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小羊毛
关盛疑心其中有诈,欲待要叫住他,可究竟事关自己独子,若就此不管,终是不安,倒不如让他追去看看。如此一顿,他心中稍一回想,已忆起了这声音仿佛正是适才借琴给沈凤鸣的女子,心中动念,目光便向沈凤鸣与秋葵逼视过来。
“想不到你们为了这教主之位,竟致动用这般下作手段!”关盛怒目,“天下英雄在此,你们却竟暗中欺侮一个小小孩儿,用他来要挟我与家父——云梦教又岂可尊你们这样的人为!”
沈凤鸣还未如何,秋葵已然冷冷道:“你话说清楚,此事与我何干。”
“哼,若说你们不是一伙——我细细想来,那女子携得你的琴来,又当众相借于他,若不是一伙,何来这般巧合!我说呢,怪道沈公子今日竟会将云梦教主如此重任交给你这一个小女子,原来你们早已串通好了,所谓比武亦不过是演戏,谁胜谁败又有什么要紧哼,今日你们若不交出代语,我必不与你们干休!”
秋葵听得气紧,正要反驳,身后另一侧又传来轻盈盈的一笑,“你倒不笨。”语声愉悦,分明还是苏扶风的声音。关盛心中大惊。缘何她仍在此地自己兄长关默的武功可不是轻易被人甩脱的,他循声追去的又是谁
秋葵面色也变了一变。苏扶风这轻描淡写几个字竟好像是说关盛猜得对,那直是将自己冤得透了。那琴确是自己的不错,可对于被人携了此琴到来一事她事前全然不知,分明是被苏扶风与沈凤鸣戏耍了才对,怎么反成了与他们串通
关盛提气:“夫人既是高人,缘何又要鬼鬼祟祟。掳走小儿,实非光明之举!”
一语出,可那林中已静静谧谧,没了苏扶风的声音。关盛心中一急,怒向左右道:“你们还不去找!”
众人领命而去,摩失冷眼数久,此际慢悠悠道:“师弟,你说别人鬼鬼祟祟,不知是否自认行事光明、无懈可击”
关非故已是按捺不住,阴沉了脸色,“摩失,幻生界昔年待你不薄,你今日却得他人授意,反来与老朽为敌!”
摩失似乎对他有几分忌惮,看了看左右,表情有些不确,“不是与幻生界为敌,只是——有些事情看不过眼嘛,怕天下英雄受了奸险小人蒙蔽,自然想要将真相说出来。”
“这位英雄的意思,今日之事,还有更多内情”风庆恺颇有兴趣地问道,“愿闻其详。”
摩失哈哈一笑:“内情自是有的,不过摩失汉话说得不好,怕就算说也说不清。既然有人有兴趣,我便请来最会说的,来与大家说个明白。”话毕击掌两下,那后边便忽然进来两个半大少年。
众人细看之下,两个少年面上却画了浓彩,竟是戏子一般,便算是戏子,如此也过于夸张了。但若再看细几分,偏看出些端倪来——那其中一个面色涂得白生,偏左颊上有一道醒目长痕,不是影射的沈凤鸣又是谁另一个却在颌下画了白须,想来是指的关非故。若说两人是要扮来演沈凤鸣与关非故今日之会背后之故事吧,可一身穿着打扮却又似说书的。众人都不知摩失从哪里弄来的孩子,在这剑拔弩张之地,显出种说不出的不协调。
只听一个孩子道:“我们俩……是说书的。”声音怯怯小小的,像是紧张得很。那摩失便在一旁道:“大声点。”
那孩子紧了牙,大声道:“我们俩是说书的!今日要说个故事,是——是有关今日魔教大会的事情!”
李文仲已经等不及:“倒是说啊!”
孩子得了鼓动,便道:“是,是啊,却说他乃是一方霸主……”他说话间手指着另一个孩子,那孩子扮的是关非故的相。这边这个续道:“幻生界在他掌下,无论驻地何处,都成一方霸主……”
他像是还有些紧张,咽了口唾沫,见众人都望着自己并不似要打断,鼓了勇气又道:“可他还不满足,因为‘幻生界’只在地头上有点名气,在江湖记载之中却籍籍无名,他却要江湖知道他的名字,所以他把原不该告诉外人的‘三支’之会,昭告了天下。”
因说话的是个小孩子,关非故自不好如何,加上孙儿关代语或在对方手中,他面上并不动声色,甚或还显得有些微笑之意。却又轮到那个粘了白须的少年说话:“不错,我便是幻生界之主人关非故。‘幻生界’的实力,本不该如此籍籍无名的,‘泠音门’和‘阑珊派’无人照管,门派寥落,那自是他们的事,‘幻生界’凭什么与他们等量齐观”
话说得直白刺耳,秋葵与净慧师太虽然不说话,众人却都把
二七二 水月镜花(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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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黎向净慧看一眼,不知她是否有所判断,倒是有些心中没底。只是如今也不是临阵退缩的时候,只得道:“自无异议。”
净慧上前。“那么,沈教主,失礼了。”她伸手便待向沈凤鸣颈上轻按,忽闻听背后传来的细微金属之声,知是有人偷袭,当即振衣而起,君黎剑快,闪身两步已挡落,原是两枚袭向净慧后心的暗针。
人群大哗,目光齐齐投向杨敬,却只见他面色白,连连后退摇手道:“不是我,不是我……!”可此际却又怎能有人信他。两枚暗针透着青黑之色,显然喂了剧毒,若非以使毒出名的幻生界所为,又能有谁就连始终冷眼旁观的衡山派大弟子亦面色一寒,站起道:“无耻小人!”
衡山派在江湖上虽然行事低调,但其近几代掌门在武林之中一直声望颇高,门中规矩甚严,少出恶事,武学渊源深厚,内外兼修,称得上一方名门正派。这大弟子姓舒名谏,虽然年纪不大,在今日之会上却也已算有分量的人物了。他既开口,言语自也成了围观众人的风向所往。纵然众人这一次并未看清,但方才杨敬曾对两个小孩子出过一次手,终究不是什么好人,便有人喊道:“什么东西!被人戳穿了真面目,便竟要下此毒手!”“不错!必是怕了!竟做出如此下作之事,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关非故上前两步,“舒大侠,各位!大家稍安勿躁!请净慧师太决断是老朽提议的,幻生一支岂有提议了又下杀手的道理!欲要下毒手害师太的并非在下,反说不定是——想掩盖真相的其他人!”
“其他人”风庆恺慢悠悠地道,“关前辈的意思是——沈公子和秋姑娘”
“也说不定便是你!”杨敬气急道。
“哦”风庆恺冷笑,“那你们的意思——是要连风某,也算作了沈公子的同谋了”
“岂有此理,我们若真与他们一伙的,还与你们在这里废这许多话!”李文仲捋着袖子,“想动手么怕你不成!”
也只有君黎悄悄将那两枚挡下的细针看清了。旁人自是未必明白的,可他却认得出来——那是苏扶风的暗器。这一出闹剧竟不过是她暗中下手、嫁祸杨敬的把戏。
此时此地,他当然只能沉默不语。武陵侯、衡山派等都与关非故针锋相对,这已是最有利的情形了。关非故的反驳其实不无道理,可众人眼中,沈凤鸣原就势单力孤,就算秋葵与他是同伙,他们处于众目睽睽之地,岂有动手之机反观幻生界,这台上由他们把持,杨敬又多行暗算之事,众人自然不敢再信其言语。
舒谏跨前一步,道:“沈公子,秋姑娘——不论现在二位之中,谁为云梦一教之主,只是既然适才那谢峰德行事龌龊,沈公子出手清理门户,如今又见卑鄙小人,纵然不取了其性命,但身为教主,难道容得这等人留在门墙之内吗”
“看不出来,衡山派也喜欢管人闲事了”江陵侯章再农见势不利,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
舒谏见是他,反而一笑:“不敢,不比江陵侯将云梦教家事事先打听得那般清楚。如今我等不过是站在江湖公义之立场声援沈公子,不知道江陵侯有何看不顺眼之处,定要出言为难”
“江湖公义舒大侠,你适才没听见么,是沈凤鸣的人掳走了关前辈的孙儿在先!公义又何在他在这岛上必有同党,先前背琴那女子便是其一,方才暗器偷袭,说不定便是同党所为,真相未曾查明,岂可妄自断言!就等师太看看他究竟是否中了毒再行定论,又如何”
“若论是谁动手在先,自然是幻生界要挟沈公子在先。何况,方才关前辈突然向沈公子出手,已在他身上带了一带,怎知便不是借此以手法解了毒去我们可都看在眼里,此际就算沈公子没有中毒,恐都表示不了什么了。”
舒谏这话也不无道理。起初关非故突然出手,确是有此目的,只是未料沈凤鸣早便将蛊毒自解,那一下反成了多此一举。思及沈凤鸣竟能将幻生界引以为豪、原该是无他法可解的“幻生蛊”化去,关非故心中其实一时甚惧,实不知今日若给他走脱,将来更要如何制住他。
但见场上人各执一词,武陵侯带来众人已有上台合围之势,下面衡山派也与江陵侯诸人针锋相对,眼看便要动手。他忽似下定了决心,不再犹豫,向关盛一挥手。
关盛会意,几枚小小的火蛾便自他手中飞出。沈凤鸣瞥见,心中一惊,不知他们更有什么安排,伸手一股劲风飞出欲要将火蛾击落,奈何隔得却远,关非故身形一动,一掌击下,迎面劲风已反击而来。
沈凤鸣先前受了内伤,这一下忽然提气,牵引内息之下,眼前蓦地一黑,竟是掩不住气血上涌之势,一口浊血就要呛出口腔。一旁秋葵不虞有此,手已下意识抬了,却到底是不愿相帮沈凤鸣,悬在空中不决。君黎眼见情急,便即跃入,她一闪身,让了开去。
那火蛾飞得极快,一忽儿已经散开不见踪影。沈凤鸣心中暗暗叫苦,可关非故后招已至,君黎拔剑相与,甚至无暇听他说句什么。秋葵回过神来,抽出琴弦,随后跟上。
这边既然动上了手,下面众人也不再客气,衡山派与章再农等也已交起手来。沈凤鸣只得留神看四周,四周一时却未有动静。那一边关盛像是也对火蛾传讯后的全无反应感到奇怪,面色有些不耐。
关非故对于君
二七三 水月镜花(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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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也在这岛上。”江一信扬了头,“他说还有几句话让我带给在场诸位,请道长先把这东西给诸位英雄瞧瞧。”
君黎依言,将那白布除去了。乌金色的剑鞘在阳光下一闪,人群中顿时有些耸动。
远观的刺刺是历过去年那一幕的,见到那剑鞘颜色,也是不觉“啊”了一声,道:“凌叔叔来了吗!”
单疾泉笑叹一声:“我早该想到了——你苏姨素来谨慎,今日怎么敢那般行事,却原来有人撑腰。”
君黎人在上,所见却又有些不同。他记得适才单疾泉提过,或许此地便有自京城而来的黑竹会中之人。乌剑一现,他已注意到台下众人各异的神色。众人虽或诧异或不动声色,但乌剑于黑竹会中人之意义显然与旁人不同——要知道如今黑竹会中那一些年轻杀手多少是听着凌厉的传闻长大的,愈是不形于色,反愈显得异样。
那些人三三两两散在各处,有些甚至得以藏身其他门派的行列之中,与旁人一起在方才选择了投靠云梦教的哪一支。他们此来的目的不知是否真的是仅此而已,或是想要对君黎有所不利——可现在,乌剑在他手中,他们唯一可以做的竟然只剩下这样怔怔仰望,不知那个他们视同传说的人物,此举究竟是什么含义。
只听江一信道:“诸位见了这把剑,大概也能猜得到‘那个人’是谁了吧——那个人对我说,‘我久不在江湖行走,不知中原武林还愿意认我这把剑不认,不过我知道今日会场之中有我一些小兄弟,纵然旁人不给我面子,他们总也会给的,不然,他们也不会二话不说,就跟着我把幻生界在这会场四周的六处埋伏给破了。你去告诉幻生界的那几个人,不必再等应援了。’”
关盛气极,道:“是他捣的鬼!”沈凤鸣心中一亮。想来那火蛾传讯之后关非故父子面色难看,是因为那所谓“六处埋伏”无一有应——原来竟是叫他给暗中破坏了。可他何时、如何聚合了此地的黑竹会众人,却又毫无端倪。
关非故也按捺不住了目中凶意,“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缩尾,只敢叫人传话,不敢出面示人!当真以为我便会怕了么!”
江一信见他脸色,骇怕几步,抬手道:“关前辈,我只是……只是传个话而已,还……还望你不要动手。那个人说,他的小兄弟们可都看着的,要是……要是你真动了手,就别怪他的小兄弟们了。”
他说着,似乎是为了壮胆,向人群里扫视了眼,道:“是不是你们可都是认那一把剑的。剑在谁的手里,就该站在谁的一边。”
无人应答。纵然真的有这些人,他们又岂会自暴身份,只是这对于关非故等人的威胁之意,却又浓了一层。
江一信胆气壮了些,又朗声道:“那个人又说,‘现如今剑交到了君黎手里,我的意思也该清楚了,也便是要你们站在他这一边。’这话自是对他那些‘小兄弟’说的。他还说,‘我知道近日京城出了些事,你们有些惊怕无措,甚或迁怒于他都不足为奇,但今日便请你们看在这一把剑的面子上,保他无恙,那么待回到京里,我总也会设法给你们个交代。’然后他又说:‘啊,是了,还有云梦教的沈教主,你们该都是相识了。看在也是一会同道的份上,你们总不会坐视他为外人所欺。倘有人要对他们不利,你们总该知道怎么做。’”
一番话言下之意,竟是要利用在场那些年轻“同道”,将君黎与沈凤鸣两人都保下。不论在场是不是真如他所说有那些个“小兄弟”在,他的立场已很明白了。况如今他人未现身,以他的名头和手段,单他一人于关非故来说,也实已是足够的威胁。
李文仲大笑起来道:“关老儿,你还逞什么能,你的阴谋被人抖了,埋伏也被人端了,你还不夹了尾巴快滚,莫非真想被人在喉咙上戳个窟窿”
关非故已知今日难有善果,与关盛对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他便道:“好,今日有人定要多管闲事,手段卑鄙,老朽只好认栽,但我儿与我孙儿落在他手中,总须见还!”
“你儿子……他倒没说起。”江一信挠挠头抢了话,“你孙儿……他说,等他们几个人都到了安全所在,自然会放他回来的。”
“我孙儿年岁尚幼,纵然届时得他放走,又如何独自寻得路途回来!”关非故厉声道。
“他说到时候会让……”江一信目光在近前一寻,就寻到了摩失,“让他给送回来的。”
众人目光都聚在摩上,摩失表情才有些扭曲起来,可却也并不出言反驳,显见江一信也并非信口开河。群豪这才心中恍悟,暗道这异族人想必也是受了胁迫,或是被捉住了什么把柄,不得不听命于那人,方才领了两个少年来说书,多半也是那人的意思了。
沈凤鸣至此已知自己占了上风,心中放下了些,便故意叹了一口,慢慢上前道:“三支之会弄成这个样子,关前辈,莫说是你,我也一样脸上无光。纵然你先前是暗算了我,不过云梦总也不可无‘幻生’一支。关默兄和代语是云梦教的人,我自必替你要回来,只是今日便只好请你们先行离岛,以保无虞。剩余的事情,我与秋姑娘、净慧师太再商量商量,这里诸位英雄留下徒然无味,既然
二七四 水月镜花(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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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厉扶了君黎起来,苏扶风在一旁轻嗔:“怎不见你对自家儿子有过这一半的耐心。”自不是说的君黎,却是不满凌厉竟能与关代语一个陌生小孩下起棋来。关代语见到君黎还没什么,待见到苏扶风,一下弹起,慌不迭躲去凌厉身后,显是十分害怕。
苏扶风怔了一下,才道:“……你竟成了好人,我却做了恶人。”
凌厉笑起来,“你要我陪着这孩子,我便陪着了。总要寻些事情来消磨。”一顿,“那头没事了吗”
“幻生界的人先撤走了。”
凌厉向关代语道:“她是我夫人,没什么好怕。晚些我们带你回去。”
哪料关代语脸色大变,不但未对苏扶风去了惧意,反是退了几步,瞠目看着凌厉,忽地拔脚便要跑。凌厉手中红绫腾起,轻易将他卷了回来,只听关代语挣扎道:“快放开我!你不是我大伯的朋友!你与她是一起的!你与她是一起的!”
凌厉还待安慰他,苏扶风已上前:“好了,不必装好人了。”便要往关代语后颈点去。凌厉伸手一拦,“你再动手,越说不清。”
“可我们却要紧着动身——那边都散了,我们也消早些离开此地,他纠闹不休,怎么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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