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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散尽似曾归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懿儿

    杯盘狼藉。

    满桌子都是翻倒的杯子,很浓烈的酒味儿冲的人脑仁儿生疼,弥漫着一种令人沉溺在当中的味道。周遭清醒的,不过一个余靖宁罢了,他使劲儿捏了捏眉心,而后撑着自己站了起来。脚步有点儿踉跄,但是只晃了一下,就很快站稳了。

    谭怀玠整个人都是半醉半醒之间的,被余靖宁拽出去醒酒,瞧见凑过来要服侍的人,,只说一句:“谭大人不胜酒力,我先扶着他回去休息,你们先进去服侍旁人罢。”

    余靖宁品阶很高,虽是武将,但毕竟有世子身份傍身,鲜少有人敢不听他的。于是几个人匆匆朝着余靖宁行了礼,往里去了。

    余靖宁扯着谭怀玠,一路往外走。

    天色已经黑了,不知道甚么时候黑的,看夜色分不出是前半夜还是后半夜。

    余靖宁被初夏夜里的小凉风一吹,总归还是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这一顿饭,可真是吃了不少时候。

    ……

    应酬席面余靖宁和谭怀玠不是没去过,都是要叫些个戏子、女先儿过来助兴,更有些好“风雅”的,让那十几岁的美少年扮作姑娘模样,也带上席面来。

    卞璋就给那谭怀玠和余靖宁指了两个模样最好的,也看不出男女,谁知道让二人推手给拒了。

    谭怀玠终于把嘴里头那股子恶心给压了下去,摆手笑道:“罢了罢了,惧内。回家让拙荆瞧出来沾了旁人,只怕是要睡好几日书房了。”

    余靖宁心道,你说的这像是高家三奶奶,不像你们家陈三。

    席间就有人笑道:“夫人不让进门,那就上如夫人哪儿去啊!这娘们儿,还给她脸了。握瑜兄不知道么,坊间都说啊‘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另一个人就接着话道:“诶,你没听人家握瑜兄说了嘛,惧内。那家里头能有姨娘嘛,别说笑了。”

    于是席间一群人就哈哈大笑起来,嚷嚷着“善妒”“休了休了”之类的话。

    谭怀玠面皮有些发紧,连拳头都攥了起来,但这时候自己却不大好开口说了。

    “别胡说八道。”余靖宁瞥了一眼笑得正高兴的一群人,压低了声音道。

    那声音冷极了,一群呱呱叫的鸭子戛然而止,盯着余靖宁不敢动了。

    余靖宁这时候才勉强露出个笑容来,像是生生扯出来的:“菜都上了,都动筷罢。”

    一群人这才打了个哈哈,把刚才的事儿糊弄了过去,嚷嚷着“吃菜”,也再没人敢再给余靖宁指一个浓妆艳抹的戏子了。

    周满把方才指给谭怀玠的小唱接了过去,那小孩儿也就是个余知葳大小,媚眼如丝,搂着周满就唤了一声“爷”。

    这声音捏的又细又好听,但是还是能听出来是个男孩子——还是要倒仓了的。

    这种临近倒仓期的男孩子本来是不应该出来的,可奈何这孩子长得实在是太好了,主家不舍得将他这张脸明珠蒙尘,还是放了出来。

    那个男孩子把自己鬓边的花拿了下来,玉指纤纤,簪在了周满的帽子上。

    那花儿香得很,周满高兴了,吧唧在那男孩子扑了粉的脸上亲了一大口,把手上的颠不剌戒指捋了下来,戴在小男孩儿的手指上:“心肝儿,赏你的。”

    “心肝儿”就颤着声音哼唧道:“谢谢爷爷。”

    “诶哟,你这小手也忒细了。”周满握着男孩子柔弱无骨的小手,赞叹道,“回去寻个绳子,挂在脖子上戴着罢。”

    就听着小男孩儿捏着细细的嗓子道:“是。”

    余靖宁谭怀玠那见过的应酬席面,也不过是叫几个人来唱几首曲子完了,不兴这种一人一个抱在大腿上的作风,一时间有些没眼看,只好借着酒杯子挡着尴尬。

    席间的一群人都是一口一口地给自己大腿上坐着的男孩子或者是女孩子喂吃的,更有甚者已经开始玩儿嘴对嘴地吃东西的,酒一杯接一杯地喝,胡乱地互相敬酒。

    腰围和身高相等的卞璋搂着美人儿跌跌撞撞上前来,自己掩着美人儿的袖子打了个酒嗝儿,张嘴哭嗷一声哭起来了,道:“世子爷,下官难啊。”

    余靖宁此刻脑中登时想了一声,便略略同他的杯子碰了碰:“有甚么难处尽管说出来,我回去与朝廷说,尽量给你解决。”

    这个卞璋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靠旁边的小女乐给自己擦鼻涕,哭了好大一通,好半天才哭完道:“下官……呜呜呜下官劳心劳力地替百姓操持,尽心尽力地给染了时疫的百姓医治,好不容易把事态控制住了……”

    这话还没说话,这家伙就哭得打起嗝儿来了,又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身旁的小女乐对他又是顺背,又是擦鼻涕眼泪,拍了半天。余靖宁正听到关键处,虽说十分想将这人倒提起来,把眼泪鼻涕控干了再说话,但是这会子只能耐着性子听他咕嘟。

    好了,卞璋哼哼唧唧又开口了:“好不容易控制住了……控制住了啊,那群刁民竟然不领我的情,我这不是为了他们好嘛。谁这道,谁知道这群刁民!竟然!竟然要上来反我,还要杀我!……呜呜呜……没天理啊,他们还要闹事儿,要造反……”

    这个家伙涕泗横流地上来要抓余靖宁的手,被余靖宁不着痕迹地避开了,程用着一种淡漠的神情看他——不过他本来也不经常笑,不发火就算是很好的态度了。

    卞璋又哼唧了起来:“他们还要杀我啊!大人救命啊!你说,那卫所里的兵,那都是来养着保家卫国的,哪敢对自己的老百姓下手啊……呜呜呜……最后……最后还是得他们出马去镇压下来。下官是个文官,光看着,那能有甚么用处啊呜呜呜……”

    余靖宁挑了挑眉毛,看着对着他哭得口齿不清的卞璋说醉话,来回车轱辘话滚着说“下官太难了”,“世子爷救救下官”,“还请朝廷给下官做主啊”,陷入了沉思。

    (iishu)是,,,,!




第二百四十八回: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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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靖宁抓住他从席间拎出来的谭怀玠,把人搁在风口处。冷风一吹,谭怀玠那个文人的小身板一哆嗦,酒就醒了大半。

    他在撑在栏杆上扶着自己的额头,有一点儿昏昏沉沉的,嘟囔了一句:“余贤弟。”

    余靖宁抱着臂不吭声,看了他一会子才开口道:“真醉了?”

    谭怀玠冲着余靖宁摆了摆手:“我不像你是海量,刚开始的确是还好,后来让人敬了酒,我推脱不掉,就喝了几杯……谁知道还真是这么不济,有点儿头昏。”

    已经堪堪入了夏,济南府的蝉和四处的蝉没有甚么分别,已经开始扯长了嗓子“滋儿哇”乱叫了起来。余靖宁方才那一阵把半醉半醒的谭怀玠拖了挺远,之前与他们吃酒那群人都还烂醉在屋里不省人事,院子里几乎没有甚么人走动。余靖宁环顾了一下四周,就着院子里的蝉鸣开了口:“先前卞璋那话,你听见了吗?”

    谭怀玠听着这话,又是一个激灵,彻底醒了酒了。

    他撑着栏杆直起身来,看着前方道:“听见了。”

    “你觉得,有几分可信?”余靖宁转过头来,看着谭怀玠道。

    谭怀玠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一句话就从他嘴里飘了出来:“我觉着基本没一句能信。”他身上的骨头都在嘎啦嘎啦作响,拉得快断了,“你看那席上吃的都是些甚么?这样铺张,在京中都未必能见着。他来找你给他做主,先抛去那‘有人要杀他’不谈,不过就是在跟朝廷哭穷,这样舍得花银子请咱们吃饭,他的钱都用去了何处?总不能说是请咱们吃饭了罢。”

    余靖宁冷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还是怎样,总归没甚么好气:“我倒是觉得那句‘有人要杀他’很有意思,若不是他做下了甚么事儿,怎会有人要杀他。这事儿果然如小六所说,里面不大对劲儿,是应当好好查一查。”

    这个时候的那一句“小六”几乎就是脱口而出,他似乎忘记了,这个时候应当叫余知葳一句“娘娘”了。

    谭怀玠的头发在席间蹭乱了,这会子取了乌纱,发丝从网巾中支棱了出来,在风里胡乱摇摆起来:“这回咱们来济南,虽说裘安仁并不知道我们一个二个的都非要过来赏赐这么一个阉党,但是从他将周满派过来这种态度上来看,应当还是谨慎的。今日先不算,等到明日,我估计周满就要提醒卞璋我们俩并不是自己人……卞璋若是真的做贼心虚,那必然是要忌惮着咱们两个。”

    “所以这种事儿,只能私下里查。”余靖宁觉得吹风吹得酒醒的差不多了,转头对谭怀玠道,“不如现在就去。”

    “现在?”谭怀玠一愣,说实在的,他虽说也九死一生地半夜查过案子,但还真没闹到这种半夜还要上街去的,“过几日精神不济,撑得住嘛。”

    谭怀玠和余靖宁不同,没有枕戈待旦过,自然总是觉得受不住了第二日精神不济要露馅儿。

    “今日倒是无所谓。”余靖宁言罢,再次扯过来谭怀玠,“别耽搁了,先回去换了衣裳才是,你带着乌纱穿着补子在街上乱逛,旁人就算不起疑心也觉得是闹鬼了。咱们在明儿天亮之前赶回来便是,到时候你躺下睡就是了,由头当然有。”

    余靖宁咽了一口唾沫:“宿醉。反正咱们白日在那群人眼皮子底下,也未必能真正问出些甚么来,这还不如用来养足了精神呢。”

    谭怀玠觉得有理,就是觉着余靖宁有些太心急了——他现在被余靖宁推着走,手脚忙乱,只好讨饶:“好了好了,贤弟,我自己走便是了。”

    余靖宁闻言便松开了爪子,往前接着走,他身高腿长步子大,又是行伍之人,脚力好,一步迈出去老远。谭怀玠只能在后面跟着斯斯文文地一路小跑,跟都跟不上。

    这还不如推着他走呢。谭怀玠心道。

    ……

    没一会儿,二人换了常服,都只穿着道袍,带着四方平定巾,瞧着就像是两个儒生。

    谭怀玠走在路上,瞧见余靖宁这种打扮,忽然感慨起来:“说来,在我认识的人当中,贤弟你还是最早绾发戴网的。旁的十几岁的少年人,除却我这种身上有官职的,鲜少有这样束发戴冠的,都喜欢散着头发。就连皇爷,平时不上朝的时候,也喜欢梳那种半批半绾的少年人发型,瞧着风流飒沓的。”

    贺霄是当真是个孩子,额前的刘海儿如今还留着,苦了那些给他梳头的宫人——平日朝会要带翼善冠,要把头发都绾进去掖起来,他额前那短短的刘海儿塞进去十分有难度,宫人们总是战战兢兢的,害怕皇爷的刘海儿不老实,要在他上朝的时候冒出来。到时候皇爷丢了面子,她们就基本是死罪,总归没有好果子吃。

    余靖宁早早就进了仪鸾司,最是重仪容,当然是得将头发都整整齐齐掖进翼善冠里头去,容不得那种孩子发型。

    余靖宁一撇嘴:“没办法,仪鸾司出身,只能拿我这个孩子当大人用了。”

    他和贺霄,都是孩子的时候就早早地做了大人打扮,逼出来装出来的成熟,最后却养成了两种完不同的性子。

    试问,若是当初贺霄是朝着余靖宁这个方向发展的,那大衡估计也不至于被蔺太后和裘安仁把持到这种程度。

    可是如今说这种话又有甚么用呢。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贺霄已经十四五岁了,性子基本都定了,哪怕有人从旁引导,那也只能是略微改变某些决策,不可能直接改变贺霄这个人的。

    除非让皇爷遭受一场空前绝后的变故,但是很显然,皇爷能遭到甚么变故呢?

    除非是出了甚么能威胁到大衡、切实威胁到他的皇位的大事儿,可总不会真的有人希望大衡会遇到这种事端的罢?

    那不成了乱臣贼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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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回: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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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衡这个年头已经不太兴宵禁了,但这会儿济南府的路上还是冷冷清清的,就有几个店铺没精打采地点着灯,阴恻恻地抬不起头来。

    余靖宁和谭怀玠在路上走,连一盏灯都没带,靠路上微弱的光撑着。

    当时出来的时候,余靖宁给谭怀玠牵了两匹马出来,无非是觉让谭怀玠这个半瘸走这么长的路实在是太难为他了,总得找个代步的。

    谭怀玠不常骑马,但好在胯下的马还算是温顺,跟他起不了甚么龃龉,是以有余靖宁在旁边看护着,还不成甚么大问题。

    这年头,还有美少年扮成女孩子大白天当街遛马的,是以他们这儒生打扮的人骑马也没让路人觉得不对。

    况且也还真没多少人。

    余靖宁鼻子动了动,忽然开口道了:“握瑜。”

    谭怀玠:“怎的?”

    “你有没有觉得,这路上的气息不大对。”余靖宁先是略微皱了皱鼻子,最后眉头微蹙。

    谭怀玠不知余靖宁何时生了一双狗鼻子,连忙问道:“气息不对?哪里不对?”

    余靖宁沉默一阵,这才开了口,声音幽幽飘在空中:“这地方有一股死气。”

    谭怀玠很明显没明白这“死气”是何意,偏头看着余靖宁,总觉得他脸上带着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余靖宁的马蹄在石板上“哒哒”地响,发出一种不太真实的声音,总像是在梦里——也可能是谭怀玠被他方才那一句死气给吓着了。

    “我在辽东打仗的时候,打完仗收拾战场的时候,就会有这种感觉。”余靖宁道,“我方才感觉的好半天,总觉得这种气息熟悉,向来其实我是当真感觉过。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死气。”

    谭怀玠很快理解了,做久了某些事情,便会对这些事情十分敏感——他大概感受到了流血漂橹之后的死寂:“可是济南府近来并未遭受甚么战事,又怎么会有这样浓重的死气呢?”

    余靖宁牵着缰绳快马走了几步,在前头一个还亮着灯的小店跟前停了下来,翻身下马,牵住了缰绳,道:“咱们进去问一问罢。”

    店里头的伙计打着哈欠迎了出来,牵了余靖宁的马。

    余靖宁又走了几步折了回去,扶着谭怀玠下了马:“你仔细些,不然我回去不好跟陈三交代。”

    谭怀玠下来站稳之后,这才给余靖宁拱了拱手:“多谢贤弟了。”

    余靖宁在生人面前礼数做的周,却不大喜欢和熟人客套,只淡淡道了句:“无妨。”

    他怕谭怀玠摔着,并肩和人走进了小店。

    那小伙计显然刚才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脸上还带着口水渍,他拿了块破布子,把桌上的浪迹一抹,就招呼谭怀玠二人坐下了:“二位客官来点儿甚么?”

    余靖宁打量了一下这个巴掌大的小店:“醒酒汤有吗?嗯,再来两碗清粥。”

    小伙计应了一声:“得嘞。”就上后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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