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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前暮雪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卿如忘忧

    暮雪左侧肋骨被他踢得生疼,却面不改色,直视着太子:“民间家中都讲兄友弟恭,太子身在皇家,更应以身作则,为何连亲弟弟也容不下!”

    她这不像是宫女的语气,倒像是长辈似的,太子没想到她是块硬骨头,先是一愣,继而阴恻恻地盯着她看:“你当初要孤提拔你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可那不过是她想要出司衣局的借口罢了,若是连司衣局也出不了,又何谈报仇二字!暮雪说不出苦衷,垂下眼皮没接话。

    太子却以为她被自己说中了,冷笑道:“你以为你利用完孤,就能全身而退孤是想放过他,是他不放过孤!他今儿派你去皇后那里做什么!难道不就是为了从庶变嫡,抢走孤的太子之位!”

    他早就感到头上的东宫之冠摇摇欲坠,此时全然褪去了平日的虚伪假面,失控地冲暮雪咆哮。

    暮雪手上多了一个桑皮纸的纸包,看起来像是中药的药包,但她明白,这一定是剧毒之物。

    “现在由不得你!”太子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极了一头不讲道理的野兽,一把掐上暮雪的脖子,“你没的选择!”

    华清宫的书房里,暮雪敛着心神,如同往日一般的伺候着茶水和笔墨。周绍诚这些日子受到皇帝的鼓励,越发的上进读书了,小小的身板儿伏在案前,透着异于常人的勤奋和认真。

    一上午,茶水渐渐地凉了。暮雪出去茶水间里续上热水,突然觉得周遭无比寂静。

    四下无人,是下手的好时机。宫人们都忙着别的事情,进喜公公去未央宫了,周绍诚现在专心致志地看着书,决不会发现的。

    她的手颤了颤,取出那包桑皮纸纸包,怎么也下不了手。

    “暮雪!”

    是周绍诚在叫她。

    “来了!”暮雪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书房,“您有什么吩咐”

    “快来瞧瞧这个词,你认得吗”

    暮雪一瞧,是个稍生僻的字,她认得,向他解释道:“这是眢井瞽人,眢井是干枯无水之井,瞽人是盲人,意思就是枯井中的瞎子。”

    “枯井中的瞎子”周绍诚笑了,“那就是说没有见识的庸才了”

    暮雪也微笑:“殿下真聪明。”

    “不,是姐姐博学多才。”这些日子周绍诚遇着不懂的就问暮雪,简直比教书师傅还好用,着实佩服起她来。

    论辈分,她该是他的小姑。不过他什么也不知道,肯叫她声姐姐,已经很给面子了。暮雪连忙福身道:“奴才不敢当。”

    周绍诚摆手道:“暮雪姐姐才高八斗,在我这里当个小宫女实在委才。这有什么不敢当的,我一向敬佩有才之人。”

    暮雪没再说什么,默默地给他添了茶,就退了出去。

    此时福荣正好回来了,也到了二殿下该用午膳的时辰,暮雪暂时没有差使要当,受不住这样的窒息,跑出了华清宫。

    可算是透了口气。她拍着胸口,知道自己再不可能狠下心,忧心忡忡地望着面前的一棵老榕树。

    老榕树盘虬卧龙,彰显着强盛的生命力,她顿时觉得自己像是风中的芦苇般。

    王阳关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猝不及防地开口问:“你在瞧什么”

     




第十八章 刺杀督公
    他见她俯伏在地,双肩微微颤动,像是害怕的匍匐。

    他见惯了这样被自己吓成这样的宫女,不疑有他,可是心里不知怎么,隐隐有几分失望。

    或许是某种好奇心的破灭吧,原来她与那些普通的贪生怕死的宫女并无不同。

    他并不知道,暮雪满脑子并不是求饶苟且,而是鱼死网破。

    “回督公大人,奴才的主子是——”

    她缓缓地在袖子中探到预备已久的匕首,不动声色地拔出鞘来。

    匕首泛着冷冽的光。只一刹那,那光突然拔地而起。

    与其说是拔地而起,不如说是从天而降。

    他的样子被映在透亮的剑刃之上,瞳孔来不及反应,剑锋就戳破了他的皮肤。

    一身大内高手的功夫也不是白练的,他迅速侧身避了开来,暮雪将浑身力气孤注一掷于匕首之上,扑了个空,向前俯冲,跌倒在地。

    好悬!督公心有余悸,刚才若他迟了一小刻,现在就已经做了人家刀下之鬼!

    刚才还失望她只是“普通宫女”,却也没想到,她竟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趁着她跌落,一把夺下她的匕首。打小儿跟着武状元学的武功,制服她一个功夫不高的女子,绰绰有余。

    督公大人平生第一次遭逢行刺,脖子就流了血,还好只是划破皮肤,未伤脉搏。但是看上去脖颈满是血的样子,也狰狞可怕。

    而暮雪失了手,恐怕就是失去了最后一次活命的机会。

    死不可惧,只是遗憾没能报成仇就要身首异处了。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她听说过东厂的阴毒手段,实在不愿死得那般痛苦,索性朝他手上的匕首扑去,只愿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次死个痛快。

    王阳关又一个没想到,没想到暮雪会突然扑向自己,还好手速快,把匕首往远处用力一甩,“咣当”一声,就不知掉落到在了不知那个旮旯里去。

    暮雪就这么扑到了他的怀里,没有预想中被锋利刀刃刺死的瞬间剧痛,只有隔着衣物的,另一个人的心跳与呼吸,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

    王阳关入宫为宦以来,第一次与女子亲密接触,而且是这样一个阴差阳错的拥抱。

    冰天雪地,她欲以一死而了之,却无意跌落了一个温热的怀抱。结实的胸膛,有力的心跳,还有那短暂一刻的相拥,让她有瞬间的恍惚。

    抬眼,那人与自己,正四目相对。

    暮雪慌忙推开了他,转身拔腿就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跑,明明就算跑得再快,也逃不出这天罗地网。

    他竟然也就让她逃了,没有去追。

    也是,他这样在宫中一手遮天的人物,抓一个小宫女刺客,何需亲自动手。

    暮雪回到重华宫住处,闭上眼靠在门上,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最大的念头,就是遗憾。今生的恩仇皆不曾报,就这般草草丧命。

    母亲的面容突然掠过脑海,她痛苦地蹲下身子,抱住脑袋死命地想如何才能活下去。

    犯了这么大的事,就算她没有加害过周绍诚,周绍诚也不会再保她,太子更会撇清关系,还有谁能保她

    皇帝去给太后请安回来,御驾驶过干清宫宫门前缓缓停下。两个小太监摆好脚凳,李运喜佝偻身子,扶皇帝下轿。

    暮雪一路死命地跑,刚跑到拐角处,看见皇帝转眼就要进门,什么也顾不得了,孤注一掷地大喊一声:“圣上留步!”

    皇帝停住了脚步。

    李运喜一



第十九章 拒绝皇帝
    在那一刻,暮雪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为了能够活下去,未经过犹豫,忙点头说愿意。

    皇帝这才徐徐开口,对外面的侍卫们道:“朕要留暮雪在这,回去叫你们督公收回成命吧。”

    侍卫们自然不敢违抗圣命,刚要退下,不料他们的督公此时此刻黑着脸站在他们背后。

    “督公……圣上留下了暮雪……”

    王阳关眉头紧拧,上前走到暖阁门口,敲了敲门,唤道:“圣上。”

    暮雪的心又吊到了嗓子眼,从上次藏书阁的情况看,皇帝对督公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她可没有把握皇帝会为了自己破例。

    果然皇帝一听到他来了,忙命他进来。

    王阳关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怕脖子上的伤口被皇帝看见,隔着道门对暖阁里的皇帝道:“我有事,就不进去了。暮雪姑娘……犯了些事,请圣上行个方便,让她跟我走一趟。”

    “哦她犯了什么事”皇帝问王阳关。

    还没等王阳关开口,暮雪急了,抢先一步回道:“奴才上次在藏书阁顶撞督公,督公看奴才不惯,要杀了奴才!”

    王阳关气极反笑,还没见过这样恶人先告状的主儿,不想过多解释,直截了当地道:“我没有。”

    生死面前,暮雪顾不得脸面,硬着头皮撒谎:“督公自然不愿意承认,可是请圣上务必相信奴才!”

    她一撒谎,眼神就会不自觉地往左移,这是打小的习惯。不过皇帝好像没大在意,转而对门外的王阳关道:“阳关,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家,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就别管了吧。”

    “不行!”王阳关立马拒绝,“请您让我带走暮雪。”

    督公实在难缠,连皇帝都面露难色。

    “求圣上不要赶走奴才,若是落到督公手里,奴才只有死路一条。”暮雪哽咽着。

    皇帝继续打发王阳关:“阳关,暮雪以后是朕的女人,你就别插手了。”

    门外的王阳关一听,顿时明白她来干清宫意欲何为,更加焦急了:“圣上!不可!”

    皇帝不悦,不觉间放冷了声调:“你先回去吧。”

    “圣上!您听我说,她……”

    “阳关,你要抗旨不成”

    门外那个高大的身影顿了一顿,僵住了似的,终于还是弯下腰,打了个千:“臣告退。”

    那个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门框边上,像是天空撤走了沉积的乌云。暮雪这才松了口气,不过抬头看了看,圣上的脸色并不太好看。

    她知道,他们之间极少争执,这次算是难得红了脸。

    一阵羞愧涌上心间,暮雪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挑拔离间的小人。可是,她也只是为了能活命而已。

    想要活下去才能报仇,又有什么错呢

    皇帝转过身,见她有些微颤,叹了口气道:“你起来吧。”

    “是。”她腿脚有些发麻,用尽力气才站了起来。

    下一刻皇帝的手就伸了过来,作势要将她揽进怀里。暮雪心里直打颤,可是刚才才放放的话,又不好立即反悔,只能柔顺地靠在他的肩头。

    “圣上不会怪罪督公吧”

    一张嘴,暮雪就想咬自己的舌头,都什么节骨眼儿了,居然担心他的死活!他和皇帝什么关系,有空还是多想想自己的小命吧!

    果然,皇帝瞥了她一眼,回答道:“阳关和朕如亲弟兄一般



第二十章 歉疚
    熬过了最冷的时候,孟春时节便到了。冰雪不见了踪影,草木等待着荣节。

    暮雪成功升任御前宫女,颇得皇帝倚重,看这架势大有飞上枝头的希望,往日故人现在见了面都是一番巴结奉承,就连她的旧主周绍诚也不例外。

    一日周绍诚来干清宫给父皇请安,趁着皇帝小憩,将暮雪单独召到了外间,对她道:“我早知道暮雪姐姐做宫女屈才,如今看来,果然如此。瞧在咱们相识一场,以后可别忘了在父皇跟前替我美言。”

    暮雪看他真诚的眼神,怕他希望越大,到时候失望越大,连忙摆手道:“殿下误会了,那些都是谣传,暮雪没有那样的福气。”

    “姐姐才貌双全,怎么会没有福气”周绍诚这疑心病的旧症又发了,以为她是不愿相帮,扭过头去,置气道,“你不愿意就罢了,我也不会怪你,要怪只怪我当初没有眼力,错过了巴结你的时候。”

    她叹了口气,打算正要同他解释清楚,看见三宝公公打从侧门经过,连忙叫住了他。

    三宝以前得罪过暮雪,正害怕见她。听她叫自己,只有走到面前去,尴尬地赔笑着:“给二殿下请安,给暮雪姑姑请安。”

    自从在御前当差,总有人喊她“姑姑”,她摇了摇头道:“不必客套。你是督公身边的,想必是他要你来传话的吧”

    提起传话的事,三宝登时换上一张苦瓜脸,叹气道:“督公称病,不愿见圣上,谁也没办法呐!我这会儿去回圣上,可不是撞在刀口上么!”

    暮雪眨了眨眼,对他道:“圣上在午憩,你且回去,待圣上醒了,我替你禀报。”

    三宝正求之不得,千恩万谢地去了。暮雪对周绍诚道:“殿下读书刻苦,圣上都瞧在眼里。若有机会,暮雪一定为您美言。现在奴才还有差事,您请先回吧。”

    她伫立在宫门前,思索良久。王阳关和皇帝置气,必定是为的那日皇帝护着自己,两人吵红了脸。平时皇帝的事,大到朝批,小到身边琐碎,无不经过王阳关之手,现在他告了病,皇帝显然很不习惯。但不管皇帝如何派人去请,王阳关始终不愿再来面见。

    心中最深的疑惑是,为何王阳关始终没有向皇帝上书,控诉她那些罪名

    做太子的眼线,潜伏在二皇子身边,刺杀督公……只要王阳关把这些罪名告诉皇帝,恐怕皇帝也不见得能容下她。

    可是,王阳关始终没说。只以这种歇工的方式,与皇帝无声地抗争。

    刚开始的时候,暮雪把他当作敌人,可是渐渐回过味来,她却感觉王阳关像是在保护自己。无论是想赶她出宫,还是向皇帝隐瞒她的罪名,甚至她刺杀她时,他也没有要直取自己性命的行动。

    那日他来暖阁捉她回去,连门也不曾入,难道是怕皇帝瞧见他脖子上被她刺出的伤痕

    “暮雪姑娘!”

    李运喜在殿内唤了她一声,看来是皇帝醒了。她趋身入殿,皇帝果然已经坐在炕上用茶。

    “圣上,方才督公身边的三宝来传话。”

    皇帝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以为王阳关要来,连忙探过身子问:“是吗他怎么说什么时候来见朕”

    暮雪缓缓抬起头,给了皇帝一个否认的眼神,躬身回道:“督公还是告病不来。”

    皇帝一下子由期待转为失望,下意识地望了望空空如也的棋盘,感叹道:“阳关还是生朕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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