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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冰临神下

    “先师说过,这样的想法很危险。”

    “危险有什么危险”费昞很是困惑,“我只叹现在的读书人越来越无大志。”

    “呵呵,先师所谓的危险,并非‘不立危墙之下’的危险,而是‘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危险。唯其险,怀此想法者,才值得尊重。”

    “尹侍郎还是没说险在哪里”

    “心中道理太多,面临磨难时不是太轻视,就是太重视,我已经说过。”

    “志大才疏,大概就是你所谓的‘轻视’,这个我能理解,太过重视又是什么意思”

    尹甫没有马上回答,深吸几口草木的芳香,道:“从江东一路行来,我听说过不少徐公子的事迹,虽有夸大之处,大致应该准确。他就是太过重视。”

    “我在东都领教过徐础的‘太过重视’,亲眼见到他解决了许多危险。”

    “孟僧伦之死,费大人可曾目睹”

    “那位自作主张的将军我没见到,徐础虽有悔意,但我依然觉得,杀之无错,逼死倒不至于,但是不能留他扰乱军心。”

    “徐础也正是心怀这样的‘道理’处置此事,重视过头,逼死一位将军,未见得凝固军心,自己却不得安宁。”

    费昞思索一阵,渐渐明白尹甫的意思,“你是说还有更合适的解决办法”

    “我不知道解决办法,我只知道,能将此事妥当解决的人,才是真英雄、真豪杰,他不需要提前懂得任何道理,就能约束麾下将士,奖惩分明,纵有杀伐,不令人生怨,不令己心乱。我做不到,徐公子做不到,费大人做不到,先师也没能做到。”

    费昞沉默得更久,他这辈子得罪的人不计其数,偶尔也有后悔的时候,连最起码的“不令人生怨”都做不到。

    “范先生不知该如何处置寇道孤”

    尹甫点头,“这是先师的一大心病,我最后一次见他,仍未化解,临终时遣散弟子、烧毁文字,想来直到最后一刻也未去除。”

    “怪不得读书人称帝者……几乎没有。”费昞感慨道。

    “哈哈,读书人另有一番大事业,不输于帝王。”

    “徐础能用好思过谷”

    “先师选中他,必有原因。”

    “尹侍郎真相信范先生临终前收徐础为关门弟子我听说两人就没来得见上一面。”

    “先师临终前只留宋师弟一人在身边,想必是看中他勇于践行的一面,至于徐公子,似乎还要更好一些。”

    费昞受过吴王的苦头,至今不能释怀,冷笑几声,但是没有质疑,他明白尹甫的意思,徐础既是读书人,又是践行者,虽一时陷入困惑,一旦走出来,仍能弘扬范门之道。

    “在名实之论中,范先生辩不过寇道孤,所以要将思过谷留给一位坚守实道的弟子”费昞猜道。

    “是这个意思。”

    “嘿,有其师必有其徒,两人都是死不服输的脾气。”

    尹甫笑笑,“先师的确是这个脾气,所以我不能接受思过谷,这场论辩还没结束,范门需要一位勇往直前的大将,如宋师弟、徐公子这样的人。”

    “道理你都明白,就是自己不肯做,要让别人做。”

    “哈哈,这正是我的脾气。”尹甫丝毫不恼,反以为傲。

    费昞不停摇头,半晌才道:“怪不得你我二人同在礼部为官,相识多年,交往却不多,原来也是道不同。”

    尹甫止步拱手,“我与费大人乃君子之交。”

    费昞也笑了,随后长叹一声,望着道路两边红绿相间的草木,“你我不是君子之交,是‘泥泞之交’,一样丢官,一样逃亡,一样走在泥路上,一样疲备不堪,领略不到春日之美,只想尽快回到城里休息。”

    尹甫大笑,向远处的随从招手,让他们牵马过来。

    随从有十余人,一直在关注两位大人的举动,刚要迎来,忽然纷纷向两边让路。

    有人骑马疾驰过来,经过人群时也不减速,四蹄翻飞,扬起无数泥点。

    费昞与尹甫本就走在路边,也得让在

    一边,眼睁睁看着骑士掠过。

    那竟然是一名女子。

    天成朝虽不禁止女子骑马,但是孤身一人在大路上驰骋,还是有些骇人听闻。

    费昞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这是去思过谷的路,她是……那姓冯的女人吗”

    “果然名不虚传。”尹甫道。

    “哪一种名”费昞问道,关于冯菊娘的传言太多。

    “艳名。”尹甫笑道,“虽是惊鸿一瞥,已见其美。”

    费昞眉头紧锁,“我刚刚在想,你我二人同病相怜,今后在邺城或许可以常来常往,尹侍郎若有此心,咱们还是保持‘君子之交’比较好。”

    “哈哈,费大人也是名不虚传。”

    随从们跑来,“大人受到惊吓没有不知哪冒出来的野女子,也不知仗着谁的势,没点规矩,敢在邺城放肆,前方哨兵竟不阻拦。”

    两位大人上马,慢慢前行,尹甫突然又道:“此女必有急事。”

    “尹侍郎还没忘记她”费昞冷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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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魔女
    明知虚幻不实,冯菊娘仍念念不忘终南相士对自己的预言,时时期盼那桩命中注定的富贵。

    到了城里,她去拜见芳德郡主,先给自己找个落脚的地方。

    张释清惊讶极了,但也非常高兴,尤其是这位冯姐姐极会讨好人,私下里待她如亲妹妹,亲密无间,在别人面前则比最忠诚的侍女还要尽心尽力,对她呵护备至,会讲笑话活跃气氛,也会反唇相讥替小郡主争回颜面,还会讲些暧昧的话,令一群少女面红耳热,但又一个字都不想错过。

    张释清身边总有一群同龄的朋友,一些人在东都就与她很熟,还有几位是邺城官吏的女儿,都以能得到郡主的垂青为荣,冯菊娘则又提供一个靠近郡主的新理由。

    少女们早忘了自己曾经如何嘲讽这位“菊妖”,纷纷改口叫“姐姐”,甘受驱使。

    邺城毕竟不是东都,郡主等人不能随意外出,搬来近一年,对邺城街市只有耳闻,从未目睹,冯菊娘自告奋勇,愿为十多位“妹妹”出府采购,她们只需列单子就好,连钱都不必出。

    少女们当然不会占她的便宜,单子列出来,钱也没少出,她们不知价格,银钱拿出许多,兀自觉得太少。

    冯菊娘乘王府的一辆小车出行,借口天热,车帘半掀,进入店铺时,总要在阶前驻足片刻,引来无数窥视的目光。

    她在邺城早已名声在外,逛街两次,已是无人不知,第三次出门时,整条街上的行人比平时要多出几倍,商家兴奋不已,眼巴巴地盼着她登门,什么都不必买,哪怕只是停一会也好。

    这天上午,冯菊娘叫停车辆,命随从去人群中唤来一位熟人。

    安重迁本意只想混在人群中,远远地望一眼梦中佳人,怎么也没料到竟会受此优待,被王府的人连请三遍,才在众多艳羡不已的目光中,腾云驾雾般地飘行过去,旁观者还以为他在矜持。

    冯菊娘只露出半张脸,轻声交谈几句,最后道:“请安公子回去替我向寇先生问好,就说思过谷冯氏意犹未尽,希望什么时候能够再辨一次。”

    “啊啊。”安重迁唯唯诺诺,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直到马车走远,行人从身边掠过,接连几次撞到他,安重迁才恍然醒悟,心中一会兴奋得想要飞上天,一会失落得觉得自己连地上的爬虫都不如。

    安重迁拖着脚步回到客店。

    他是本地人氏,在城中有住宅,但是不大,这家客店用来安置远道而来的寇道孤,他与许多范门弟子也住进来,朝夕侍奉,虽然常常受到蔑视,当时恼怒,过后却又觉得获益匪浅。

    客店离商肆不远,拐个弯就是,安重迁回到店中坐下,听到伙计与客人议论的正是冯菊娘,或是夸她人间少有,或是贬她无耻至极,总之没有平常说法。

    安重迁听了一会,突然大怒,对夸者和贬者同样愤怒,拍案而起,喝道:“你们算什么东西个个俗不可耐,竟然也敢品评冯夫人!”

    众人认得他是范门弟子,没敢直接还嘴,但是都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

    厅里还有几名范门弟子,上前询问情况,安重迁似被一盆凉水浇在头上,匆匆跑向后院,向冠师兄求助。

    寇道孤正在看书,与普通书生不同,他从最后一页往前翻,读得津津有味,时不进发出一声冷笑,似有所得,又似在嘲讽。

    三名师弟站在门口,屏息宁气,从不插口,别无它想,只为看师兄读书的样子。

    严微与于瞻都在其中,他二人在思过谷里颇受羞辱,回城之后,对这位寇师兄却更加崇敬。

    安重迁进来时开门声音大些,惹来三位同门的不满目光,他立刻控制呼吸,乖乖地站在一边,像认错一样低眉顺目,偶尔瞥一眼,发现师兄手里捧着的是《庄子》,心中既敬且愧,开始后悔自己的行为。

    寇道孤放下书,“反读有个好处,不至于被开头几篇吓住,以为整部书会越来越深,其实精华都在前头,甚至就在开篇的几句话上。非得是反读,才有循序渐进之感。”

    四名弟子同时点头,深以为然,寇道孤话锋一转,叹道:“人说《庄子》之作颇多伪造,此言不虚,有心者,读其三两篇足矣。”

    寇道孤不说该读哪几篇,也没有人敢问,即便如此,他们也被没“放过”,寇道孤冷笑道:“以你们的资质,去听徐础讲道,已是极限,为何死守在我这里耗费比生,仍是一无所得。”

    四人脸上越惭愧,心中越敬佩,严微道:“我等愚笨,但是皆有一颗向道之心,纵不得悟,也愿留在寇先生身边,亲近大道。”

    寇道孤冷笑,随即轻叹一声,对严微的回答似乎深感失望。

    安重迁更不敢吱声了,从前在谷里时,范闭总是鼓励弟子们多读多问,哪怕是日常生活中的小事,也可以问,范闭未必给出答案,但是总愿意倾听,到了冠道孤这里,规矩全变了

    ,弟子们还没开口,就已自惭形秽,觉得心中的疑惑实在太幼稚,不值得说出口。

    寇道孤已经拿起另一本书,淡淡地说:“有人心乱,如蚁虫附树,虽于树无碍,但是不显圆满。”

    门口四人先自察,然后察人,很快,三人的目光落在一人身上。

    安重迁的神情出卖了自己,越发羞愧不已,躬身后退,“弟子鲁莽,回去面壁思过,心静之后,再来请罪。”

    “等等。”寇道孤一边看书一边说话,两不耽误,“既入我门,当守我律。说说你的心事。”

    安重迁深揖,袖摆触地,起身道:“弟子……弟子今日出门,在街上……偶遇冯夫人,她说……她让我向先生请安,



第二百九十二章 除魔
    冯菊娘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第一次被降世军掳走时,以为天都要就塌掉,曾有一任丈夫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回来之后就在她面前一口一口地吐血而亡,也曾有争她不得的男子,狂怒之余,处心积虑地想要杀死她……

    凡此种种,冯菊娘总能勇敢面对,从未有过如此持久的恐惧。

    这一次,她真的感到战栗。

    她承认自己不是良家妇女,去见寇道孤时不怀好意,一心想要败坏此人的名声,她也承认自己算不得忠诚,做这些事不全是为了维护徐础的利益,还想借此扬名,好获得欢颜郡主的重视。

    她知道邺城眼下由谁做主,以为这是自己赢得富贵的一条曲径。

    可事情的进展与她预料得全不一样。

    一见面,寇道孤就抛出一个独特的问题:“太初有道,亦有非道乎”

    冯菊娘一愣,随即笑道:“寇先生真看得起我,居然问我这样的事情。”

    “我不教授他人学问,更不陪人练习辩术,你有悟道之心,咱们说下去,若无,请离开,不要浪费我的精力。”

    冯菊娘认真想了一会,回道:“原本无道,亦无非道,一旦有道,必生非道。”

    寇道孤冷笑一声,对这个回答虽不满意,却没有结束论辩,继续问下去,冯菊娘见招拆招,她没读过多少书,没法引经据典,但是极聪明,大致摸清对方的套路,寇道孤的每一个问题几乎都藏着陷阱,越是认真回答,越会落下其中,非得超越问题本身,才能离陷阱稍远一些。

    今晚,寇道孤紧扣“非道”两字,一连提出十一个问题,冯菊娘都用同样的方法回答,宁可东拉西扯,也不直接回答。

    “有悟道之人,可有半悟、暂悟、似悟非悟之人”

    “对于悟道之人,没有半悟、暂悟、似悟非捂之说,对于寻常人,身处非道之中,不辨道之真假,以此看人,才有半悟、暂悟、似悟非悟之幻象。”

    冯菊娘对自己这个回答很满意。

    寇道孤也难得地没有冷笑,马上又问:“你看我是何等样人”

    “我看冠先生是悟道之人。”

    “我看你是何等样人”

    “先生看我是迷途之人。”

    “你看自己是何等样人”

    “我看自己……是求悟之人。”

    “你可悟了”

    “未悟。”

    “你来求悟,还是求未悟”

    “自来只有求悟,哪有求未悟之说”冯菊娘笑道,她已能慢慢跟上对方的连环逼问,甚至能够分出一些余力弄些姿态。

    “于己为求悟,于人则为求未悟。”

    “小女子还是没有明白。”

    “道能否化为非道”

    “不能,能化为非道,必非正道。”冯菊娘脱口道。

    “已悟之人能否退为未悟”

    “不能,悟即是悟,若退为未悟,从前便非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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