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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散尽似曾归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懿儿

    笨重的红夷就不必说了,打一发弹药出去简直要了老命。但饶得是轻便的火铳也照样没逃过这一点——三眼神铳尚可连发三弹,鸟铳只能打一发换一次弹药,火绳还不能灭,不然扣扳机也打不出去。

    守城的时候有城可依,并不觉得,一旦在城外拉开了,弊端就彰显无疑,非要严密布阵,冷热兵器交替配合不可。

    铳手多跟在余靖宁身旁,这群兀良哈兵卒好似是看准了余知葳这边火器不多,看着都是冷兵器,专门来捏软柿子。

    与余知葳对峙的那大汉大吼一声,手上骤然加力,想把压在自己刀背上的枪杆掀开来去。

    这大汉力气颇大,余知葳死死朝下压着。可她那看着一捏就碎小手腕子哪里抵得住,握枪的双手颤抖不已,登时就要撑不住了——

    忽然“呲”地一声,她手上的梨花枪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一股连带着毒气的火花喷溅而出,一簇乱七八糟的铁屑蒺藜不要钱似的送上门来,正冲着那大汉的门面而去,给他来了个“满堂彩”。

    那大汉登时脸上开花,发出一声惨叫,手里马刀也架不住了,连连后退,被余知葳向下一戳毙了命。

    方才余知葳劈砸下去之时,那枪尖正对着那大汉的咽喉,正当二人两相较立之时,余知葳艰难地一心二用,腾出一根手指来扯了一下这梨花枪上的火绳。

    她当初第一回随着车四出城迎战,在还未有人讲解的时候用这梨花枪,不过好在是骑兵冲撞,扯了火绳便好一通火花乱呲,颇是震慑人心。

    可后来就不大这么用了。药筒当中的火药有限,她也不是余靖宁这种勋爵世家的纨绔出身,抠门的要命,总不能真当这里面的东西不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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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回:三眼
    余靖宁在葫芦的另一端没比余知葳好多少。

    他方才回头要去屯粮城处找余知葳,就遇上了兀良哈兵卒,前后包抄地想给他来个两面夹击。

    余靖宁一声令下,一众骑铳手骑铳手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鸟铳能及远,又多中,又能透甲,但填装繁琐且不能近战,这群骑兵身上主要配的都是燧发的三眼神铳,主要靠冲撞,连着三发铅弹打出一个声势浩大的开头。

    兀良哈的马匹不比宁远守军的那些,听着枪炮声滚打出来,早就习惯了。兀良哈的战马听见火铳声就腿肚子打颤,三眼神铳三发铅弹打出去,那包围圈的前围就散得七零八落了。

    如今可没有给这群骑铳手换弹药的机会,他们三发铅弹打完之后,当即掉转火铳,将这铁打的硬管子掉了个个,权当个榔头用,抡起来就打,叮呤咣啷劈砸了一波。

    后方的冷兵器骑兵立即补上,很迅速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这口子之后就是余知葳。

    余知葳瞧见自家兄长,激动得眼睛都亮了,差点儿就要流出涕泪来。她眸子太亮了,和晨光微熹之前天东的启明星一个颜色,余靖宁隔着一众兵马,迎着余知葳热烈的目光,差点儿倒头从马上跌下来。他定了定心神,长出一口气,皱眉冲着余知葳打眼色。

    沧海洗笔难书袍泽情谊,并肩作战的默契不是寻常关系所能替代的,余知葳当即领会精神,一杆梨花枪再次呲着火花舞起来。

    如今兀良哈兵卒和宁远守军是个挺奇怪的阵型。一层宁远守军夹着一层兀良哈兵卒,余靖宁和被余知葳像遛狗一样遛过来的那一群夹在最外层,余知葳和方才被一阵火铳冲散的兵卒夹在中间,像是被宁远守军分而化之,成了好几截儿。

    骑兵作战讲究一鼓作气,兄妹二人领着人马,就着扬蹄狂奔的那个冲劲儿,一口气将那群刚被冲散阵型的家伙夹成了个肉馅儿的盒子。

    变成肉馅儿的兀良哈兵卒被冲了个七荤八素,晕头转向地想要反击。奈何胯下战马长嘶,怕极了似的要逃,不少人扯不住缰绳,险些被颠下去。

    这群兀良哈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腰粗肩宽骨架大,哪能一个个都跟浑身的骨架子没重几斤几两重的小玩意儿余知葳一样玩儿“马上飘”,他们只能“马下砸”。

    一群兀良哈兵卒“咣唧咣唧”掉了下去,被不知道是己方还是敌方的战马一通乱踩,脑浆子跟豆腐脑一样溅了一地,肠子都快从嘴里吐出来了。

    余知葳手里梨花枪不停,拦拿扎枪一刻不停,扎一下扯一次火绳,闹得人不是脸上开花就是胸口“炸膛”,百发百中,屡试不爽。

    等到中间的肉馅儿解决得差不多了,余知葳和余靖宁合成一支队伍,此时,三眼神铳终于换上了第二波弹药,又一回发起了冲锋。

    年少的将领大都还不到那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年纪,一般喜欢亲自打先锋,既是长见识也是积累经验,余靖宁也不例外。世子爷晚上才见过觉华岛上的人头旗,心里正憋着火没处发呢,自然是杀红了眼。

    他手中端着三尺五六的三眼神铳,连发三弹。火花四溅,声震寰宇,开花散弹上前就穿人一身窟窿。

    一时间,火铳声,马蹄声,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兀良哈这群精于骑射的土鳖阴谋诡计没耍成,反而再一次吃了火器的亏。

    可再怎么恼恨,也只能把一口怨气憋在心里—



第一百零一回:疑虑
    辽东的太阳头一次这么不留情面地暴晒在觉华岛上。

    浓烈的日光将觉华岛上几日几夜的杀伐的血腥气全都逼了出来,发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气味,连冰雪都盖不住了。

    车四儿领着人探查一番之后,抱着拳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余靖宁从他的神情中读出来些甚么,闭了闭眼睛抽了口气:“说。”

    车四儿喉头滚动,显而易见地哽咽了一下:“觉华岛上军户一千一百二十户,百姓四千三百七十八人,共八千九百七十五人,尽数……尽数……”

    车四儿骨节噼啪响了一阵,颤抖不已,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那句话断在嘴里再也说不下去了。

    不必再往下说,所有人都明白是甚么意思。

    冷风冲面,余知葳难以抑制地眼酸起来,眼睛鼻子仿佛漏成了筛子,寒风在里面横冲直撞地乱窜起来。

    一口冷气撞进了心窝子里,在五脏六腑里遛了一圈,把浑身的热气全都抽了个干净,反上来几滴滚烫的热水,滴滴答答从眼里落在地上。周身立马就冰凉冰凉了。

    屠岛伤天害理,但显然刀剑面前没有天理可言。

    纵然将士们早就见过血海尸山,但这到底不是阵前杀红了眼的时候,面对自己同胞的尸骨,难有不哽咽落泪的。

    一时间,天上地下,只听见轻轻和啜泣,超度死不瞑目的亡灵,魂归天地。

    “受殓尸骨,不管是全尸还是怎么样,都要入土为安。”很久之后,余靖宁才说了一句话,他手握在三眼神铳的铳管上,一双手冻得发青,而骨节却显现出过分用力的惨白。

    余知葳很快抹掉脸上的泪痕。虽说热泪不足以祭亡灵,但活着的人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众人收拾了一天,于正月二十日早晨离开觉华岛。

    一路上气氛沉重,不光是余靖宁一直绷着一张脸,连平时还能说说俏皮话的余知葳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不光是同袍罹难,他们今后仗怎么打,恐怕都要开始重新规划布局。

    兀良哈这一把火将岛上粮草烧了个干净,原本打到明年都绰绰有余的粮草登时就捉襟见肘了。守军不是神仙,没法子变出粮食来,如今也没开春,种不下粮食,就算种下去了,等能吃的时候,几万大活人早就饿死了。

    而现今掌管户部的,又是认裘安仁作干爹的田信,上折子向他讨军饷,军饷能不能讨到先不说,他们不上折子把余靖宁的罪行参个“罄竹难书”就算是好的了。

    大衡民间有句话说得好,叫“好男不当兵”。决策都是一群半辈子没出过龟壳大的京城里的人,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决定的,而他们这群丘八打赢了也不如站在朝堂上那群逞口舌的,打输了更是首当其冲要降下罪来。不管什么缘由,余靖宁作为这群丘八的头头,没能跟开了天眼似的猜到兀良哈要攻觉华岛,最轻也要落下个“查识不清”的罪名。

    余靖宁请命上辽东的时候,阉党才吃过一次瘪,正蛰伏着,这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可如今这阉党恐怕缓过一口气了,这么大个把柄放在眼前,简直就是瞌睡送枕头。

    不抓白不抓。

    而辽东防线绝对不是甚么一朝一夕就能建成的事。把余靖宁换了,阉党那群鼠目寸光的家伙,哪儿还能管他辽东防线怎么着

    “车四儿!”余靖宁一扯缰绳,胯下战马打了两个鼻响,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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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回:锦州
    自觉华岛战役之后,大衡和兀良哈的关系就如同现在的鬼天气一样,降到了冰点,并且还有长期持续的趋势。

    众人自觉华岛回宁远城之后,不过白日间略略修整了一番,便立即开拔向锦州进发。

    面对余知葳的疑问,余靖宁是这样回答的:“管他寅吃卯粮的跟大衡开战是有甚么阴谋诡计,先将人打得山穷水尽,滚回老家去。”

    迷雾重重,不知道暗处藏着多少双眼睛,与其在黑暗中胡乱摸索,不如干脆撕烂了明面上这层东西,到时候他们就没地方躲了。

    余知葳想想也是,举国之力南下的是他们,干脆一口气打服了,以后事端也少。

    今日不刮风不下雪,白日一仰头就能见着太阳,也没甚么云,只是干冷干冷,算是很给人面子。

    锦州距宁远百二十里,快马急行军也不过三个时辰,如今带着炮车,也不过四个时辰左右就能行至城下,到时正好是夜色正浓的时候。

    天色微暗,一众军士混杂在打算吞没夕阳的夜色之中,一路向北疾驰,直到距锦州城五里处才停下脚步,派一斥候先行,前去探查。

    “不能再跟他们客气了——吁!”余靖宁的战马忽然停下脚步,好像有些不适应似的前后踱步,被他一声呵斥住,绕着余知葳兜了个圈。

    他蓦地丢出这么没头没尾一句话,砸得余知葳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个“啊”便脱口而出。

    敢情您之前还跟他们客气来着这时候讲甚么君子之道。

    余靖宁皱着眉头,脊梁骨挺直:“先前只顾着想修筑辽东防线的事,没想到这一头来,还只当他们还和从前的鞑靼瓦剌一样,是南下打秋风来的……到底是我经验少了些。”

    余知葳心里“嗨”了一声,他这是觉得自己“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她扁扁嘴,直截了当问道:“那大哥哥若是要舍了‘凭城坚,用大炮’这一法子,今后要怎么打”

    余靖宁听她这样问话,也不恼,语气依旧是淡淡的:“等拿下锦州来,我就给爹去个信儿。”

    想了想,又解释似的补充了一句:“今后恐怕常要野战,咱们如今人马守城是够了,野战却还欠些。况且京城西郊大营的骑兵骑射也比不上兀良哈,总不能吃亏罢。”

    正说话间,前探的斥候回来了,恭敬道:“总兵,锦州城的人都睡下了,城门紧闭,不过有些寻常防务。”

    余靖宁应了一声,沉声道:“走。”

    兀良哈主力镇日地跟余靖宁在宁远城周边扯皮,早上刚从觉华岛退回营地,这会子恐怕是在舔伤口。是以,锦州城内这一群根本就不是兀良哈主力,领头的是福余卫苏赫巴鲁大汗家里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庶子,名唤胡和鲁。为了抒发被自家爹和朵颜卫那位大汗扔在锦州城的郁闷,一天到晚地拿着城里的流民和俘虏撒气,好一通作威作福。

    衡军果然没跟这群人客气,一上来就拿红夷跟人打招呼,几炮下去,锦州城厚重的城墙嗡嗡颤动,扑簌簌朝下落灰,滚了一片砖石。

    余知葳“啧”了一声。

    这锦州城虽说是有瓮城有月城,但城墙跟没修缮之前的宁远城一样,不说是豆腐渣工程也不怎么能抗炮。

    锦州城内的兀良哈兵卒被轰响的红夷大炮震醒的时候,几乎是懵的,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到底是地动了还是炮响——他们才听闻自家主力部队上了觉华岛烧衡军的粮草,怎的这衡军不去救觉华岛,



第一百零三回:铳手
    这开场虚张声势一般,打得规模宏大漂亮无比,几轮火炮过后,锦州城势如危卵,瓮城城墙几乎无一幸免尽数坍塌,七零八落趴在地上。

    这时候炮火稍歇,云梯攻城车一拥而上,密密麻麻的步卒涌了上来。

    衡军骑兵不如兀良哈,这是事实,靠着火器加持短时间几次遭遇战的确没有问题。但火器不是万能的,换弹药缓慢麻烦的弊端也十分显眼,肯定不能长时间和精于骑射的兀良哈骑兵野战,要想取胜,必得扬长避短。

    于是此回攻打锦州必然得速战速决,赶在兀良哈主力来援之前攻下锦州城,首先在面子和气势上就得给人一个下马威。

    其实炮火稍歇是弹药不够用了,但却仿佛是要变换阵型一般,让步卒冲上前去了。

    余靖宁教过余知葳:虚则实之,实者虚之。兵者诡道,这虚虚实实结合在一起,不让人后背发寒都难。

    余知葳冲着余靖宁使了一个眼色,也跨出去,跟着步卒冲锋上前。

    余靖宁虽说眉尖蹙了蹙,但并未说甚么。若真要历练,那余知葳必然要和普通兵士一般,而按照普通兵士来看,她显然还坐不到不用前去冲锋的位置。

    云梯搭好之后,轻装弩兵打头阵,冲锋在前,人手一把小巧的劲弩。莫看这小玩意儿射程近,穿透力却极强,所过之处血花四溅,城头上兀良哈兵卒一个接着一个的哀嚎。

    余知葳是铳手,跟在那轻装弩兵之后。铳手一左一右各配一个手持长矛盾牌的冷兵器步卒,配合着攀附而上,趁着火铳补弹药冷却的当空儿,一桶一个准。

    城上手忙脚乱了好一阵,终于勉勉强强回过神来,架起锅开始烧滚油。滚油这东西泼下来,可不比寻常箭矢,都是有准星儿有目标的,好躲。这滚油泼下来谁知道往哪儿喷溅,况且这又是在云梯上,一个不小心让烫着了连缩手跳脚都不敢——容易栽下去。

    余知葳端着鸟铳,铳上准星儿照门一线,一铅子儿就放出去了。

    鸟铳准头极好,余知葳准头更是不差,这一铳打上去,“崩”地一下,在那油锅之上擦出一片火星。

    那油锅顺势朝里翻了进去,铅弹炸裂,一锅滚油泼在地上登时就窜起了三丈高的火苗,滋啦滋啦地烧成一片。

    还没送给敌人的滚油先让自己吃了大亏,城上兀良哈兵卒不禁有些恼怒,好几个弓手搭箭就朝着余知葳而来。她两边的冷兵器步卒毫不含糊,两个盾牌在她身前打出一道人为屏障,牢牢将人包裹在内。

    那几支箭出师未捷,木头杆子全都折断在盾牌上。

    就趁着这么一回儿功夫,余知葳手上翻飞,换弹药简直是快突破极限了。那两支箭在盾牌上撞断了脑袋的一刹那,又一枚铅子儿破膛而出,和方才起火的那一处连带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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