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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小羊毛

    “你听得见我说话么”他听见秋葵嘶哑地喊道,“醒醒,你醒一醒,那些都是幻觉,是幻觉而已!”

    他忽然明白过来。——自己是被人操控了心智了。那所谓失去感觉一定不是真实的,可自己竟然这样轻易被人深入了心里,种下这种恐惧“观心诀”所学的那些宁心静智的东西,怎么竟都全忘了在方才那般恐惧中,如果有人要挟自己说出什么来,或者答应什么事,想必是再容易不过了吧!

    恍惚间觉出秋葵那一双也是冰冷的手,握着他的一双冰冷的手。“好点了么”她轻声而急促地道。

    他下意识反手握她。“秋葵,”他恍恍惚惚地道。“方才……好难过。你的琴在吗弹一点声音给我听。”

    秋葵忽然被他这样一握,心下莫名一慌,抽手一挣,挣了开去。见君黎意识还是有些模糊,却总算已经能说出句话来,她心中稍稍一放,道:“等我一等,我马上回来。”

    她扶他靠在床头,才转身离开。君黎神智渐渐清楚,虽然眼前还是空茫茫一片,但脑中嗡嗡声渐弱,那种被折磨到疲累无力的感觉稍许退却。“观心”和“若虚”两意,其实都是对付这控心之术的绝好心法,可自己此刻却无法运起诀来——似乎,只差那么一点点力气。

    究竟还是内力修为尚浅,又并无对抗之经验,下手之人稍具功力,便能令自己方寸大乱。不过,若无这样事情,君黎还真不知明镜诸诀要怎样运用法。他便这样倚在床头,心里回忆着方才觉得生不如死的那般绝望——虽然或许短暂,可何其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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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幻生之蛊(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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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这口音,果然该是摩失了。只听朱雀叫他在外留步,先进了君黎房间来。

    见秋葵在此,他也并不意外,只道:“他还好么”

    “爹,怎这么久。”秋葵急道。“君黎他……”

    “都好,除了……看不见。”君黎勉强地笑笑。

    朱雀过来细看了他双目。那双目显现出一种不同寻常的亮。若说傍晚两人注意到的这双眼睛不过是种色泽的细微变化,此刻这双眼睛却足显得异样的清澈,清澈到有点虚假。任谁也想象不出这么清亮的一双眼睛,竟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幻生蛊……”朱雀喃喃地说了一句,随即道:“我与他们已经谈妥了,放心,很快就能给你解毒。”

    “谈妥谈了什么”君黎很有些不好的预感。

    朱雀却没回答,只道:“摩失在外面,你出来吧。”便先走出。秋葵过来将君黎扶了,帮他走出外间,只见厅里站着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样貌特异,高鼻深目,肤色微棕,穿着虽是宋服,头却又不似中原人的样式。

    摩失一见到君黎,便哈哈一笑,道:“君黎道长,今日真是多有得罪了。”

    秋葵见他态度轻慢,心中不悦,微一皱眉看向朱雀,见他却并无多说什么,也只好闭口不言。当下扶了君黎坐下。摩失走近,见君黎面上并无痛苦之相,似乎也有些出乎意料,但毕竟朱雀在侧,也不敢拖延,只得着手始为君黎拔除蛊毒。

    秋葵在一旁仔仔细细看着。纵然她知道幻生蛊解毒并不复杂,也无甚危险,却仍是心中不安。这摩失——于她是第一次见,却不知为何,总令她升起些警戒之心来。

    只见他令君黎闭目,抬手覆住他双眼。看不出他有什么动作——但既然下毒时是那样无声无息,解毒时的轻盈自也可以理解。

    少顷,他便道:“好了,道长可以睁开双目看看。”君黎依言睁眼,白茫茫的世界退却,还以原本的颜色。

    摩失一双略带异色的眸子正看着他。君黎还是头一次与他这般正面相见,只见他咧嘴一笑:“道长如今该没什么不适了吧”

    君黎确已觉不出什么奇怪之处。朱雀亦细看了看他双目,只见已恢复往常颜色,便道,“你再稍坐一会儿,若没异样,我便让人送摩失回去。”

    摩失哈哈大笑道:“朱大人未免太不信任在下了。在朱大人面前,我岂敢再搬弄什么手段”

    “难得摩失公子来我府上一趟。”朱雀不动声色道,“怎能不奉个茶就走”

    “茶……摩失野人一个,倒没那么感兴趣。”他虽然这般说着,却也不得不由着朱雀手一指,坐了下来。

    那壁厢秋葵却到君黎身边,也细细看了看他双目,道:“可觉痛么”

    君黎摇摇头:“没什么知觉。”

    秋葵眉心一皱:“你不要逞能,是真的不痛,还是你忍着”

    “真的不痛。”君黎反而一笑。“怎么了你,倒希望我痛着”

    “不是——我只是……”秋葵停顿了下,低低道,“就我所知,蛊毒之解虽然便利,却都是极痛的,哪怕只是解毒那一瞬痛那么一下,也是要痛。如果没有,我倒要怀疑他究竟有没有给你解了此毒了。”

    君黎一愣。“此话当真”

    秋葵点点头。“你别动,我再看下。”

    她说着,抬手,还是伸了食中二指,到他颈侧轻轻探知。那跳动的脉搏殊无特别,只是,在许久许久之后,才忽然有略快的那么一下。秋葵未敢便下断语,再等待了那般一个轮回,果然,又是那同样许久之后,略快了那么一下。

    她面色微微转白,转身便向摩失那边行去。君黎欲待伸手将她一拉,却竟没拉得着。

    “摩失前辈好手段啊。”秋葵已经冷冷地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那边奉茶的摩失与朱雀似乎正在谈些什么,闻言微微一愣,道:“姑娘的意思是……”

    “你便装傻也没用。”秋葵冷然道。“你不说,我替你说。那蛊根本没有解了,你适才动作,根本不是拔除此毒,而不过是将它压得深了,埋在他心脉附近。”

    摩失面上不动,只笑道:“姑娘开玩笑了,若未解毒,君黎道长此刻必不能……”

    “哼,你不必多言。我说的对是不对,你心里清楚。你将此蛊埋在他心脉深处,现在自然是不作了,可待到要用时,随时操控他心智,岂非更加容易我看这才是你的目的吧在外面随手下蛊,到不了那么深,而解蛊之时便有机会接近了他,正好将蛊藏得更深——我说得可有错!”

    摩失面上也微微青。他万万料不到此地竟会有识得幻生蛊之性的人在,便这点手脚,他原笃定就算朱雀也是看不出。却只见朱雀不一言,只是低喝茶,可身上凛然之意已,显然,若自己不好好交待此事,今日大概没法活着离开。

    他只得又哈哈一笑,道:“既然姑娘这般说了,我再去看看君黎道长,是不是方才手法上有些差错。”

    他这一回是没敢再多生什么枝节,只让君黎睁着双目,便要将那蛊毒拔除。这一运功却当真是血淋淋的痛,从心脉深处一直痛到双目,痛得君黎不及防“哇”地大喊出了一声。就连那一边饮茶的朱雀手都是微微一停,抬眼只见秋葵已将君黎的手紧紧握着。

    她握着他的手,



一一二 长恨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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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一的早晨她宿醉之后的一睁眼,也是这样一骨碌爬起来的。她不记得自己以往喝醉了之后还有这样的本事摆净了桌子自己睡上床还盖好了被子——那除夕的夜里,怎样都像有人来过,她只是百思不得解出那人究竟是谁。

    每回疲累至极的时候,她总是会回想起那个除夕。无论那个人是谁,总归也是自己这样无望的生命里难得遇见的好心人吧,也是那冰冷冷的冬天里,稍稍能慰藉自己这颗心的一线暖意。

    今日——难道又会是他她自然不敢有此奢望,却还是这样忽然立起。

    不奢望是对的。门口的阴影里已经进来一个熟悉的影子。她灵敏地嗅到他有种异于往日的恶意。

    “大哥……”她举棋不定地开口。她其实已经料得到这笔账张弓长迟早要跟自己清算,她只是没料到他会立刻就尾随而来,算得这么紧、这么快。

    “‘千杉公子’的翅膀委实是硬了。”张弓长语带冷意。“样样事情都可以跳过我这个大哥,自作主张了是么”

    娄千杉面色冷峻。“大哥,是你出尔反尔在先,现在怪我,难道你便不觉得心虚”

    张弓长却讽道:“如今你落得这般下场,人人都知道你是被朱雀赶出来的,比当初的沈凤鸣也没差别,还不如先前不入内城。”

    “你若只是来取笑于我、看我凄惨之相,可说够了么今日已晚了,我没空与你多说,便请先回去吧。”

    “回去”张弓长冷笑。“你可别忘了还欠我什么”

    娄千杉面色一变:“我不欠你什么。”

    “哼,如今内城也带你去过了,没留得下来是你自己本事不济,但我们说好的事情,你便想这样赖了去”

    娄千杉不无鄙夷地看着他,“不要脸。”

    “比起你来,我似乎还稍稍要脸一点。”张弓长抬手,去摸娄千杉的下颌。娄千杉头一偏,抬手将他打开;张弓长哼了一声,掌臂用力,向前袭到。

    娄千杉闪身而退,顺手抄起桌上茶盘一挡,却不料张弓长这下用力颇大,下手已重,竟将那茶盘击裂。“跟我动手,好啊。”他狞笑道,“咱们早该见见真章,若你败了,就乖乖听话,别想逃走。”

    娄千杉眉眼反而轻舒:“就凭你”

    两人再不打话,便在这逼仄室内动起手来,一时间乒乒乓乓,直要将这屋子都毁去了一般。张弓长原是以弓箭见长,但这些年弃箭而习近身,也有所得。他反手执出一件兵刃,却原是一支精钢长箭改制而成,那箭身带了三截倒刺,仍是似当年一般装在箭筒之中,这一使出,在这小小地方极具破坏之力,娄千杉一时也近不得他身。

    她却并不惧他。“阴阳易位”的厉害之处,她还从未在张弓长面前展现过,料想他也不会知晓的。

    只见她忽然解开长。张弓长目前一惑——那样的一头青丝浮入风里,飘起的是种难以形容的目眩神迷,在这昏黄黄的暗光里,便如鬼魅婆娑。就只是这一瞬的怔然,张弓长臂上忽然痛了一痛——那万千丝里竟好像也藏了什么锋利的东西,轻易在他身上划出一道血口。

    张弓长大怒而上,娄千杉却竟回以晏笑盈盈。那一瞬间的恍惚里只觉她真的好美。那样飘动的长,那样纤细的身姿——就算其中没有“阴阳易位”,她都足以令一切破坏之兵无力三分。只见她便如轻蝶穿花,柔软地在他攻击之下穿梭而去。张弓长劲力实强,娄千杉也感劲风扑面,几乎生疼,可就借着这般身法,犹自游刃,待他破绽而动。

    但不知为何,对娄千杉这手功夫并无了解的张弓长,却也并不觉得紧张踌躇,似也同样极有自信。或许他是看定了这地方狭小,究竟不利于娄千杉的腾挪闪躲,而自己兵刃相逼,不多久便还是逼出她的局促之意来。

    娄千杉心下一狠,忽然身形一滞。长披落了,被她随势一捋抓入一手,顺至口中咬住。只见她左臂一扬,衣袖已垂落,露出前臂嫩白的皮肤,而眉头却轻皱起,右手的指甲已向前臂肌肤划去。

    那是何等吹弹可破的肌肤,被她一道指甲轻易划出血痕,鲜血顿时涌出。张弓长面色一变,似也看出这路道邪门,必然不好应对。

    娄千杉斜斜扫他一眼,目中尽是轻蔑之色。那流出的鲜血在她皱眉的一刹那,竟已化作道锋利的尖刃,就此向张弓长袭去。

    张弓长还从没见过这般伤己袭人的功夫——这是她“阴阳易位”中“凝冰诀”,早先在欲取沈凤鸣性命时,就用的是这一招。他不防热血已瞬间冷凝成坚冰,虽以长箭相挡,但那尖刃相激,却溅了开来——还是如同血一般地溅了开来,可那散开的血线却如同尖针一般,向他在在扑到。

    娄千杉已知自己要得手了。即便不会取他性命,却必能令他受伤。有了这般教训,相信张弓长也不会再看轻自己了罢!

    她面上现出一丝胜利者的高傲——正如她当日以为自己能够杀得了沈凤鸣时一样。

    可正如当日的意外一样,今日,也一样要有意外的。

    便那血线要激上张弓长身体时,门后的阴影里忽然又现出个人影——那是个潜伏得全无征兆的黑影,无声亦无形——却显然,早在张弓长方进来时,他便已在此



一一三 血色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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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与陈容容便匆匆换好了衣裳赶了出去。夏家庄家丁早就在驱赶围观之人,可这般事情人怎么赶得走。一应家丁都是男人,也没好意思去细察是死是活、是什么面貌,猜想多半已经没气了,又不敢作主抬进去或是抬走,就这么让这女子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见到夏铮夫妇出来,都是松了口气。

    只见这女子被好心人盖了件衣裳,可即使这样也看得出纤瘦纤瘦的身体,和身下惨不忍睹的一滩长血。众人见夏家庄庄主夫妇出面,也只得散开了些,陈容容便上前检视,只见她面上淤青肿起,显然遭了毒打,连那头里都纠结了血块。稍稍掀开那盖衣,只见女子上身还掩着薄如蝉翼的一层单衣,下身却果然是尽裸着,看那情形,显然是遭了强暴。她已觉残忍难视,依稀觉出她身上还有那么一丝活气,勉强抬手去探她呼吸,探到那么一星半点,忙回头道:“亦丰,还有气。先救回庄里去吧”

    夏铮点点头。莫说陈容容,便是他看到这般情景,都已动容——是什么样人对一个年轻女子作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来而竟还丢弃在我夏家庄门口——他是与夏家庄有仇可这女子自己并不识,也只能看看是否能救得回来,再细细问问了。

    当下一边着了人去请大夫,一边安置了这女子。陈容容细看她,只见她虽面上带伤,但仍显面容姣好,年纪看起来还不到二十。难道真的不过是有人见色起意,对这女子下手之后,恰好丢弃在夏家庄门口的她摇摇头。“不会。放在庄子门口,必有缘故。”

    天色还太早,大夫似乎也没那么快出现,不过夏家庄上下却都起了来。沈凤鸣也听说出了事。他自然是不便去多管闲事的,只能在院子里与几个家丁随口问了几句,知晓了大概。

    那院子的小径想是人抬进来时经过,地上和横出的细枝上还可见留下了几点血迹,一个管事的正着人来擦去。沈凤鸣方待转身让开道,忽然耳中轻轻“叮”一声响,似乎什么东西被吹落在地。

    他回头去看,一名家丁正从地上拾起一个暗色的戒指,拂了拂,道:“这哪里来的”

    沈凤鸣见到那戒指,心中却一震,上前道:“给我看看。”

    家丁便给他,笑道:“原来是沈公子的,我想呢,昨日在这还没见着。松落了吧。”

    戒指已在手。暗色,细看之下,竟是被血浸过后的铁色,那般苍冷,那般残酷。他只觉得整颗心都悬了起来,猛回头望向适才“陌生”女子被抬去的方向。——怎么可能是她她不是应该在内城、在黑竹会的总舵里

    他却没法再抑住这颗将信将疑之心了,就往那安置伤者的客房而来。方到了门口,恰见夏琝、夏琛兄弟两个,也是闻讯而来,将将推门而入。他犹豫了一下便未立时跟进,已听里边夏琝道:“爹,听说有人丢了个没穿衣服的女人在我们庄子的门……”

    他话不过说了一半,忽然便是一停。沈凤鸣的心却随着他那一停而微微一颤。夏琝,他是不是已经看到了娄千杉,认出了她来心念方转,只听陈容容的声音道:“怎么了,君方,你认得这姑娘”

    夏琝的声音却颤了,只听他慌忙道:“不……不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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