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情仇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富庶
大白天跟踪,不敢离得太近,也不敢暴露形迹,跟着跟着,望着前边的两个人出了山口便失去了踪影。
在眼皮子底下把人跟丢了,包世仇看看居灵,不禁相对苦笑。二人不死心。跃上山口旁的大树,居高临下向山脚下的小镇眺望,百十户人家,三条街道,尽收眼底,直望到日影西斜,天色渐暗,也没看到丝毫形迹。居灵说这小镇里一定有他们的巢穴或眼线,包世仇猜测也许赵姓父子住过的那家小店便是党羽,即便果真如此,无凭无据也无可奈何,眼看夜色渐浓,过了今晚更如大海捞针了。
包世仇和居灵计议好久,终无良策,狄春堂既然提到左庄主,定与越虎庄有关,那赵姓父子此行必为左悦彤之谋,为今之计,只有原路折回,寻找越虎庄。找到越虎庄不但能查出左悦彤是否与东厂勾结,而且还可找到居灵的仇人南无忌。
为避人耳目,二人一直等到定更以后,才趁夜色离开山口,越过小镇,向东北方向走去。
鉴于上次乔装失败,天明后,在一个村镇上买了一匹马,居灵穿上包世仇的长衫,腰间缝上一段,系上丝带,不细心看不出来。包世仇的鞋居灵穿上也大,好在居灵是大脚片儿,前尖塞条丝手帕,慢点走也凑合。嗓音太细,少说话,一搭眼挺像个风
四十五、路遇双翁
晚上,二人宿在一座无僧无道也没有香火的破庙里,庙中神像半坍,屋顶露天,四壁遍布蛛网。居灵脚小鞋大,走累了,早早躺下睡了。星月在天,夜风微凉,包世仇脱下外衣盖在居灵身上,在一旁静坐行功。不知过了多久,忽觉一股柔和之气,由泥丸直灌下来,如麻如痒,流遍周身百脉。包世仇此时功力已达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境界,但拔地参天功力仍不过七成,突然间上下贯通,如大江东去一泻千里,由海底至泥丸一念所至绵绵不绝,畅通无阻,圆圆融融,似有似无。正自奇怪,为何一夜之间功力猛进竟神速如此耳边又响起了那慈祥的声音:
“孩子,记住:心无关窍,气通全身,有无一体,返璞归真。”
他才知道是师伯母在助自己行功,十六字入耳,立即心领神会,豁然开朗,恍恍惚惚,渐入佳境。玄门心法顺乎自然,功入化境,可一心二用,有无相通,包世仇上来淘气劲儿,偷偷把眼皮睁个小缝,想看看师伯母什么摸样,见面前一位紫衣女人,风姿清雅,面含微笑,双手一上一下,对着自己缓缓旋动。包世仇像孩子似的欣喜难忍,嘴上刚露出笑容,耳边传来一声:“淘气包儿。”眼前人影顿失。
第二天,二人继续北上,一路上,包世仇不住再讲师伯母如何亲切好看,如何助他通天达地,他把能想到的词儿全用上了,听得居灵埋怨他:
“你怎么不叫醒我,让我看看她。”
包世仇说:“连我才看了一眼,她骂我一声‘淘气包儿’就走了。我如果再晚点睁眼睛,一定能受益更多,管他呢,我就是想看看师伯母,看看妈妈。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要靠自己,师父说心神为主,心神为主就是自悟自明,一通百通。”
居灵不能完全听懂包世仇的话,但看出他似有所悟,欣喜非常。
过了晌午,二人才遇上一个小镇,干粮吃光了,居灵又渴又饿,包世仇算算身上剩下的一点零钱,看着路旁一家小饭馆说:
“我们去吃顿面条,剩下钱再买点干粮带着。”
居灵四外看了几眼说:“有当铺就好了,可以当点首饰。”
包世仇说:“以后再说,我们先填饱肚子。”
过了饭时,小饭馆里只有两个人在喝酒,背坐的人身材很高,把对面的另个人挡住了。包世仇买了两碗面条,还想买点锅盔,正在算计手中的钱能买多少锅盔时,那身材高的人回过头来,居灵眼尖,认出是铁爪神鹰姜全,用手碰碰包世仇胳膊,小声说:
“姜老爷子。”
包世仇一回头,和姜全正对脸,姜全哈哈大笑说:
“想不到名满江湖的玉手钟馗竟贫困至此。”
居灵套用了一句南华经:“贫也,非困也。”
居灵一说话,露了相,姜全老眼不花,认出了这个假相公:
“灵儿姑娘。”
灵儿笑着说:“如今是包家的小丫鬟。”
姜全身子向旁一挪,露出对面一个花白长鬓的清瘦老人,双目精光闪烁,器宇不凡。姜全介绍说:
“青城派长门。”
包世仇和居灵都是头一回看见一剑凌波何其愚,久闻此公声誉颇佳,双双过来执晚辈礼相见。何其愚端详着这个威慑群魔的年轻人,粗布衣裤,书童打扮,平平常常,随随便便,甚至看不出会武的模样。他心里凛然一惊,难道这个十七八岁的大孩子,竟然出神入化已达返璞归真境界了
何其愚为人洁身自爱,刚正不阿,多年绝少过问江湖中事,迩来虽然听过一些有关玉手钟馗的传闻,前不久又听姜全讲过威远镖局的事,但万没想到一举消灭金龙帮的英雄竟如此年轻。
姜全让包世仇二人移过来同桌而食,居灵不喜与人同食,一再辞谢,包世仇说有急事,吃完即走。姜全一追问,包世仇才低声告诉他,要去寻找越龙庄。姜全听了,不由一阵大笑说:
“我们不但要同桌,还要同路呢。”
原来姜全与何其愚也正要去越龙庄。
姜全对何其愚说:“说起来,灵儿姑娘还是贵派的恩人哪。”
何其愚一愣,姜全说:
“那追魂香的解药,是灵儿姑娘送给我的。”
何其愚立即向居灵拱手相谢。居灵细问原委,姜全一说,包世仇才知道姜全与杨兴、陈义分手后,沿江西上,过秭归不远,发现蝙蝠帮正结伙入川,准备在巫山附近劫川中三胜镖局的一趟暗镖,押镖的是总镖头九指魁星褚如良的儿子飞笔点元褚青桐和镖师盛奎武。姜全与褚如良素无深交,但褚如良与何其愚交厚,不知道便罢,既然遇上了则断无不管之理。姜全暗中跟随那五个蝙蝠帮人到巫山东麓,见有三个黑衣人已在相候,姜全立即感到另有阴谋。打劫两个人保的一趟暗镖,何须如此大动干戈而且后加入的三个人身手俱都不弱。
他们八个人好像胸有成竹,如山后不急不忙,一路说说笑笑,显得颇为从容。傍晚,走到一座石崖下,八个人围坐在一起吃肉吃干粮,还喝了酒,吃饱喝足,靠在右崖下呼呼大睡,直到月亮上来,才起身向西走去,走出七八里路,进入一条草深林密的浅谷,便隐身在草丛中不动了。
姜全为防万一,想顺着浅谷向前面探察一下,刚绕出浅谷南侧,望见一条人影由西边如飞而至,还未到近前便扬声喊:
“祈兄到了吗”
谷底草丛中一个黑衣人应声而出,向前迎了几步问:“冯兄,点子来了吗”
姓冯的来人说:“点子有点扎手了。”
姓祈的黑衣人问:“难道是老褚头亲自押镖”
姓冯的说:“那倒不是,而是半路上多了青城派降魔剑郑鸿赛师兄弟三个。”
“青城派怎么和三胜镖局搅到一起了他们从不保镖……”
姓冯的撇开姓祈的话茬问:“蝙蝠帮的朋友来了吗”
姓祈的说:“来了。”
草丛中蝙蝠帮的人也跟着应了一声。
姓冯的拉着姓祈的向南走出三四十丈远,正巧在姜全藏身处不远停下,小声埋怨说:
“蝙蝠帮有人在川边作案,被郑鸿赛三个人跟上了,半路上正好遇上褚青桐,五个人同路,便走在一起了。本来灶王爷伸手——稳拿糖瓜的事,这下可麻烦了。”
姓祈的沉思一会儿,斩钉截铁地说:“已经筹划得万无一失的事,决不能更改。庄主的意思是先收拾三胜镖局,孤立青城派,然后再调动人马收拾何其愚。我们是打头阵的,不能挫了锐气。我们这次收拾小的,为的是引出老的,郑鸿赛三个硬来凑热闹,就只好一勺烩了。何况庄主一再嘱咐,那棵九转灵芝要截下来送给杨统领的,决不能失手。”
姓冯的一跺脚说:“豁出去了,拼他一场,真若是顶不住时,祈兄,你可……”
姓祈的说:“冯兄放心,没有三把神砂,焉敢倒反西岐”
“好,一言为定。”
姓冯的转身向来路奔去,姓祈的又回到草丛中隐下。姜全近几年不曾南来,听了好久,也不知这两个图财害命的坏蛋是何许人也
过了半个多时辰,远望西边月光下的山径上走来五个人,顺着山南坡渐渐走近,眼看要沿北侧进入浅谷,忽然后面有人大喊一声:
“相好的,到地方了。”
五个人闻言并不吃惊,竟停下脚步等后面的人赶上来。
一会儿,从后面追上来六个人。前头的五人中一个清郎的声音问:“素不相识,有何贵干”
姜全听出答话的是何其愚的大弟子郑鸿赛。
后来的六人中有人说:“我们和三胜镖局有过节,与青城派无干。”
郑鸿赛轻声一笑说:“青城派与三胜镖局亲如一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尊家想分也分不开了。”
那人说:“阁下既要趟这个浑水,在下只好得罪了。”
郑鸿赛说:“你跟了我们一道,蓄谋已久,何必如此忸怩作态有话直说吧。”
那人倒也爽快,笑了笑说:“我们要那棵九转灵芝。”
郑鸿赛也干净利落,笑笑说:“那就请伸手吧。”
那人回手拔出背上的长剑,郑鸿赛身旁走出一人,白光一闪,两柄剑立即像条银蛇扭结在一起。
那个姓冯的一声大喊:“我们都别闲着了,上。”
双方各找对手,在山坡上打在一起。山径不宽,十一个人分成五堆儿,排成一条龙,看得清清楚楚。姜全望见五人中有一个身背包裹的人和两人交手,手中使得是两只魁星笔,定是褚如良的儿子褚青桐。据何其愚说,褚如良的魁星笔和一般的判官笔不同,右手笔是直尖,左手笔是弯尖,表面上是应魁星点元之意,暗中另有奇招,那弯尖专拿有尖有刃的兵器,一被钩住,必定上当。
和褚青桐交手的两个人,偏巧一个使刀一个使剑,看准了褚青桐身上背的定是那棵九转灵芝,两个人恨不得三招两式便能取胜,快把那包裹抢到手,一上来即轮番抢攻,偏偏褚青桐深得家传,身轻手快,点穴功夫精到,进退间迭出奇招,逼得两个敌手时时中途变招,退身自保。
双方交手不到三十招,突
四十六、越虎探秘
越虎庄以邻近越虎沟而得名。
这确是个难寻的地方,方圆五十里没有村庄,不知为什么,连猎户都不见一家。越虎庄院落很大,四周高墙壁立,背倚悬崖,面临深谷,左右密林掩蔽,不走到近前决想不到这深山险谷里,会有一所气势宏伟的大庄院。
中午时分,庄门外来了一老一少,老的长鬓齐胸,蓝衫垂地,自称青城故人何其愚,前来拜访庄主。少的一张胖娃娃脸,身背长剑,肩负包裹,显然是个随身小厮,两眼不住打量着门旁的石狮子,还偷偷摸了一下石狮的鼻子。
应门的两个仆人把何其愚主仆看了很久,才懒洋洋地说:
“庄主病了,不能会客。”
何其愚只说了句:“故人远道来访,焉有不见之理”
那小厮面向院内,嘴唇微动,不知在叨咕什么。
应门仆人是两个粗俗的壮汉,白眼一翻,不耐烦地说:“说不见就不见,什么故人不故人的,一律不见。”
何其愚并不理他俩,静静地站着,不走也不说话。那小厮围着石狮子转了一圈儿,好像专心致志在琢磨石狮子是怎么能雕出来的。两个仆人瞪着四个眼珠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不久,听大门内有步履声音,门缝一开,从里面走出一个长眉黄须老人,一见何其愚便拱手为礼,二目含泪说:
“其愚兄,一别十余年,想煞愚弟了。”
何其愚见他容颜憔悴,步履迟缓,顿生世事匆匆岁月催人之感。
两人携手入门,走在后面的青衣小厮,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时,回过娃娃脸冲那两个应门的壮汉一紧鼻子,哧的笑出了声。两个壮汉直眉楞眼地傻站着,到底也不知庄主怎么出来得这么巧
左悦彤将何其愚主仆引至二道院正厅,仆人敬茶退下后,左悦彤长叹一声,颓然说:
“一别十余年,仁兄老当益壮,风神依旧,愚弟却衰朽不堪,行将就木了。”
站在南窗旁的小厮,突然打了个很响的喷嚏,把一个刚躲在窗外的人吓得大叫一声。
左悦彤大声喝问:“谁在外面”
“是小人。”方才送茶来的年轻仆人,进屋来躬身说:“小的来看看庄主有何吩咐”
左悦彤面现怒容,冷哼一声:“下去。”
年轻仆人低头退了出去,走到门边,还侧脸狠狠瞪了那小厮一眼。
何其愚静静听了一会儿,忽然向左悦彤笑笑说:“悦彤兄受人监视吧”
左悦彤面色一阵惊疑不定,突然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在何其愚面前,痛哭流涕地哀求:“其愚兄救我。”
何其愚纵然早有所疑,也不禁吃了一惊,赶忙将左悦彤搀起来,和颜悦色地安慰说:
“愚弟与兄一见如故,忝在知己,定当休戚与共。悦彤兄不知,这位少侠身怀绝技,名震江湖,屈尊乔装,乃……”
左悦彤正惊异地转脸去看那乔装的小厮,小厮大喊一声:“老鼠!”猛然低头闯门出去,把一个手端红漆木盘来送点心的壮年仆人,撞了个仰面朝天,小厮趁势接过木盘,点心一块也没掉下来。
宾主落座不久,两个仆人来了三回,左悦彤苦笑着看看何其愚,打了一个唉声。
那小厮手端木盘,笑嘻嘻地对刚坐起来的壮年仆人说:“这儿老鼠真多,我撵老鼠,没看见你来,腰撞痛了吧”
壮年仆人好容易站直身子,左右一扭动,腰真被撞坏了,又像抽筋又像岔气儿,喘口大气都痛,愁眉苦脸地转过身,一瘸一拐,一步挪不了二指,哼哼唧唧走出跨院去了。
小厮进屋将点心放在桌上,把何其愚逗得忍俊不禁,低声对左悦彤说:
“这位包少侠,乃武林奇人,人称玉手钟馗。此次亦为越虎庄而来。”
左悦彤赶忙站起向包世仇一揖到地,连连说:“老朽不识泰山,请少侠见谅。”
包世仇将左悦彤搀回椅上坐下,笑笑说:“点心无毒,尽可食用。我为二位守门,请畅所欲言吧。”
左悦彤连连拱手相谢:“有劳少侠。”
原来江湖上争相传颂的越虎庄主真名叫左悦行,这个文质彬彬弱不禁风的老人才叫左悦彤。他俩是孪生兄弟,长兄悦彤自幼埋首诗书,不慕名利;乃弟悦行却从小心术不端,好弄奸取巧。四十年前,左悦彤新婚燕尔,妻子孟懿美如天人,左悦行人面兽行,竟欲伺机奸污亲嫂,被父亲严刑责打,逐出家门。不料几十年后,左悦行不知从什么地方学得一身武艺,带了一群暴徒回来,其时父母均已故去,左悦行进门后不容分说,便将左悦彤打伤,抢去其儿子文昌,威逼嫂子孟氏,霸占全部家产。幸孟氏胆识过人,深明大义,与左悦行约法三章,虽清白受污,却保全了丈夫和儿子性命。表面上左悦彤仍为庄主,和儿子同住在二道院的东跨院,妻子孟氏被禁锢在三道院的西跨院一所楼上,两地相隔,咫尺天涯。左悦彤后将儿子更名剑鸣,寄希望于儿子有朝一旦学武有成,一剑诛仇,雪此大恨。不料剑鸣二十四岁便被左悦行毒死,抛下寡妻梁氏和遗腹子继志。继志天资颖慧,过目成诵,不幸十岁时突然患病,起居饮食如常,却头昏乏力,日渐消瘦,祖孙三代终岁以泪洗面,度日如年。十几年前何其愚来访时,剑鸣尚在,左悦彤明知何其愚是正人君子,却不敢剖明心迹,以来相见日短,并无深交;二来左悦行在外行事作恶,故意盗用左悦彤之名,以假乱真,令左悦彤百口难辨,惟恐实言相告,未必取信于人,万一弄巧成拙,后果更不勘设想,所以踌躇再三,始终未敢启齿。何其愚走后,先是剑鸣遭害,含冤莫诉;后又继志患病,医药罔效,回想起当日自己当断不断,审慎过当,以致大好时机失之交臂,悔恨交集,徒唤奈何。颓丧之余还存有万一之想,倘苍天见怜,报应不爽,何其愚再次降临,祖孙三代也许尚有出头之日。十年来眷眷之情,直如大旱之望云霓……今日正愁城枯坐,突然耳边响起一丝声音:“故人青城何其愚来访。”他不知这是包世仇用传声入密对他说话,还以为是自己思久成疾,耳朵听错了。后来一连听了三次,四外看看,身边并无一人,才感到奇怪,决意去大门外看个究竟,没料到十年来日夜渴望的救星真的从天而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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