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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姝婛

    “好嘞,此地鱼龙混杂,公子要当心呐。”大年朝梁秀裂嘴一笑。

    马车行在人潮当中,走的并不快,梁秀起身跳入人潮,随后从侧走入小巷,一套动作轻快流畅,并未引起骚动。

    ……

    “枢密院副枢密使晁知院晁元崇晁大人到——”

    “枢密院签书院事丁院事丁成文丁大人到——”

    “按察使司朱臬台朱景明朱大人到——”

    …

    吟芳园园口处,马车一驾接一驾驶来,高官家的马车厢顶角处插旞,显出自己加人一等的显赫地位,喊公仔细打量,凡是插旞马车驾到就会高声报出其名号。各家大官贵人随着喊公的声线被一众下人伺候着走下马车,再被围拥保护着朝吟芳园内走去,几些半吊子官员一路上还会朝左右人群颔首致意,颇为享受这般待遇。

    虽人声鼎沸,但喊公的声线如一杆银枪直破天际,硬是能让人在一片吵杂中听得清清楚楚,喊公一声一声报出到来大官的名号,人群一阵一阵喧闹议论。

    今日最受关注的当属徐世、孔缯二人,这般众目睽睽之下这俩老对手定会暗中较劲,势头上是绝不能认输的,想来两边阵势都会让人赏心悦目。

    “政事堂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徐宰相徐鸿祯徐大人到——”

    “枢密院枢密使孔知院孔嘉赐孔大人到——”

    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两驾宝马香车从东西两道迎面驰来,光看马、车厢就知不一般,皆由檀木、金丝楠、沉香等昂贵木材打造,四面镶嵌着各色珠宝及以金银勾勒出纹路,金光璀璨气势不凡,徐世所坐车厢由一匹浑身雪白的白驹拉着,孔缯身前则是一匹通体乌黑的黑马,两匹马皆被披上纹金织彩的锦布,一头鬃毛梳的一丝不苟。

    马车停下,两边十数位丫鬟侍卫有序上前,丫鬟抬手掀开门帘,搬下木梯等皆一气呵成,两位在江南举足轻重的老人才不紧不慢踏步走下,穿着金纹紫袍服饰相当,与此同时数十大小官员收到二老到此的消息左右迎来,昂首挺胸站在二老身后,吟芳园园口瞬间汇聚了南延大半文官,仅这般一个照面就有股剑拔弩张的气势,四周人群肃然无声。【¥#&免费阅读】

    二老倒是泰然处之,落落大方地相互一揖,满面笑容地相互寒暄,这哪里是相互制衡了半辈子的老对手,简直就是至交好友。

    无数人就这般目瞪口呆地望着徐世、孔缯相扶朝吟芳园中走去,过了片刻才被喊公的声音惊醒。

    “布政使司翁藩台翁成斯翁大人到——”

    听闻翁杭二字引起不小骚动,人群霎时炸开了锅,不少人皆疑此人为何会来。

    “这这这…翁藩台前些日子丧妻,这怎么来了”

    “兄台有所不知,这位布政使近日与康参政的关系颇为微妙,碍于礼数康参政得给翁家递请柬,至于布政使为何会故意前来…”

    “这话就有些不妥,仅是死一女贱怕是不足以此拒康府请帖吧”

    “那是你不知苏州庙堂近日的事,想必是外地来的书生吧”

    “这无关生熟,在下仅是言礼数。”

    “这位公子所言在下不认同,在下倒是觉得翁大人实乃故意前来,所为就是拆康大人脸面。”

    “非也非也,在下认为…”

    …

    人群中议论纷纷,自认懂些礼数的文人雅士各执一词相争起布政使翁杭来与不来的礼数问题,闹得不可开交,一旁的才子听到也围上来插话述说自己的想法,总之人越来越多围成一团较个不停,这些个衣冠楚楚的文人身旁有一黑衣男子,两臂环胸抱着把长刀,似聋了耳朵般对那些声音毫不理睬,两眼微眯看着园口马车一驾接一驾驶过,瞥见不远处大年的马车,嘴角微微上扬。

    “北援南延中军大军师,梁王府李清书李大人到——”

    喊公拉扯着脖子大喊,声量比此前所喊皆高上几分,此话一出人群渐渐静下,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道中缓缓驰来的马车,以及其后一众将军。

    今日所到大都是江南人,对徐世、孔嘉缯这些大官多多少少有所耳闻,此番喊公报的“李清书”在场就少有听说,但那骇人听闻的前缀“南延中军”、“梁王府”就叫众人得仔细去观察这驾马车了。

    令人目瞪口呆的是紧随其后跟随着十数位虎背熊腰的将军,一个个豹头环眼面目




二十八 腊月花登魁(三)
    “旗开得胜。”

    苏姝望着人群中渐渐远去的身影,畅笑一揖。

    虽说梁秀心中对苏姝所说颇疑,但眼下没太多时间去管,且这是在苏州城中,假说这位名叫苏姝的男子欲对自己动手,恐怕还未来得及拔剑就会死在鹞的伏击下,再之梁秀与其相观时并未感觉到这人身上有半丝武人的气息,更似一文弱书生,在人群中不紧不慢地走着。

    在人群各处有着十数道红袍身影,一些不紧不慢地随着梁秀的步伐一齐移动,不靠近也不远离。还有几道按兵不动,待苏姝迈开脚步时才葫芦依样地紧随。

    ……

    梁王府端书院。

    “先生,伥隼见世子了。”

    “好。”

    “先生,徐鸿祯、孔嘉赐皆到。”

    “好。”

    “先生,陈翰庭、康贤皆到。”

    “好。”

    “先生,吟芳园外探见两只青驴。”

    “好。”

    端书院宁静如常,陈挫披着貂皮大氅伏案疾书,三两穿着简朴的汉子相继轻脚走入房中汇事。陈挫连应了数声“好”,待手中书信写罢才缓缓将笔放下,抬头凝望窗外渐晚的天色,皱了皱眉思索着。

    倘若此刻房中还有他人定会为陈挫这番模样感到惊讶,陈挫处事波澜不惊众人皆知,许多鹞多年禀报大小事成百上千都未曾见过陈挫皱一下眉头,几乎每次都只会轻描淡写地回一个“好”字。

    许久后,陈挫扶案缓缓起身,院中值事的婢女匆匆走入扶着他走出房门,心中疑惑不解却也不敢开口去问,往常这时辰先生是不会走出房门的。

    陈挫面色显得憔悴,眼角几缕皱纹更显疲惫,挥手示意婢女扶其坐到藤椅上,闭眼深深吸了口气,口中喃喃道:“蔺长生。”

    ……

    吟芳园此时已是人潮人海,偌大个园人头攒动,楼阁中亦座无虚席,文人墨客吟诗作乐,侠客豪士把酒言欢。

    梁秀在人潮中漫步,腰间按着把鱼皮鞘刀,两眼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周围,一百零八座亭台上女子陆陆续续到来,一有女子在下人们拥护下走入亭台,人群中就有不知是托还是真喜欢到痴狂的汉子高声惊呼,一呼百应用在这时再合适不过,马上就有大把人众星捧月般把女子拥在其中,惹得女子花枝招展姹紫嫣红,各家下人鞍前马后地打理事情,老鸨则在一旁煽风点火,恨不得这些声色狗马把自家姑娘吃了似的。

    随着人群中一片哄吵,先是一路穿甲戴盔的士卒在前开出一条道,康愈领着十数穿红戴艳的下人抬着花轿紧随其后,康愈昂首阔步,今日占极了面子,心中对父亲康贤感激不尽。

    梁秀站在人群中看着康愈从眼前走过,两眼古井无波。身旁不少人小声议论着前些日子“女尸案”一事,议论声越来越多,道中的康愈多多少少听入耳中,笑容渐渐凝结,但这么多张嘴且在这种状况下他康愈还能杀人灭口不成只得给下人打几个眼色加快步伐朝园心走去。

    梁秀在园中漫步半个时辰后走入一家楼阁,一楼茶肆人满为患,小二肩上披着条毛巾端茶送水跑前跑后,累得满头大汗,里间十数桌各色人物坐满,几人围坐闲谈,全然无人去注意梁秀走入。

    靠窗处有两位穿着朴素的中年男子静坐饮茶,梁秀走至二人身旁拱手笑道:“咬春叔、上元叔。”

    咬春、上元二人抬头瞧见梁秀,亦拱手笑回:“公子。”

    二人穿着简朴的淡素布袍,除了咬春鬓角处多了几缕虬髯外二人面容几乎如出一辙,当然若仔细观察的话咬春脸上的皱纹也比上元多些。

    “好些日子见不着二位了。”梁秀坐下拿起茶壶就往口里倒茶解渴,“‘良品’一事辛苦二位了。”

    “哈哈哈,公子哪里话。”咬春开怀笑道。

    “臣等兄弟二人的命早就是公子的了,公子见外了。”上元说。

    梁秀随手解下鱼皮鞘刀放在桌上,淡然笑笑,沉默片刻后说道:“有多少只鹞在吟芳园”

    “这…臣还真不知晓,此番前来并未来得及前往端书院拜访陈先生。”

    “公子为何这般问”

    “随口一问。”梁秀手指缓缓敲击木桌,皱了皱眉,“师父是让二位拦下陈茯苓吧”

    咬春、上元同时摇摇头。

    “杀陶鹤鑫与常元甲”

    咬春、上元同时点点头。

    “可知晓师父让何人去拦下陈茯苓”梁秀问。

    “陈先生说大可不必管陈茯苓,说她不会插手此事。”

    梁秀点了点头,把鱼皮鞘刀推到上元身前,笑道:“老梁知道你在泱城中把佩刀砍坏了,让我带来给你的。”

    上元微微一楞,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伸手握住刀柄轻轻拔出一寸,大赞一声“好刀”后拱手朝梁秀道:“谢过公子。”

    “还请公子替拙弟谢过王爷。”咬春瞪了上元一眼,赶忙起身朝梁秀躬身拱手赔礼,“上元没悟性,还请公子莫怪。”

    梁秀挥了挥手笑道:“不碍事,上元叔的脾气老梁也晓得,这不也不敢自个儿给送来嘛。”

    又与咬春、上元二人闲谈几句后梁秀起身告辞,并非是走出楼阁,而是顺着木梯走上二楼,大年与姽婳正在此处。

    见梁秀前来姽婳赶忙起身行礼,梁秀颔首示意后走到楼阁正中坐下,拿起茶碗品了口碧螺春,闭着眼长长吐了口气。

    “公子呐,莫要心燥,一个纨绔子弟而已。”大年望着楼外,此处看去吟芳园大半景色一览无余,当然,说是大半人潮更合适些。

    “可还有多余的刀”梁秀随口说。

    大年脑中细想一番,出门前确实是将一把上等



二十九 腊月花登魁(四)
    “姽婳。”康贤眉头紧皱,脑中思绪万分。

    晁昌亦是一副神色游离不定的模样,口中喃喃念道:“孔…亦或徐”

    楼阁中十数位康晁派心腹大官皆沉默,此前康愈到来时姽婳避而不出,这番再突然现身技压群芳惹人注目,想必就是为了给参政知事康贤恶狠狠地来一记耳光。当然,能与康贤、晁昌同坐的官员都不可能认为此事会是姽婳一人敢为,试想贵在正二品的参政知事康贤接二连三得不到一介歌伎的钟爱,如今此女还故意待康愈贺演奏罢才登台,这完全是不计后果的挑衅,区区歌伎哪敢将事情做到这等地步其后必定有势大者指使。

    “不好说。”康贤脸上肥肉拧起几分狰狞,眼角微微打颤,“且先看着,元甲,你这就去送公子回府,剩下的花登魁莫看了,刚成亲莫让这东西脏了耳目。”

    周身十数白日衣绣的官员心中皆不禁打了个寒颤,康贤明显已被激怒,不管对方是徐派亦或孔派,如此不留情面的挑衅,康贤若是不拿出点本事来,怕是会让在座众人鄙夷不屑,疑选主不明。

    见此晁昌抬手劝道:“康参政,莫要乱了阵脚。”

    “对,我等齐聚一堂,莫要畏他徐孔。”

    “是呀康大人,我等先行冷静下来才好。”

    “晁知院也在此,大可一齐商议再做定夺。”

    …

    晁昌开了口,楼中众多官员也纷纷出言相劝,毕竟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不想在势头上落了徐、孔两派,但在这般时候可容不得康贤意气用事,哪怕走错一步都有可能造成众人皆坠的结果。

    “本官自有对策。”康贤挥了挥手。

    晁昌起手扶额沉思,其余人等也皆渐渐静下,这般时候最怕的就是落入敌派的圈套,在座皆是混迹庙堂多年的老狐狸,纷纷思索事情前因后果进行推敲斟酌,半刻前还在谈笑风生热闹非凡的楼中此刻显得屏气敛息死气沉沉。

    吟芳园另一侧阁楼中,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徐世与签书院事丁章相坐饮茶赏乐,亦是注意到远处引起躁动的岩台,虽二人从此处观去可隐约看到姽婳面容,但二人并未太过注意。徐世生性淡泊,对此些个歌伎当然也无康贤那般来劲。

    徐世在乐道略有造诣,听完姽婳所奏不禁点头道:“此女所奏非凡,未曾想风尘之中竟能出如此妙音。”

    “宰相大人往年应是未曾赏过花登魁,毕竟人不在少数,鹤立鸡群也非罕见,大致就是这般个模样,佼佼者总会有不少文人才子青睐,不足为奇。”丁章开口打趣道。

    徐世一手托着茶碗一手拿碗盖轻轻刮去腾腾热气,啜了口碧螺春后俯瞰着热火朝天的园中,眼中念起当年,点点头笑道:“年轻时倒也曾来过一次,那时还是个初出茅庐的芝麻小官,怀里揣着十两银子就兴致勃勃地跑来观赏,本以为十两银子足以显出老夫的大大落落,可抵达此地听着那一声比一声大的赏银可把老夫愣了半晌,撒腿就跑,往后就没敢再来了。”

    “哈哈哈,没想到宰相还有这般经历。”丁章畅怀大笑。

    陶鹤鑫抱刀背靠楼台站着,听二人这么一说倒忍不住朝岩台投去目光,这一看可惊了眼,仔细再三打量后才转身走至徐世身旁,一脸凝重道:“大人,那是…姽婳。”

    徐世与丁章听到姽婳二字皆是一愣,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赶忙扭头朝岩台看去。要知徐派这些天派人在城中明察暗访多处都未找到此女,这女子可是知晓翁杭、康瑞二人所作所为,可奈何如何寻如何找都毫无音讯,似蒸发了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件事多日来快成了徐世的心病,没想到姽婳却在花登魁中出现,怎能不让人惊疑

    确认是姽婳无误后徐世扭回头,不紧不慢地托起茶碗品了口碧螺春,从容自若地道:“丁院事,你如何看”

    “下官认为,如此怕是康贤故意为之罢”丁章皱眉轻道。

    “你的意思是…康贤借花登魁让此女露脸,借此挑衅老夫”徐世道。

    这时突然响起一阵“噔噔噔”地踩木梯登楼声,几人闻声看去,数位身披官服的徐派官员满脸焦急之色,为首那人慌忙说道:“宰相大人与院事大人可看到了”

    “莫慌,且坐着说。”徐世心平气和地道。

    为首官员见徐世如此心如止水不由暗暗敬佩,不愧是宰相,咽了口口水使得自己冷静些后才接着道:“宰相可是有了应对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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