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情仇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富庶
居灵对梁归燕说:“那碗鸡血,你和屈大哥分喝了吧,一辈子不怕有人对你们下蛊。”
屈若虹夫妇喝完鸡血,珠儿才慢慢站起来,伏在地上给老人磕了三个头说:
“老爷子是好人,珠儿一辈子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
一听此言,在场诸人无不诧异。居灵问: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下蛊害屈老爷子”
珠儿说:“我妈叫我下的。”
此话一出,更使诸人如坠五里雾中。
老人忍不住问:“你妈是谁”
珠儿说:“我妈叫五月。”
老人大吃一惊,激动万分地叫了声:“五月!”
三十年前,屈如伸曾在苗疆一座悬崖上救过一个苗女,名叫五月。她因上山采药,失足追下悬崖,幸被峭壁上粗藤托住,呼叫半日,已近绝望,巧遇屈如伸路过,将她救出,当晚,屈如伸寄宿五月家中,次日离去。临别时,五月赠屈如伸一朵山茶花,屈如伸为报盛情款待,回赠五月一颗明珠,一别从未再会,何来如此刻骨仇恨
屈如伸一说经过,居灵就知是因为屈如伸不明苗家习俗,闹误会了。果然,珠儿恨恨地说:“你知道一个姑娘送人茶花的用意吗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珠儿吗”说着,从颈下抽出一根绿丝带,丝带上系着一颗猫眼大明珠。
屈如伸一眼便认出来了,正是自己当年送给五月的那颗珠子。
珠儿热泪滚滚地说:“按苗家习俗,你接了我妈妈的茶花,就是接了我妈妈的心;你送给我妈妈明珠,就是答允我妈妈做你妻子。可是你竟一去不回来,我妈妈天天到你救他那悬崖上去望你,从十八岁望到三十岁,整整望你十二年。后来寨里老人说,三十岁不出嫁是女妖,要烧死他,被逼无奈才嫁了我那瘸腿的爹。谁知我爹竟是青松寨的眼线,把我妈骗到青松寨,逼她下蛊害人,我妈妈不答应,他们就打我。前几年青松寨被五毒教赶出苗疆,我们娘儿俩被带到衡阳南的湘江边,去年秋,我爹死了,青松寨的二寨主费九公来逼我妈妈,叫我们扮作无家可归的贫女,混入你家,乘机下蛊害你。这一回我妈妈心甘情愿,还把从前和你的事告诉我,她说她恨你负义,害死你后,她也死,到九泉之下再找你算账。我来时由两个坏蛋送的,这两个坏蛋居心不良,想欺负我,幸亏被你遇见救了我。我看你人很好,不像我妈说的那么坏,下不了手,拖了一个多月,后来来了个要饭的老太婆吓唬我,说我再不下手,他们就要杀死我妈,我这才给你下了蛊,以后看你难受,心里不忍,几次要把蛊收回来,又不敢常常偷着约束本命蛊,让你少遭点罪。……我妈妈说,她虽被逼无奈嫁了我爹,但心里总想着你,在她心里,我就是你的女儿,说我长得也像你。……”
珠儿一边说一边哭,一个痴情苗女的悲惨遭遇,引得包世仇和居灵也跟着大洒同情之泪。屈如伸一把将珠儿揽在怀里,相对垂泪,泣不成声。
屈若虹哭着说:“珠儿,你就是我妹妹,我家就是你家,谁也不能欺负你。”
梁归燕心灵腿快,早去正房里把婆婆搀了出来。老太太鬓发如霜,体弱多病,年轻时曾听丈夫讲过苗疆救人的事,一听说老伴儿病愈,下蛊的竟是珠儿,而珠儿又是苗女五月的女儿,过来把珠儿搂在怀里,又怜又爱数数叨叨地直给珠儿擦眼泪:
“孩子,委屈你了,也委屈了你妈妈,老头子不懂苗家规矩,害了你妈,现时病好了,我们明天就走,顺路接你妈妈,一起回岭南老家去。”
小院里正又哭又笑,欢畅不已,突然进来一个男仆,说来人送药了。话声未落,来人已经现身。包世仇一看,白净脸,薄嘴唇,右腮帮子上多了块月牙疤,正是双桥镇济仁堂药房的假掌柜。包世仇嵩山投简时曾遇见过他,当时由于少林寺僧人捣乱,被他逃了,如今见他又在这里出现,不禁大为奇怪,这个阴阳怪气的薄嘴唇,为何能忽南忽北往来数千里到处作恶
薄嘴唇一进院,便看见珠儿伏在老太太怀里,登时神色大变,回身便要溜走,不料一转身正和包世仇对脸,鼻子尖几乎碰到一起。他伸手,包世仇也伸手,他的手刚伸出半截,包世仇已抓住了他的手腕,轻轻一甩,把他扔出两丈多远,摔在居灵脚旁。薄嘴唇两眼乱翻,四肢僵直,已被点了穴道。
包世仇缓缓踱了过来,由上向下看着薄嘴唇问:“济仁堂的假掌柜的,还认识捎信的小厮吗”
薄嘴唇瞿然一惊,仔细看了包世仇几眼,旋又冷哼一声说:“我知道你就是玉手钟馗,漫说玉手钟馗,铁手阎罗我也不怕,你是名门正派,敢把我怎样除死无大祸。”
屈如伸听说眼前这个翩翩少年,竟是迩来名震江湖的玉手钟馗,不禁大为惊诧。他是剑术名家,博学多闻,深知各门武功练到精处,都能在顾盼间显示出来,有的目光如电,呼吸无声;有的面色改变,太阳凸出,身形反常;更有的秃顶、凹额、脱齿、鸭行……而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眉清目秀肤如凝脂,宛如待字少女,怎会身怀惊世绝技
但名震江湖的玉手钟馗,眼下却无法制服这个坏得流脓的薄嘴唇。他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杀死这个坏蛋,却不能用酷刑逼供。居灵看包世仇那一筹莫展的样子,微微一笑说:
“世仇兄弟,你忘了姐姐了。”
包世仇一看居灵,立刻豁然笑了。
居灵笑眯眯地对薄嘴唇说:“他是名门正派,不能用下流手段对付你,我这个五毒教的小丫鬟可不管那一套,什么道德礼法,五伦八德,对我全没用,我也不用什么太好的东西,就用点你们用在别人身上的玩儿艺儿,蚀血毒,让你这一身坏肉一块一块烂掉!”
居灵说得细声细语,像唠家常
四十一、拦路抢劫
屈家仆人装好车,正要去请老夫人到前院上车,忽然来了两个精壮的年轻人,抬了一口旧木箱子,说是为居姑娘取东西的。屈家人不明来路,方要动问,居灵已带他俩去西厢房里,将捆在地上的薄嘴唇装进箱子里抬走了。
屈家人正愁这件事无法处置,既不能带走,又不能扔下连累亲戚,一见薄嘴唇被抬走,可松了一口气。
包世仇去找苟一摇时,居灵曾去过路旁一家广慈药房,没想到五毒教开封分堂办事这么利落。
居若虹的姨夫不在家,他二姨带着一家大小到二门外送行,人多嘴杂,礼节繁多,一转眼工夫,包世仇和居灵都不见了。老太太由梁归燕扶上轿车,一掀轿帘,看见居灵像小猫一样卷伏在车里,老太太一愣,居灵把一根手指竖在嘴上,老太太一笑,转身坐下,连梁归燕也没看见车里有人。
屈如伸听从居灵安排,不要过早的被东厂爪牙发现珠儿已经反正,一出套院便装作中蛊未解,闭着眼睛拖着腿,气喘吁吁,由屈若虹和珠儿搀上头一辆轿车。
五辆马车出了开封,屈如伸胸怀大畅,回想来时情景,恍如隔世,恨不得马上回到故里,再过那无忧无虑的隐居生活。
大路平坦,车行如飞,走出三十多里,忽然发现前面路西树林中有人影闪动。坐在头车右辕的屈若虹,向后边打个招呼,第三辆车上的梁归燕马上吩咐两辆车上的男仆们做好准备。四名男仆都是曾跟老主人外出闯荡过的长随,骤然闻警,立即备好连珠弩和刀剑,必要时动手硬闯。
前头的车已逐渐慢了下来,双方越来越近,渐渐看清林外林内共有十七八个人。相距不足二十丈远时,林外四人已走到路边,大声向车上呼喊:
“屈家父子休往前进,道上已布了毒阵,闯入者死!”
头辆车停下了,屈若虹高声问:
“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大嗓门儿说:“下车吧。少时便知。”
屈若虹说:“光天化日,你们竟敢拦路抢劫!”
大嗓门儿说:“抢了你也稀松平常,不过大爷没工夫干那小孩子玩意儿。有人请你们去。”
屈如伸在轿里说了句话,屈若虹大声问:“淮阳三鹰什么时候改行了,当了权贵的奴仆,还是六扇门的走卒”
大嗓门儿的嗓门更大了:“放屁!老子愿干就干,想走就走,谁也管不着。”
屈若虹听说淮阳三鹰老三黑鹰是个炮仗,点火就着,故意逗他:“想走就走我看你眼下就不敢走,不然你走给我看看”
大嗓门儿刚喊了半截:“谁说我不……”底下的话便被人拦住了。
另一个尖嗓门儿说:“姓屈的,死在眼前还逗嘴,来点真格的吧。”
江湖久传淮阳三鹰以老二秃鹰申源武功最强,屈若虹估量这个尖嗓门儿八成是他,便扬声招呼:“是秃鹰吗来真格的请过来,在下奉陪。”
尖嗓门儿说:“好啊,我正要见识见识岭南屈家的梅花剑。”
四个人顺着道边往这面走,树林里又走出十多个人,从道旁沟沿向马车包抄过来。
大路上南边和北边都过来几个行人,一见前面出了事,吓得停下来不敢再往前走,有的人还转身往回走了。忽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个小花子,灰头土脚,面黄肌瘦,夹了根细细地打狗棒,里拉歪斜,由北向南顺着大路直往前走。大嗓门儿猛喊一声:
“前面有毒!”
他话说完了,小花子也倒下了,噗的一声趴在大路中间。
尖嗓门儿得意洋洋地说:“看见了吗前面是死路。”
屈若虹一跃下车,冲着迎面走来的申源说:“你前面也不是活路。”一面拔剑一边又向后面喊一句:“归燕,照顾妈妈。”
梁归燕答应一声,刚走近第二辆车,轿里传出老太太的声音:
“我不用你照顾,去帮若虹。”
梁归燕脚下一迟疑,轿车旁侧小窗帘一动,露出居灵半边笑脸,梁归燕冷丁儿一愣,立刻笑了,转身向屈若虹走去。
屈若虹问:“你怎么过来了”
梁归燕说:“小机灵鬼儿在妈妈车上。”
屈若虹也一愣神儿,转又叹息一声说:“料敌机先,神出鬼没,你我自愧弗如也。”
秃鹰申源也使剑,拉开架势在车前一站,神色宁静,目光沉稳,颇有大家风范。屈若虹知道居灵在母亲车上,心情大定,一出手便是梅花映雪,一片白光中现出五点银星。旁边一个瘦小的黑衣蒙面人,见屈若虹剑光中五点银星同时出现,大如杯口,不由得心中一惊,凝神而视。
淮阳三鹰在中原一带成名较久,申源平日更自命不凡,一交手才知天外有天,技不如人,屈若虹剑出如星光跳跃,梅林飞雪,点点晶莹不离要穴,申源使劲招法,仍守多功少,只勉强支撑得一时。
黑衣蒙面人见申源相形见拙,断难取胜,呼啸一声,率领众人便向车边扑来。梁归燕左遮右挡,只拦住了黑影申江,苍鹰申凌纵到第二辆车旁,伸手去扯轿帘,右手刚碰到帘角,陡觉如被火烧,嗷的一声,向后急退。黑衣蒙面人本要向头辆车下手,听申凌大叫,赶紧过来察看,见申凌扎撒着右手,痛得浑身直抖,手指头由紫变黑,肿得像葡萄粒,圆圆溜溜,仿佛一碰就破。
梁归燕看申凌向老太太那辆车纵去,急忙连攻五剑,逼退黑鹰,抽身回援居灵,没想到苍鹰一伸手便受了伤。申江见梁归燕退走,想去帮二哥双战屈若虹,一回头,看见那中毒死去的小花子忽然站了起来,他像活见鬼了,大叫一声:
“你怎么活了”
他嗓门儿大,这一声把好多人引得其往这边看。小花子拍拍身上的土,嘟囔了一句:
“地太硬,硌人。”
居灵一下把布帘掀到轿顶上,伸出头来喊:“花子大爷,你把这群坏蛋收拾了,我让你躺在轿里,一点不硌。”转脸又对远旁托着右手直哼哼的申凌说:“淮阳三鹰不趟这场浑水,我就给你解药,若不然,你那只鹰爪子就得烂掉。”
申凌还未答应,他旁边那个黑衣蒙面人已抢先说:
“只要姑娘肯赐解药,我们立刻就走。”尖溜溜地细嗓子听着刺耳。
居灵说:“一言出口。”
黑衣蒙面人说:“决无反悔。”他嘴在说话,心里却在想:等解药到手,纵然退走,仍能降住三鹰继续听命,另邀高手,沿途再截。
居灵喊声:“接着。”
一个小白纸包迎面飞来,黑衣蒙面人伸手接住,纸包入手即破,一股白烟冒出来,黑衣蒙面人翻身便倒。申凌离得近,也跟着借了光,觉得脑袋一晕,也倒了下去。
小花子都到申源身后,笑笑说:“你这个秃脑袋还不住手。”
申源最恨别人说他秃,回手一剑直刺小花子心口,小花子两指一捏,捏住剑尖,一抖落便把剑夺了过去,左手握剑柄,右手掰剑尖,掰一块扔一块,扔一块打一个人,掰了十四块,光剩剑柄了,随手一甩,申源明明看见却没躲开,被剑柄打在环跳穴上,和那十四个被打的人一样,扑通坐在地上。
小花子拍拍手说:“收拾完了。”
居灵说:“谢谢你啦。”
小花子说:“我也谢谢你,心灵手巧,足智多谋,到底抓住了一个活口。”
小花子走过来便要抓那个黑衣人的蒙面巾,居灵跳下车来说:
“也许有毒,不要随便扔。”
小花子扯下蒙面巾,露出一张短眉瘦腮的刀条脸,屈若虹见过此人,诧异地说:
 
四十二、传功居灵
包世仇和居灵重回开封,在南门外找了一家小旅店住下。次日上午,二人去沙锅港找到了斜眼张三,果然是左斜眼、半截眉毛,歪歪嘴,可惜肚子已经小了不少,罗圈腿都看不出来了,因为他半年前便中风不语瘫痪在床了。
一问左右邻居,才知道这张三是个滚刀肉、赌鬼。
居灵说:“这就是你说的‘假的是真的’。”
包世仇说:“我料定狄春堂必回开封。”
“‘真的是假的’。”居灵笑着伸出右手小指:“拉钩钩,山人算定他今天必到。”
包世仇伸出右手小指和居灵勾了两下,笑笑说:“他一定在关城门前赶到。”
此时海内动乱,流寇四起,开封城门夜夜落黑前下锁。
果如所料,这个阴损坏的迎门三绝,赶在关城门以前,像老鼠一样溜进了开封城内。
他像游魂似的到处乱钻,先往东走,再往北拐,穿过几条小巷,又从背面转向西南,差不多走遍了半个开封城,最终竟又回到南门里,哧溜一下钻进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巷里,贼目鼠眼地回头望了望小巷两头,才侧身闪进一个房矮屋小乱糟糟地窄院里。他一进院,便往亮灯光的东厢房走去,房子矮,下窑,连狄春堂那么小的身材都得猫腰进屋。
屋里,一个苍老地嗓音低声问:
“截下来啦”
狄春堂打了个咳声低声说:“一言难尽。”
对方一听,马上声音变得冰冷:“连两个无名小辈都制不住,简直是废物!”
狄春堂结结巴巴的说:“哪是两个,多了个五毒教的小丫头,还有个小花子,像是玉手钟馗,可长的又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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