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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灵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touchinghk

    彼时太子仍是餐餐茹素“清肠养生”,瘦得竹竿一般,闻言只能摇头苦笑。

    寄人篱下,皇帝和太子又能如何小太子连贡品的模样都不曾瞅见,还是从东宫内侍的言语之间才得知有这样珍贵的“宝贝”。

    今年恰逢大司马六十大寿,皇后本欲大操大办一场。

    可是她孕相不佳,初孕伊始便卧床保胎,无力操持。

    皇帝也曾嗫喏着提过:“不若今年便由沈婕妤替你分忧…”

    话还未说完,便被皇后似笑非笑地回道:“沈妹妹有这等心,妾再欣慰不过。待妾手书一封告知父亲大人,今年寿宴便由沈王两位妹妹替妾主持罢。”

    皇帝闻言,立刻作罢,大手一挥,再也不敢提沈氏的名字。

    趁着皇后怀孕体虚,让低等嫔妃替大司马主持寿宴

    皇帝生怕大司马得知之后,气得立刻进宫甩他一个大耳瓜子。皇帝爱美人,可是更爱惜自己的性命。他不过耳根子软,听了沈氏的撺掇想分皇后的后宫协理权,可是一听皇后要将这事捅到大司马面前,便立刻怂成了一滩水。

    可如今寿宴设在大司马府上,皇帝却真心犯起了难。

    让他出宫入大司马府上拜寿,他丢不起那个人也没那个胆。可是着内侍大监赐些东西下去,又显得不够郑重…

    皇后想了法子替皇帝解围:“睿儿身为储君,也可亲往拜寿,以示皇恩浩荡。”

    皇帝沉默,犹豫半晌之后终究点了头,说:“好。”

    从含章殿出来,小太子一路疾行赶回东宫,沙苑小跑着跟在他的身后,几乎跟不上他飞快的步伐。

    待回到东宫,小太子直直奔入殿内,砰地一声将房门甩上。沙苑知机,守在殿门数米之前扬声说:“太子有令,任何人不得入殿。”

    而长信殿中,紧闭房门的小太子面色铁青,长长出一口气后,连撕带扯除下身上的绶带熏裳,毫不留情丢在地上。

    “你怎么回事”他怒意难耐,颈间一串小红印,冲泰安发难道。

    泰安顺着他的外衫一道被抛了下来,稳稳站在地上,此时眉间怒气丝毫不亚于他:“你才是怎么回事我一个劲儿告诉你,不能答应皇后,千万不能答应皇后!你怎的就是不听”

    “我看那皇后重面子的很!她要搏贤良淑德的名声,你便顺风使舵。你直说自己年幼不堪大用,推托腿上伤势未好,她顾全自己温柔慈母的名声,怎么好逼迫你”泰安心焦,一连串理由脱口而出。

    皇后初初询问太子,她藏在怀中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连理由都替他想好,恨不能一字一句教他说出来。哪知他半点不领情,对着皇后一口应下,不曾有半点犹豫。

    “小太子,你别犯傻!”她跳上桌案,满目焦灼与他平视,“面子这玩意,哪比得过命重要你尚在韬晦中,万不可与大司马正面对上,还不如避其锋芒躲在东宫中。如今我们东宫有人,她就算要动你也要掂量一下,你若去了大司马府上,便是羊入虎口啊!再搞出个逼/奸之类的,你还怎么活”

    泰安所说,何尝有错

    可小太子冷笑数声,喝她:“幼稚!”

    她一路上在他耳边嗡嗡说个不停,见他不理会便急得上窜下跳对他又掐又捏,恼人的小猴子一般!

    她当他是什么二傻子吗这么浅显的道理,他又岂会不明

    小太子摸着脖子上一小块红痕,气得




34.寿宴
    满朝大臣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这满腹草莽的木匠皇帝, 没头没脑问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闪舞

    裴郡之被点到名字, 只得硬着头皮答:“道之以德,齐之以礼, 有所不行, 知和而和和而不同…”

    洋洋洒洒, 不知所云。

    皇帝哪里听得懂, 连忙脸带笑意止住裴郡之:“爱卿说的是!说的是!只是我以为,冤家宜解不宜结,君子不记隔夜仇。你与大司马均是我大燕肱股之臣,理当和睦相处。如今大司马六十大寿,爱卿合该前往祝寿才是!”

    皇帝嘻嘻哈哈,满口大白话, 不待裴郡之回答,已经斩钉截铁发了话:“就这么定了!四月初八大司马做寿, 我留在宫中陪伴孕中的皇后, 裴爱卿勿忘备礼参宴, 回来也好给我讲讲寿宴上的盛况。”

    中书令裴郡之仍目瞪口呆地盯着皇帝离去的背影,想不明白没头没脑的,圣人唱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光禄大夫沈知云同属清流一党, 惯常与裴郡之交好, 忍不住凑上前去打听:“圣人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对近来的党争有所不满”

    裴郡之一抬手, 果断制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缓缓地摇了摇头。

    而在东宫中, 泰安十分不解地望着小太子:“…本就是一场鸿门宴,有一个想害你的大司马还不够吗为何还要你阿爹让中书令也去参宴中书令裴郡之,不是想废掉你的太子之位吗”

    小太子神情尚且轻松,答道:“泰安,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裴郡之确然是大司马陈克令的敌人,但观如今态势,裴家不落井下石就已经难得,决计称不上小太子的朋友。

    泰安清澈的目光中满满担忧,眉头紧锁,。

    小太子掩饰似地咳了一声:“寿宴上若有清流一党观席,总归不会任由大司马行事放肆。”

    酒宴之上,大司马难免放浪形骸。裴郡之自诩忠皇权重规矩,又怎会放过抓小辫子的机会

    “放心吧,泰安。”他微笑着眨眨眼,“裴郡之恨我,总不如他恨大司马陈克令来得多。”

    泰安丝毫不能放心。

    可是小太子将话已说到了这个地步,泰安只能住了口,垂下眼睛,唇角勉强挤出一抹微笑,顺着他的意思说:“…那就好。”

    她再也没说过劝他早做准备,或者装病避风头之类的话。

    可待到四月初八当日,小太子清早出宫之前,泰安吃了秤砣铁了心,死活都要跟随他一同前去。

    “听话。”小太子万分无奈,“以后总有机会带你出宫看看。这次情势难辨,身边时时都有随从,我去赴宴带着你不方便。”

    他言辞之间还当她小孩子脾气,这般坚持是为了贪玩。

    泰安也不解释,只双手紧紧抓住他胸前衣襟,小小的壁虎一样:“你莫想瞒我!寿宴是在晚上,你清早便出宫,一整天的时间难道都是待在陈府中吗”

    “我不管!”她视死如归一般,“你有本事,就拿浆糊将我黏在东宫的床上!否则你若不带我,我便偷偷藏在沙苑身上,总归是要跟在你身边的!”

    拿浆糊粘她亏她想得出来!

    连衣袖划破半点都嘤嘤闹个不休的小公主,若是他当真将她整张花纸粘起来,还不知她要哭成什么样…

    小太子抚额,思前想后又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到底还是对着泰安点了头:“万事皆要听我吩咐,再不可像上次含章殿中那样冲动!”

    巳时刚过,太子的车驾便从朱雀门中缓缓驶出。沙苑随侍太子身边,而东宫率卫李少林亲自领兵,前后二十余位侍卫跟随。

    而时隔整整三十载春秋,泰安又一次离开了皇宫。

    出宫门的时候,她扒在他领口,下意识地回身一望,只见两扇朱红色的宫门在她面前缓缓合上,感到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路上,她一反常态十分安静,倒惹来小太子压低声音数次追问:“怎么了你自己闹着出宫,现在又不开心吗怎么一直不说话”

    泰安回过神来,立刻掩了下意识的心虚,小声嘀咕:“…出宫前明明是你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露了马脚,怎么我这么乖巧听话,你倒不满意了你说你这个人,是不是太挑三拣四了些我怎么做,你都不满意”

    她叽叽呱呱聒噪起来,小太子却霎时熨帖许多,听着她麻雀一般恼人的絮叨,倒似心口一块大石落了地,仿若体味到生机盎然的烟火气息。

    泰安预料的不错,小太子一早出宫果然并不是直奔陈府。而是东城绕了一圈之后,拐进了故太傅裴家。

    太子妃裴安素像是早知他会前来,亭亭玉立地等在偏廊外。

    她仍在孝期当中,衣着素净,乍看平平无奇,可细细一看便能分辨,她藕荷色的长裙之上,用几不可查的银色细线绣出朵朵梅花,与她一身傲然的风姿十分相称。

    一年未见,她削瘦许多,原本圆润的下巴露出略有些凌厉的线条,而她为了掩饰那略有些突兀的锋芒,特意梳了双环垂髻贴在脸侧,平添许多娇俏。

    而同样一年未见的小太子,因这一年中衣食富足,拔高了许多身量。喉结尽显,下巴微青,腰身仍是少年的修长,肩膀却宽厚许多。

    两人站在一处,仿若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裴安素抿了唇角,对小太子盈盈一拜,露出纤细雪白的后颈,一举一动无可挑剔,好似曾经千百次地演练过。

    “殿下可还好”她微微偏头,“听闻殿下将赴寿宴,不知寿礼可曾备好若是不曾,奴倒有一物,可供殿下贺寿之用”

    小太子了然垂眸,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愿闻其详。”

    裴太傅两袖清风,死后更是人走茶凉。裴家嫡子早丧,唯有庶子支应门楣,一家上下拿主意的,到头来还是太子妃一人。

    裴家家底不丰,家中字画虽多,却万没可能拿出什么像样的贺礼。闪舞

    可此时的裴家正厅中央,分明摆了一艘三层的群仙祝寿象牙龙船,雕刻精细寓意极佳,用作贺礼再合适不过。

    价值不菲,绝非裴家的手笔。

    而在那象牙船雕旁边,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身量高挑,样貌娇俏。

    小太子静静看着,心知肚明这牙雕龙船必是秦家送来示好的贺礼,而船边的少女,则是客居裴府的秦家二小姐。

    他未来的太子良娣。

    “本来只想带两瓶御酒。”小太子微笑,扭身对裴安素说,“既然你想得这般周到,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借花献佛了。”

    裴安素恰到好处地低头,温柔地应诺,徐徐转身吩咐家丁,寥寥数语便将一切安排妥当。

    她行事稳妥,挥洒自如,衣饰妥帖,表情完美,宽和大度,举手投足间与宫中母仪天下的皇后,十成十地相似。

    小太子有着一刹的恍惚,一股寒气自尾脊窜上,让他不寒而栗。

    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小太子的右手已下意识地捂上胸口,泰安藏身的那块地方。

    泰安一时不备,小声哎呦了一下:“好生生的,你摸我干嘛”

    熟悉的语气,瞬间便将小太子拽回了啼笑皆非的现实。

    他轻咳一声,眼神掠过裴安素的背影,小声怼泰安道:“怎么说话呢半点公主的样子也没有。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他朝着裴安素的方向努了努嘴。

    泰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重重地哼了一声,半点不退让:“你先看看,跟她在一起的你,和跟我在一起的你自己!”

    “和她在一起便君子如玉温润和煦,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便小肚鸡肠…哼!温柔小意谁不会啊我又不是后宫争宠的嫔妃,犯的着吗”她气鼓鼓地回。

    听着听着,小太子忍俊不禁抿唇一笑。

    她成日里看着傻乎乎的,大事上倒还想得挺明白。

    这话说得半点不错。

    泰安的确“不是”后宫争宠的嫔妃,正如裴安素“是”一样。

    天从人愿,求仁得仁。

    看似各怀心思花枝招展的窈窕少女,其实不过是皇权之下拼命挣扎求生的蝼蚁。

    太子妃将诉求摆得这样明朗,小太子如醍醐灌顶,终于明白了含章殿中,他阿爹对皇后娘娘那无以伦比的温柔从何而来。

    离开之前,小太子和裴安素一对璧人站在府前,依依不舍脉脉无言。再三告别之后,小太子飞快地抚上太子妃的手肘,而太子妃的脸上立刻浮起娇羞的红晕。

    大燕民风开放,小两口情到浓时,丝毫未曾避讳周遭人,一举一动尽皆落在有心人眼中。

    自此之后,太子对守孝中的太子妃情深义重荣宠有加的传闻,终于由内宫之中,逐渐传遍了整个皇城。

    自裴府出来,小太子马不停蹄赶至城南大司马府。路上原本预足了充分的时间,却没想到临到府前数百米,太子的车驾被前来祝寿的车马围得水泄不通。

    沙苑急得皱眉,连声高喊“太子奉旨在此”,声音却被淹没在汹涌的人潮和车流中,没有掀起一丁点波澜。

    二十余名侍卫紧紧挤在车马旁边



35.暗器
    洛酒滴滴入体,醇厚的香气萦绕不散。

    泰安酒意上头, 满面通红地捂住胸口。

    小太子逐渐从咳嗽中恢复过来, 心口湿凉,也后知后觉地捂住自己的胸口。

    满厅宾客笑够之后, 大司马高举手掌拍在小太子背后, 又指使侍女送来巾帕, 假惺惺地关怀:“殿下可还好”

    小太子不示弱, 眼眶通红哑着嗓子说:“大司马这酒甚好,甚好。”

    侍女再行满上,小太子毫不犹豫举杯落肚。接连几杯都是如此,再有人前来敬酒,小太子扶着桌子缓缓起身,身躯摇晃, 像不胜酒力。

    可他握杯的手稳如泰山,再也没有洒过半滴洛酒打湿衣襟。

    “泰安, 你没事吗”他瞅准空隙掩住口, 担忧地低头询问。

    泰安比他还要忧虑, 连忙反问:“小太子,你没事吗”

    可其实他们肉贴肉,又怎会不知彼此狼狈的现状宁愿冒着风险也要问出口, 说到底不过是忧心挂怀过了头。

    酒过三巡, 小太子欲起身告辞, 却被大司马死死按在座位上。

    大司马今夜意气风发, 有人敬酒便来者不拒, 着实饮得多了些,此时喝得吐字不清,大着舌头道:“殿下尚未尝过我府上厨子的绝活,这般告辞岂不是老夫招待不周”

    大司马扭头吩咐家仆上菜,小太子心头咯噔一声,情知此劫怕是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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