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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散尽似曾归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懿儿

    像是小时候云翠领着她出去顽,见着了京城里头富贵人家办的水陆道场。

    但她只能在原地坐着,挺直了脊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子昙,子昙!”余知葳的眼神再次聚焦的时候,面前是贺霄的脸,贺霄抓着她的胳膊晃人,“吓着了吗?”

    余知葳朝旁边看了看,方才被她一个茶盏砸破了头的夏锦繁终于不堪重负,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而云翠躺在地上,人还是温热的,甚至血也还是滚烫的,可她却再也没了气息。

    余知葳勉强转过脸来,十分苍白地冲着贺霄扯了一下嘴角:“臣妾挺难受的。”

    “只有臣妾的娘家不在京城,京里只一个哥哥。”余知葳盯着贺霄,把人盯得心里发毛,“有的人娘家就在京城,觉得没人给臣妾撑娘家腰了,竟然做出这样目无法纪胡乱张嘴就污蔑的事儿来了。”

    “家里的规矩可真是好得很呐。”余知葳咽了一口唾沫,终于从她那个直愣愣的目光里回过神来了,她转过头去,看着蔺太后,“母后,你可得给儿臣做主啊。”

    蔺太后脸上带着专给后辈看的慈祥,把余知葳从椅子上扶了起来:“好孩子,母后知道你委屈。”她瞥了一眼那个早都吓得瘫软在地的尼姑,轻飘飘地道,“这种胡乱说话的人,不如拔了舌头,乱棍打死好了。”

    (iishu)是,,,,!




第二百五十九回:无母
    【】(iishu),

    裘安仁有蔺太后罩着,不过是按着捕风捉影,罚了他些薪俸了事。夏锦繁被掌了嘴,关在了自己宫中不许出去。

    禁足令不知道甚么时候能解除。

    贺霄正坐在坤宁宫当中,在余知葳对面握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给她说这些事的时候,余知葳总是心不在焉的。

    贺霄抬眼看她:“子昙,你身上不舒服吗?”

    余知葳这时候才觉得她后背被冷汗泡透了,衫子粘在身上,带着一种夏日不该出现的冰凉和黏腻,让人有点儿恶心。

    她看着贺霄,神色冷淡,连吐字都是凉的:“皇爷觉得呢?”

    贺霄没觉得余知葳的语气消暑,反而头上冒出了汗来。

    “皇爷回罢。”余知葳朝旁边挪了挪,“晚些臣妾还要批折子呢,实在是有些忙。”

    “子昙!”贺霄没见过余知葳这般语气和他说话,没来由地有些慌,可却不愿认错,“你有话好好说,不要和我闹脾气。”

    他一把抓住余知葳的手,想死死攥在手心里。

    可他哪里攥得住余知葳,余知葳轻轻一抽手,就把手从贺霄手里抽出来了:“好好说甚么?这话再往下说还有甚么意思吗?我若是说了,皇爷真的听得下去吗?”

    余知葳步步紧逼,问一句朝前凑一下,贺霄一点点往后退,被余知葳逼到了床边儿。

    “皇爷不信我。”余知葳不等贺霄回答,就径自将这话说了出来,“皇爷今日要是为我说一句话,我何至于受这种委屈?”

    “我没有。”贺霄胡乱答道。

    “有没有皇爷自己心里清楚。也不必和我解释甚么当时如何如何形势所迫。”余知葳冷哼了一声,“臣妾也有眼睛,臣妾瞧得见。”

    贺霄迎着余知葳咄咄逼人的眼神,慌乱得想逃。

    可我是皇帝啊,贺霄心道,你怎么敢和我这样说话?你哪儿来的这么大的气!

    贺霄终于恼了,气急败坏地扑在了余知葳身上,一口咬在了她的唇上。

    你不是要闹脾气吗?你不是要逼我走吗?我偏不!

    余知葳一点儿也不示弱,反咬了回去,她丝毫不心慈手软,一口咬下去,贺霄的舌尖就冒血了。

    贺霄“嘶”地一声,猛地朝后退去,差点儿就一头撞在墙上。

    余知葳神色冷淡,对着贺霄就解开了自己领上的子母扣。

    她穿着极薄的立领大襟长衫,浅浅的桃色,里面是一抹大红主腰。她先是开了领上的两颗子母扣,顺带着将自己腋下的系带一并扯开,露出了如玉的脖颈和肩膀。

    但白璧并非无瑕,她身上到处带着伤。

    余知葳就这么面对着贺霄,道:“皇爷若是实在想要,那臣妾当然不敢抗旨。”

    她挑了挑眉:“皇爷来罢。要不要吹了灯?皇爷敢不敢瞧我身上的伤?记不记得这都是怎么来的?”

    贺霄僵在原地不敢动作。

    余知葳继续道:“大婚当日,皇爷与我说,从今以后,会记着这些伤是怎么来的,我替皇爷守过国门,皇爷便守着我。”

    “君无戏言。”余知葳将身上的纱衫甩了下来,一双白手两下就扯开了马面裙上的系带,“臣妾是今日才知道,这话原来是说来玩儿的。我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

    她把解下来的马面裙甩在地上,抬手要去解贺霄腋下的系带。

    贺霄面如死灰,将她的手从系带上挪开了。

    而后,没说一句话,从坤宁宫中逃走了。

    余知葳面无表情,一侧身扯过了被子,把自己裹了进去。

    方才不知道屋中的帝后吵成了甚么模样,全都在屋外不敢进来,方才看见皇爷跑出去的时候神色不虞,也不敢动作,这时候终于听见余知葳喊人了:“惊蛰。”

    惊蛰一路小跑进了寝殿,轻声问道:“娘娘?”

    “你……”余知葳神色如常,声音却哑得有点儿厉害,她使劲清了清嗓子才能把话继续往下说,“你去我的嫁妆箱子里找找,有一对儿赤金红宝的镯子。不大精致,但是分量很重,你还记得吗?”

    惊蛰点了点头,她记得那对儿镯子,那东西瞧着爆发俗气的很,半点儿不像是世子府里能出来的东西:“给娘娘找来么?”

    余知葳“嗯”了一声,面朝里面躺着,像是要睡了。

    惊蛰不敢耽搁,赶紧去给余知葳寻了出来。

    余知葳把镯子套在自己腕子上,而后对着惊蛰笑了一下:“你出去罢,我睡了。”

    惊蛰欲言又止,像是要说甚么,但看了看余知葳的确是满面疲惫,还是退了下去。

    余知葳腕子上套着镯子,沉甸甸的,坠的她有点疼。

    她太清楚了,云翠今天被拉了出去,大概就是寻张席子一裹,随便丢在不知道那个乱葬岗被狗啃了。

    连副棺材都没有。余知葳喃喃道,她觉得浑身发冷。

    她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像是小时候云翠哄她睡觉,不乐意唱哄孩子的歌儿,就乐意唱牡丹亭。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儿子,睡着没有?”

    云翠捏了一把余知葳的小脸蛋儿,她那时候还年轻,一笑起来风华绝代的。

    “没有。”余知葳在被子里拱来拱去,“娘唱得太好听了。”

    “小兔崽子!”云翠往她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把灯吹了,睡觉!”

    把灯吹了,睡觉。

    余知葳喃喃念起来,睡觉罢,睡觉罢,睡一觉就好了。

    被子裹得太紧,一对儿金镯子在她细细的腕子上隔得生疼。

    我没有娘了。余知葳心道。

    我却一张纸钱都不能烧给她。云翠的小六子,不是当今的皇后余知葳,她没有儿子给她养老送终,没有人会记得当年一曲名动京城的“碎玉裂冰”,她命薄的就想一张纸,一扯就碎了。

    余知葳蜷缩在被子里,像个在大雨里走失了的娃娃,哆哆嗦嗦咬着牙关,却只能紧紧抱住自己。

    她哭不出声来,她没办法大声为云翠哭一场。

    锦被当中的眼泪很快就晕开了一大片。

    (iishu)是,,,,!



第二百六十回:敲打
    【】(iishu),

    余知葳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是疼的,唯独眼睛睁不开。

    头上敷着冰帕子,很冰,镇得人有些头疼。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余知葳一忽儿瞧见门口隐隐约约站的的人是云翠,手里面端着铜盆子,把她头上的冰帕子拿了下来,放进水盆里面打湿,拧干以后再往她的头上一搭:“真不让人省心。”

    又一忽儿以为是在世子府,坐在床头的人是余靖宁,旁边还立着个又是忧心又是哭笑不得的尤平家的。余靖宁把手盖在她的眼睛上,轻声道:“别怕,睡罢,我在呢。”

    明明不是甚么噩梦,当初在少阳王府的时候铺天盖地的血腥和锦衣卫、东厂番子一个都没出现。

    尽是稀松平常甚至有些温馨的梦境。

    可是余知葳就觉得委屈,就是觉得想哭,辗转反侧的时候眼泪打湿的枕头都被人换了好几遍。

    身边的人来了又去,余知葳却耽于梦境,一点儿也不想醒过来。

    可她最后还是醒了,整个人像是泡在水里面,连头发都汗湿了。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惊蛰在她鬓边擦了一把汗,轻声道:“娘娘可算醒了,这都烧了两天了。”

    余知葳烧得眼睛发干,把惊蛰手里的帕子拿过来,往自己眼睛上敷了一阵。

    惊蛰又问:“娘娘这会儿饿不饿,奴婢给小厨房讲,说做些好消化的来。”

    余知葳感受了一下,的确是饿得前心贴后背的,她并没有找死的打算,于是点了点头。

    惊蛰唤了宫人过来,让去小厨房准备东西吃,自己坐在余知葳旁边,又道:“等会儿吃了东西,奴婢服侍娘娘去洗洗。出了这样多的汗,怕是身上不舒服。”

    余知葳又点了点头,像是还没从梦里缓过神来。

    惊蛰接着跟余知葳说话:“娘娘病着的时候,皇爷来过,统共来了三回。”

    “你和他怎么说的。”余知葳方才那种有些迷离的眼神终于聚焦了,盯着惊蛰问道。

    惊蛰道:“奴婢斟酌了一下口气,跟皇爷说,娘娘这是心里头憋闷,一口气发了出来,再加上以前身子底没养好,有些空,这才一下子发出来了。”

    “做得不错。”余知葳赞了她一句。

    没一会儿,小厨房做的鸡丝粳米粥就送了过来,惊蛰自己先尝了一口,边端起来要喂。

    “我自己吃。”余知葳抬手向她要碗,“还没那么娇气。”

    惊蛰有些愣,但还是把碗递给了余知葳。她记得原来在世子府的时候,余知葳病了,都是她娘尤平家的喂余知葳吃东西的,怎么现在忽然又不要了。

    她哪里知道,当初余知葳还是闺中的女儿家,身后站着的是兄长,自然恃宠而骄。这这会儿,她却是真真切切的只有自己了。

    余知葳吃得很慢,好半天才把一碗粥喝完,惊蛰给她擦了擦嘴角,扶着人去沐浴。

    梳洗一番之后,惊蛰才又问:“娘娘还躺着吗?若是躺的难受,咱们就上院儿里头坐一会儿。”

    余知葳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夏锦繁如何了?”

    惊蛰答:“淑妃娘娘还关在延禧宫里,没让出来。”

    “去看看她。”余知葳面无表情地从妆奁里头挑了支挂着长流苏的攒珠钗,往自己鬓边比了比。

    她现在这种表情,是真的很像余靖宁。

    余知葳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这个人,心里有点儿想笑。

    她把攒珠钗往自己头上一插,扶着惊蛰的手:“走罢。”

    ……

    皇后娘娘要来,自家主子又正被禁足,延禧宫处的宫人自然不敢拦着,恭恭敬敬地将余知葳请了进去。

    夏锦繁果真也还没睡,松垮垮绾了个家常的纂儿,坐在灯下,手里正拿着个绣花框子忙碌着。

    夏锦繁是那种很耐看的长相,又有才情傍身,余知葳老早就瞧出来了。可惜,她对这个美人儿实在没有甚么爱护之心。

    余知葳将夏锦繁对面的小杌子扯了出来,大剌剌在她对面坐下:“你倒是沉得住气。”

    夏锦繁只弯了弯嘴角,不言语。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甚么沉得住气吗?”余知葳从宫人手里接过了茶盏,却只是放在桌上,没有一点要端起来喝的意思,“只要裘安仁还在,他就会护着因为建生祠而备受青眼的夏家,而你的过错,就会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皇后娘娘既然知道,那又何必再来臣妾跟前再给臣妾提个醒呢?”夏锦繁终于抬头对余知葳弯了弯嘴角。

    “真是被人卖了还跟人数钱呢。”余知葳语气很快冷了下来,“给裘安仁当靶子用就当的这么开心?果真是当狗的爹生个给奴才做奴才的女儿。”

    夏锦繁听了这话,脸色陡然一变,手上的绣花针险些就扎进手里:“皇后娘娘这么说话,就有些过了罢。”

    “你们家是还打算三年之后让你妹妹进宫助力?”余知葳冷哼了一声,“你也不想想,三年之后还有夏家吗?”

    “别以为你在家中和庶妹姨娘斗心眼的那些东西能在宫里接着用,别在我面前玩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余知葳把两手搭在小几上,一双素白的手修长而略带薄茧,比寻常女儿家的要大了一圈,那是握过刀兵的手,注定是要伸在朝堂上的,“你要么,就拿出点儿真的来,别在我面前玩儿那些女儿家的小花样,要么,就跟田双玉一样,好好闭嘴在宫里面当个家族的符号。”

    “国子监祭酒家的哥儿姐儿各个都能耐啊,与虎谋皮哪有那么容易?”余知葳笑道,“你这样出头,除了能让夏家死得更快以外,还有甚么作用吗?”

    “国子监是个甚么地方,那是读圣贤书的学生,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初生牛犊。”余知葳面对着对面脸色惨白的夏锦繁,根本没有甚么怜香惜玉之心,她没办法插手云翠的后事,心里的难受只能先在夏锦繁身上讨回来,“让他们头上顶着个让人拜九千岁的夏大人,你觉得他们心里面会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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