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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冰临神下

    周律却体会不到这里的好处,拿杯的手一直在颤抖,看着仆人离开,马上小声道:待会端世子问起来,你知道怎么回答吧?

    都是明摆着的事情,有什么可回答的?

    嘿嘿,这种话你对我说说也就罢了,端世子——周律向房外瞥了一眼,声音压得更低,那是个狠人,为一点小事就能派出刺客,若是真发起怒来

    周律的手臂拌个不停,只得将茶杯放下,叹息道:我现在才明白,什么东阳侯,什么军功,什么大臣,遇到皇亲国戚,与普通百姓根本没有区别。唉,还是我父亲目光短浅,没跟皇帝攀上亲戚,哪像你们楼家——大将军夫人与皇太后是亲姐妹,中军将军娶的是公主,亲上加亲,地位稳固

    你想跟我互换身份吗?

    啊?

    如果可以的话,你愿意当楼家之子,我去周家吗?

    周律嘿嘿笑了几声,实话实说,跟楼中军,我愿意交换,跟你还是算了吧,楼家千好万好,就有一桩不好,家里兄弟太多,受宠的没有几个。周家虽是小门小户,只有兄弟三人,至少我还是受宠的。楼公子还没成亲吧?我儿子都有两个了。

    人各有志。

    志向再大,还能不喜欢儿子?我可不信。周律撇撇嘴,找回一些信心。

    楼础笑笑,品茶不语。

    周律忍不住起身,走到门口向外张望,昨天急得派刺客,今天怎么不着急了?

    楼础没吱声。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茶水已凉,张释端终于现身。

    这是一名俊秀少年,看样子比楼础年轻两三岁,一身锦衣,容貌虽显稚嫩,却已有几分王侯的傲气。

    周律早就退回到榻上,低头看茶杯,打定主意,绝不参与问答。

    仆人开门,张释端站在门口,不客气地打量楼础。

    楼础也打量他,没有起身,没有拱手致意。

    两人互相看了一会,张释端道:‘用民以时’是你写的?

    正是。

    为何假与他人?

    禁锢之身,无心争名。

    被禁锢的人不少,无心争名的可不多。好吧,我问你,可知道我天成朝每年征兵多少?输役多少?土木多少?沟渠多少?筑城多少?

    不知。楼础心中雪亮,广陵王世子果然深受当今皇帝影响,连想法都是一样的。

    嘿,连这些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说本朝滥用民力?

    如果我没记错,我的文章里并无‘滥用民力’四字。

    没有这四个字,却有这层意思,否则的话,‘用民以时’从何而来?

    ‘滥用’者,多而无用是为‘滥’,本朝虽不惜民力,可是所征所调所征所讨皆有大用,不可称之为‘滥用民力’。

    张释端微微一愣,既然如此,你建议‘用民以时’也是多余了?

    绝不多余,好有一比,读书人对诸子百家的典籍都该有所涉猎,或深或浅而已,可是谁能一目千行万行?必须积以岁月,加以苦心,循序渐进,方能由浅入深,由少至多。若是急于求成,必要一两年间融会百家,难免‘学而不思则怠’的下场。我写‘用民以时’,所针对的时弊并非‘滥’,而是‘急’。

    张释端又是一愣,等我一会。转身带着仆人离去。

    周律等人走远,小声道:你早教我这些啊,我就不会那么狼狈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无法预知对方会问什么,又怎能提前教你如何回答?

    嘿嘿,不想教就是不想教,你这次肯来,就是帮我一个大忙,其它事情我不计较。

    张释端很快回来,没带仆人,只身进房,仍站在门口,被你绕糊涂了,还得回到最初:你对本朝的征调数额一无所知,如何得知所作所为皆有大用?

    世子问我‘多少’,我确实不知,大致却有了解:北征贺荣,西平氐种,南抚群蛮,三者皆是靖边保民的要务,缓急却有不同。贺荣强盛,频年扰边,是为大患,不得不征。氐种群蛮群落既多,互不统属,可暂且羁縻。朝廷却要三路齐发,此乃下下之策。

    一旦功成,百年无忧。

    争雄争锋,可侥幸于是一时,天下一统,已有万全之策,何必贪一旦之功?况且境内贼情未平,秦并二州接连告急,已令兵力分散。肘腋之患未除,却急于身外之务,殊为不智。至于宫殿沟渠河运屯田筑城,皆有缓急之分,万般齐下,将会摇动根基。

    你再等一会。张释端转身又走了。

    他这是在向别人求教吧?周律终于看出来,随之懊悔不已,我若是早带你来,也可以这样啊。但你不会同意,这点最麻烦。

    张释端回来了,险些被你骗过,还是这个问题:你连数额都不清楚,所谓的‘缓急之分’都是无稽之谈。

    楼础沉默不语,似乎理屈词穷,周律又变得紧张不安,张释端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见微知著。楼础终于开口,语调缓慢,如果事事都要先知数额才能谈论,那么军吏可以取代将军,书记可以取代大臣,奴仆可以取代主人。

    夸大其辞。张释端冷冷地说。

    阁下总问数额,可是朝廷从未公布过详情,我能从何得知?以己之长,度人之短,无异于强迫众人钳口不言,既然如此,所谓的纳谏又有何意义?我不知具体数额,但我仍然可以议论时政,因为我有一招——见微知著:秦州只是两年饥荒,百姓就已流离失所,盗贼蜂起,显然是地方储用不足;朝廷准备远征贺荣,大军未发,并州先发生叛乱,冀州也有乱相,显然是边疆将士厌倦征战;江东归顺多年,仍需朝廷派军十军监护,显然是人心尚未完全归附;洛阳内外,民夫徹夜点灯赶工,显然是朝再能征发更多的民力。

    嘿,好一个见微知著,都是些小事,只需数年工夫,自可解决。

    楼础微笑道:唯其‘微’,你我还有机会在此谈议,待其‘著’,任何议论都是多余,大厦已倾之时,人人自保而已。

    周律脸微变,觉得楼础的话似乎已经超越界线,暗示本朝将不可救药,这是大罪。

    张释端却没生气,认真地想了一会,你多等一会。

    张释端一走,周律马上道:你可真敢说啊,不过你的话很有道理,我都被说服了,端世子和他的老师估计也是一样。呵呵,楼公子辩才不凡,怪不得诱学馆学究背后称赞你。

    楼础轻叹一声,愿意听的人才会被说服,碰到不愿意听的人,只怕我此刻已经人头落地。

    有那么夸张?

    楼础点点头,非常清楚,凭他刚才的言辞,绝不是皇帝的对手,这让他心生失落,毫无获胜的得意。




第十七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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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释端回来,没再追问下去,正式行礼,楼础起身还礼,周律也站起来,跟着作揖,脸上堆笑,心中如释重负。

    张释端道:尊客造访,在下招待不周,言语若有冲撞之处,万望楼公子海涵,请到别室一叙,共饮佳酿,重论短长。

    张释端身为广陵王世子,向一名无官无爵的布衣自称在下,算是十分客气,甚至有礼贤下士的意味。

    既然来了,总不能说走就走,楼础拱手道:客顺主便。

    周律笑道:大家喝个痛快,从今以后就是朋友了。

    张释端向周律道:周公子我就不留了,恕不远送。

    啊我周律真是害怕这名少年世子,红着脸,讪讪地离去,不用送,我认得路,车夫在外面等我。

    有周律在,这顿酒不知要喝到什么时候,所以楼础也不替他说话。

    张释端亲自引路,带着客人来到另一间禅房里,长长的一间屋子,两边摆满矮榻,能容纳数十人同时参禅,此刻无人使用,在两张榻上已经摆好几案酒食,隔着过道相对。

    两人相请入座,楼础扭头看一眼禅房中间树立的一座屏风,屏风将禅房一分为二,一边烛光明亮,另一边暗淡无光,不知是何用意。

    两名小厮侍立榻边斟酒,另有两名仆人守在门口,随时添酒上菜。

    两人客客气气地喝了几杯,品尝菜肴,酒是好酒,菜就比较寡淡,全是素菜,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眼看天色越来越黑,张释端命几名仆人退下,开口道:楼公子,请恕我扫兴,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得问。

    楼础觉得有问有答比一桌酒菜有趣多了,一点不以为扫兴,请说。

    你写‘用民以时’,是真想针砭时弊,还是偶然撞上这个题目,老实说,这个题目可不新,若非放在当下,其实了无新意。

    楼础微笑道:这很重要吗?那只是一篇文字,阅者寥寥,便有针砭之意,也刺不中目标。

    ‘目标’是皇帝吗?张释端也笑了,我倒真有这个想法,要将文章整理之后,请陛下亲自阅览。

    世子这是在置我于死地。

    骆御史的事情你也听说了?

    楼础点点头,他何止听说,当时就在现场亲眼目睹。

    张释端轻叹一声,骆御史死得冤枉,可这怪不得陛下,全是那几名佞臣使坏,借陛下的刀,杀自家的仇人?

    佞臣?

    无需隐讳,陛下身边有三大佞臣,早已是天下皆知,楼公子不会没听说过:一位是黄门侍郎邵君倩,仗着有几分文采,常为陛下拟写诏书,最爱无事生非,楼公子以为的‘急’,其实一多半来自此人的主意;一位是值殿左司马皇甫阶,这个人最坏,每每引诱陛下纵情声色,挑拨君臣之谊,骆御史之死,他出力最多;还有一位

    张释端闭嘴,楼础道:咱们连当今天子的错都挑了,还有什么人说不得?

    这最后一位就是楼公子的兄长,中军将军楼硬,令兄可谓是帮腔的好手,有名的墙头草顺风倒,陛下犯错,他不进谏也就算了,反而腆颜迎合,令陛下错上加错。

    世子觉得陛下可以被劝服?

    当然,陛下神明英武,万世无一,正如楼公子所言,陛下所作的一切并非无用滥用,只是有些操之过急,这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陛下从善如流,只要言之有理,无不遵从。

    张释端眼中的皇帝,与楼础以及绝大多数人截然不同。

    我那篇文章,说不服陛下。楼础道。

    呵呵,单凭一篇文章当然不够,但是你提供了一个思路,仔细雕琢一下,由合适的人上书,此事必成。

    楼础一直以为自己与马维的刺驾计划异想天开,没想到还有更匪意所思的主意,盯着对面的少年看了一会,‘合适的人’是世子吗?

    唉,我倒是愿意,可陛下不拿我当回事,总以为我还是小孩子,我若上书,陛下第一不信是我的手笔,第二不会认真看待。没有事情能瞒过陛下,真的,任何事情都不能。楼公子也不行,你连学士都不是

    而且我是禁锢之身。

    禁锢?张释端对这个词很陌生。

    我的生母原是吴国人,先帝定下规矩,五国士子终身禁锢,不得为官,部分人禁锢三世,我在这部分人之列。

    张释端长长地哦了一声,随母连坐,这种事我还真没听说过。

    吴人想必是惹得先帝大怒,才有这样的重罚。

    张释端点头,吴人总想造反,迄今都不老实,先帝在的时候,他们曾经多次策划刺驾,天理昭昭,没让他们成功,只可惜连累了楼公子这样的贤才。

    说到刺驾,楼础心跳略有加快,笑而不语,但是确定一件事,张释端对父亲广陵王的阴谋一无所知,对皇帝忠诚无二。

    你是大将军之子,禁锢的事情总有办法解决。我若能找到一位合适的人,楼公子愿意帮忙,再写一篇文章吗?

    楼础思忖片刻,不想给予对方幻想,于是道:我不认为自己的文章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说动陛下改弦更张。

    我可以找人雕琢你的文章,让它更有说服力。

    楼础还是摇头,张释端不解其意,还有些着急,离席下地,穿鞋站立道:楼公子虽遭禁锢,仍是天成子民,怎可知而不言

    屋中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张释端笑而改口:我嘴笨,换个人来说服你。

    楼础扭头看去,惊讶地发现屏风后面不知何时多出几个人,人影绰绰,虽不清晰,但能看出应该都是女子。

    楼础也离席下地,拱手道:不知世子有女眷在此,楼某

    大丈夫心怀壮志,还怕几名女流之辈吗?一个清脆的声音道。

    楼础尴尬不已,挺身道:不畏男女,但畏人言,便是世子与诸位,也该稍加留意。

    屏风内外同时响起笑声,另一名女子道:我们不怕人言,人言怕我们。

    张释端侧身道:我来介绍,这位是大将军之子,楼础楼公子。这边第一位便是陛下的亲姐姐,洛阳长公主。

    楼础吃了一惊,皇帝对这位长公主极为看重,登基之后不久,将她的称号改为洛阳,据外面的传言,长公主颇有干政之举,马维所谓牝鸡司晨,指的就是这种事。

    布衣楼础,拜见长公主。过道狭窄,身边又站着张释端,楼础干脆不跪,只是拱手作揖。

    屏风后又传来窃笑声,长公主道:我虽是女流,但是比你们年长得多,有我监护,楼公子当可不畏人言了吧?

    楼某惶恐,若知长公主在此,断不敢登门。

    这个人有些迂腐啊,还有些胆小怕事,我觉得他不是咱们要找的人。长公主不客气地说,只将声音稍稍降低。

    楼础巴不得被撵走。

    屏风后面小声议论,张释端暂停介绍,小声道:楼公子大可不必拘礼,屏风后面的人都是陛下至亲,她们说的话,陛下没有不听从的。

    楼础正考虑要不要直接摆明态度,反对女子过问政事,屏风后面的长公主道:五弟,你先退下。

    咦?张释端大惑不解。

    咱们都退下,你七姐要单独向楼公子说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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