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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散尽似曾归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懿儿
    余知葳摇了摇头用左手将那单子接了过来,略略扫了一眼:“这我如何看得出成不成,除却这个‘谭怀玠’和‘陈三姑娘’,这上头的人我可都不认得。”

    余靖宁一抽手将她手上的单子拿了回来:“不过就是给你‘过目’一下。”

    余知葳哼哼,这还真是‘过目’啊,就只能看一眼。

    余靖宁端起茶来吹了吹,轻轻抿了一口:“不认得才对呢,余家大姑娘初来京城,也好让京中的太太姑娘们都瞧瞧这余知葳是个甚么模样。”

    那名单上列的大都是京城世家中的姑娘,也不乏有些年轻的少奶奶——若要让余家大姑娘“余知葳”头一回踏入京城权贵圈,这回余知葳的十二岁生辰宴自然是个再合适不过时机。

    既有由头,又是在自家的地盘上,若是错过了,那就不知要等多久才能寻上这样的好时机了。

    余知葳挺直了自己的身板,捏着帕子惺惺作态道:“妹妹体弱,又还年幼,难免仪态不端,礼数做不周全……”

    “行了。”余靖宁艰难地咽下了口中的茶水,“别扭捏作态……”

    余知葳扔了帕子挑眉毛:“你真的觉得我能‘见人’了”

    余靖宁:“你若是不故意气我,大抵是可以的。不过,当众出丑,对你自己又有何好处”

    余知葳摇摇头,不得不说,余靖宁说得有理,她的确也不大可能自毁城墙。

    只是,余知葳的生辰在三月十二,只有不到十日的时间了,这生辰宴究竟该要如何来办呢

    余知葳瞥了瞥每日在宫里勉强装个笑脸当值、和裘厂公抬头不见低头见,回到家还要操持大小事务的余靖宁,觉得委实不能把这活儿再安在他身上了。

    本来管家这活计该是余知葳做才对,她这段时间来也学了许多,照理来说也该放手让她试炼试炼了,可余靖宁不。

    但凡余知葳要是出半点儿错处,他照样皱着眉头大包大揽地将管家的活计全都收拢回去,忙得日日顶着两眼乌黑出了门。

    余知葳长叹了一口气,大约某些人生来就是个操心的命,管他操的是不是闲心。

    为了避免余靖宁“积劳成疾英年早逝”,毫无经验的余知葳火速给陈月蘅传了个话,呼唤她的月姐姐来帮忙。

    陈月蘅效率颇高,第二日就登门拜访了。

    蕤灯榭之中,陈月蘅略略扫了一眼单子,开口道:“我瞧过了,这里头多是与你家熟识的权贵,新派旧派皆有,甚至……还有几家是和余家向来不对付的。我说小六啊,你哥哥真是半分不疼惜你,就算是要你在京师的姑娘太太们中‘亮个相’,也不必做这么难的局。”

    余知葳撑着头:“虽不敢说一劳永逸,但好歹也得事半功倍才成啊。像月姐姐你本就喜欢我,你说我好那当是情分,是你的‘一家之言’,就得要与我家不对付的人都说我好了,那才能显得我是‘蕙质兰心才识过人’,有‘大家




第二十九回:生辰
    世子府的园子是余靖宁闲来无事时捯饬的,甫一进去时有几棵挺高大的树掩着,里面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待到走近了方能瞧见里面的景致,颇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不禁要叹一句风雅。

    园中修有水池,又开了大片的海棠花,各色假山石嶙峋,一步一景,移步换景,当真是极好的景致。

    世子府鲜少设宴,是以,许多人正是要来瞧个新鲜,还未见着人,就被这园中的景致吸引了去。

    有女眷摇着扇子,轻声道:“不是说这平朔王世子是西北苦寒之地来的吗,这园子我怎瞧出一派江南风情来,好不风雅。”这正是田信家的女眷,如今田信连跳两级做了户部尚书这个油水颇厚的肥差,他妻子自然是“妻凭夫贵”成了尚书夫人。

    她旁边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挽住了她的胳膊:“娘,你不知道,现下江南不时兴这个了,他们都摆大西洋钟,修那种屋顶尖尖的塔,那才叫好看。”这是田信家的二姑娘,田双玉。田夫人生了三个小子,好容易得一个姑娘,自然是日日带在身边。

    她娘将扇子往她身上扑了扑,嗔怪道:“没事儿别和‘新派’那起子人瞎胡闹,我怎的没瞧出哪里好看来咱们大衡的姑娘多规矩,没得学那些洋姑子,半点儿也不知礼数。”

    田双玉扁扁嘴,皱鼻子不吭声了。

    还没等她把她娘这句话琢磨出个滋味儿来,便又有个女孩子过来,冲她两人打招呼道:“田伯母,双玉妹妹。”

    那姑娘穿着鹅黄的交领长袄,衣上饰有缠枝玉兰,系着橘红的织金马面裙,这是国子监祭酒夏伟才的嫡女夏锦繁。身后跟着她的庶妹夏锦絮,虽说姐妹二人的打扮如出一辙,都是一样衣裳,颈上挂金锁,鬓边饰南珠,但还是显而易见地瞧出嫡庶分别来。

    田信和夏伟才在政见上出奇地相合,没想到喜好上也是臭味相投你,自然要“相见恨晚”一下子,一来二去的,连家中女眷也互相熟识。

    田夫人甩着帕子,颠簸着脸上的肥肉,热络地上前和她攀谈:“繁姐儿,怎么没见你母亲”

    夏锦繁行过礼,挥了挥帕子,娇娇俏俏笑了:“临了要出门,又说心口闷,回屋歇下了。”

    田夫人当然要端出一副“我心甚忧”的模样,半是关心半是忧虑地道:“你母亲这身子总不见好,总得好好找个大夫瞧瞧才是。”

    夏锦繁扶了扶鬓边的东珠,似有所指道:“老毛病啦,不过就是不乐意去些冷门冷灶的吃那些凉冰冰的饭,怕吃了身子更要不爽快。可我家又应下了这帖子,总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就只能由我们这两个不成器的前来了。”

    夏锦絮跟在长姐身后,也不说话,只是听她说这话微微有些惊愕。等她敛了惊讶的神色,慢慢自己在心里又转了一圈,竟然在面上好似又产生出些敬佩的神情来。

    田双玉眼睛朝下看,盯着自己鞋尖儿了半天,见自己母亲和夏锦繁还没寒暄完,终于不耐地开了口:“娘,那边儿戏台子要开唱了,我先上前头去了。”

    田夫人一挥帕子:“双玉,双玉!”她朝着夏家姐妹笑了笑,“你看双玉这孩子,一点儿规矩都没有的,我去把她捉来教训教训。”

    说



第三十回:偶遇
    如今时候尚早,还不到用饭的点儿,众人自然都是围着戏台子听上头咿咿呀呀。

    这请的是京城里头有名的戏班子,各位姑娘太太都自己点了戏,自然有世子府的小丫鬟们端上茶水瓜子,还有各色点心,好不惬意。

    可本应是主角儿的余知葳却是半点儿不惬意,她趁人不注意,悄悄离了席,往自己院子那头儿去了。

    她方才被个疾行又没走稳的小丫头撞了一下,一不小心泼了一鞋子的酥酪。

    那小丫头被尤平家的拉去训斥了,哭哭啼啼了许久,余知葳听着不耐,便说要自己回去换一双鞋。此时还未被太多人瞧见,人们的注意力都在戏台子上,离开一会子也不打紧。若是快快换了鞋袜,说不定旁人根本不会注意到。

    尤平家的皱眉想了想,很快便应了,只是点了惊蛰跟上。

    余知葳脚程快,惊蛰得在后头一路小跑才跟得上,果真是没花多少时候就从屋中出来了。

    她住的屋子临水,若是回到那戏台附近,须得穿过一段建在水上的阁廊,路程长,却修的颇是清雅。一旁的池子中栽了荷花,如今还不到花期,那茎啊杆啊的都光秃秃兀自立着,颇有瘦骨,显现出一种枯瘦的美感。

    余知葳领着惊蛰迅速地往回赶,她目力不错,老远就瞧见那阁廊上立了个人,立即就慢了下来。

    惊蛰气喘吁吁的,拿出帕子拭头上的汗珠,开口问道:“姑娘,那是谁啊”

    余知葳朝后偏了偏头:“夏锦繁,咱们先前见过的。”

    惊蛰不禁有些吃惊,忙问道:“这夏家大姑娘二姑娘都穿得一个样子,姑娘是怎么瞧出来的”

    余知葳看了两眼,确定夏锦繁还没往她这头瞧,迅速刮了一下惊蛰鼻子:“你姑娘我天生一双鹰眼。”

    惊蛰皱了皱鼻子,嘟嘴嗔道:“姑娘!”

    余知葳将一根手指竖在唇边,冲着惊蛰:“嘘,一会儿让人家瞧见了。”

    惊蛰立马得令闭嘴。

    她主仆二人缓步走着,慢慢移动到夏锦繁面前,余知葳率先开了口:“怎的这般巧,在此处遇见了夏姐姐,姐姐这是”

    夏锦繁转过脸来,笑道:“原来是余家妹妹,我方才去更衣,谁知出来却迷了路,兜兜转转就走到了这儿,瞧这残荷好看,一不留神竟耽误了许多时候,妹妹莫要取笑姐姐才好。”

    余知葳觉得夏锦繁这笑容恰到好处,多一分谄媚少一分冷清,不禁感叹她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感叹之余觉得自己应该以这夏锦繁为标杆,把这“皮笑肉不笑”练个炉火纯青恰如其分,于是立即上阵操练,学着夏锦繁的笑也开口道:“怎会。姐姐在京中素有才名,见了残荷便能觉出其美,不像我,只知道这莲子清甜莲藕脆嫩,只是还不到时候罢了。我果真是个大大的俗人。”

    闲人才会有闲情去乱转着眸子寻诗意,她先前疲于讨生活,自然是要先往填饱肚肠上想。

    “食色性也。”夏锦繁低了低头,“妹妹年纪小,贪嘴些也也无妨。”

    二人面对莲池,沉默了好一阵子。

    余知葳笑得脸都僵了,心道这活儿果真“非人”,她在心里头暗暗地数数,打算数到十就开口叫夏锦繁回去。

    谁知她才数到五,



第三十一回:兄长
    阁廊地上铺的是木板,走起路来有一种特别的声响。

    余知葳夏锦繁显然是先后就听见这种脚步声了,夏锦繁当机立断,一把扯住了余知葳的手腕子:“余家妹妹,你怎的这般不知礼数出口狂言皇家婚娶的事儿怎么能是我们这种姑娘家能随口拿来当笑话说的”

    余知葳看着钳住她腕子的手,险些就把她掼起来扔到旁边的水池子里去。可她又不好轻易露出自己的功夫底子,只好装作掰不开夏锦繁手腕的模样,也装腔作势地大喊起来:“姐姐你把我腕子快捏断了,妹妹才来京中,怎会所有人都记得住。不过是忘了姐姐的名字,你也不能这般污蔑我啊。”

    戏台上锣鼓胡琴的声音远远飘进耳朵,台上台下水池边俱是一处好戏。

    来者站定了,冷冷开口道:“夏姑娘。”

    余知葳连夏锦繁的手腕都不掰了,高兴得险些涕泗横流。

    那声音是余靖宁的。

    夏锦繁尴尬地转过头来,勉强又把“夏氏招牌笑容”挂在了脸上:“世子爷。”又瞟了一眼他身后,接着道,“谭寺正。”

    余知葳:“姐姐,好疼啊,你别捏我腕子了。”

    夏锦繁从容不迫地松开了手,冲着余知葳笑道:“对不住。”

    余知葳抬起手来冲着自己的手腕哈气,揉着手腕满脸的委屈,站在原地不说话。

    余靖宁踱步过来,冲着夏锦繁笑了一下——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面无表情地上扬了一下嘴角:“夏姑娘,余某奉劝一句,我们余家的姑娘,自有兄长来教养,还不需某些无关紧要的旁人来费心。”

    夏锦繁也上前走了两步:“世子爷多心了,不过是小姐妹间争执两句罢了,犯不着世子爷在这儿横眉冷对的。再者说,若是余家妹妹当真犯了错处,世子爷定然是不会包庇的,您说是不是”

    谁知余靖宁却忽然朝前又走了几步,一把捏住了夏锦繁的手腕。

    她没想到余靖宁会有此等动作,当即愣在原地,等她反应过来想要挣脱时,却早已来不及了。

    夏锦繁惊慌失措,连声音都颤了起来:“余靖宁你要作甚么”

    余靖宁神色寡淡地将脸凑到她面前,却又略一偏头,凑在了她耳边:“夏姑娘,若是现下来了第五个人,你觉得会如何呢余某自然是无所谓,传出去了不过是落个浪荡子不肖儿的名声。不过钟鸣鼎食之家多出纨绔,人家说不定还巴不得我这般呢。可夏姑娘该怎么办呢没关系,夏姑娘若是害怕,现下大可以继续扯开嗓子喊人。”

    夏锦繁脸色涨红,好半天才憋出一个字来:“你!”

    她听闻平朔王世子是最最无趣的那一种人,常年哭丧着脸,难得见几丝笑意,平日里既无玩乐之意也不和其他世家子弟结交,只知道仪鸾司世子府两地跑,实属是个“木头”。她万万想不到那个板正得像庙里的神像一般的余靖宁如今会这样与她说话。

    一旁儒雅秀致的大理寺正好整以暇扇着扇子:“余贤弟这话说的就不对了。”

    夏锦繁暗暗松了一口气,谁知那谭怀玠又开口了:“这哪里需要第五个人在,我难道不既是外人又是证人吗”

    夏锦繁险些当即昏死过去,眼前黑了好半晌才缓过来,对着余靖宁道:“世子爷你究竟想如何”

    余靖宁在她耳边小声道:“给夏姑娘两条路,第一,把你想污蔑我妹妹的话全都咽下去,我现在松开你,你自己回席上。第二,咱们俩就这么待着,一直等到夏二姑娘或是



第三十二回:开宴
    日头转到了正中,便有些泼辣的少奶奶笑着闹了起来:“我说小寿星,你怎么还不开席啊,是把我们叫来就陪你看这咿咿呀呀你可是主家。”

    这句话喊出来之前,余知葳正坐在陈月蘅旁边儿,看她把今日带来的礼拆给她看。

    是一架精巧的单筒西洋千里镜,上头的珐琅彩精妙绝伦,绘了好些生了翅膀的胖娃娃。

    余知葳将东西拿在手上把玩,笑道:“这小天使绘得怪可人儿的。”

    陈月蘅微微有些惊诧:“你认得”她觉得依照余家的作风,她断不会认得这些个西洋画画的都是甚么才对。

    余知葳立即端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给她看。

    好再陈月蘅也并未深究,只是兴致颇高地和她说:“快试试,我二哥哥说这是不列颠做的新式千里镜,比以往咱们大衡做的,和他们自己做的看得都清楚。军用的咱们自然瞧不见,这是他们拿给太太姑娘顽的。我二哥哥托了好些人才买上。”

    余知葳闻言立即试了试,刚把千里镜举起来,就瞧见不知哪位太太杂草丛生的鼻毛,吓得她险些把千里镜扔在地上。

    可取下千里镜的余知葳还是忍着惊魂未定,拍了拍陈月蘅的手:“真好,可真真儿是个稀罕玩意儿。”

    陈月蘅抿嘴笑,又对着余知葳道:“你晚上拿着这个看星星,保证比钦天监那些胡子白了的还厉害些。”

    就是这时候,那位吏部高侍郎的三儿媳妇笑着喊余知葳了。

    余知葳当即笑着回应了:“这我可得差个人去问问了,可别是我家的厨娘自个儿贪嘴,饿坏了我们高三奶奶,等会儿三爷该拿我哥哥问罪了。”

    众人嘻嘻哈哈笑成一片。

    未到一炷香的时间,众人便离了戏台落座,可以落箸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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