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情仇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富庶
何其愚主仆仍被安置在十几年前住过的那所房子里。
这是东跨院南侧的一个套院,三间正房,一个小院,院内佳木葱茏,清幽宜人。左悦彤告诉何其愚和包世仇,庄内男女仆人大都是左悦行的党羽,总管事的叫祈元初,月前外出未归,现由一个叫应同的代管,此人阴损不下祈元初,毒辣有过之而无不及。何其愚问及左悦行是否在庄内左悦彤说,左悦行一向住在三道院内,兄弟二人已二十年不曾一见。
包世仇一踏进这个小套院,便像散步似的四周转了一圈儿,又进屋去挨次将门窗墙壁听了一遍,出屋来在花檀旁边,用手指蘸着鱼缸里的水,在石凳上写了七个字:“屋内下面有地道。”
不但何其愚看了心中一凛,连不知武术为何物的左悦彤都不禁拊掌称赞:
“少侠真神乎其技也。”
左悦彤说他祖上迁居此地后,为防不测,曾在庄院下面修了几条地道,以备避祸之需,二道院以内,除正厅、正房外,所有跨院下面都有地道,出口在三道院里。
包世仇觉得先后两次均将何其愚安置在这三间屋子里,必然另有阴谋,可惜一时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入夜,熄了灯火,包世仇于何其愚相对静坐。将近夜半,包世仇觉出有人从地道进入外屋的墙壁里,心念一转,立即恍然大悟,大叫一声:
“我肚子痛,要出恭。”
蹼蹬蹼蹬跑出外屋,好容易打着火,用纸捻点亮灯,眼角一溜,看见北墙上那幅山水中堂下边的画轴还在轻轻晃动着。
包世仇如厕回来,听听中堂后面已无声息,熄了灯,用传声入密向何其愚说了句:“我出去看看。”飘身出屋。
这是一座老格式的院落,三道院五正六厢,六跨六套,大小向口都中规中矩,当年左氏祖先必定人丁兴旺,子孙满堂,从楼阁厅堂连接相通上都可以看出当年的繁荣景象。可惜如今家道零落,子息衰微,好多房舍俱已尘封。
包世仇要找左悦彤的妻子孟懿,按老规矩,三道院西跨院是待字闺中的小姐们住处,左氏祖先万万没有料到这最圣洁的地方,却被衣冠禽兽的后代儿孙,用来作为欺
四十七、桃岭救敌
夜晚定更以后,包世仇飘出了夜影下的越虎庄,直奔庄西山坎下的左家坟场,隐身在最上边一座石砌大坟旁的树枝间。
山间夜风送爽,草内虫声唧唧,偌大的坟场里显得有些阴气森森。自受师伯母相助完成拔地参天以后,包世仇日觉功力突飞猛进,有时上来好奇心,真想找条大河试一试,能不能登萍渡水、御气凌波又想找泠姐姐比比,还能不能像抓小鸡似的把自己夹起来就走更想早日回山跟师父修大乘功法。……
果然不出所料,未到二更,包世仇听脚下这座越虎庄开山鼻祖的大坟里有了响动,禽兽不如的左悦行真挖了自己的祖坟。坟前石雕香案那桌面大小的底座,缓缓向后移动,从西南角露出一个脑袋,一动不动地听了好久,才探出半截身子,低头对下面说:
“鬼都没有一个,上来吧。”
石案又向后移开一些下面露出一点火亮,先后爬上来四个黑衣人,接着下面响起了一个女人声音:
“你们庄主确实足智多谋,竟在祖坟里开了个后门,颇有鸡鸣狗盗之风。”
包世仇听出声音,真的是沙月桃。四个黑衣人听了沙月桃冷嘲热讽的挖苦话,干嘿嘿不敢接话茬。
沙月桃一纵而出,后面又跟着窜出一个人,是天魔女胡兰香。包世仇这才想起来无邪也叫天魔女。江湖上一南一北,同时出现两个天魔女,这个天魔女比五毒教主可差的多了。
六个人走出坟场直奔西边山口驰去。在香案底下最先探出脑袋的人爱多嘴,沙月桃刚问了一句:“我们去哪里”
他立刻接口说:“去桃岭。”
“桃岭”
“那地方是庄上的桃园,有好几百颗桃树,你叫月桃,他叫雁鸣,桃园里正有一种桃子叫雁过青,你俩打累了,坐在桃树下吃……”
啪的一声,把下半截话打回去了,那人飞出一丈多远,捂着下巴直往外吐血沫子。沙月桃怒斥一声:
“多嘴的奴才,你滚回去!不要你跟着碍眼。”
这老处女性如烈火,稍不如意立即翻脸。被打的黑衣人好像掉了两个牙,说话直漏风,含糊不清地刚嘟囔两句,便被另个黑衣人拦住了:
“老四,你回去吧,庄主问起来就说沙前辈不用你跟着。”
看来黑衣人是兄弟四个,哥哥说话了,弟弟虽然心里不愤,也只好狠狠而退。直到前面五人转过山口,他才使劲一跺脚,狠狠骂了出来:
“老乞婆,一辈子嫁不出去的老妖婆,死到临头还逞凶,等一会儿毒死你们,把你们一老一小都扒光了挂在树上,让黑道朋友们看看九指罗刹的老屁股白不白……”
他的话没骂完,突觉玉枕穴一震,嗡的一下昏死过去了。
沙月桃师徒随三个黑衣人走了十多里山路,才走进一个大山窝里,淡淡的月影下,果有一片茂密的桃林。
领头的黑衣人说:“月前我弟兄往峨眉下书时,曾当面对峨眉派掌门宫雁鸣说,桃林南边,有五颗大杏树,八月五日,就是今夜子时,沙前辈在此专侯。宫雁鸣亲口答应,届时必到。”
不知怎的,沙月桃听这粗俗不堪的稷山四兽,对宫雁鸣直呼其名,总觉得像亵渎了什么,心里一阵不舒服,忍不住冷冷地哼了一声。
那黑衣人继续说:“那五棵大杏树就在前面不远,我弟兄不便旁观,暂且告退。”
说完便向来路慢慢退走。
胡兰香说:“师父,我陪您一起去吧”
沙月桃说:“不用,省的叫宫雁鸣看我带帮手。”
她也直呼其名,但心里反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胡兰香看师傅默默地向南方凝望,好似心不在焉,便悄悄回身向来路退去。
胡兰香走出桃林,登上山坡,听见身旁微有声息,侧脸一看,一个黑衣人从右边山洞里探出头来说:
“这里居高临下,看的清楚。”
胡兰香走到洞口向南瞭望,远远望见桃林南边果有五棵高大的树影。不久,从南边山路上驰来一条人影。刚到大树前,便隐约听见沙月桃的声音:
“雁鸣果是信人。”
一个清朗的声音说:“月妹相召,焉能爽约。”
胡兰香一听,这哪里像一对势不两立的仇人又听沙月桃说:
“今夜你我再决一战。”
那个清朗声音回答:“敬如遵命。”
两人一同走到大树西侧一块平坦的空地上,两条人影一闪动,立刻像两条淡淡地灰烟,在夜影中蜿蜒纠结,相对飞旋起来。胡兰香看出师父用的是七禽掌法,但不知为何,仿佛并未运用玄冰掌。仅仅一盏茶功夫,双方身法都慢了下来。突然,宫雁鸣惊叫一声:
“月桃,我中毒了!”
沙月桃也一声惊叫:“我们上当了!”
胡兰香大吃一惊,方要纵身下坡,突然一阵香气扑鼻,立觉腿软无力,浑身困乏,脑子里刚想到宫雁鸣那句话:“我中毒了!”一只毛手伸过来,猛地将她拉倒,哧哧两声,罗衫和胸衣被撕开,露出一对白,胡兰香大叫一声,想抬手捂住胸口,不料两臂竟软的举不起来了。
一个黑衣人吃吃地嬉笑说:“想不到艳绝江湖的天魔女竟是个黄花大姑娘,活该我们弟兄有口福。”
另个黑衣人淫邪地直咂嘴说:“快。收拾完了小的,再去收拾老的,快……”
胡兰香气愤交加,素以用毒迷人闻名江湖,竟被无名之辈用毒迷倒,空自心急欲厥,大瞪两眼无计可施。猛然间三个黑衣人一下子全倒了,一条淡影飘过来,扔下手中提着的黑衣人,将一粒药丸塞进胡兰香嘴里,立即失去踪影。
胡兰香原是宝鸡农村一个童养媳,受虐待几死,被沙月桃救出收为徒弟,天性孤傲,外邪内正,出淤泥而不染,包世仇塞入他口中的是五毒教解药,服下后中毒立解,她一个高跳起来,不顾坦胸露腹,拔出长剑一阵乱砍乱剁,一边砍一边骂,不但把撕他衣服的那只毛手剁了个稀巴烂,还连包世仇提来那个“老四”的脑袋也剁下来了。
桃林南边那两个老人,仗着内功精纯,勉强支持着没有倒下,相对长叹一声,缓缓坐在草地上。
宫雁鸣颓然说:“一念之差,竟为宵小所乘。据传阴山赤身教有一种蚀功散,略有腐草味,中毒后内力尽失,如同常人……”
沙月桃不等他说完,便抢过话去:“两面仙姬于妙妙正在越虎庄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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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漏网之鱼
包世仇一回越虎庄,便直奔三道院内,正房里灯光未灭,庭院中沉寂无声,四周安静得像毫无戒备。包世仇方隐身檐下,立即觉出身边有毒,原来左悦彤东施效颦,在演着赣江二鬼的故伎。
夜已过半,人尚未寐,在闪烁地灯光下,方面黄须的左悦行坐在软椅上假寐。左侧一条躺椅上,仰卧着罗裙半开的于妙妙。对面坐着无我,两眼半开半合,不时斜睨着于妙妙交叠的两条粉腿。这个当代赤身教主是个大脚片儿,十个脚趾甲染成两排红花瓣儿,有时故意翘翘大脚趾,逗得无我在椅上直扭屁股。西边屋角的另张躺椅上,仰卧着微闭双目的岳中天,右手放在一个女人的光腿上,那女人酥胸半露,困得前仰后合,还不得不强打精神,陪着这个干瘪无趣的老色鬼。碧水潭、葫芦沟、大柳坡漏网之鱼集中一堂,唯独不见南无忌父子。
包世仇直到此时才明白崆峒名宿岳中天,为何远来中原,甘心受人驱使原来道貌岸然下掩藏着一颗见不得人的色心,因而被左悦行玩弄于股掌之上。天下事就是如此,有一层遮羞布盖着都能装人。包世仇想起五伯父曾说过一副城隍庙对联:“百善孝当先,论心不论迹,论迹贫家无孝子,论心千古少完人。”真是痛扁时弊,一针见血。……
包世仇正在愤世嫉俗,恨恨不平,屋内左悦行忽然睁开眼睛,看看于妙妙和无我说:
“稷山四兽怎么还未回来”
声调有些着急,显然他对谋害沙月桃之事一直放心不下。
无我不在意地说:“或许宫雁鸣未按时赶到。”
于妙妙伸伸懒腰说:“蚀功散万无一失,庄主无须担心。”
无我打了个哈欠说:“纵然打虎不死,宫雁鸣与沙月桃联手,也不过癣芥之疾,难成大患。”
左悦彤笑笑说:“我怕何其愚有为而来,与宫雁鸣里应外合,打我们措手不及。”
于妙妙瞄了左悦彤一眼问:“庄主为何定要除去沙月桃”
左悦行干笑两声说:“这是杨统领的意思,沙月桃知道我们的内情太多了。”
于妙妙凤眼一翻,有点卖味儿说:“这不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吧”
左悦行急忙坐正身子,面色郑重地说:“诸位是自己人,幸勿见疑。杨统领说沙月桃对宫雁鸣久已心许,名为仇敌,暗为恋情,一旦相见,必然叛我而去,所以不得已出此下策。”
无我点点头说:“狼沟之事,她就心怀歧见,说什么阴谋害人乃武林之耻。”
那一直在摸女人大腿的岳中天忽然出声问:“左兄,狼沟之事确无差误吗”
左悦行微微一笑说:“粉身碎骨的并不止那小子一人,连火狐狸父子也一同葬身崖下了。”
包世仇此时方知狼沟埋伏火药之事,真是这个人面兽心的左悦行所为,而他与东厂勾结也不打自招了,说不定这越虎庄就是东厂的一个黑窝。
又过了一会儿,左悦行再也坐不住了,扬声呼唤应同,西厢房里应声走出一个偏胖的壮年人。人还未进正房,岳中天赶忙抽回手去,那女人一阵风似的跑进屏风后面。可笑岳中天既好色又要装正人君子,弄得捉禁见肘,两头忙活。于妙妙鄙其为人,咯咯一阵冷笑说:“又当婊子又要立贞节牌坊,你不嫌累得慌啊!”
岳中天倒很有涵养,依然声色不动,安详如常,好像没听见一样。
应同一进屋,左悦行立即吩咐他带几个人去桃岭接应稷山四兽,应同转身出屋又进了西厢房。包世仇看出这越虎庄也和大柳坡徐府一样,将地道口开在屋里。
应同刚出屋,岳中天说了一句话:
“如果出事也已经晚了。”
左悦行说:“他们不过是去探明真相而已。”
应同一进西厢房,包世仇便离开檐下,直奔左家坟场。不大一会儿,见应同带领四个黑衣人从香案下钻出来,向西边山口奔去。包世仇隐身树上相侯,直到四更以后,应同等五人才匆匆返回,应同走到那座大坟后面,用剑柄在一块石上轻敲三下,重敲一下,再一敲一停地轻敲两下,那石香案底座慢慢移开。五个人先后钻入地下。
原来这越虎庄开山鼻祖的坟墓已被掏空,不知左悦行把老祖宗的尸骨送给什么鼬鼠虫蚁饱腹去了。
次日,何其愚欲辞行,左悦彤再三挽留才又留下。
前院里,左悦彤陪何其愚在花丛中对弈;后院中,左悦行正在苦心积虑,计谋应变,岳中天大半生两面做人,狡诈不下于左悦行。应同回报,桃岭左右不见任何人影,桃林南端,杏林西侧草地上足迹凌乱,似曾有过搏斗。桃林北面,山坡上石洞里有大片血迹,却没有打斗迹象。另据暗中窥探何其愚主仆的庄中仆人说,那一老一少一夜熟睡,未曾出屋。沙月桃师徒哪里去了宫雁鸣究竟来了没有桃林南边和北坡石洞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左悦行原定沙月桃死后,立即离庄去京,如今却难以成行了。
岳中天却别怀鬼胎,此间佳丽颇多,已乐不思蜀,巴不得左悦行越晚走越好。恰巧这时,侍候何其愚的年轻仆人来禀告,何其愚以欲辞行,经左悦彤再三挽留,才答应多留一日。岳中天立即趁机劝说,左悦行才渐渐安下心来,再次派人去桃岭详细搜查,追寻沙月桃等人下落。
不料,去桃岭的人直到近午还未回来,左悦行感到事情不妙,便欲亲自前去察看,恰值南无忌父子走来,一问经过,深感寄人篱下理应尽力,便要代左悦行前往桃岭。左悦行怕他父子人单势孤,特差庄内好手万胜刀容通和师弟顾彦中陪同,并
四十九、居灵报仇
这一点南无忌却说错了,居灵并未料到一定能将杀父仇人引来。他俩与包世仇、何其愚分手时,约定在越虎庄正南方二十里处相会,那里如果有山在山顶,有谷在谷底,有岩石在最大石上,有河在河北岸,上悬黄布条,下摆北斗七星石块为记。不想昨日傍晚,遇见前来赴约的峨眉一剑宫雁鸣。宫雁鸣也曾参加过阜城之战,乃姜全旧友,两人互道原委,姜全怕出意外,要同宫雁鸣一起赴约,宫雁鸣不肯,便留在此处石洞内等候消息。宫、沙二人被包世仇救了以后,为迷惑左悦行,三人动手将稷山四兽埋在远处山沟里。沙月桃当了个毛头小伙子的外孙女,倒兴高采烈欢悦异常,一路上喋喋不休地和宫雁鸣讲起他舅太爷爷许多惊世骇俗的轶事。到石洞后一说经过,居灵立即想到这是铲除越虎庄爪牙的良机,趁天色未明,要和姜全去桃岭守株待兔,胡兰香也跟着凑趣,撒开两只小脚为二人引路。三人到桃岭时晚了一步,应同已带人回越虎庄了。
此时天色已明,居灵围着桃林转了一圈,觉得在胡兰香杀人的洞里下毒固然好,但未必能一网打尽,便选定了大杏树旁那片草地,三个人又特意多踩出一些脚印,显示搏斗激烈。胡兰香这回可开眼了,看居灵下毒像闹着玩似的,这走走那看看,也没见怎么动手,一边嘴里还轻声叨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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