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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小羊毛
    “你面色怎么这样难看”

    “我……我……我没料到会……呃……这姑娘,我没料到会……是伤得这般重,那凶手果然残忍!”夏琝说到后来,才勉强续上了话来。

    夏铮也叹息了一口。床上的少女自然早是覆了被子,可便是脸上那淤青也已令人痛惜,是以夏琝这般说,夏铮夫妇倒未觉十分牵强。但屋外的沈凤鸣却忽然听得心中不忿,上前两步也推开门,道:“庄主,夫人,打搅。我也想见见这受伤的女子,不知可否”

    夏琝一见是他,面色忽然变得青白,上前厉声道:“你来做什么人家姑娘家受了重伤受了委屈,也不知是不是有人特地找我们夏家麻烦丢在门口的——与你却没关系吧,你看个什么”

    “君方!”陈容容已经站起来。“如今正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姑娘会被弃在门口,与庄子里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有关联。我让人叫你们来,也是想叫你们认认人,看看是不是认得她,我们好找找线索——沈公子来看看自然也好。”

    夏琝声辩不得,只能由沈凤鸣进来。沈凤鸣右手攥了那铁戒指在手心,上前只那般往床头一瞧,心里忽然就是那样清洌洌地一冷。是她。虽然早料到了是她,他心底却还是涌起了种按捺不住的震惊,随之而来的是愤怒。便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是张弓长,一定是他。他恨娄千杉和夏琝跳过他私下协议,而今有了机会,便以这样手段对付了娄千杉还不够,更将她弃在夏琝眼皮底下,算是给他的提醒,对他的示威!

    夏琝一定也是一眼就明白了。他或许比自己更早知道娄千杉已经离开内城的消息,所以明




一一四 阴阳易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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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却见房门一开,陈容容先走了出来,面色有异。夏铮与沈凤鸣心中都是一沉,沈凤鸣先道:“怎么了夏夫人,莫非她……她有什么危险”

    陈容容摇了摇头,却附在夏铮耳边,低低说了些什么。夏铮面色也微微一变,道:“那她人现在怎样”

    “大夫还在看着,似乎也并不妙,一时半刻也醒不来。”

    “你先去看着她,我与沈公子说完话就来。”

    陈容容应了,便又回了房里去。夏铮抬眼看了看沈凤鸣,似是欲言又止,沈凤鸣自也不好相问,隔了一会儿,夏铮才道:“沈公子,你可知……可知君方与这姑娘的关系……到了……到了何种地步”

    沈凤鸣一怔。“庄主怎会忽然有这般疑问”

    “因为……”夏铮踌躇了一下,方似下定决心似地道,“方才内人告诉我,大夫说,这姑娘原已怀得有二个月的身孕,只是经此一事,孩子已经决然不保。我……我料想君方如今既然称不与她相识,或许也……也未必肯承认那种事,但就算孩子没了,这般事情,终究不能轻易揭过,总须说个清楚。”

    沈凤鸣已经愕然。“她有身孕”他几是难以置信。两个月——算来,还不就是她在淮阳百福楼试图引自己上钩那前后么自己幸好与她没生什么事,否则这笔账还能说得清才怪!但又会是谁张弓长但见娄千杉后来与张弓长态度,他们应不可能先前有染;还是说,娄千杉终究水性杨花,那孩子竟是不知跟什么人不小心弄出来的

    他见夏铮竟为此怀疑夏琝,不觉道:“庄主不必多心,据我所知,令公子与她相识,也不过这一个月来的事情,若是两个月的身孕,断无可能与他有关。”

    夏铮才松下一口气:“我只怕夏家对不起人家姑娘。”

    沈凤鸣默默不语。他是真的不知道,娄千杉究竟过的是怎样的一种生活。脑中竟又交织而过她那些变化万端的表情。那盈盈的笑,那哀哀的哭,那冷冷的狠,那惊慌的怕。她是自己选择了要过这样一种生活么还是什么样的命运将她推到了这般生活之上这一切真的是她应得的么还是——这一切对她来说,根本太过残酷了

    “我们不知可以去看她了没有。”他低低地道。“无论如何,我不希望她死了,也不希望她……这样一个小小女子,还要独自受那么多的痛。”

    再看到娄千杉时,她还是那样平平静静地躺在床上,只有那一只苍瘦的手被遗忘在了被子之外,浅蓝色的细细血管都在手背清晰无遗。大夫在一旁收拾着东西,轻轻叹气,轻轻摇头。

    “我已尽了力了。”这是他离开房间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沈凤鸣的心重重一沉,回头去看娄千杉。她的呼吸现在还没断绝,可大夫的那句话……竟判了她的死。她竟然要死去了吗那个眼媚如丝的娄千杉,要死了

    死于这样一种惨绝人寰的暴行,就算她有再多再多的错,也不该承受。这念头令他心情被压到谷底,连话都说不出一句来。

    陈容容显然也心情压抑。“大夫适才说,她的脉象非常奇怪。”她向夏铮解释道。“她……她除了身体外伤,加上小产,原本就危急了,但这也就罢了,却偏还似乎受了内伤。那伤她的人应该用的是极为偏门的武学,没法解救。”

    夏家庄常请的大夫,对于内伤自然还有些研究,他说是偏门,那应该真是偏门了。

    夏铮也按了娄千杉的脉,果觉难解,也便只有摇头,又向陈容容道:“用你们道家的内功,可能试上一试”

    “若她只有一两处伤,也就罢了,可到处是伤——你也晓得体行八卦,纵然能强极强治,但以她此刻身体,也同时必有另一处要弱极而衰,才求得平衡。那凶手下手狠毒,本就没想留她活命,道家却没那么面面俱到的本事。”

    却见沈凤鸣也上前按了她的脉,面色却变了变。“要不,让我试一下。”他忽然开口。

    陈容容奇道:“她内伤奇特,沈公子你……”

    “我只是试一试,也并不知……并不知会怎样。”沈凤鸣道。

    “容容,让他试试吧。”夏铮道,“既然沈公子这么说了,总也是最后的办法了。”

    沈凤鸣是真的惊奇。“阴阳易位”,这伤娄千杉至此的内功心法,怎么会是她自己的“阴阳易位”难道张弓长武艺高强,硬生生将她的功力压回来的却也绝不应该,因为阴阳易位奇诡无比,除非用“万般皆散”,否则最多不过不受其伤,却没人能这样原封不动地压回去。

    而且,伤娄千杉之人,似乎功力精深,更胜自己所知的张弓长——难道竟不是张弓长

    他一时也想不通,只能循着她体内之伤,一处一处地试用那“万般皆散”,解去那些郁结无计的浓伤。“万般皆散”可没有听起来和看上去那般轻易潇洒。他愈解愈是心惊。对手功力



一一五 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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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凤鸣没说话。他不确定是不是该告诉她真相——告诉她她是被人抛在这夏家庄的门口,被不知多少人看见了那样衣不蔽体的惨状。他也不知是否该告诉她,与她有盟的夏琝其实,连认都没敢认她。

    他还是选择了沉默,准备去寻个人来帮忙,才刚待开门,却已听身后有动静,一回头,却竟看这个本以为根本不能动弹的娄千杉已经就这样走下床来——那身上的血涌方才是勉强才止住的吧那沉重的内伤应早抽空了她气力吧她——难道是疯了,是不要命了,是不知道疼了,竟然这样走下来

    “你干什么!”沈凤鸣几乎有些气急,回身拦她,“不想活命了你道救你回来那么容易么!”

    “救我”娄千杉笑得嘶哑,“这世上竟有人会救我,你唬谁我只知道我既然没死,便是上天还没这么轻易放过我,还要我去做我该做的事,就一刻……就一刻……也不能浪费!”

    她说话间,已经向拦至面前的沈凤鸣抬手,那原本就带伤的手指轻轻激出两道坚硬的血线——她竟还在耗费血气,使用那凝冰诀!沈凤鸣这当儿自不敢再以心法破她,只能由得她来,但那坚硬的血线也只不过那么一瞬,就软弱着洒向了地面。

    “有什么该做的事!”沈凤鸣厉声道。“再有什么该做的事,也比不上你自己的性命要紧!你知道你如今是什么样的身体吗你……你要我怎么说,你可曾……可曾有那么一点爱惜过自己!”

    娄千杉只是张着五指,露出那般威胁之态。“爱惜”她苦苦冷笑,“你若也像我一样,被蹂躏到失去一切最珍视的,就会知道徒留这条性命来爱惜——根本无益!”

    她像是变得癫狂,便要向外冲。沈凤鸣是好心不敢下重手,却竟被她指甲乱抓起来,忽然便是一道血口抓在了臂上。他只觉一痛,一怒之下一把抓了她双手手腕,将她往回一拖,怒道:“‘最珍视的’就你这个样子,你那什么‘最珍视’的人看了会如何你敢这么去见他吗他若看见你变成现在这样子,会很欢喜”

    娄千杉一愣,慢慢抬眼,看他那一脸怒气冲冲,忽然心下想忆起什么,如受重击,身体一时竟摇摇欲倒。“那天晚上……除夕那天晚上……是你是你……”

    这一顿然省悟令她整个人忽然都窒息了,脑中一片空白,浑身瞬间已无力,整个向下虚脱坠去。沈凤鸣忙伸臂抱起她来,才见她慢慢睁开眼睛。

    她像是激动到不能自已,胸膛起伏着,令他生出些别样的担心,可到了最后,她却忽然就这样投在他怀里,放声而哭。

    他将她抱回榻上,想放她躺下,她却像粘住了他,没法离开他的怀抱,将所有的哭号都倾泻在他怀里。除了父亲,这世上终究还有一个人能让她这样无忌而哭吗如果有,这个人真的应该是沈凤鸣吗可就算是错了,她也不想再忍了。她遭受过那么多那么多非人之痛,似除夕那夜的一丁点儿冬夜的温暖,大概就已经是她此生最可聊以慰藉的美好了——又为什么不能在他怀里哭

    但这大哭似乎终于耗尽了她一鼓而作的力气。她终于完全无力了,昏昏沉沉地又躺倒在床上,但那手却又掐着沈凤鸣的手不愿放开,依依稀稀地又开始喊着“疼”。沈凤鸣无可奈何。对于虚弱无依的女孩子,他终究是没办法的。好在她总算不再往外乱跑,愿意听自己的话了,那么怎么都好说。

    “知道疼了么。”他叹着气,轻抚她的。

    娄千杉犹自这样拉着他。“是不是你”她喃喃道。“你认真答我,不要骗我……是不是你”

    “是……是我,又怎样”

    她的脸上竟露出点小女孩般的笑容,迷迷蒙蒙地又道:“你那天为什么来找我”

    “我……忘了。”沈凤鸣总不好现在说那日是想来与她谈黑竹会的事情的。

    娄千杉轻轻“哦”了一声,像是有点失望,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又将目光投向他。

    “你相信吗,我真的不是……不是个坏人。”她轻轻地道。

    “我没说你‘坏’。”

    “可我好恨你。”她低低地道。“恨你,恨世上一切男人。”

    她停了一下,眼眶又湿润了起来。“可其实到头来最恨的,却是我自己怎么竟不生而为男人。若我是个男人有多好,就不会受那么多欺负,你又怎还敢那样嘲笑我”

    ——若她是个男人,所有那些屈辱是不是都不会存在所有那些困难,是不是都不值一提

    沈凤鸣答不出来。“你还是休息吧,先不要多说了,哪日精神好些,再慢慢说。”他见她言语反常,不无担心。

    可娄千杉却像是有些迫不及待,仍然这样紧紧拉着他的手:“不要,我还要说。”就好像害怕过了今日,出了这个房间的



一一六 不堪回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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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人已被我杀了,我再找不到当年的任何真相,只能寄希望于那一本记录任务的册子。自那日起,我才开始努力接任务,为求能有机会,有朝一日取代大哥的位置,能——找寻到那件事情的真相。

    “嘘——这事情,你可不要对别人讲。我……我只告诉你,你若觉得无稽,我也没办法。你知道么,那日见到朱雀,我真的以为我已经……已经很接近这个位置了。他只要把金牌杀手那个位置给我,我觉得,我可以轻轻易易扳倒张弓长的。”

    娄千杉平平地说到这里,忽然却胸膛又剧烈起伏起来,就如想起了什么事。“可我低估张弓长了,我真的低估他了!”

    沈凤鸣料想是与昨晚有关,下意识捏了捏她的手。

    “或者,是我高估了自己总之……也许是他对朱雀说了什么,我……还是被逐了出来。”

    沈凤鸣在心里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知道,并非张弓长,而是自己——是自己要求朱雀不要用娄千杉的。她苦心孤诣那么久的所谓“目的”在自己看来的确无稽,可自己又是否有这个资格轻视她、打破她这么多年的所有努力呢

    人,未在其位,未知其味。他们都只为了自己,谁又有空为了别人。

    “我原来也并不怕他。我总觉得胜负未分,张弓长也未必能笑到最后。他昨晚上来找我的时候,我以为纵然我无法取胜,他却也没那么容易对付得了我。而且,恰恰是因为他来找我了,我知道他对于胜利并不笃定——他还在忌惮我。

    “可原来,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找了帮手。他找了帮手……”

    她说到“他找了帮手”这几个字的时候,声音颤得厉害,就像浑身都在冷。沈凤鸣看到她的目光第一次倾了过来,就像想从他这里寻找一些力量,才能把那件事情说下去。

    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令她这样恨,又这样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对她这样狠沈凤鸣回忆起那般精深的“阴阳易位”功力,也已经倒抽了口冷气。“你师父他……没有死”

    娄千杉面色惨白惨白,像是终究无法回忆这个噩梦般夜晚的一切。“他……他没有死。他又回来了。他恨我。他觉得是我背叛他,他就……极尽所能地折磨我。他只要我痛苦,只要我痛苦,他就高兴。你知道吗,我原以为我自己的事情已经了了,我也不指望自己有什么好的归宿,此生所愿,不过是为我爹报仇而已。可原来,我自己的噩梦都还在。谁又来为我报仇谁又来为我报仇!”

    她说到大恸,沈凤鸣也是恻然动容,倾身将这抽泣到不能自已的女子搂入怀中,似乎唯有如此,方能稍许让他心安那么一些,觉出自己此刻的存在终究还有些保护着她的意义——或许更多的还是内疚。他恨不能回到昨日,从君黎手里,把那封写给朱雀的信收回来,让他万万留下娄千杉,不要赶她离开!

    ——她真对朱雀出卖美色又怎样朱雀至少从没对一个女子下过这般狠手!

    下一瞬,他稍稍清醒,又想起娄千杉如果真的留在内城,有了机会,却是要杀君黎的。头脑中忽然又乱了,便如一团乱麻。这一切立场究竟要怎样交织若君黎因此而遭不测,自己又要如何后悔一切事情在生之前,谁可逆料生之后却又后悔,谁又该担责

    他松开娄千杉,只见她仍流泪不止,也只能怔怔地看着她。娄千杉见他表情不定,忽然也好像稍稍清醒,想起什么,恐惧道:“你……你也识得‘阴阳易位’,你是不是……也与他有关你是他派来……派来对付我的,对不对”

    “我不是——”

    “你怎么不是!这世上除了‘阑珊派’,怎还会有其他人懂得‘阴阳易位’,懂得‘万般皆散’!”

    “我若是——你能在黑竹会安安耽耽躲过三年”沈凤鸣反驳她。

    娄千杉才不说话了,半晌方道:“那……你是谁”

    “我是谁……”沈凤鸣有几分苦笑。“好问题,但……”

    话正说着,他忽现娄千杉双目半睁似阖,其实是在努力撑着要听他说话,可却像朦胧着马上就要瞌睡了过去。他心头涌起阵不祥,忙道:“你还好么”目光向下,才注意到被子之下,有血在那床铺上蔓延开来,那般地快,就如是一整盆红色在床上倾倒了一般,一瞬间将那被褥都似浸得透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一下站起。这样突然的大出血,可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他忙忙冲了出去叫人再去请大夫,陈容容闻讯而来,一见娄千杉这样子,便知是小产之后未曾得了静养的鲜血倾崩,这一崩便如冰山暴融,一溃千里,哪里还收拾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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