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百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柯桂陆
“我们是小地方人,店里只有些家乡小菜上不得台面恐怕不合老爷口味”
“你说什么”
这分明是要把人往外赶,哪有这样做生意的,陆方晓皱下眉翻眼瞪着她。这个女孩子看上去顶多十七八岁,脸上冷冰冰没有一丝笑容,全然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态。在容县居然还有人敢这样待我,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陆方晓本来就不痛快,当时脸色就变了。
女孩子又开口了“陆爷用不着和我们这些小人动气。”
“怎么,你认识我”
女孩就像没听见依旧态度冷漠“我是说陆爷份贵重,来这种地方不合适。”
原来是这个意思,陆方晓恍然大悟。本来嘛,这是个做肮脏生意的地方,今天晚上如果在这里买醉只怕会招来一些无聊的猜测,这个小姑娘话不中听却不无道理,小小年纪嘴巴这么厉害,究竟是个什么来历看她略施粉黛穿着素净雅致,说是青楼歌女又没有轻浮的样子,待人接物不卑不亢即便大家闺秀也不过如此,陆方晓好奇心一下勾起来,今天还偏要在这儿喝上一杯了。
“我没那么讲究有家乡小菜就行,尝尝新鲜也不错嘛。”
这条小巷是什么地方,容县人哪有不知道的,陆方晓明摆着是装糊涂。女孩子无奈轻轻拍两下巴掌,从屏风后面悄无声息地钻出个人来,长得又矮又胖
第12章祸起萧墙
上回书说到,众目睽睽之下冒出个矮胖子,陆方晓颜面扫地却不敢流露出有丝毫不快,原来马奎方才附耳告诉他,这个人可惹不得,乃是沈鸿英的远房弟弟名叫沈放。陆方晓同他哥哥曾经有约,姑婆山不扰普济堂,普济堂疏通官府不为难姑婆山。两家一向相安无事。忽然得着消息官兵要搜山围剿,沈鸿英顿时火冒三丈这才派人找他要个说法。沈放带来七八个人陆方晓知道反抗也没有用,乖乖地跟着他上了姑婆山。两下见面才知道沈鸿英胆大包天劫了钟山县解往平乐的饷银,这下惹恼了朝廷非把他剿灭了不可。沈鸿英大骂陆方晓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临死也要抓他垫背。陆方晓有苦说不出,他明白,姑婆山方圆二百里要想搜山当地根本没那么大兵力,军队肯定是从省里派来的,小小的贺县官府有心相救也没这个本事和胆量。总不能困在山上和姓沈的同归于尽吧,陆方晓想来想去有了个主意。贺县城里有座天主教堂神父是个法国人,如果把他绑来做人质清兵投鼠忌器不敢用狠兴许还有一条活路,谁想竟导致这名法国人死于非命。这下事闹大了,法国政府不依不饶,慈禧太后怕了,下令百之内务必缉拿全部人犯到案绝不许一人漏网。这下把个陆方晓吓得要死,真是惶惶不可终。也是该着他走运,三个月头上凶手还没拿到老佛爷自己先归天了,大大小小的官员忙于“国丧”,这个案子没人办也没人催,最后不了了之了。
光似箭,月如梭,“故人重见,世事年来千万变”,何况一眨眼同沈放分手七年了呢。大清国亡了沈鸿英投了革命党,这一件旧案再没人提,不过陆方晓倒是得到一个教训土匪是不能招惹的,否则很可能惹祸上。自古“兵匪一家”,沈鸿英虽然打出了官军的旗号,可黑道生意照做,他的手下在贺县杀人越货得了钱财招兵买马,陆方晓早有耳闻可马奎送来的礼照单收下什么来历却装作不知,这些年来他暗暗遵守一个原则只要是姑婆山的人一概不见。满以为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安然无事,谁想马奎利令智昏惹出天大的祸来。陆方晓心烦意乱正不知怎么收场又碰上沈放,真是撞上鬼了“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一言难尽。我也没想到能再见着你,看来咱们真是有缘,来,干一碗再说。”沈放自己倒了一碗酒,冲陆方晓举了举一饮而尽,这才把话匣子打开。
沈鸿英落草以后势力越来越大,亲友当中精壮男人大多入了伙。沈放原籍广东,父母早年带着他和姐姐流落到广西藤县,靠撑船维持生计,家里太穷实在活不下去了,沈放就投了远房哥哥沈鸿英。有一年父母和姐夫在浔江翻船死了,沈放得着信偷偷回家探望,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官府派人来捉拿,沈放仓惶出逃,半路上官兵追了上来,开枪打伤了姐姐,掳走了年仅八岁的外甥女。姐姐恳求他一定要把孩子救回来抚养成人,话刚说完就咽气了。沈放悲痛绝发下重誓,一定要完成姐姐的遗愿,只是天地这么大,人海茫茫到哪儿去找眨眼七个寒暑过去没有半点消息。这年元宵节晚上,沈鸿英的人马袭击了钟山县城,这个地方位于湘粤桂三省交界,是大西南东进广州和港澳重要的出海通道,三教九流都把这儿当成谋生的宝地,人来人往很闹。沈鸿英妻弟何才杰为人凶残贪财好色杀进城就带人直扑百花楼,一来这是钟山最有名的ji)院,天天宾客盈门银子花得像流水一样,何才杰早就垂涎三尺;二来是为父报仇。何才杰的父亲是个比他还要凶残的惯匪一好武功,以绑票为生,抓到人不由分说一刀先剁下个手指给家人送去,第二天赎金不到再剁一只脚趾,第三天落前见不到银子二话不说一刀就把人头砍了,由此得了个绰号叫“何三刀”。官府赏下重金缉拿他,无奈百姓虽对他恨之入骨可更怕举报不成反丢了命,即使发现他踪影也不敢报官。见此景何三刀愈发猖獗,公然在百花楼包了个ji)女明piao)明宿把这里当成了家。俗话说“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一到,一切全报”,光绪元年有一天他花天酒地醉倒在百花楼,正巧新任平乐知府暗访钟山县,不知怎么探得消息,立刻调集本地巡防营团团围住,谁知冲进去以后无论官兵还是庶民都没有人敢当面指认。知府边有位刑名师爷别看年纪轻轻却足智多谋,硬是从ji)院老板的言谈举止中看出了破绽,这位老板为自保不得已暗中示意,这才将何三刀擒获得以正法。谁也不知道何三刀撇下的ji)女已经怀六曱,转过年来产下一对龙凤胎,先出世的是个女孩长大后嫁给了杀人魔王沈鸿英,后出世的就是何才杰。他长大后知道了这一切,发下重誓,一定要杀了三个人为父报仇。第一名就是百花楼老板,然后是知府和他边的师爷。22岁上他如愿以偿攻入了钟山县,手刃了仇人百花楼的老板,到手的财物不计其数,临走的时候一眼看中个小姑娘,不由分说抢回山寨打算强暴,姑娘宁死不从,何才杰酒喝多了,命令沈放先把她押起来明天再说。沈放见到人大惊失色,原来小姑娘竟是要找的外甥女,他以实相告苦苦哀求放过孩子,何才杰不但不听酒劲上来还要杀他。沈放被)得还手,打斗之间一刀重伤了姓何的。这下祸闯大了,沈放带着外甥女连夜逃下山。
“你喝多了吧”
就听“哐”的一声响,阿彩把琵琶一摔狠狠瞪了沈放一眼,站起来怒冲冲转到屏风后面去了。
两个男人边吃边聊酒确实已经喝得不少了,可还没到不能自制的程度,这段时间两个人只顾闲谈谁也没注意到阿彩,姑娘突然发火,陆方晓一头雾水颇有几分尴尬。沈放苦笑了一下“陆爷别往心里去,她这是冲我和你没关系。”
“我知道。”
“这孩子命苦。她怎么会流落到那种地方从来没跟我说过,我不敢问也不敢提怕招她伤心。”
陆方晓恍然大悟,难怪阿彩翻脸,说她当过ji)女天底下那个姑娘听,小小年纪有这样的经历心里不定有多苦,怪不得曲子唱得这么哀怨,不由产生几分怜悯“这事不光彩可也不是她的错,好在都过去了。”他看了看四周,“有这样一家店生活过得不错了吧。”
“也谈不上好,只不过吃穿暂时不愁了。”
“不至于吧。”陆方晓狡黠地一笑,“做生意我还是行家,你这种买卖人称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别看你这个酒家门面很小,没有大本钱是干不了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实不相瞒这些年确实有过进斗金的时候,可我姓沈的只配当过路财神,没多少利,钱大多让东家收走了。”
“这店不是你的”
“我哪有那么大本钱。”
这话是真的,从姑婆山逃下来两手空空能够安稳地过子已经不易了,陆方晓感慨地说“其实像现在这样也好,有个阔东家至少后半生不用愁了。”
“哪有这样的好事,你要是晚来两天兴许就见不到我了。”
“为什么”
“我那个东家买卖做不下去了。”沈放似乎已有几分醉意,“你没听说吗,再好的戏也有收锣的时候,”
沈放一仰脖子把碗里的酒全灌进喉咙,看他简直把姑婆山米酒当水喝,陆方晓暗暗思量,这是个酒鬼,哪天喝多了把过去的事说出来就坏了,听他的意思似乎想要离开容县真那样就好了。陆方晓试探着问“那你有什么打算”
“回藤县,寻个好男人把阿彩嫁出去至于我自己”他摇摇头伸手又倒满了一碗酒,才举起来又放下了,“陆爷,你也喝呀。”
“好,我喝。”陆方晓松了一口气,学着沈放的样子把酒一饮而尽,抹了一下嘴,“这就对了,还是落叶归根好,阿彩有了个好归宿你姐姐地下有灵也安心了。”
“话是这么说,谈何容易啊,这得要一大笔钱才行。”
“不至于吧,从这里到藤县说远不远顶多二百里水路,这么些年连个路费也没攒下吗”
“光是路费当然有,可账不能这么算。天底下把媳妇当亲生的一个也没有,阿彩吃过那么多苦我不能眼看着她再受公婆气,我打算招个上门女婿将来我老了也有个依靠。问题是得有份像样的家业好男人才肯入赘,我在藤县房无一间地无一垅,你说这一大笔安家费用从哪来这些天愁也愁死了。”
沈放抱起坛子晃了晃里面已经快空了,哆哆嗦嗦倒出了大半碗一口就喝干了。他把碗一墩喊了一声“阿彩,酒没了。”
真是“人生在世不称意”“举杯销愁愁更愁”,陆方晓见他左一碗右一碗喝得眼睛都有些发红了,忙拦住他
第13章祸起萧墙
第二天东方刚现出一线曙光陆方明父子就走了,蓝玉婷略微松了一口气,心仍是砰砰跳个不停。该怎么办呢杨屋村回是不回她只慌得像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眼看上三竿了陆方晓还在酣睡,她实在忍不了,连喊带推拼了命地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摇醒了。陆方晓听罢原由人像中了邪半晌说不出话来。
丈夫一向足智多谋,看来这回也是难过鬼门关了,蓝玉婷眼里含着泪问他“怎么办”
陆方晓面如死灰“能怎么办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还是回家吧。”
蓝玉婷脂粉不施云鬓散乱跟着丈夫踏上了归程,那陆方晓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闭着眼默默地流泪。驾辕的高头大马哪懂得主人的心境,只道是要回家了,高高兴兴地一路小跑,马铃铛在项下叮当作响,发出悦耳的声音,拉着两个主人走向鬼门关。将近正午时分马车到了杨屋村口,就见不断有人冲出家门,老老少少三三两两大人孩子都往陆家大院方向跑去。这是怎么啦李阿亮拦住个女人一问才知道出大事了陆方明一行四人竟然都死于非命说是途经锁龙口的时候中了枪,官府刚把遗体送回来。蓝玉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不上是惊、是喜、还是怕,一下呆住了。闻听此言陆方晓顿时如同五雷轰顶,人晃两晃只觉喉头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陆府门前夏翠悲痛绝已然一头昏倒在地上,见此景陆方晓心如刀绞在棺木前嚎啕大哭长跪不起,任谁也劝不动。
先人创造了许多美丽的词语流传至今,像什么“皆大欢喜”、“普天同庆”,细想想都经不起推敲,从古至今世上哪有过这样的事往往你的喜就是我的悲,你的就是我的恨,老天爷救了陆方晓夫妇却害了陆方明一家。可怜夏翠平空遭遇横祸几乎成了个木头人,茶不思饭不想往往呆坐终没有半句言语,陆方晓实在不忍见她,可总躲着也不是办法,坊间慢慢出来些流言,说他不见长嫂有悖常理,不会是和这件事有牵连吧陆方晓听了大吃一惊,不得不硬着头皮隔三差五过东府探望。
子过得飞快转眼数月过去了,锁龙口凶案官府追查了一气毫无线索,不得不认定是土匪劫道凶手在逃,草草把案结了。陆方晓闻讯长叹了一口气总算洗清了嫌疑,他心里那份轻松就别提了,感慨万千在地上走来走去,突然他眼睛一亮快步走到画缸旁边伸手抓起一幅卷轴。这陆方晓一生酷字画,早前从贺县送过来一幅山水立轴,还没来得及展开就听说马奎出事了,他忧心忡忡哪还有欣赏的雅兴,现在好了,一天的乌云散尽,他兴冲冲地将画悬起来细细端详,不喜上眉稍。陆方晓断定这幅力作出自文祥文博川之手,货真价实毫无疑问。文祥文博川不但书画双绝还是晚清重臣,自道光二十五年入仕到光绪二年病故,历经四朝始终官居要职,最后荣升武英大学士,专任军机大臣及总理衙门大臣。他的画年代算不上久远,但总归是谢世名人的遗作当得起弥足珍贵这四个字了。画的上方险峰林立,一道瀑布飞泻直下形成一道湍急的河流奔腾而去,一座曲折的木桥横亘两岸,有数人在桥上行走,形态栩栩如生,河畔树木葱茏,岸边石上有一孩童睡卧。陆方晓看罢暗自赞叹,画调高古清润,真是一幅佳作。尤其是构思巧妙动静结合,既有高山流水又具村野趣。整幅画望上去生机盎然,让人不释手。陆方晓一时兴起索临摹它一幅。他持笔在手细细揣摩点点头“这山水的画法还颇有董其昌的笔意呢。”
不知过了多久,梅香轻手轻脚地进来“老爷,您累了半天了,歇一歇用些糕点吧。”说着将手中的小碟放到画案一角。
陆方晓的心极好笑着点点头“我还真有点累了。”他放下笔两手张开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你到架上随便给我拿本书。”
这是他几十年来养成的习惯但凡感觉疲惫的时候就以读书解乏。小丫环顺着老爷手指的方向抽出一本线装书,陆方晓接过来随手翻开一看原来是淮南子览冥训。淮南子一书相传乃是西汉宗室淮南王刘安与门下宾客共同撰著的,览冥训一篇中录有不少优美的古代神话,陆方晓早已烂熟于心,他一目十行地浏览下去,“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以奔月”句中的“姮娥”就是家喻户晓的嫦娥。陆方晓一下楞住了,他这才想起中秋佳节就要到了往年这个时候大嫂是最忙的,要清点库房看看过节的需用还缺哪些,一样一样列出单来打发人去采买。园子里要张灯结彩,都要吩咐下人去做,她还要一处一处检查有不满意的地方再命人改过,总之一直要忙到月圆之夜,两家人在水香榭坐下来团聚才得空歇歇。俗话说每逢佳节倍思亲,大嫂此时的心境必定格外凄凉,她还会张罗吗
陆方晓刚才的兴致一下全败光了,凄凉地苦笑了一下,再也坐不住了,他想让心境平静下来站起出了花厅,沿着弯曲的小径信步走去。秋凉了,一阵轻风掠过水面吹来陆方晓不由打了个冷战,他心绪烦乱木然地望着四周,秀美的小湖荷花盛开,几对鸳鸯慢悠悠地在飘浮的绿叶间穿游;湖畔株株树木生得枝叶繁茂,树冠在头顶交叉好似撑起一个个绿色的伞盖;众多秋虫不知躲在哪里鸣叫,那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园中的景色简直让人疑入桃花源中。然而如此美景他就像没看见一样,心头仿佛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机械地移动脚步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猛然间一扇月亮门拦住去路把他惊醒了,不知怎么回事自己竟然来到了大嫂的住所。陆方晓犹豫一下进了院子,门开着,夏翠坐着桌旁左手拄着头像是在小憩。他放轻脚步进了房间,在一旁坐下来,静静打量着大嫂。夏翠从小受女德教化平素颇注意妆容,可如今脂粉不施面容显得格外憔悴,腮边依稀有两道泪痕。陆方晓本想开口招呼见此景心下一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大嫂进门时陆方晓尚未成年,夏翠一直待他极好,几十年来从未有过一句重言语,他常感叹大哥有福竟娶到这样一位贤良女子,自己哪房妻室也不如她。陆方晓心中不是滋味悄悄起向门口走去。
“你来了。”夏翠醒了,那声音有气无力。
“哦,快到中秋节了我过来看看大嫂。”
“是吗我都忘了,我这就去安排。”说着强撑着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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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祸起萧墙
光阴似箭,转眼到了年底,北京城传来消息袁世凯打算坐龙庭。偌大个中国一下就乱了,有的要民国,有的要皇上,两派剑拔弩张转过年就打了起来。广西督军陆荣廷考虑再三决定加入反袁阵营,响应者接二连三,袁世凯众叛亲离不得不在3月22日宣布取消帝制恢复共和,可共和派哪肯罢休,非要他把“大总统”的位子让出来不可。
这天清晨绣江两岸大雾弥漫,姹紫嫣红的世界只剩下灰白两种颜色,连绵起伏的的山峦变得虚无飘渺,百步以外连人影都辨不清。突然间官道上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白茫茫天地间飞出两匹快马,越来越近,一老一少紧握丝缰箭一样掠过眼前,矫健的身影瞬间融入朦胧的远方。这两个人是夏府的总管樊田夏家的公子夏苍。樊田风尘仆仆从容县赶到桂林督军署,说是家里要给夏翠选个嗣子,族里要娘家舅舅夏苍回去。这是岭南一带习俗,上峰二话不说就准了假。两个人从梧州登船经浔江到藤县,转搭北流江的民船辗转五百里水路赶到了容县县城,这时已经是半夜了,在龙门府好歹合了合眼,天一亮换乘快马直奔大小姐家。夏苍思念姐姐,马打得飞快恨不得一下就飞到杨屋村。正在这时候樊田却停了下来:“锁龙口到了,先别往前走。”
“为什么”夏苍跳下马疑惑地望着他。
锁龙口这个名字也不知是哪朝哪代什么人起的,说它恰当真不为过。绣江两岸峰峦对峙,水从西南方向来,随着山形地势的变化时缓时急,到了这个地方突然被峭壁迎头拦住,绣江愤怒起来,一浪接一浪拼命地撞击它,终究是无济于事,不得不悻悻地转了个弯,谁知两岸的青山不依不饶似乎根本就没打算放它过去,三百多米宽的河面被挤得只剩下几十丈,绣江恰似一条巨龙被人扼住喉咙,实在忍无可忍咆哮起来,只见峡谷里白浪滔天,汹涌的江水如同拼死一搏的千军万马杀向前去,争先恐后从夹缝之间夺路而出,天地间回荡着摄人心魄的吼声。樊田隐身在一块岩石后面,警惕地望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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