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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散尽似曾归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懿儿

    他瞧见余靖宁的时候正热泪盈眶:“世子爷啊你可来了!”

    余靖宁见他眼里含着泪花,眉头皱了皱,露出一个怜悯中含着安慰的神色,上前来冲着陈暄一拱手:“我还当鸿胪寺的小孩儿是言重了。陈少卿以后若是遇上这般为难的事儿,尽管来叫余某就好了。今日是余某来晚了。”

    余靖宁除了听故事的时候,听说陈暄小时候把陈月蘅弄丢了,吓得当街大哭以外,还真没见陈暄哭过。他这么一掉眼泪,倒是把余靖宁吓了一大跳,差点儿就上升到这东郊巷里面出了甚么“有辱国格”的事儿,腰间挎的刀都快拔出来了。

    陈暄摘掉鼻梁上的金丝玻璃镜,抹了抹眼睛,不好意思说这眼泪花是被辣出来的,只好拍了拍余靖宁的肩膀,道:“你来了就好,方才那王序班给你把情况讲明了罢,我领你去,你调兵便是了。”

    余靖宁动作快,没一会儿就让西郊大营的兵把闹事之人的屋子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屋子的主人一看情况不妙,大声出来质问。

    余靖宁冷着一张脸,挎刀站在门口,直接告诉他:“在下并非鸿胪寺中人,听不懂先生方才说的话,若是先生不会说大衡官话,那就实在是没有交流的必要了。”

    那人肯定能听懂大衡官话,但就拿腔作调,非得叽里咕噜的说那西洋话。他听了余靖宁的话之后,又嚷嚷了一阵,没见鸿胪寺的来当和事佬,反而看见余靖宁把刀一抱,就开始指挥手底下的兵士把自家大门给堵了起来,急得火冒三丈:“诶!你们这是要作甚?!”

    余靖宁一抽刀,道:“秉公办事,既然你们大使都不管你们,那东郊巷闹事者一律与大衡百姓同等处理。”

    刀锋雪亮,那洋人一缩脖子,看着余靖宁把自家大门“哐当”一声关上了,顺带着贴了封条。

    余靖宁对手底下人安排了一阵,正巧陈暄从屋后绕了过来,瞧着这封条道:“这好主意啊,封条哪儿来的?”

    他瞧着那封条上盖着玉玺,必然是朝廷发下来的东西,可是从自己让序班去找余靖宁到他过来,期间时间根本不够再去宫中专门求一趟封条,故有此问。

    “哦,这个啊。”余靖宁把刀收进鞘中,对着陈暄道,“先前不是与高三郎去查那伪造太医院布罩的事儿了嘛,这是朝廷发下来封那些商贩的铺子的封条。还剩一些,没用完,我想着在这儿说不定能用上,于是就带来了。”

    陈暄推着眼镜儿“啧”了一声,道:“好办法。我现在就去写折子,也问朝廷讨下一些来,反正就是费点儿笔墨,大不了上头写的字儿也由我们代劳。以后谁不服管,就给他门口封上。”

    “对了,还有一事。”余靖宁一边让人把剩下的封条全都发给陈暄,一边接着道,“我过会儿也和朝廷打声招呼,就不回府去住了。东郊巷这边情况复杂,我还是留下来比较好。之前万卷差人来送信,说是握瑜能下床了,我想着要再过半个月一个月的,京城疫情就过去了。这段时候十分关键,非得严防死守不可。”

    陈暄摇摇头:“世子爷辛苦。如今京城当中,见天儿街上跑腿儿的,就属锦衣卫和西郊大营的兵最辛苦了。”

    余靖宁冲着陈暄揖了揖:“少卿也辛苦。如今京城当中还想做些实事的,哪有不辛苦的,共同勉励罢。”他想了想,觉得称少卿还是太生疏,于是换回了平时的寻常称呼,直呼陈暄表字,“仲温兄近日也不得休息,万望保重。我们到底是武将,跑惯了也不觉得甚么,仲温兄千万注意身子,别病倒了才是。”

    陈暄想了想,他岳父年纪大了,像他这么连轴转地管理事务定然不成,若是他再累倒了,那还不知道这鸿胪寺的工作要谁来做。

    如今新派风头正盛,一个萝卜一个坑地把差遣全都填满了,那阉党早就睁大眼睛盯着空缺,卯足了劲儿要往上补呢。他想到这儿,赶紧一脸严肃地将余靖宁的话应了下来:“贤弟这话说的在理,愚兄定然谨记在心。你放心,这点子苦还是吃得了的,病不了。”

    两个人寒暄了一阵子,便各自忙各自的事儿去了。

    天越发地冷,余靖宁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觉得按照往年大衡这种冬长夏短的天气来看,恐怕是该落雪了。

    落雪……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今年栽的新海棠苗子,好容易才活了起来,这几天都忙,已经好些日子没照料过了,也不知道府里的下人好好看管没有。

    这又要下雪了,大衡京城这雪,要是真下下来,一下几尺厚都是有的,新栽的小苗子还不得冻坏了,他还没给做过保暖的措施的。

    其实这事儿安排个人回去跑个腿儿,让下人去做就是了。可余靖宁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慌得要命,给手底下兵士吩咐了一阵,跨上马就要往家里跑。

    等到他敲开自家大门的时候,尤二很诧异地瞧着余靖宁:“世子爷这是落了甚么东西,差个人回来拿就是了。”

    余靖宁边说话边往里走:“我看这天儿,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下雪,那蕤灯榭中新栽的海棠哪里受得了这般的冻,我回来瞧瞧,怎么给保保暖才行。”

    这尤二追在余靖宁后面跑,道:“世子爷,俗话说‘瑞雪兆丰年’,这苗子不必那样护着的。”

    余靖宁站在蕤灯榭的院子里,瞧着余知葳亲写的匾,愣住了。

    我这是在干嘛啊?

    (iishu)是,,,,!




第二百九十三回:福州
    【】(iishu),

    福州卫的指挥使龚老八三四十岁了,眼上带着一道疤,说是海盗砍的,没事儿就拿出来给人炫耀。

    福州是十三港之一,当初港口还开的时候,卫所和市舶司就是海港的两条保障,进进出出港口的贾人,既要孝敬市舶司又要孝敬他们,当年谁人不称一声儿军爷。

    可那是从前,不知是从长治七年还是八年开始,福州卫就没那么好的日子过了。

    这几个港口闭关都是因为倭寇,关了港口,可是倭寇不走。市舶司的老爷能往回撤,可卫所的丘八不成。龚老八蹲在福州打了两年的倭寇,越打越多,打到最后,他都发现那群“倭寇”说的不是东瀛话了,听着不是泉州话就是漳州话。

    甚至连福州自己的人都有。

    天凉了,龚老八蹲在帐子门口,扒拉这地上的泥巴。前两年冬天的时候,天儿冷地险些能冻掉耳朵,听闻北海湾年年上冻,也不知道福州港能不能冻上。

    等到冻上了,说不定就不用打了。

    这两年没人种地,福州遍地不是兵就是匪,原先跑生意的那些人,一个二个都不知道上了哪儿去,从前繁华的港口当中就能见着卫所的水军。

    娘的,龚老八蹲在地上想,老子家里的地都撂荒了,镇日在水边打倭寇跟土匪,饭都快吃不饱了。

    他可怜那群倭寇,要是能吃饱饭,谁铤而走险;可是他也可怜自己,他也快吃不饱饭了。

    龚老八拣着根儿草棍儿就往嘴里塞,叼着这烂兮兮的草棍儿,嘴里哼着不知道甚么南腔北调。

    他像是在等个甚么人。

    过了好半天,那人终于回来了,瞧着比他年轻些,但肯定是过而立了。新剃了胡子,衣裳穿得也比龚老八干净,是特地打扮的。

    龚老八就开口了:“我说老蒋,你这穿得人模狗样的,咱们饷银要回来了吗?”

    老蒋脸色不大好,闻言道:“没有。”

    龚老八把自己嘴里的草棍儿往地上一吐,大骂道:“朝廷的银子都他娘的给阉人上供了吗?老子在这打了两年倭寇,饭他娘的都吃不饱,也没见来个人管管。”

    老蒋也骂:“上头那一群,没一个好东西,通通都是混账。”

    “何止混账!”龚老八吱哩哇啦,“那就是王八羔子!光拿知道拿老子拉磨,不知道给老子喂粮,他娘的当老子是驴吗?”

    说到这儿,老蒋把眉头一皱,啐了口道:“银子是没有,粮倒是下来了,就那意思。饭能不吃饱,倭寇还是得大。”他说到这儿也气得火冒三丈,“关甚么港口,闹得现在人连饭都没的吃。京城山东不是前段日子闹瘟疫嘛,说是前都拿去救灾去了,没工夫管咱们。这意思不就是你们凑活凑活填饱肚子的了,自生自灭去罢。嗐,我看福州的倭寇都比咱们过得好,这他娘的是个甚么日子。”

    “给粮食了?”龚老八从地上站了起来,活动活动自己的筋骨,“真会做人啊,现在大衡的粮价贱成个甚么样子,他们自个儿心里没点数吗?就拿这么点子东西过来糊弄老子。走,老蒋,带我去瞧瞧粮食。”

    老蒋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走罢。”

    这两个人到了粮车跟前,打开了盖子,里头装着的米粒儿都是去了壳儿的,还都是新米。龚老八神色稍霁,哼道:“这也抵不上饷银的价钱啊。”

    他伸出手来,把手埋进了粮食当中,掏了一把。

    底下的米都翻到了上头来。

    龚老八脸色霎时间黑了下来——上头一层的确是新米无疑,可底下的,竟然都是发霉糜烂的粮食!

    去他娘的!

    龚老八大手一指,指使老蒋道:“你去瞧瞧,其他的车里的粮是好是坏?”

    老蒋带着几个兵士,把几大车粮食从翻了个底朝天,都和方才那一车是一样的,上面铺了一层新米,底下的都是腐坏霉烂的。

    龚老八揉了一把头发,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甚么。

    老蒋:“这还打甚么玩意儿,还不如收拾收拾回家种地呢。”

    龚老八没理会老蒋的抱怨,这会子他身上没穿甲,从怀里摸了摸,摸出来个印。

    福州卫指挥使的印。

    石头是好石头,经过了许多人的手,上头拿手握的地方磨得已经光滑了。

    老蒋不抱怨了,站在原地安安静静看着龚老八。

    “去他老母!”龚老八一把将手上的福州卫指挥使印砸在了地上,他力气颇大,这石头一摔在地上,立马四分五裂,“福州卫”几个字当即血肉模糊,看不清了,“老子不打了!人当倭寇的还没这么惨呢!这还不如反了他娘的,先杀了那个监军的死太监!”

    大衡长治七年之后的规矩,文官领兵太监监军,闽南巡抚尚在城中,首当其冲的就只有监军太监这个替罪羊了。

    龚老八一呼百应,营中的汉子提刀就走,浩浩荡荡往城里涌。

    福州卫的监军太监还在帐中午睡呢。龚老八“滋啦”一声掀开了帐门,几乎把那帐子帘子撕下来。

    监军太监被骤然透进来的光惊现了,骂骂咧咧的:“谁吵你爷爷睡觉了!诶!你这是要做甚!来人啊!!!快来人啊!!!龚老八造反了!!!”太监嗓子尖,一喊就破音,听着跟猫挠心似的,恶心的人想吐。

    龚老八根本没管这监军太监凄厉的惨叫,冲将过来,一把将往床下爬的太监摁住了,大手挥起刀来,眼睛都不眨就是一刀。

    监军太监的眼睛和嘴巴都长了老大,定格在了那一刻。他的头颅滚在了地上,咕噜咕噜出了帐子,被往城里跑的小兵当了球踢。

    血溅龚老八一脸。

    龚老八就这么带着监军太监身上的血,随便吧刀往自己后背一抹,刀锋还是雪亮。

    他冲出了帐子,举起刀来,对着自己手底下的兵嘶喊了起来:“杀光这群贪官污吏太监阉人!!”

    他可怜倭寇,可怜百姓,可是谁可怜他呢?

    大衡要入冬了。

    (iishu)是,,,,!



第二百九十四回:红标
    【】(iishu),

    :

    孙和风近日得了个孙子,小崽子是京城疫病的时候生的,这会子才满月。这孩子生的时候巧,满月的时候长的白白胖胖,恰好还是京城疫情结束了的时候。老头子高兴,抱着自家哭得吱哇乱叫的小孙子,大笔一挥,取名为去疾。

    这般高的期望,也不知道辛弃疾和霍去病在天之灵作何感想。

    都说老儿子大孙子,老头子的命根子。这孙去疾小朋友正是孙老头子的长孙,老头子见着这娃娃就眉开眼笑,乐得合不拢嘴。

    今日,孙和风又让乳母将小崽子抱了过来,自个儿拿着小拨浪鼓逗人。

    这孩子不识逗,净知道哭,老头子也不觉得烦,还要接着逗。

    孙和风是不太烦,但估计孙去疾是挺烦的。

    这小崽子一把抓住了老头子的胡子,哭得小脸儿涨红,使劲儿往下扥,老头疼得“嗷”一嗓子,把崽子吓得哭得更厉害了。

    乳母吓了好大一跳,赶紧解救孙和风的胡子,折腾了半天,最后还是被去疾崽子揪下来好大一撮儿。

    孙和风扶着下巴,疼得眼泪花儿都快冒出来了。

    乳母赶紧抱着还在哭的小崽子给孙和风赔罪:“奴婢替哥儿给老爷赔罪。老爷恕罪,哥儿年纪太小了,不懂事的。”

    “没事没事。”孙和风扶着下巴,疼得抽气,“挺好挺好,这小子力气大,今后有出息!”

    乳母也不知道这个有出息从何而来,但是为了避免老爷罚她,知道连连称是。

    正当老头子打算再接再厉,继续逗孙子的时候,他大儿子,也就是去疾小朋友的爹冲了进来。

    “父亲!”孙大郎疾步走了进来,先看见了自己口水眼泪一起流的儿子,“大哥儿果然在您这儿!”

    孙和风吹胡子瞪眼:“怎么?我还不能看看我孙子了?”

    “能,能。”孙大郎怕老子怕得紧,赶紧连连称是,“爹啊,兵部来了人了,四处找你呢!这会子人都在堂屋等着了,您就赶紧把哥儿给乳母,您去见见人罢!”

    “兵部的人?”孙和风皱了皱脸,犯起了以前的老毛病,“我今日休沐啊,他们自个儿不会办差,非得找我啊?这怎么都找到家里来了,我正含饴弄孙呢……”

    “爹!”孙大郎急道,“说是八百里加急的快件,红标的!特地呈报兵部,我才来找您的!”

    “甚么?”孙和风腾一下从圈椅上站了起来,差点儿被椅子腿儿扳倒,孙大郎赶紧上前去扶自家老爹,“八百里加急?红标?!你这小兔崽子,怎么不早说,快扶我去。”

    孙大郎苦着脸,扶着自家老爹的手,心道,那不是您先前一直找借口嘛,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来的是个兵部的六品小主事,今儿恰好在兵部办差的院子里当值。他还没见过这种八百里加急标红的急件,吓得水都喝不进去了,叫了马车就往兵部尚书孙和风家里跑。

    直到这会儿都还在气喘吁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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