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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散尽似曾归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懿儿

    果真,后面乌央乌央站着好大一群。

    连捷叹了口气,和这学生说道:“如今乱军退去,不过是因为下雪火器无法用,必然还要再来。援军抵达之前,南京城务必要撑下来。好了,你领着人,先帮着穆指挥使修补城墙、填埋尸体和救治伤员罢。”

    那学生点了点头,领着募集来的义勇四散开来了。

    铳刀没有刀鞘,连捷又不会武,顶多能算个体魄强健,抱着这东西也不会用,生怕伤着人。

    于是他在人群中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当初把铳刀拔下来送给他的兵士。

    小伙子才十六七岁大,个子不高,满脸黝黑的,正吭哧吭哧帮着抬伤员。忙完了一趟,听见连捷叫他,赶紧跑过来,往身上擦了擦手,对着连捷嘿嘿笑。

    连捷跟他道谢,他倒是怪不好意思的,最后弄得搞不清楚究竟是谁在谢谁了。连捷害怕这小兄弟害臊,于是没敢和他多说,就让他忙自己的去了。

    这铳刀是当时炮弹落进城里的时候那小兄弟拔下来递给他的——说等城破了,要大人拿着防身。

    而后就自己一头扑上城墙去了。

    连捷想到这儿就心酸,一心酸就想痛骂乱军。可是又想想叛军是因着甚么反的,他却又骂不出来了。不仅仅是贪腐和军粮供给不上的原因,大衡重文轻武惯了,连南京指挥使都习惯性的自轻自贱,没人把这群给大衡卖命打仗的人当回事儿。

    再者说,这倭患又是怎么闹起来的,刚开始还都是东瀛倭寇呢。到后来,这沿海的倭寇就全都成了自己家的老百姓!今天还是邻里邻居笑脸相迎的,明天就不知道谁脸一抹当倭寇去了。日子难过啊。

    大衡关了海禁,说是为了“稳固边防,抗击倭寇”可自从十三港挨个关闭以来,这倭寇越抗越多,究竟是为甚么?

    谁都知道“宜疏不宜堵”这个道理,这还是当初大禹治水留下的,但明白道理不代表放在实处就真能实践下去。开海港之后贾人越来越多,当初的地主老爷们活的越来越不舒坦,开海禁究竟是动了谁碗里的饭,这哪里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

    大衡究竟是谁给撑着脊梁骨才不至于大厦倾颓的?他忽然有些说不清楚,只想着如今的乱局赶紧结束为妙。

    所以,川军到底甚么时候才能到!

    这才是连捷最气愤的地方。川军若是急行军,别说十天,天也该跑到了,这都十天了,蔺和这是领着川军在路上遛弯儿呢吗?!

    连捷年逾不惑,下放到浙江来才做了四五年的封疆大吏,从前是京官儿。他是都察院出身,当御史习惯了,见了谁都想参,如今更是对这个蔺和没有一点好印象。

    这群勋爵子弟!

    连捷气得头发都快炸起来了,还不如人家一个守城门的小卒子。

    他抄起袖子就想去找笔,打算写一篇长达万字的奏折报上去,全都要说这蔺和的坏话,等到驿站通了就立即送到京师去。

    连捷想到这儿,又不禁气结,本来这信件从应天港出长江淞沪入海,从东海直接送到北海湾,天津港登陆就完事儿了。可如今就算没关海禁,这航线也被倭寇占着,彻底走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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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ishu)是,,,,!




第三百零五回: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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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军太监九宝捉着身上的刀尖叫,眼见着周遭的兵士在他面前把一个土匪的脑袋削掉了。

    九宝是第一回监军,没料到在路上就遇见这样扯淡的事儿——蜀道是真的难走,川军在路上一路走打了一路山匪,不仅在蜀中境内能遭遇土匪,甚至到了湖广、再到江西,还是满路都是土匪。

    如今已经再江西了,到南京的地界儿不过就是最后一哆嗦的事儿,可是谁知道就是又遇上山匪了。

    至于为甚么觉得这遭遇上的都是土匪,而不是乱军,是因为这群人使的都是冷兵器,连火铳大炮的影子都没见着。

    可是饶得是这样,还是把川军打得左支右绌——这还没到前线呢,就打起来了,又消耗粮草又消耗火药铅弹,把川军缠得烦不胜烦。

    蔺和指挥着手底下的步兵,让神机营掩护着重骑兵对着土匪们一阵子猪突猛进,周围厮杀成一片。他本人平日里是号称自己有儒将风度的,不大自己上阵,多是站在战车之上指挥手下人。如今他正站在原地,不停地对着传令兵发号施令,指挥冲锋。

    冷不防那山匪一箭朝着正忙着指挥的蔺射了过来,正冲门面而去。九宝在一旁尖叫,叫声之惨烈堪比鸡被踩住了脖子。蔺和虽说没亲自上阵杀敌,但是也不至于武功稀松稀松,还是有那个战场上自保的本事的。他扯过周围人的盾牌,那箭就在盾牌之上擦出了“铮”的一声,落在地下了。转头对着正嘶叫的九宝道:“惊着督公了。”

    九宝惊魂未定,勉强对着蔺和点了点头。

    蔺和将盾牌拎在手上,看着手下兵士冲锋,一边与九宝道:“我原本还以为十日就能到,这都二十日了,咱们还被这群山匪拦在南京城边儿上。这雪才刚停,我看这天儿是又要下雪,待下雪了火器便又用不成了。赶紧趁着这个机会,一鼓作气,进了南京城去才好。”

    再在路上耗下去,连粮草都不够了,进了南京城,还好歹有个补给的地方。

    川军们趁着这会子雪停,对着土匪们狠狠一顿打,铅弹四处乱飞,到处都是火星子。

    土匪本就爱打游击,一瞧打不过,赶紧收拾收拾就跑。他们来的快,跑的也快,跑起来虽说丢盔弃甲,但着实是跑得快。冲锋的那都是重甲步兵,哪里跟得上他们。

    蔺和一看土匪跑了,赶紧下令道:“莫追了!别在这会儿耽误工夫了,赶紧上南京城要紧。”

    川军听了号令,重新整队收拾,打算直接在原地扎营,休息一会子接着赶路。

    九宝抱着东厂给的刀,抖得像个被大雪冻坏了的鹌鹑,连眼珠子都是哆哆嗦嗦的。他眼珠子轮了轮,看向正擦着剑的蔺和,有上句没下句地恭维道:“总兵大人好身手。”

    蔺和其实根本没有自己上阵杀敌,多是指挥兵士罢了,但是他毕竟救了自己的命,所以恭维一下子还是有必要的。

    蔺和还算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冲着九宝笑了笑:“督公谬赞了。这几日行军,多有土匪挡道,让督公受了好些惊吓,这确是我的不是了。路上行军风餐露宿的,督公也辛苦,今日歇下来,便让火头军切些肉干,给督公煮几碗肉粥来喝。”

    他将自己手中的剑和盾都交给了手下人,叹气道:“这一路上实在没甚么好东西吃,委屈督公了。等到时候进了南京城,得胜之日,我做东,好好请督公游一回秦淮河,到底江南春光好。”

    蔺和恭维人的火候恰到好处,听着让人很舒服,九宝的神情很明显已经缓和下来了。

    他冲着蔺和一拱手,勉强咧了咧嘴,笑道:“咱家多谢蔺大人。也祝蔺大人时便能得胜回川。”

    有人给蔺和和九宝搬了椅子过来坐,蔺和请着九宝先坐了:“借督公吉言。”

    他二人坐下来喝水,蔺和喝过了水,将水囊的塞子塞好,装了起来,感叹道:“快过年了。”

    九宝惊吓过度,这一缓下来坐着,就免不了要打瞌睡。正迷糊着呢,忽然听见蔺和说过年,闻言下意识接话道:“嗯,是啊,要过年了。过年了还待在前线,辛劳啊。”

    蔺和坐在原地,心说,其实在外头过年也好。

    自然,这话他当然是不会跟九宝说的,他只能将这话说给自己听了。

    川军距离南京城已经只有百里了,明日估计就能到了。

    南京的雪停了一日,打算一鼓作气把南京城拿下来的乱军就又攻了一次南京城。城中的保单是当初穆成业带着锉过一回了,又是对着一番炮轰。

    这回直到雪又落了都没停下。

    没了火铳大炮,乱军便以攻城车撞门,步兵也被放了出来,蚁附攻城。城上也没歇着,滚油石灰地招呼下去,两头人没了命的放箭。

    就这么一直打到夜里,乱军才又退去了。

    穆成业肩上中了一件,如今正龇牙咧嘴地让军医给他剜箭头。连捷又是这回不抱铳刀了,他腰间挂着一把剑,带剑穗的,是书生压案头的“文剑”。

    恐怕是刚开了刃就被穆成业拿来防身用了。

    他如今正给军医洗纱布递东西。

    国子学过来帮忙的学生各个都灰头土脸,他们刚才帮着兵士运送东西,脚上踩得是泥。

    有人已经不顾斯文体面,那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汗,一抹一道黑。

    穆成业大概是很想惨叫的,但奈何连捷在一旁站着帮忙,没好意思叫唤,只能靠龇牙咧嘴排解疼痛,脸色都涨红了。

    等好不容易包扎结束,这穆成业才松开拳头,脸上汗如雨下。

    他转着眼珠子瞧了瞧穆成业,连捷还在忙着洗纱布,满手都是血水。

    穆成业忽然啧了一声,他一个浙江巡抚、从二品大员,没带任何的亲眷和伺候的人,从杭州北上逃至南京。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却还能竟然亲自参与守城,还给伤员洗纱布。

    穆成业一时间不知道说甚么好,憋了半天,忽然对着连捷一拱手:“连大人,是在下从前眼拙,冒犯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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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回:积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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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和风难得在狱中打瞌睡,他老大一把年纪,被裘安仁用了刑,哪里受得住。

    身上伤口日日疼,老头子疼得睡不着觉。今日打瞌睡,纯粹是因为昏过去了。

    孙和风睡得头都快垂到胸上了,整个人混混沌沌发着热,要不是还微微打着鼾,狱卒看着他都觉着这人要死在这儿。

    那狱卒十分担忧地看了他好半天,掏出钥匙来罢锁打开了,引着身后的内侍往牢里面走。

    那内侍蹲下身子来,唤道:“孙大人。”

    孙和风迷迷糊糊,像是听见了,睫毛颤了颤,又归复平静了。

    唤他的内侍给狱卒递了一记眼刀,那狱卒顿时磕巴了:“公公,这这……这都是之前审问的时候弄的,自从娘娘的旨意下来以后,我们没动过他一根汗毛。”

    内侍哼了一声,低下头来,用手拍了拍孙和风:“孙大人!孙大人是我!您快醒醒啊!”他像是在验证着孙和风的精神状态。

    小狱卒见此,更害怕了,接着叽里咕噜跟人解释:“公公,我说的是真的……”

    话音还没落,孙和风陡然惊醒,叫唤了两声:“还动甚么刑,直接杀了我算了。”

    内侍见他不太清醒,再次与他说:“孙大人,是我,是冷长秋!”

    孙和风听见冷长秋这个名字,终于清醒了一点,抬起头来,几乎要哭出来:“冷小公公……”

    “大人,还能撑得住吗?”冷长秋扶着孙和风的肩膀,把人勉强撑住了,“娘娘让奴婢接大人出去了……”

    ……

    孙和风一个激灵,陡然醒了过来,睁着眼睛躺了半天,才终于缓过来,发觉自己躺在自家的床上。

    这梦做的。孙和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汗津津地爬起身来,拨了拨炭盆,而后扬声叫人过来给他穿衣裳。

    他被接回家好些日子了,伤也养得差不多了,这马上就要过年节,趁着腊月二十九的时候去一趟文渊阁,还有好些事儿没给人说明呢。

    裘安仁当时打他板子,是为了要他赶紧招供,承认自己贪污了军粮的事儿。但裘安仁毕竟还要拿着他当筹码,去和余知葳交换人,是以怕把人弄死了,没让人下狠手。打出来的都是那种瞧着血肉模糊的皮肉伤,不过就算是这皮肉之苦,也够这老头子受的了。

    孙和风让下人给自己备了拐杖,拄着拐杖出了门。马车的座儿都换成了软坐子,就是怕孙和风伤没好利索,坐着疼。

    马车压着雪滚到了宫城里面,白雪红宫墙的,煞是好看。孙和风拄着拐杖,在离文渊阁好远的时候便瞧见了冷长秋。

    冷长秋嘴里哈着白气,正抄着袖笼站在原地跺脚,一扭头瞧见了孙和风,赶紧迎上前去:“大人可大好了?”

    冷长秋伸出手示意孙和风扶着他,孙和风刚开始本来想拒绝,可这路上毕竟是滑,他还是让孙和风扶住了他的胳膊肘:“老了,觉着是好了,可这一动,还是疼。”

    “如今是冬日,大人仔细身子,千万好好将养着,莫要落下了病根。”冷长秋进了司礼监之后,在文渊阁侍奉了一阵子笔墨,感觉整个人都要舒展一些,没以前那般佝偻了。若是从前,他定然不会与孙和风说这种话,见了孙和风领着人走就是了,绝不会与人嘘寒问暖。

    娘娘说的没错,冷长秋心道,还是要多与人相处。他将自己手腕上狰狞的疤痕拢在袖子当中,谁也瞧不见。

    哪怕是他自己,也像是忘了自己手腕上有这样的东西一样。

    冷长秋替孙和风打帘子进了文渊阁,里面炭盆烧得很热。

    孙和风很快意识到这是何意——文渊阁里向来挺冷的,因着是谈正事儿的地方,而不是歇息的地方,太暖和了容易睡着。这炭盆子,恐怕是专门因着他身上有伤,怕她他畏冷,特地给他点的。

    孙和风心里触动,跪在地上行了礼:“娘娘。”

    “起来坐罢。”余知葳搁下了茶杯,对着孙和风道,“长秋,给孙大人拿个软垫。”

    孙和风赶忙应了一声,由冷长秋引着坐了过去。

    他抬眼环顾一周,谭怀玠陈晖都在,旁的人倒是没有。

    余知葳与孙和风寒暄了几句,从从容容开了口:“孙大人此回凶险,从裘安仁手中出来不容易,千万与本宫说实话,这东南抗倭的军饷军粮,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回娘娘的话。”老头子拢着手朝余知葳作揖,“娘娘信任臣,知晓臣不是那般贪墨之人,臣感激不尽。”

    余知葳抬眼瞧了孙和风一眼,心说我当然知道了,你哪儿有那么大的胆子。

    孙和风接着道:“这东南抗倭的军饷是直接下拨的,臣这里有从支银子的账本子,也有分发下去的账目,娘娘皆可以找人核对,其中有无问题,娘娘一看便知。”说罢,他从怀里掏出来两个本子,“这便是今年支出的账目了。这军饷层层往下拨,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若是一层一层查下去,总归会有个头绪。”

    “还有。”孙和风看着余知葳指使冷长秋拿过了账本子,翻看了几眼,而后又交给身旁几个带着算盘、穿着六品鸬鹚补子的官员,舔了舔嘴唇又开口道,“浙江福建两地长期抗倭,卫所的兵士来不及屯田,军粮都是从湖广出的,想必从湖广开始查定能查出些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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