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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散尽似曾归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懿儿

    余靖宁在桌上敲着的两根手指停了停。

    “虽说这是东厂头一回和锦衣卫清查天津港,但十三港市舶司向来都有东厂的督查在其中,究竟掺和没掺和过这种事他们自己清楚。若是出了这般私藏夹带走私一类的事,首先心虚的不该是他们吗”余知葳将半个身子向前倾,轻声道,“他们会栽赃,自然我们也会。”

    “锦衣卫的确是有些疏漏,可若不是东厂包庇,锦衣卫又怎会查不出”若是将这样的事端捅出来,那么不管是站在哪方的人,就该先本着一副“坚守大衡历律”的模样讨伐一番,这时东厂要先忙着撇清自己,当然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心思再去管旁人如何。

    余靖宁皱眉:“不成。”

    这又有何不成,难道还有更好更容易的法子吗余知葳心里恼怒,声音也不禁提高了三分:“又有何不可”

    余靖宁见她语气不善,不禁也带着些怒火:“这是要坐实了甘大人‘走私鸦片’的罪名,是弃他与不顾。”

    “甘大人保不住了。”余知葳深觉面前这个人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关二爷,虽说关二爷脸红他脸黑罢,但不义薄云天照样对不起天地良心,她翻了老大的白眼,反唇相讥道,“你自己心里又不是不清楚,非得我将这事儿戳到你门脸儿跟前你才能承认吗”

    余靖宁也冲着她咬牙切齿:“不试试又怎知不成”

    “若是郑指使没有性命之忧也就罢了,可如今这事端哪有能由得你裹乱瞎试的时候,等你那一大圈子兜回来,他俩就手拉着手黄泉路上唱歌儿罢!”余知葳先前还往嘴里塞云片糕,这会儿也不塞了,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说服这位气红了脸充关二爷的世子爷。

    还没等她想出法子来,尤平家的急急从外头回来,道:“世子




第四十一回:躲藏
    西四牌楼处摆摊儿的多,常见的是穿短打老头儿,裤腿儿宽大,裤脚上都缠着布条,没有穿袜子,只登着一双麻鞋,嘴里一声一声吆喝着:“臭豆腐,酱豆腐,卤虾小菜酱黄瓜。”

    自然也有老妇,穿了褐布衫,系了蓝布裙子,头上的包头朝前打着结,腰间围着个青布围裙,也吆喝:“活秧的豌豆哎!多给的豌豆,赛过榛瓤。”她带着的应当是自家的儿媳,还算颇有几分姿色,有些怕羞,总掩着口,只替她婆母买卖算钱称斤两,从袖口露出一截手腕子来,来回路过的人不是瞟她的脸就是瞟她的手腕子。听说这是寡婆媳两个,那小寡妇大约也能算个“豌豆西施”之流,若叫个细酸文人见了,怕是还要说笑两句“文君当垆”的典故,虽然豌豆和杜康美酒差了个十万八千里远。

    不过她家的豌豆总归好卖些。

    此处市井气颇浓,不大讲究,路上又挤又乱,却是热闹非凡。

    沿着街边走过来一个小少年,穿着直裰,才留的发,拿布包着头,一路走一路顾盼,走到那豌豆西施的摊子跟前,那老寡妇就叫了:“诶哟,这不是小六子嘛!好些日子没见了,你娘说送你上书院读书去了,读得怎么样啊诶诶诶对了,上回你们倚翠楼那扫地的丫头上我这儿赊下的还没还呢,回头跟她说一声儿,让她甭忘了啊。”

    豌豆西施也才十几岁年纪,掩着口看着小六子笑,脸上就飞了几抹红。

    余知葳思量了一下,决定先回答她前一个问题,她皱着脸,将自己的手伸给那老寡妇瞧:“书院的先生呲我,还打手板,拿着那么尺把长的寸把宽的木条子,甩得呼啦呼啦响,倍儿疼!”

    老寡妇就笑:“哎哟哟,你这么个拔份儿的文曲星还挨板子,那书院的先生有眼不识金镶玉啊。啊呀,要是我儿子还在,也就和你一般年纪,小哥儿们做个伴儿,一起读书去多好。”

    余知葳扳起脸来,一脸的高深莫测:“诶,话不能这么说。文曲星也是先生打得才做出文章来的。”

    老小两个寡妇就一起笑骂她:“夸两句,尾巴都翘到天上了,一点儿也不面软!”

    余知葳跟着嘿嘿了两句,从襟口摸出来个簪子,转头就跟那豌豆西施说话了:“姐姐,这簪子,包了银的!若是戴姐姐头上,姐姐离上了月宫的那位也就差一丸仙丹了。……你看能还上那赊的吗”

    那小寡妇正脸红,立即就说“能”了。

    老寡妇仄斜着眼睛骂了她一句,抽手拿过那簪子,瞧着还成,骂余知葳道:“小兔崽子,那先生的手板子打少了。”

    余知葳又嘿嘿地笑,两眼弯成两弯小月亮:“您今儿个搽得甚么粉儿啊铅粉颜色灰,恐怕不是罢。”

    老寡妇不明所以:“啊我今儿没擦粉。”

    余知葳立即就把眼睛眯起来了,嘴张了老大,赞道:“哎哟,奇了奇了,吃豌豆也能返老还童啊,下回我得多来点儿。”

    这寡妇算是听明白了,这小崽子是兜着圈子夸自己呢,脸上立即就缓下来一半儿,笑骂道:“你小子,忒油!”

    余知葳又笑了两声,凑近了打听道:“您瞧见咱们胡同那几个花子没”

    “哪几个花子”老寡妇方才被余知葳灌了半壶酒,正五迷三道着,一时间没转过弯儿来,

    余知葳嘴里头啧了几声,仿佛是在思量:“就见天儿墙根儿底下杂耍那几个小孩儿,黑不溜秋,拖着大鼻涕的。”

    “你才多大年纪,叫人家小孩儿。”老寡妇嗔了



第四十二回:高邈
    高三奶奶有点儿微微的郁闷。

    锦衣卫一半的人马都折在甘曹一案中,下狱的下狱,革职的革职,余下因祸得福的一群人如今总算体会到甚么叫“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了——他们各个都忙得脚不沾地。

    她家高三爷年纪轻轻,本是蒙着祖荫做了个百户,混吃等死那俸禄倒也乐得清闲,可这事儿一出,虽说是听闻要升职,还忙得家都回不成了。

    自从甘曹出了事,她家三爷就没回来过,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儿回了趟府,面还没见着呢,就说是来了客,还说是平朔王世子来了,于公于私不得不见一面。

    哼,下回见着他家小六,可得好好罚她杯酒,高三奶奶愤愤想到。

    只是想到这儿,不禁疑惑起来,明明是余家长女,乳名怎的唤作小六是有个甚么说法

    任凭她在自己屋中如何想,余靖宁和万卷却是在前堂见着了高三奶奶好些日子都没见过的高邈。

    那高邈听了两句,看着余靖宁和万卷险些跳起三丈高来:“哎哟我说宁哥儿,谭二郎朝上那一番话说的漂亮啊!我在御道上站着听得我都想抽刀助他,说真的,我也老早想这么说来着,奈何肚子里没多少墨水,说不出来啊。真的,我以后要多跟谭二郎学学。真的,他真的老厉害。”

    高邈这一串儿“真的”闹得余靖宁火蹭蹭蹭往上冒,抽着眉毛喝了一句:“高三郎!”

    高邈的“真的真的”戛然而止。

    余靖宁这才放缓了声音,皱眉道:“我们二人如今这般着急,你好歹也识着些时务,与我二人说一番朝上是个甚么情景,谭二他究竟如何了。莫说甚么‘今后’要与谭二学学之事,我都怕……”

    我都怕他没有今后了。

    高邈摸了摸自己的脑瓜子,暗暗忏悔了一下自己的激动过度,这才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一下朝会上发生的事:“今日朝会,万承平万大人说不但甘曹该查,连十三港海贸之事也该重新考虑考虑。谭二郎先是给甘曹说了情,又是言及海贸不能断,更是言语中明里暗里贬斥阉党之意。紧接着田信那起子人就说他公私不分,再然后……你们就都知道了,裘厂公亲下了令要他下狱。”

    高邈又思量一阵,忽而一拍大腿,高声道:“坏了!这关的不是咱们锦衣卫的诏狱,下的是东厂的诏狱!”

    万卷两眼一翻白,险些晕过去。

    余靖宁头发根都冒着凉气,好歹把万卷给扯住了。他扶了万卷两把,对着高邈拱手道:“好歹相识一场,还请高三哥看顾着些谭二,莫让他在狱中遭了不测。”

    起码得撑到他想办法把他弄出来那一日。

    高邈也正色拱手回到:“尽力一试。我定去为谭二郎上下打点着。今日说要给我升千户,虽说品级还是不高,但到底也官大一级压死人,不知能不能将他调到咱们的诏狱去。”

    “三哥费心了。”余靖宁冲他揖礼道,“我便先替谭二谢谢三哥了。”

    高邈赶忙把他扶起来,口中道着:“不敢当不敢当,你说得对,到底相识一场。如今这般形状,也不知道下一个该轮到谁,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也不能让这绳子在我这儿断了。”

    高邈引着余靖宁再次落了座,摸了摸下巴上才刮过的胡茬,皱了皱眉道:“还有一事……我觉着十分不妥。”

    余靖宁拱手:“三哥请讲。”

    高邈口中啧啧了两声:“谭家小二的父兄委实太不像话了些,自家的儿子出了事,不说奔走罢,好歹也该忧心忧心,他家那两位,怎的好似要着急忙慌和自家人撇清关系似的



第四十三回:大郎
    高邈骑在马上,对着余靖宁道:“谭大郎这厮,据说是在云韶院有个相好,常常往那边去,如今去了应当是能揪出来。”

    余靖宁偏头:“你打算怎么把他揪出来”

    “这……”高邈完全想不到这个“怎么”,于是胡乱答道,“直接揪不就好了。”

    余靖宁挑了挑眉毛,对他附耳道:“你先去镇抚司提一队人来。”

    “是了。”高邈松了缰绳,以拳砸掌,“我怎么没想到呢,若是打起来了该如何那当然是人多占便宜啊!”

    余靖宁:“……”

    云韶院名头大,大的离谱,朝廷还没它屹立的时间长呢。

    进了云韶院,闻见的便全是脂粉气,所谓“倚红偎翠”便不过如此。如今,谭家那位大爷正倚在个姑娘身上喝果子酒。

    那果子酒颜色鲜艳,几人又笑闹着,一不小心就泼在衣衫上头了。

    那姑娘穿了个红衫子,里面露个白主腰,那酒就恰恰泼在白底子上头了。

    那姑娘娇笑着搡了谭怀琅一把,娇娇俏俏笑道:“大爷,都怪你,你瞧瞧我衣裳都脏污了。”

    谭怀玠容貌肖父,清隽而有秀骨,体态纤长,谭怀琅却是生得像亡母,一副富态模样。胖人怕热,不过是初夏季节,随便动动手脚就闹得满头满身的热汗,旁边好些个姑娘给他打扇子。

    他一手捞过那姑娘来,调笑道:“怕甚么啊,美人儿当配花儿,我便在那酒渍上画朵花儿便是了。拿朱砂过来。”

    云韶院的姑娘莺莺呖呖地,娇笑着就端了朱砂过来,还嗔道:“大爷就疼她,怎的不给我画。”

    “诶”谭怀琅一抹嘴,仿佛抹下了千八百斤的油,他撇嘴笑了笑,“别忙,一个一个来,爷都给你们画上嗷。”

    他刚在那姑娘身上落下一笔,就听见外头乱七八糟地吵嚷起来,仿佛还掀桌倒凳的。

    谭怀琅眉头皱了皱,开口骂道:“臭杂拌子,这是要作甚”说罢,将要站起来朝着外面骂两句,外头那乱七八糟的一片都闯了进来。

    当头一个飞鱼纹曳撒的锦衣卫高声道:“奉皇命禁烟,闲杂人等肃静退开。”

    谭怀琅当即一个哆嗦——最近风声紧,查的严,他早就将那些大烟膏子处理掉了,可如今这一激灵,才想起自己原先在云韶院还藏了一副烟杆子,也不知她们收起来没有。

    他双膝一软,不由得就跪了下去,给那少年锦衣卫来了个五体投地,抖如筛糠。

    来的是个百户,虽是武官,可他自己也不过是个都察院九品检校,官高他三品。官大一级都压死人,别说如今这般形状了。

    他伏在地上颤着声儿唤了一句:“大人……”

    那锦衣卫居高临下睨了他一眼,声音挑高了三分:“怎的抖成这样,莫不是做贼心虚了”

    谭怀琅赶忙摇头,哆哆嗦嗦道:“不是……没有……”

    那少年锦衣卫就颐指气使起来了,指着谭怀琅道:“此人形迹可疑,着先押下去审问,你们几个,也别愣着,去旁的屋子也搜搜。”

    谭怀琅除却之前看东厂将他弟弟押下去,还没见过这般大的阵仗,急忙求饶道:“大人……我都招了……不不不,大人我冤枉啊!”

    这别开生面惊世骇俗的求饶,险些就把那锦衣卫听笑了,他忍着笑,再次发号施令道:“将他的嘴堵了,押下去。”

    一群人在云韶院浩浩荡荡闹了小半个时辰才离去,还真是查出不少和鸦片多少有些瓜葛的来。

    倚在门框上的余靖宁撇了撇嘴,心道,果真是鸦片害人啊,拼着丢了命的



第四十四回:艰难
    虽说并未血脉相连,但余知葳和余靖宁罕见地达成了一次血脉相通——他们如今都是一脑门子的官司和满心的乱麻,还是差不多为了同一件事。

    虽说方向不太一样罢。

    此时已是日头西斜,黄昏将近了,余知葳正从西四牌楼往世子府回。

    她并未骑马,也不好在路上撒开了跑,是以虽说是抄了路程最短的小路行走,但脚程倒还不算快。

    “布谷……”绕过个胡同,余知葳不知道怎的,恍惚间好像听见了杜鹃声。

    她陡然一个激灵,都这个季节了,怎的还有杜鹃叫唤,只怕是人学的罢

    余知葳恨不得将全身的力气都攒在耳朵上,就差嫌少阳王妃当初怎么没生出八只耳朵来了。

    “布谷。”

    余知葳这回算是当真听清了,她赶忙把抓住的那一点声响按进自己耳朵里——真的是三长两短!

    她激动不已,赶忙应和起来。

    果真,不多时,从墙头上探出三个脑袋来,冲着她小小声地唤道:“大哥,大哥……”

    余知葳刚忙将手指竖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独自朝着那三只去了。

    直到走到了跟前儿,她才开口道:“如今瞧着都全须全尾的,想必都没甚么事——你们躲了个甚么好地方”

    蛋儿抹了两把鼻涕,先开了口:“大哥教过咱们,灯下黑!我们没出京城,就是离了西四牌楼和八大胡同,上河里把自己洗干净了,换上平时过年节穿得衣裳,瞧着就像好人家的孩子了。”

    二狗急急忙忙接口道:“我们碰上个菜馆子招跑堂的,就假作我们是三兄弟,家里没了大人,讨个营生做。那掌柜的敲我门可怜,就收着了。”

    余知葳点点头,小叫花子常要假扮甚么“老夫病亡,无钱医治”之类的事儿来乞讨,演技应该都很好,她显然无须担心。再看一看这三个,果真是洗干净了,收拾整齐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少年了,若是不仔细瞧,全然瞧不出和以前那三个乞儿有何干系。

    正想着,锤子高高兴兴地从褡裢里扯出一大串子铜钱儿,笑嘻嘻道:“大哥,自己卖力气挣来的果真不一样,揣在身上倍儿踏实。”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个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块儿桃酥,“嘿嘿,大哥,新买来的,先给你吃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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