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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冰临神下

    谭无谓有些奇怪的想法,往往出人意料,如果沈五公子今晚能听他的计策,我就没事。

    他能想出什么花招?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身为谋士,我只看人,不招人。我看出谭无谓会有办法,也看出关键时刻沈五很可能重用此人,除此之外,我只能静待天命。

    础弟总算将自己当谋士了。郭时风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突然起身,凡事不可托大,苗飒做事有些糊涂,我得再去叮嘱几声。

    外面突然又传来嘈杂声,这回很近,不像是在外面的街道上发生冲突,更像是府内人在叫喊。

    郭时风脸色骤变,提起衣摆,向外面跑去。




第七十九章 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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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飒得意过头,心中已开始想象自己立功回朝加官晋爵的场景,因此,当校尉进来通报,说沈家大公子亲自押送五公子登门请罪的时候,他连想都没想,说:沈大还算聪明,带进来。

    事实证明,沈聪苗飒都不够聪明。

    沈聪一行十余人,押送沈耽一行十余人,进入大门之后,沈聪低头不语,像是有些沮丧,苗飒仍没瞧出破绽,反而上前劝慰,沈工部不必担心,你能大义灭亲,我不会让你难堪,沈五

    二十多年押送者与被押送者,突然同时拔出刀来,那些捆在身上的绳索竟然全是活扣。

    苗飒大惊失色,第一反应却是质问沈聪:沈大,你想干嘛?

    沈聪依然不抬头,数口刀同时砍来,苗飒直到头颅离身,也没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耽一手执刀,一手拎着人头,向院中兵卒大声道:苗总管私通反贼,意欲夺城献与叛军,我兄弟二人奉命诛之,与旁人无关,你们休要惊慌,各守本职,牧守大人自会奖赏。

    兵卒互相看看,真的站在原地没动。

    沈家在晋阳根深蒂固,兵马总管两三年一换,不得军心。

    沈耽独自仗刀出门,向街上兵卒再次宣讲,几名军官初有愤慨,待见到兵卒不动,他们也松开握刀的手,上前向沈五公子拱手,以示安顺。

    郭时风从后院走来,远远见到地上的尸体,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转身就走。

    徐础正在抖动酒壶,想从里面骗出一点酒,结果只倒出几滴。

    郭兄脸色不好。

    郭时风勉强挤出微笑,沈五有胆,沈大无心,居然沈大之前送你来,就是为了迷惑我与苗总管?不对,他的样子骗不过我。那就是沈五胆子太大,劫持长兄,混进总管府——

    几句话的工夫,郭时风脸上的笑容恢复正常,向徐础深揖一躬,愿赌服输,请础弟代为美言,我有平天下之良策,愿献与沈五公子。

    沈五如此酒,性烈而刚,可以柔化之,请郭兄在此稍待,让我出去慢慢劝说。

    有劳础弟。郭时风拱手相送,见徐础要推门,忍不住加上一句,乱世取士,不计前嫌,杀我无益于并州,留我可速得东都,望础弟留意,向沈五公子解释清楚。

    郭时风还是害怕了,徐础笑着点点头,推门出屋。

    守在外面的卫兵已经听说前面发生的事情,见犯人出来,谁也没有阻拦,全站在原地不动,甚至转过身去,假装看不到。

    沈耽带一群人匆匆跑来,见到徐础,立刻将人头与刀交给其他人,加快脚步急趋而至,纳头便拜。

    徐础急忙扶起,诧异道:三哥这是为何?

    让四弟受惊,愚兄惭愧,幸得二哥妙计,方得再见。

    三哥为愚弟甘冒奇险,以身为质,刀斩昏官,兄弟情深,莫过于此,何来‘惭愧’之说?

    两人大笑,跟来的壮士大笑,周围的兵卒也轻轻点头,觉得这位沈五公子的确够交情。

    沈耽拉着徐础,当场向同伴介绍,众人皆道久仰,这些人多是晋阳城的将士与官吏,还有几名当地豪杰,自愿追随沈五,事情出奇顺利,他们也非常高兴。

    沈耽小声道:那位郭使节

    三哥放心,我能让他为沈家效力,但不要着急,待天亮之后再说,眼下要做的事情不少。

    四弟说得是。沈耽早有安排,他来后院一是看望徐础,二是来找总管印,后堂里没有印,只有谭无谓的长剑,徐础拿在手中。

    众人直奔内院。

    苗飒带内眷上任,一妻两妾早已吓得全身瘫软,任凭外人进屋搜检,坐在地上不敢稍加阻拦。

    官印找到,沈耽大喜,带人往前院去,路上碰到刘有终。

    刘有终也带来一群人,分派布置,接管整个总管府,以及诸城门,晋阳城整个都归沈家了。

    徐础跟随沈耽奔走,偶尔提醒几句,沈耽言听计从,礼遇异于常人。

    天光将亮,事情告一段落,众人进厅休息。

    沈聪一直在厅里坐着,见到弟弟和徐础,脸上变得更加难看,老五,这回你满意了?

    沈耽上前,跪地磕头,愚弟鲁莽,多有得罪,请兄长处罚。

    厅里厅外全是沈耽的人,沈聪唯有冷哼一声,说道:我哪敢处罚?只求五弟放我一条生路,让我回父亲身边。

    沈耽起身,咱们是亲兄弟,何来‘生路’一说?大哥欲留则留,欲走则走,无人敢拦。

    沈聪站起,左右扫视一遍,大步向门口走去,经过徐础时,他停下脚步,盯他一眼,大声向所有人道:你们这是在造反,抄家灭门的罪过,看你们回家之后如何面对父兄妻子。

    别人看他是沈耽之兄,都不吱声,唯独刘有终笑道:君王无道,诤臣谏之忠臣劝之,谏劝不成,明臣当以力阻之。我等出力,沈工部可曾谏之劝之?

    沈聪胆子小,在东都时,根本不敢对万物帝说半个不字,连佞臣都算不上,只是一名沉默的勋贵侍从而已,这时被说中痛处,脸色一红,甩手就走。

    刘有终向沈耽道:令兄去见牧守大人,三弟不可大意,要抢在前面,这里可以交给王参军和我。

    王参军并非沈耽的追随者,刚刚被叫来不久,听到自己被提到,吓了一跳,却不敢开口推辞,周围的人可都带着刀呢。

    沈耽点头,留一半同伴帮助刘有终,另一半人与他同行,再调集总管府三百兵卒,随他一同出城去见父亲。

    郭时风此前猜对一件事,牧守沈直默许儿子胡闹,但是自己提前出城,以免受到波及。

    趁沈耽身边只剩徐础一人时,刘有终凑过来,小声道:我有个不情之请,三弟能答应吗?

    大哥还跟我客气,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晋阳城内外,没有你得不到的东西。

    刘有终呵呵笑了两声,我不要别的,总管夫人颇有姿色,我在东都就曾耳闻,不知能否赏赐给我?

    徐础听在耳中,对刘有终立刻生出一分厌恶,沈耽却大笑道:宝刀不老,大哥之谓也,令小弟羡煞。不过我刚才在内院看到了,总管夫人之美名不副实,顶多算是中人之姿,不过苗飒的两个小妾虽称不上国色天香,却有几分韵味。大哥不妨前去详查,看我眼光如何,若是独爱总管夫人,带走即是,无需再问。

    刘有终脸上笑成一团,有三弟这句话就够了。四弟,你别笑话我,我没别的喜好,就是挡不住一个色字,而且我曾在山中学过健体之奇术,非有女子相助不可。

    徐础拱手道:岂敢嘲笑,怪不得大哥一点不显老迈,不过我与三哥一样,也觉得那两妾更美几分。

    刘有终笑着告退,找王参军商量事务,等闲下来再去内院选美。

    带上郭使节?沈耽很在意郭时风。

    徐础点头。

    两人一同去后院,路上沈耽道:四弟莫以我为无道,大哥的请求确有些过分,但他毕竟是大哥,眼下正值用人之际,大哥识人众多,遍于天下,一旦起事,将有大用,赏他多少女子都不为过。唯有那个总管夫人,想必是东都士家之女,不该受此污辱,希望大哥能明白我的用意,选取两妾就够了。

    大哥必然明白。徐础相信刘有终不是那种糊涂人,能听出沈耽的意思。

    后院的兵卒已被调走,郭时风独守空房,扒在门缝向外窥望多时,一见到徐础与沈耽,立刻退回座位上去。

    徐础先进屋,未说话,先叹口气。

    郭时风的心跟着剧烈地跳了一下,干笑道:无妨,我也是经过大风大浪

    沈家欲借郭兄的使节身份一用,可否?

    郭时风拍案而起,我连人都愿归于沈家,何况区区一个使节身份?

    徐础拱手笑道:事成矣,请郭兄随我来。

    屋外,沈耽深揖,令钦差受惊,沈某死罪。

    为救结拜兄弟,沈五公子拔刀一怒,情义之深,不让山岳,郭某恨不早识公子,今日一拜,心无余憾。

    沈耽一手握着徐础,一手牵着郭时风,亲自带到府外,一路上谈笑风生,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外面的人已经准备好,数百人骑马出城,到城门的时候,沈聪还被拦在那里前进不得,只好向弟弟求助,一同出城去见父亲。

    到了军营里,沈家兄弟先去拜见父亲,徐础与郭时风留在附近的一顶帐篷里等候。

    帐篷里有人正在喝酒,见到两人进来也不惊讶,直接问道:带回我的长剑了?

    徐础双手奉上,谭无谓接在手中,抚摸叹息,没有它,就像缺了魂儿一样。

    郭时风道:这位就是给沈五公子出奇计的谭先生吧?

    徐础道:这位是我的结拜二哥谭无谓,这位是我在东都结识的朋友郭时风。

    两人互相行礼,谭无谓道:算不得奇计,攻敌之不备,是兵法上的老套,但是有用,苗总管若是有心,理应有所防备。

    郭时风嘿嘿地笑,缺少防备的人其实是他。

    三人坐下喝酒,未过三巡,沈耽亲自来请郭时风,向徐础道:请四弟稍等,父亲待会见你。

    郭时风是朝廷使节,沈直当然要先见一面,徐础并不以为意,继续与谭无谓饮酒。

    沈并州不会见四弟。谭无谓突然冒出一句。

    为什么?

    四弟曾参与刺驾,别人不当回事,像三弟,还以为是场壮举,沈并州则不然,他厌恶这种以下刺上的事。

    徐础的酒兴一下全没了。



第八十章 无用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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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无谓将长剑拔出一截——他的剑只能出鞘两尺有余,再多的话就得寻求他人的帮助——送到眼前仔细观赏,点头道:还是那口剑。

    此剑有何用处?徐础忍不住问道。

    唯其无用,才有大用。

    嗯?

    谭无谓将半出鞘的长剑放在桌上,你注意到这柄剑了?

    人人都注意到了。

    你想知道此剑的来历吗?

    它有来历?

    当然,来历不小,要不是刚与四弟结拜,我绝不会轻易说出来。此剑名为‘垂云’,乃数千年前黄帝伐蚩尤时所铸

    徐础听到这里觉得不对,二哥在开玩笑吧?

    谭无谓叹息一声,我总是找不到窍门,不是太过,就是不足。

    二哥在说什么?

    谭无谓收剑笑道:实话告诉你吧,这柄剑的用处,就是以其无用来吸引目光,若有人问起,我就能趁机讲述心中志向。

    如同庄子说剑?

    哈哈,没错,师父当年就是拿《说剑篇教诲我的,四弟若不打断,我也能从匹夫之剑说到天子之剑。

    是我的错。徐础笑道。

    谭无谓摇头,是我技艺不精,掌握不好分寸,一说起黄帝伐蚩尤,四弟就怀疑了,是不是?

    徐础点头,二哥的师父是哪位高人?

    谭无谓露出古怪的微笑,天机不可泄漏,师父当年特意交待,不向任何人透露他老人家的名号与出处。

    徐础连谭无谓是否真姓谭都怀疑了,二哥祖父果真是梁朝上柱国?

    别人都当真,就四弟不以为然?

    我被二哥说糊涂了。

    谭无谓大笑,突然转笑为叹,拿回长剑,轻轻抚摸,我自己也糊涂了,有时候在想,或许我就与这剑一样,大而无用,人人见我都会多看两眼,却没人真将我当回事。

    二哥的妙计昨晚救我一命。

    呵呵,那不算什么妙计,不过是多嘴插了一句话而已,恰如此剑,半截出鞘,反而愈显无用。

    二哥还只是‘无用’,我已经遭人厌恶了。徐础也长叹一声。

    沈并州位高权重,独霸一方,自然不会喜欢‘刺驾者’,所以我一直纳闷,四弟为何不回江东吴国故地?

    早说过了,我不认得吴国人。

    谭无谓啧啧两声,四弟敢于刺驾,却不敢去吴国,何以前者求难,而后者求易?

    徐础端起酒杯,笑道:这是怎么了?从昨晚开始,就总有人给我教训,每一句话还都十分准确,我快要无地自容啦。

    我倒是想听真话,入耳的却都是笑话。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你一声长吁我一声短叹,没多久就烂醉如泥,谭无谓伏案,徐础倒在床上,各自昏昏睡去。

    谭无谓说对了,牧守沈直根本不想见徐础,对郭时风倒是很看重,留在帐中与语多时。

    沈耽来过一次,见两人熟睡,没有叫醒,命人送来衾被,细加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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