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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散尽似曾归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懿儿

    大冬天的,小主事用帕子擦着汗,带着哭腔跟孙和风道:“尚书大人,这怎么办?是要打仗了吗?”

    孙和风心说这小孩儿忒没见过世面,当年兀良哈兵临宁远城的时候,新封的辽东总兵余靖宁才十五六岁。

    他冲着那小主事翻了翻白眼,而后神色正经下来,问道:“急件你看了吗?”

    “没拆。”小主拿帕子擦了擦眼眶,把眼角的湿润都摁掉了,他也冷静回了平时冷静办差的样子,与孙和风道,“下官怕擅自拆开,自己又处理不了,所以瞧见这急件,就立马送来给大人了。”

    孙和风点了点,从主事手里接过了那八百里加急的红标急件,只扫了几眼,就脸色大变。

    “走!”孙和风扯起自己的衣袖,连官服都来不及换,带着网巾就要出门,“与我去文渊阁。”

    小主事跟着孙和风在后面跑,险些踩着自己的衣摆,踉踉跄跄好不容易追上了人,问道:“大人,这究竟是出甚么事儿了?别是又要打仗罢!”

    “差不离了。”孙和风脸色凝重,“抗倭的人反了,投了敌。”

    这事儿性质真的很恶劣,浙江、福建许多卫所的兵都反了,“当兵不如做倭寇”都成了大患,监军太监杀了不少不说,连闽南巡抚都杀了。那可是封疆大吏啊!

    这么多破事儿凑在一起,孙和风肯定要着急上火。但他着急上火的缘由可不止这一个。

    余知葳抗疫的时候才与他说过“田信总拿倭患说事儿,这事情也拖沓了好几年了,尽快拟个章程出来,待京中疫情结束了,好好整治一番。”,他才应下了,虽说不算夸下海口,但肯定是答应了娘娘肯定要赶紧把这事儿解决。

    还没等他施展拳脚呢,浙江福建反而自己先出了这么大的事端!况且这群人反肯定说的是“官逼民反”,这造反的可不是普通百姓。普通百姓尚可说是地方父母官有问题,但这反了的可是兵啊!卫所的上司是都指挥使司,在往上,那不就是他了?

    他就是那群造反的人头顶上最大的官儿!

    孙和风想想就觉得想哭,自己谨小慎微了这么久,结果谁都想往他头上骑;他好不容易为自己出了一次头,帮着新派,也看着新派斗倒了打死他儿子那小兔崽子的爹夏伟才,可还没等他发愤图强知恩图报呢,所有的事儿又往他身上找。

    这都是甚么破事儿!孙和风更想哭了,他孙子才满月,这要是他出事儿了,家里人怎么办?

    这一大家子人,要是因为他都吃挂落,那可该怎么办?

    他脑子疯狂地乱转,死活都想不起来今日文渊阁当值的人是谁,他在心中疯狂地祈祷——但愿是谭怀玠,但愿是陈晖。

    千万别让他遇上阉党,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这样想着,脚下飞快,把自己手底下的小主事拽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道:“快走,这事儿一点儿都耽误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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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回: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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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知葳接着太后年纪大了,身子没好透,把人几乎是软禁在慈宁宫当中。

    蔺太后到底聪明,虽说她如今待在慈宁宫之中无法插手前朝,但是她绝对不会让自己死了。只有活人,才有机会和天斗和地斗,才有机会重新扳倒余知葳。

    这会子她要是死了,余知葳想脱都脱不开关系。余知葳这会子虽说有了批红权,但势力还没到连皇帝都撼动不了她的地步,她如今能出入文渊阁,能在朝中有一席听政的位置,那都是仗着贺霄的信任。

    要是这会子蔺太后真死了,那不管和余知葳又没有干系,脏水肯定都泼在余知葳身上。到时候帝后离心,余知葳先前做的一切努力可就前功尽弃了。

    所以哪怕余知葳把蔺太后软禁在后宫,那也得好吃好喝的把人伺候着,绝不能让人出半点儿差错。

    余知葳哪怕把白眼儿翻上天灵盖儿,实在没有法子破开这个问题,只恨自己手脚太慢了。

    孙和风带着自己兵部的小主事往文渊阁赶的时候,余知葳正站在院子里喂鸽子。

    替她养鸽子的大寒和小寒都在一旁笑闹,瞧着一团和气。

    余知葳手里摊着谷子,等着鸽子飞过来啄食。一边愣在原地呆呆站着,心里盘桓着许多事儿。

    田双玉的性子说坏不坏,唯独像是对贺霄提不起兴致来,干嘛都是一个德行,爱答不理,然不如先前的夏锦繁殷勤。

    贺霄不大高兴,想着上延禧宫看夏锦繁,被余知葳严词拒绝了:“皇爷若是这时候去见了夏氏,那岂不是给夏伟才一个机会?到时候谁都往宫里递消息,求着夏氏救自己的爹,皇爷又心软,若是答应了,那可如何是好?皇爷别忘了当初夏伟才是怎么被革职的,这般做,岂不是寒了天下学子的心?”

    贺霄砸吧砸吧嘴,意思自己听进去了,但是又甚么都没说。

    余知葳很敏锐地觉得贺霄不高兴了,他虽然给自己说过“我是真把你放在心上”,可这个放在心上能放多久呢?她废了老半天儿的劲儿,才把人哄高兴了,两个人又蜜里调油起来,他也不想甚么田双玉夏锦繁了。

    没了太后娘娘的监督,贺霄是很想独宠自己的皇后的,但是余知葳太忙,他只好跟着余知葳一起忙,蹭个红袖添香的机会,好赶紧把事儿办完了夜里可劲儿折腾。

    余知葳腰也疼腿也疼,总归睡了一觉比没睡还累。

    真的是太累了,不禁文渊阁忙,晚上还不给休息,身上累。心里也累。

    和贺霄演这种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的戏,简直就是耗着她的心神。余知葳对贺霄动不了心,这孩子身上除了可怜儿样没一点她喜欢的,更何况如今年岁渐长,他从前那般可怜可爱的小模样,就都成了没担当和不学无术不务正业。

    余知葳瞧见他的小猫眼睛冲着自己眨巴眨巴就心累。

    这是个甚么日子啊,余知葳哀嚎起来。

    除却这个,当然对贺霄动不了心,还有旁的缘由。

    后宫中人,是有省亲一说的。若是余知葳向贺霄求个恩典,他未必不会让她去。可余知葳不愿意求,她不敢回家省亲。

    藕已断,丝却连,余知葳想斩断了自己的烦恼三千丝,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她如今在政事上手伸得越来越长,能见着余靖宁的机会不少,可她从来不敢拿正眼瞧他。

    哪怕,他是她在礼法上名正言顺的兄长。

    她心中有不能言说的情,又从这情理生出了许多不能言说的欲,狠狠地将她的心坠入无尽的黑暗当中。

    她没法子把那些东西宣之于口。

    每一回贺霄与她缠绵,情到浓时,她眼前都是余靖宁的影子。是他的凤目和高鼻梁贴在自己的颈侧,是他的声音和气息呼在自己耳畔,闹得她从耳尖到脖颈都红了起来。

    她甚至在贺霄身上寻觅出过皂角的味道,这是幻觉,可她就是沉浸消弭在其中无法自拔。

    她想沉醉下去,但她必须清醒。

    她害怕在自己抱紧贺霄与他诉说情思,在破碎的喘息之中喃呢情话的时候喊出余靖宁的名字。

    她可以把他当成他,但话从口中出的时候,就只能有贺霄。

    而余靖宁是余知葳的兄长,是记在玉牒上,这辈子也没法变的既定事实。

    鸽子一口啄在余知葳的手上,力气太大,很快就见血了。余知葳呆愣在原地,没有反应。

    惊蛰眼睛尖,瞧见了,惊呼道:“娘娘,快把那鸽子赶走!”言罢替余知葳上来驱赶,可那鸽子见了血,觉得腥气又新鲜,趁着惊蛰的手还没挥上来,又狠狠啄了一下子。

    余知葳终于知道疼了,“嘶”了一声,惊蛰赶忙上来捧着余知葳的手,转头骂那一对儿大小寒:“不长眼睛吗?不知道看着鸽子,这都伤了娘娘了。”

    小寒赶忙领着大寒告罪,跪在原地瑟缩。

    “别跪着,地上凉,把那鸽子捉来就是了。”余知葳皱了一下眉头,道,“不疼,拿个东西包上就行。”

    惊蛰赶紧去给余知葳找药和包扎的玩意儿。

    余知葳站在院子里道:“方才那鸽子,逮着了就送去小厨房,晚上喝鸽子汤。”

    大寒小寒连忙称是,一片混乱地逮鸽子去了,弄得院子里面鸡飞狗跳,差点儿就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余知葳看着惊蛰出来,给自己手上涂了点儿药,忽然又把手缩了回去:“算了罢,别忙活了,说不定就这么晾着还好得快。听话,甭包了,这还是右手,包上了一会儿拿笔忒难受。”

    惊蛰叹了会儿气,拿余知葳彻底没法子了。

    惊蛰自暴自弃地有她去,就让余知葳继续站在院子里饶有兴致地看大小寒鸡飞狗跳。

    她不知道,余知葳觉得自己快疯了。

    长年累月地和贺霄这么“恩爱”下去,她要么疯,要么死。

    可她不能疯也不能死,她必须得活着。她想杀人,杀了所有阉党,要见血的。

    “娘娘!”忽然有个声音把余知葳从自己的思绪中强行拉了出来,“出大事儿了,娘娘快去文渊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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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回:川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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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匆匆跑来的是冷长秋,他是从文渊阁过来了,唤余知葳过去。

    余知葳陡然一下子清醒了,抬头问道:“怎么了?”言罢就跟着冷长秋往坤宁宫外头走。

    她忽然觉得这场景有点儿熟悉,当初兀良哈三卫兵临宁远城下的时候,就是冷长秋跑来宣谭怀玠余靖宁去的文渊阁,那会儿冷长秋还是个清隽的少年人,不如现在沉稳。

    冷长秋一边走一边和余知葳解释道:“是福建来的八百里加急,红标的急件儿。说是福建浙江多地卫所里头的兵都反了,与倭寇同流合污,福建浙江两地巡抚本还想先把事情压一压,没想到这根本压不得,还没等人处理呢,福建巡抚就已经被乱军所杀。”

    他一口气说了这样多,终于逮着机会缓了一下,又道:“文渊阁当值的是陈阁老和万次辅。孙大人刚到,带着个下属,奴婢不认得这一位,见他穿着鸬鹚补子应当是兵部的六品主事。”

    余知葳点了点头,说话间,这雪就落下来了,不大,扑簌簌落在余知葳的两肩。天还没有那样冷,这雪一落下来就要话,冷长秋诚惶诚恐地将氅衣脱了下来:“娘娘披上罢,奴婢没带伞,等会子仔细淋湿了衣裳。”

    余知葳没接,匆匆行步道:“本宫这披风里头毛料子的,不容易湿,落上雪了一会儿你去与我炭盆上烤烤便是了。”她又瞥了冷长秋一眼,脸上终于带着点儿笑,“本宫不常苛待奴婢的,也不喜欢拿奴婢消遣,你自个儿也别苛待了自己。”

    冷长秋一点头,把自己的大氅重新披上了。

    他能明白余知葳的暗示,她用自己,绝不是像蔺太后用裘安仁那么用,她的饮食起居自有惊蛰等人照料,他若是想得到重用,就只能好好在司礼监、在文渊阁谋个自个儿的位置。

    两个人冒着雪赶去了文渊阁,贺霄也显然被小叶捉了过来,正皱眉坐在椅上,见了余知葳过来,赶忙招呼:“皇后来了,快过来坐。”

    余知葳脱了披风,要冷长秋拿去烤一拷,冷长秋接过披风就过去了。

    孙和风跪在地上,道:“是臣疏忽了,这才让福建浙江酿成此等大祸,实属不该。”

    余知葳挥手让人起来,道:“先别纠缠谁对谁错,如今福建浙江造反的都是原本的卫所兵,一呼百应,当地卫所当中根本没有能用的兵。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调哪里的兵去,派何处的将领。”

    余知葳瞥了一眼孙和风,这是让兵部发言,给孙和风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孙和风心里明了,赶紧叩首开口:“此事刻不容缓,浙江毗邻南京,若是任由倭寇和乱军肆意妄为,必然要伤及南京根本,触及龙脉。”

    余知葳听得有点儿不耐烦,孙和风这家伙一直是这个德行,说话慢条斯理东拉西扯,她不关心甚么龙脉不龙脉,她就想听孙和风说怎么打。

    该怎么打,余知葳心里当然有个计较,但这次的事儿和孙和风脱不开关系,下狱未必,但革职审查定然是免不了的。新派要保孙和风,那就必须给人说话的机会。

    这老头子的臭毛病到底是哪儿来的?

    孙和风东拉西扯了半天,终于说到了正题:“臣私以为,先由南京都指挥使领兵南下镇压,而后将川军自西南调出,驰援东南。”

    余知葳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眉。南京军是当初少阳王顾家的队伍,大衡建国之后,早就在隆武年间分崩离析并入各个卫所了。顾家正是吃了手上没兵权的亏,才被隆武帝随便找了个理由兔死狗烹了。

    而川军,便是所谓的西南军,又称蔺家军,是蔺太后的娘家。当初手里握着兵权的平朔王余家上西北是为了镇守嘉峪关,而镇离王蔺家入西南却是为了剿匪。

    外族难训,土匪却好打,土匪们都想活命,被撵着一顿爆锤之后都嚷嚷着接受招安。可土匪这种东西罢,想反也很容易,扔了朝廷发的印就能接着打家劫舍,被川军撵得不行了就就地投降接受招安。镇离王从不把这帮土匪杀绝,借着不停地打土匪,积攒了不少战功。但时间一长,他就发现这买卖不划算了。他养着二三十万的兵,天天剿匪穷得叮当响,于是乎从土匪身上打起了主意。

    于是镇离王耍着小聪明,到处和人签协议,甚至到后来都有些官匪勾结的趋势——土匪受着官家庇护,同时受着钳制,不能把事情闹得太出圈。这样一来,你好我好大家好,勉勉强强维持着西南的太平。

    南京军已经是卫所兵了,平时也屯田,战斗力很显然不怎么样,对付不了这倭寇混杂着乱军的大部队。更何况还有一个理由,如今反的就是浙江福建的卫所,既然他们能反,那别的地儿的卫所也能反,没个分量重的人去盯着,很难服众。

    孙和风所给的建议显然是权衡利弊之后的。

    贺霄皱了皱眉头,道:“川军大都是步兵,东南军却以水师居多,这又该如何打呢?”川军是蔺太后的母家,贺霄平日也护得紧,想必,他也不想让自己的舅舅或者表哥上战场罢。

    谁不知蜀中天府安乐?余知葳早就想明白了他的心思,只道:“陛下说的是有理。可是如今,南京军未必压得住叛军,湖广江西地处内陆,本就常年无事,军守疲敝,根本应接不暇。川军多是步兵是没错,可如今的形状也不是沿海抗倭,乱军已经打上内陆了。川军善于剿匪,如今的乱军又与匪盗何异?若是川军不成,难不成陛下想从西北调骑兵在江南丘陵驰骋吗?”

    西北军是余家军,余知葳当然知道余家军比蔺家军强的不止一星半点儿,可是哪有这般横跨整个大衡调兵的说法。等到余家军从嘉峪关跑下来,那就不用废那个劲儿去东南了,直接进京勤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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