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烟花散尽似曾归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懿儿

    谭怀玠听了这话,脸色更差了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是阉党惯常的做法。

    “一条鞭法是典型的旧派农本政策。”陈晖不似谭怀玠一般温润,给人一种墨似的深沉稳重之感,连声音也一样,“如今实行不下去,也是因为他们旧派自己的地主老爷尾大不掉,镇日闹出事端来。而取消旅顺港一事却是触及了咱们新派的利益,倘若易地而处,你会怎么看新派”

    “我必然觉得,新派定然会揪住此事不放,当个把柄揣在怀里,穷凶极恶地咬回来几口,好将取消旅顺港的火力分散。”谭怀玠无奈地笑了笑。官场上,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常事,却也是不得不做的事,毕竟防患未然,凡事多想一步总比少想一步要来得稳妥。

    新旧两派的联盟刚刚露出些端倪,看来有人一点都不愿意看到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陈晖看着面前这个少年人,就仿佛是看着十年前的自己,“新旧两派的联盟根本就不算稳固,不过是天下之利都想分一杯羹罢了。你可以为国为民,做个纯臣,但你的盟友未必会。”

    这话无关新派旧派,只说人心。

    “有人会希望我去的。”谭怀玠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舅兄,依旧是一派温润模样,“我身份放在如今这么个情形里,恰巧有那么一点特殊。我以前是旧派人家,如今又是伯朝兄的妹夫,陈家的女婿,算是‘脱旧入新’,要是我做了查案钦差去洛阳,必然会让人看出点‘新派在给旧派施压’的意思。”

    陈晖看着谭怀玠,赞许地笑了笑。

    “那我就更该去了。既然有人希望看到我去,那就更应该遂了他的意。”谭怀玠将手指在茶杯中轻轻一蘸,写出“将计就计”四个字。屋中烧着炭火,暖而干燥,那四个字转瞬即逝,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君子如玉,固然温润无棱角,却是极为坚硬,金刚砸而不坏,水火炼而不销。

    陈晖和谭怀玠相视一笑,继而开口道:“既然贤弟能想明白,为兄的就不担心了,你尽管请命去便是了。贤弟年纪轻轻就进士及第,文章想必作的花团锦簇——奏章记得写得漂亮些。”

    他二人聊得投机,大有秉烛夜谈一夜之势。

    “二位贤臣,瞧瞧都甚么时辰了还不歇息吗”陈月蘅端着个茶盘,上有浓茶一壶茶点少许,“自己连水都不知道添。”

    陈晖捂着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摇头叹道:“果真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为兄的好容易来看你一回,你




第九十六回:觉华
    年节方过,整个大衡却一丁点儿开春的意思都没有,京师中尚且还是寒风料峭着,更不必说辽东这等地界儿了。

    北海湾毗邻辽东,北边水域竟然冻住了——这大约也是叫嚷着旅顺港的原因之一,根本用不成了。那些深水港口还好说些,最北境的辽东湾,简直是让冻了个严严实实,炮车压过恐怕都裂不开。

    宁远城三十里外有个小岛,名曰觉华,距岸十八里远,乃是囤积军粮的地方,上面戍卫的不过一个千户所,皆是水师。

    日头刚有些西沉的意思,冰面上呲溜一声滑过来个十五六岁的小斥候,在冰面上划过一道长长的影子,边呲溜边嚷嚷着:“何总旗,咱们船又冻上了!”

    小少年颇不稳重,沿着岸边,一路边跑边滑,上岸的时候没站稳,一个狗啃泥摔在自家总旗大人跟前。

    名唤何九七的总旗递了好大一个白眼给他,站在岸边,将两手揣在袖笼里:“陆十一,年都过完了,还磕头呢——瞎出溜个啥彪吗”

    陆十一身上裹着胖袄,熊似的,也没披甲。手脚笨拙地在地上挣扎了半天才爬起来:“总旗,咱还凿船吗要不别凿了,天天凿天天冻。这冰冻得,就算把船凿出来了也走不了,咱都能跑马上宁远城送粮了。”

    “行了,先走罢。我去给千户大人说说。”何九七被迎面而来的风刮得一缩脖子,继续揣着手,转头骂骂咧咧往城里走去,“这他娘的鬼天气。”

    陆十一跟在何九七身后,一路上一步三回头,没事干似的拿着个千里镜到处乱看,看着看着,忽然嗷一嗓子嚎起来:“总旗!”

    何九七颇不耐烦第一回头:“又咋的啦你这孩子……”

    “总旗,我刚瞧见有兵!黑咕隆咚的一群,竖的不是咱们大衡的旗子!”陆十一不等他说完,就不管不顾地打断了何九七的话,面色说不出的凝重。

    何九七:“甚么!”

    陆十一慌里慌张,一把将千里镜塞进何九七的手里:“骑兵!下海了!”

    觉华岛上条件恶劣,兵械甲胄都不齐全,莫说是红夷重炮,就算是威远破虏也只在船上有几门,城中火铳手指加上脚趾就数的过来。而且,甚至连甲胄都不齐全,衡军常穿的鱼鳞锁子甲就没几套,大部分的兵卒都只有一副棉罩甲罢了。

    往年无论冬夏,辽东湾本就是天堑,旱鸭子哪里比得上在辽东湾边上长大的水师,根本用不着那么麻烦,可今年偏偏……

    何九七将手里的千里镜放下来,手已经被寒风吹麻了,他将陆十一一把掉了个儿,往千户所驻地一推,吼道:“上鼓楼!击鼓!我去找千户大人。”

    觉华岛就指甲盖大的地方,岛上只有一座屯粮城,两三步就到头了,北门冲港口,南门朝岛内,东西没有门,千户所营房依城而建,连鼓楼都只不过是个置了鼓的高处罢了,其余民居全散落在觉华岛各处。倘若真要是打起来,别说是兵械甲胄,连个可倚傍的城墙都没有!

    辽东湾冰面一马平川毫无遮拦,军配的千里镜最远可观至二十里外,冰上马匹行的慢,他们还有最后那么一点儿的时间准备。

    陆十一和何九七兵分两路,惶急惶急一路飞奔。

    觉华岛千户所的千户赖宏远正于屯粮城中核对账目,忽闻鼓声大作,陡然一惊。猛地



第九十七回:惨状
    大雪填满了觉华岛守军一镐头一镐头生凿出的冰壕,也入土为安一般掩盖了满倒冰面上的尸首。

    必勒格骑在马上,冷漠地看了面前胸背上皆插着箭矢的赖千户,一扯缰绳,马蹄抬起,不管不顾地从赖宏远的身上跨了过去。

    风雪当中,赖宏远的尸首冻成了一块铁骨铮铮的钢板,死不瞑目的双眼结成了两个黑白分明的玻璃球,浑浊不堪。那一身风雪造就的铁骨被兀良哈铁蹄无情地踏过,骨头喀啦喀啦应声断裂,宁折不弯。

    忽而“嗖”地一声,一支短箭直冲着必勒格后心飞去,他身后兵士反应极快,马刀一挥“锵”地一声,那无力的短箭就落了地。

    必勒格回头,眼睛又沉又暗。

    趴在地上只能支着半个身子的何九七几乎连聚焦都困难,身上大团大团的血全都凝结成了绛黑的冰坨子,一张口先吐出一口血来:“狗娘养的。”

    必勒格仄了他一眼,朝着马下头的兵卒使了个眼色,那兵士上墙一马刀就贯穿了何九七的胸背,轻飘飘地像捏死个蚂蚁。

    兀良哈兵卒攻入屯粮城北门,没费多少功夫城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天气太冷,不便当场凌辱,便切菜似的砍头玩,没花多少功夫,城中妇孺便一个不剩了。

    这群地狱修罗玩了个尽兴,便将事先准备好的火油泼满城中,想将这群人的尸首连着粮草一把火烧了。

    第一股烟升上了天空,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粮草的焦糊味和梭巡不去的亡灵混杂在一起,糅杂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当这股烟气狠狠被一卷西北风扯碎的时候,一个托运尸首的兀良哈兵卒莫名其妙被一箭钉在了城墙上。

    旋即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爹!”那是个少年人的声音,正倒嗓,一口气没跟上就喊破了音。

    那孩子瞧着最多也就十三四岁,身边满打满算跟着三四百个人,老弱病残俱全,一双拉着弓的手像是被冻坏了,筛糠似的颤抖起来。

    觉华岛有一主岛和三小岛——磨盘岛、张山岛、阎山岛,赖宏远的长子在战鼓刚擂起来的时候就被自家爹爹从脑后一掌劈晕,送上阎山岛去了。

    那孩子一醒过来就知道事态不妙,拉上所有的家丁,又在东拉西扯在岛上纠集了一群人,勉强算是凑出了个“乌合之众”,发疯一般往主岛上赶。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没见上他爹最后一面。

    那三四百个兵勇拿着自己手里不算是武器的武器,趁着兀良哈兵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全都扯起弓弦,朝着屯粮城冲锋起来。

    那少年人眼睛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一口气杀了三个兀良哈兵卒,刀剑砍在身上仿佛已经不知道疼了。他顶着一身的伤,硬生生冲上前去,见到兵卒就砍。

    他那刀不怎么样,在马刀下没几下就断了刃。他顾也不顾,将箭矢从箭篓当中抽出来,也不往弓上搭了,见人就往下戳。箭上有倒钩,一拔出来就连带着一团血肉,血点子崩在脸上忽的一热,很快就凉下去了。

    终于,这已经失心疯了的少年被一马刀穿了后心,和他爹一样倒在了冷硬的土地上,跟着面前的兵士同归于尽了。

    但冲天而起又被狠狠扯散开的烟气,继续不管不顾地升上了阴沉沉的天空。

    岛上囤积粮料尽焚之后,兀良哈旋即转攻东山,万骑驰冲;巳时,并攻西山,一路涌杀。血染冰面,尸横四野,惶惶然如人间地狱也。

    ……

    宁远卫城中,余知葳正坐在主帐中咬着笔杆思量。

    自



第九十八回:起疑
    觉华岛距宁远卫城不过三十里地,这段距离,陆十一用了一天一夜。

    不用问他在路上所遇都是些甚么,他尸体上的伤自然能替他言明。

    余靖宁盯着自己手里——那印上的血在帐中的炭火烘烤下化了他一手,淌泪般的朝下滴答,散着一股冰凉的腥锈气味。抹不去的血色在余靖宁的手掌上不甚完整地拓下了几个猩红的字“觉华岛千户所千户印”。

    余靖宁微微闭了闭眼睛,好似是朝上抽了口凉气。

    “不对啊。”想都不用想,觉华岛上只一个千户所,要真是数万兀良哈铁骑碾过去,那还不和切菜一样容易余知葳一股戾气“噌”地窜上了眉心,在眉尖郁结成了一团,“兀良哈并无水军,他们是怎么上岛的”

    车四儿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辽东湾本就是天堑,原是不该如此的,可姑娘想一想,今年天气不同于往常,实在是寒冷异常。若是海面冰封,那岂不是……”

    话不必说,所有人都能明白了。

    倘若海面冰封,海上并无遮拦,那就是一马平川,原本用来保命的辽东湾立即就能变成催命符。

    一直不说话的余靖宁终于开了口,很简短地下了个命令:“点兵,出城。”

    一边的名都叫出声儿来:“世子爷,不是说咱们不能出城吗这万一是兀良哈的调虎离山之计怎么办”

    “名都!”余知葳很严厉地呵斥了他一句,见那名都噤了声,神色微微缓和了些,与他说道,“你去与侯指使说,要他在城中守好了,放警惕些。要是有甚么异动,不必客气,直接红夷招呼便是了。”

    余靖宁没对她这个安排表达甚么异议,于是余知葳继续道:“还有,将那小兄弟好生葬了。”

    言罢将兜鍪戴在头上,跟着余靖宁就出了帐子。

    兄妹二人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浮上心头,这事儿不对。

    余靖宁与她说过,原先余家军在兀良哈镇边的时候,和鞑靼瓦剌南下皆不过是打家劫舍罢了,东西没了就打,抢到点好处就跑。可谓是边跑边打,镇日的打游击。

    可兀良哈此次南下,折损了近半兵力,却丝毫没有回退的意思,攻上了衡军储存粮草的觉华岛。

    大衡御守重在宁远城,粮储重在觉华岛,且觉华岛与宁远相犄角,乃是要冲。倘若真是因着冬日寒冷,过不下去日子前来抢劫,根本不必要拿下这样的地方。

    这分明就不是想和衡军打打游击,而是想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了。

    鞑靼和瓦剌南下打游击是为了抢粮,那兀良哈呢他们南下究竟是要作甚在这种几乎是山穷水尽的冬日,到底是依仗着甚么才敢把战线拉这么长

    觉华岛上的兵士冒死前来求援,见死不救不仁不义。就算抛开这一点,也不能再按以前对待鞑靼瓦剌的打法对待他们了。所以哪怕有可能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也非得上觉华岛一看不可。

    骑兵动作快,没多久就行至岸边,发现那车四儿的推断果真不错。

    辽东湾结结实实冻成了一块锃亮的琉璃。

    这块锃亮的琉璃第二回被铁蹄踏过了。

    夜色漆黑,前夜的亡魂还在这里徘徊不去,卷着冷风呼啸在众人的耳边,像是阴魂在喊叫着冤屈和痛苦。

    宁远守军登上了靺鞨口。

    余知葳微微抬头,见那岸上几个杆子上影影绰绰的一团,瞧不真切。

    大雪早就停歇了,稀薄得近乎没有的月光反射在雪地上,模模糊糊。余知葳就就着这一点吝啬的光亮,眯着眼睛,尽力去分辨杆子上挂的是何物



第九十九回:梨花
    一枚信号弹冲上天空,一口气同时炸响了觉华岛这个葫芦两端的战事。

    霎时间,从屯粮城各处涌出了一大批兀良哈兵卒,披甲执锐——这一看不是枕戈待旦,就是有备而来!

    余知葳这时候才看清她黑漆嘛唔的时候“杀”了的两个人,竟然是觉华岛上的汉民!人早就断了气,套上了兀良哈兵卒的衣裳,歪在墙边。

    余知葳“啧”了一声——他们钻进别人的套里了。

    她没甚么太过惊讶的情绪,似乎是早想到有可能是被下套了。不过话说回来,难道他们还真能丢下觉华岛和一大堆疑点不顾吗

    余知葳手里梨花枪一拦一拿,就架住了面前兀良哈兵士的马刀,猛地一提膝,正中他下身。

    那兵士嗷一嗓子,手里头马刀登时脱了手,余知葳长枪一甩,朝前刺去,猩红四溅,这兵士当即毙了命。

    她头回也不回,枪杆向后猛地一送,那枪尾上带着铁枪纂,尖锐无比,这样大的力气扎进去,自然非死即伤。

    不知兀良哈这方有多少人马,但看这架势,大概是比宁远守军上觉华岛的要多些,起码余知葳处是这般。

    她手中梨花枪枪花舞得虎虎生风,一左一右挡开两个兵卒,猛地一翻身,手中长枪向下劈砸,死死压住身前人的马刀。

    此次上觉华岛的铳手少,泰半留在了宁远城中,原因无非就是那么几个。

    先是防着兀良哈“调虎离山”,此外还有一点。

    火器这种东西,无论是火铳还是大炮,除却容易受到风雪的影响以外,都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更换弹药麻烦并且缓慢。
1...2223242526...101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