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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散尽似曾归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懿儿

    她抬了抬眉毛,接着笑道“皇爷如今也大了,可不是吃奶的小儿了,他若是自个儿想上进,母后难不成要拦着?”

    “这话说的。倒像是皇后要和哀家抢儿子似的。”蔺太后瞧着余知葳,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不见了,“你要知道啊,那御座之后的珠帘,里头无论坐着的是谁,只要是个女子,那便是人人诟病的祸国殃民之人。你今日劝哀家莫坐珠帘后,不过是想要那珠帘之后换个人罢了。”

    余知葳支着下巴坐着,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来“母后说错了,儿臣不要坐珠帘后。”

    我想坐御座前。

    余知葳的手忽然抖了起来,她本来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架空了蔺太后,让蔺太后再也没法子垂帘听政,推着小皇帝贺霄亲政。批红权在她手里,文渊阁里都是她的眼线,她朝会时坐不坐珠帘后都没有关系了。

    但在这一刻,她心中却陡然生出了这种想法,这种对权力的渴望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是个几百年后的事后诸葛亮,她爱国,却绝对不忠君。她能理解余靖宁,但是她没法子对余靖宁达到绝对的认同。

    还有一点是因为,余知葳觉得这个时代还没有到女子坐明堂的程度,她能顺着时代向前,却不能一步登天地将这一步步跳过去。

    还是先脚踏实地一步步走罢,余知葳心道,万一我真的可以呢?到时候不仅她能坐御座前,天下有识之士皆可坐御座之前,到时候那个御座,就只是个象征符号罢了。

    “珠帘之后本就不该坐人。”余知葳的桃花眼里像是住进了甚么深渊,一瞧瞧不到底,“母后不该坐,儿臣也不该坐。皇爷如今不是小孩子了,今日坐在皇爷背后的人,明日便给皇爷心上添了一份猜忌。母亲不行,妻子也不行。”

    “娘娘还真是好大的口气。”裘安仁拂尘一甩,勾着眼角往余知葳身上睨了一眼,冷笑道,“太后娘娘面前怎的还这般胡言乱语,皇后娘娘难不成连孝道也不顾了?”

    她眨了眨长睫毛,把方才那般近乎狂热的神色都收回了自己的眼中,深深地投进了眼底的深渊“做奴才的,又有甚么资格来训斥我?今日敢称九千岁,那明日呢?岂不是该称万岁!”

    余知葳抬起眼睛来,对太后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视若无睹,屈指要去敲桌上的杯子。

    裘安仁瞳孔猝然一缩——她这别是要摔杯为号?他在这一瞬间里,几乎能想象到锦衣卫是不是已经围了紫禁城。

    余知葳仿佛下一刻就能高喊出“拿下这妖宦!”

    “咣当”!

    裘安仁跪在了地上,而余知葳手里的杯子还没有敲破。

    “娘娘,奴婢本无意于此。”裘安仁将自己头上的三山冠搁在了地上,“是奴婢恃宠而骄,僭越了。”

    他能明白,他虽在这朝堂之上党羽遍布,但却是靠着蔺太后宠爱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阉党便是太后党,今日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是他裘安仁,明日也会碧空、是小叶,甚至是冷长秋。

    蔺太后信他,乐意宠着他惯着他,让他满世界受着生祠的香火供奉,那是她乐意。蔺太后愿意给自己豢养的狗儿骨头吃,顿顿喂肉都没关系。

    但前提是,这条狗是一条让咬人就咬人,绝对不会反过来咬主人的好狗。

    他内心中虽然极其厌恶自己在蔺太后跟前像是个面首的这种身份,但他必须倚仗着这个身份才能常伴御座旁。

    否则,他就连条狗都不是。

    裘安仁低着头,将自己身上的抬手去解腋下的系带“奴婢绝无此意,今日愿自去蟒衣,白身以侍奉太后娘娘。”

    言罢就要把身上的大红蟒衣除去。

    蔺太后喜欢少年人,要清隽要鲜嫩,最重要的是,要会示弱、瞧着天可怜见的。

    这叫做“我见犹怜”。

    裘安仁跪在地上,肤若润瓷发如鸦羽,眼角挑着,长眼线划着一弯可怜兮兮的弧度。睫毛扇动,像是下一刻就要挤出眼泪来了。

    “狗奴才。”蔺太后盯着裘安仁看了好半天,有一瞬间的眼神甚至是森然的,但她最后还是放缓了眉角,色厉内荏地冲着裘安仁吼道,“宴席之上衣冠不整,哪里来的规矩,给哀家把衣裳系好了!”

    余知葳一挑眉。

    蔺太后这是要保裘安仁了。

    如今太后娘娘垂帘听政,得靠着他这个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给批红盖印,她不听政,也不过是耳目受蔽,而要是这时候将裘安仁换下去……

    余知葳能把周满的职位顶掉,让冷长秋做了司礼监随堂太监,那把裘安仁的权力褫夺了,她转眼间就能让冷长秋顶了裘安仁的位置。

    “你如今这般胡言乱语,举止狂狼,哪有一点儿哀家身边的人的样子。”蔺太后拿手指尖儿居高临下点着裘安仁的鼻尖,“掌嘴!”

    裘安仁当然明白蔺太后的意思,二话没说,自己扇起自己巴掌来。他生的白,一巴掌下去,脸上就起红印,没几下两边脸就肿了起来。

    余知葳好整以暇在旁边数着,等差不多数了十来下,估摸着蔺太后要开口了。

    果真,蔺太后忽然道“都是这狗奴才没规矩,今日便该好好教训教训。”她瞧了余知葳一眼,起箸道,“皇后啊,接着用饭罢,再不吃这菜都该凉了。哀家老了,大衡今后,还是得靠皇爷。”

    余知葳赶忙就坡下驴“儿臣明白了。”

    她看了看桌上差点儿被自己屈指敲碎了的杯子,手上汗得拿不住筷子。

    我可终于明白当初武侯城上唱空城计是甚么感觉了,余知葳心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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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回: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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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炮呢?!”南京指挥使穆成业目眦欲裂地叫唤起来,“他娘的炮怎们不跟上!给你们发红夷都是打算抱着钢管子锤人的吗?”

    寒冬腊月的,底下的小兵跑得满头大汗,汗珠子就顺着兜鍪往下流,差点儿就要迷了眼睛:“大人!弹药比红夷的口径还大,这塞不进去啊!”

    “他娘的。”穆成业往自己手上吐了两口唾沫,把鸟铳上的铳刀卸了下来,往那兵士手里头一扔,“塞不进去就拿刀给老子锉,底下这炮火染成这样,再这么下去南京城都娘的要破了!甚么蜀道难,上天他娘的都没这么困难!”

    别说十天,穆成业在这破地方都撑了快二十天了,蔺和的川军还没过来支援。好似各个儿骑的都是乌龟,不禁让人感叹还真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穆成业刚开始还能领人去打打游击,可毕竟寡不敌众,两万人折损了一大半,只能退守南京城中。

    浙江军福建军原先本就是打倭寇的,手里本就有火器,这会子火铳大炮一应俱全,没了命地往南京城墙上轰。

    饶得南京城墙宽厚,也被大炮轰得乱往下落石头。

    穆成业这会儿气得要死,一腔打仗上头的热血全给烧开了从头顶上冒了出来。接了铳刀的小兵士见指挥使头顶上森森地冒着白气,暗自吸了一口凉气就上炮楼传讯去了。

    乱军贼得很,看出来南京军缺的就是火铳大炮,便故意躲得远远的,那红夷炮轰城门。既不安排人架云梯攀城墙、也不拿攻城车撞门,就逮着城墙可劲儿地轰。

    穆成业取下自己挂着的弓箭来,大手一抹脸上的汗,扯着嗓门儿叫唤起来:“往箭上擦火油,全给我射出去。”神机营当中的神机火箭没几个能用的,放出去了就没,只能先拿普通弓箭凑活着用一用了。

    底下也往上放箭,那城垛上一抓一大把,好歹也能算是循环利用一下。

    南京城上的箭头上裹了棉絮沾上了火油,拉弓朝外破空而去的时候就着了起来,虽说没办法和火炮匹敌,但也能勉强支应一阵子。

    大衡的冬日本来应当是很冷的,可这南京城墙上硬是被火炮轰的温度上来了不少,砖石摸着都要烫手

    穆成业被身上的锁子甲捆得浑身冒汗,身上的衣裳都黏住了,又舍不得壶里头那点水,不敢往头上浇。最后只能咬牙忍了,抽箭就朝下射过去。

    福建军的龚老八他认得,打过好几次照面,没想到这回竟然是针锋相对上了。穆成业心里直骂娘,心说,龚老八真不是东西,杀杀贪官污吏就算了,可这一路上的老百姓不也遭了秧?他要反,就起自己的队伍啊,投奔倭寇算是甚么本事。

    虽然穆成业也知道,如今大衡的许多倭寇,还就是大衡当地混不下去的灾民,真正的东洋倭寇反而没几个人。

    “轰”地一声,不知道城下的炮是怎么掰的仰角,一枚硕大的炮弹越过了高墙,砸到了城内。

    被砸中的那一端城楼不堪重负,稀里哗啦地滚起砖石来,几乎是塌了一小半。惨叫声当场就响起来了——有人被埋进去了。

    城楼底下的兵士哭着喊着要把人扒拉出来,城楼上乱成了一锅粥。穆成业方才在铁球砸过来的时候卧倒了,这会子正左支右绌,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烦躁不已。

    他连脸上的灰都没来得及抹,便朝着炮楼奔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喊道:“城楼都快给炸塌了,这炮弹还没挫好?”

    穆成业咽了咽唾沫,他不敢再往下说了。

    这里是南京,大衡泰半的经济来源全都在南京了。江南鱼米之乡的战火已经烧了起来,这要是当真打进去,不知道要毁掉多少东西,说不准要动了命脉啊!

    如今消息已经让乱军彻底封住了,驿站都被封锁完了,如今消息那简直是是插翅也难飞出去,根本没办法向京师再求别的援兵。

    如今这般形状,若是川军再不来,那恐怕南京军得打到最后一个人了。

    穆成业朝着炮楼飞快地奔跑过去,只听一声巨响,险些把穆成业的耳朵给震聋了。

    他头晕目眩之中一把扶住了墙垛,眼冒金星地想——终于把炮打出去了。

    可他还来不及高兴。

    重炮发射本来有麻烦又慢,如今还要加上锉炮弹这一步骤,打一炮还不是道要花多少时候。谁知道今日南京城上还能撂出多少枚红夷和多少枚佛郎机啊?

    穆成业头晕目眩地把自己撑了起来,觉得自己耳朵边上嗡嗡直响,只好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怎么是湿的?

    穆成业还以为是脸上的血污,又使劲抹了几下,却忽然觉得到处都是湿的了。

    这会儿他终于清醒了。

    下雪了。

    穆成业对着城垛就是一拳,高兴得皮开肉绽:“好啊!下雪了!天不亡我穆成业!”拳头上血肉模糊,穆成业却仿佛一点儿都没感觉到疼似的。

    下雪好啊,如今火铳上坠的都是火绳,大炮也需要引线去点。别说是南京城上的炮,就连底下的炮也是全都哑了火,再也放不出声儿来了。

    果然,没多少一会儿,底下的炮火声就偃旗息鼓了。

    南京城的雪还北京的还是有些分别,北京的雪总是鹅毛似的压下来,南京却不这般。

    南京像是往下扔雪粒子,所谓“撒盐空中差可拟”。

    就是这样的雪粒子,把城下乱军的火器全都给浇灭了,真全都成了打人的铜管和钢管。

    穆成业扶着城垛,身心俱疲地笑了起来。他看着城下的人往回撤,一点一点消失在了南京的城门之外,只剩下了好些具尸体。

    我还活着,穆成业这样想,老子又他妈活了一天,痛快。狗日的龚老八,没想到老天爷也不想让你进南京城罢。他在城上笑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城下的龚老八。

    这起码,能过个两日太平日子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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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回:连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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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京城也有六部,就是不像北京城那么管用罢了,镇日就知道吃喝玩乐。兵临城下的时候各个儿缩得像鹌鹑。

    官是做的挺高的,也全都会吟诗作画填曲子词,好一派文人的风雅。就是能力实在是不行,无论是搞党争和干实业都干不过北京那一帮子京官儿,就会讨好南京备守太监跟江宁提督织造太监。

    反正都是太监。

    浙江巡抚连捷抱着不知道谁的铳刀,跌跌撞撞地冲着穆成业跑过来,老远就朝着人喊:“穆指挥使!”

    穆成业抬头瞧了人一眼,不想说话。首先是因着人太累了,其次就是大衡重文轻武惯了,是个文官瞧见武将就鼻孔顶天。穆成业受欺负惯了,见着个文官就条件反射不想理人家。

    连捷没管穆成业这会儿的脸色,照样一手拎着官袍一手拎着铳刀,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人跑过来:“穆指挥使!”

    穆成业终于抬头理了一下人,他冲着连捷一拱手:“连大人。”

    连捷是从浙江一路逃窜过来的,很幸运地没有像福建巡抚一样被乱军直接砍下脑袋来挑在阵前。这书生跑了几百里路还能脸不红气不喘地挥斥方遒,着实不一般。

    他临危受命成了如今江南前线最大的文官,等到新上任的闽浙总兵蔺和领着川军到了,连捷就是直接配合他的文官。

    总归没穆成业甚么事儿。

    穆成业心里正受着窝囊气,打算和连捷打完招呼就走,谁知道这连捷抱着铳刀继续跟他嘚啵嘚:“我知晓如今南京城处境艰难,守城的兵士不够用了,我便自发召集了些义勇,看看能不能帮得上指挥使的忙。”

    “是国子学的学生吗?”穆成业声音低哑,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若是学生,那就不必了。这都快年关了,明年秋天就是秋闱,这要现在是死在这儿了,多可惜啊。别毁人家前程。”

    这连捷还要跟他激昂文字:“指挥使……”

    “大人。”穆成业手掌向外,做了一个推拒的手势,“‘好男不当兵’,这话你听过吗?都是好好读书上进的学生,别让人掺和进来。”北京城有的,南京也一样来一份,北京有国子监,南京自然也有。

    说完了,穆成业冲着连捷一拱手,就领着人去处理塌掉了的小半边城楼去了,留着连捷一个人抱着铳刀站在原地。

    他站了有一回儿,后面的人才跟来,为首的果真是几个国子学的学生,穿着襕衫,一瞧就是瞧出来。可再往后跟着的,看着就不是了,看打扮,贩夫走卒一类的应当是一应俱全。

    为首几个学生到了连捷跟前,冲着他一揖,问道:“大人,我们此回在城中写檄文,统共募得了义勇两千,如今都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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