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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海青拿天鹅

    公子颔首:“高祖平定天下之后,此人一度全无音讯。今年冀州大旱,他纠集流民抢劫豪强,开仓济贫,短短两月内便拉起两万兵马。我仔细问过了高奎与他交战细节,此人善用迂回之策,屡出奇兵。相较之下,高奎应对死板,被其突袭时首位不得兼顾,以致败亡。”

    我看着地图,少顷,道:“黄遨虽击败高奎,但到底是乌合之众。天子率三万兵马气势汹汹而来,再傻的

    人也知道不可硬接锋芒。黄遨要想保存自己,与其应战,不若退避三舍。黄遨之所以可成如今之势,可见冀州诸郡及诸侯国乃一盘散沙,他大可继续流窜其间暂避。朝廷大军再是厉害,也不会常年围剿不走,只要圣上归朝,他便得了生机。”

    公子叹口气:“圣上也是此想。故而淮阴侯即便不曾失态触怒,他也不会撤兵。”

    我皱了皱眉,道:“不过冀州并非荒无人烟之地,黄遨就算有心躲藏,要将两万人马隐蔽起来也甚是艰难。朝廷定然派出了细作耳目四处打探,难道一点消息也无”

    “怪就怪在此处。”公子道,“这两万人,似凭空消失了一般,全然寻不到踪迹。”

    我沉吟,想了想,道:“还有一事,两万兵马,粮秣消耗乃是大事。圣上亲征已有一月,这些人隐匿许久,粮草当已匮乏,他们如何筹措”

    公子道:“我亦想过此事,还特地问了冀州府的人。圣上亲征以来,黄遨部众未再犯一桩抢夺豪强之事。冀州正大旱缺粮,朝廷又令各州严紧粮食买卖,就算有人敢冒险犯事,他也筹措不到多少。”

    我微微点头,未几,目光倏而落在巨鹿旁边的一个




158.细作(下))
    崔容露出不屑之色, 看向公子,道:“都督, 此事不宜迟,还请都督决断!”

    公子看我一眼,意味深长。

    他坐在案前, 看了看地图,正色道:“那劫船之事发生时, 已近凌晨, 贼人们白日里逃窜, 必不敢像夜里一般无所顾忌,势必要拖慢行进。而就算他们再小心翼翼,五十余艘漕船的粮草,无论走陆路还是水路都难免引人注目,故而此时派人去追, 未必一无所获。”

    下首众人听得此言,皆无异议。公子又与他们商议一阵, 定下对策,兵分三路。

    公子仔细估算, 计议至此, 公子兵分三路。

    一路,是由主簿崔容和司马杨歆领一千水军,沿着出事的广平郡水道往大陆泽方向搜寻。

    “广平郡虽有诸多水道, 但五十艘漕船都是大船, 浅水难行。就算他们卸下粮食转陆路, 那些大船也不可一时销毁,先找到船,贼人便已不远。”

    崔容和杨歆皆领命。

    第二路,则是公子和长史俞峥。五十艘漕船的粮食不是小数,二人须得在邺城再行筹措,紧急调往大营,同时为防这等事再起,其余漕船,须得分派兵马护卫。

    而第三路,则由公子那侍卫长裘保领精兵一百,带上猎犬,到我说的那地点去寻细作。

    前面两条,幕僚们皆无异议,而听得公子说到第三条,幕僚们皆露出不解之色。

    公子却神色严肃,不待他们异议,令众人分头行事,不得耽误。

    众人皆领命,各自退下。

    那些人刚离开,青玄就迫不及待地拉住我,急道:“你胡说些甚,我何时成了甚雒阳小半仙!”

    我笑嘻嘻:“不好么这般响亮的名头,说出去谁人不敬你几分。”

    青玄瞪我:“你这不是给我找麻烦裘保他们牵着狗去,若什么也找不出来,回头找我算账如何是好”

    “你怎知找不出”我眨眨眼。

    青玄气结,不理我,求助地转向公子。

    公子却仍在案前看着地图,似对我们二人的话闻所未闻。

    “霓生,”少顷,他说,“我仍有一事不明。”

    “何事”我问。

    “那五十艘漕船,粮草虽不少,但要解两万人之困,只怕远远不足。”他说,“这黄遨藏了许久,果真不怕漏了马脚,功亏一篑”

    我想了想:“许是真的逼急了。两万人再是强悍,断了粮草便难保不生变。黄遨再是诡计多端,也不可不养兵。”

    公子颔首,终于将目光从地图上移开。

    “青玄,”他说,“你随裘保去一趟。”

    青玄惊诧不已:“我去”

    公子道:“不过是寻个细作,莫忘了你还领了个司马。”

    青玄愁眉苦脸。

    我笑嘻嘻道:“放心吧,我随你去。保你得个功劳回来。”

    “你留在邺城。”公子却即刻道,“搜寻细作之事交与裘保和青玄便是。”

    我心里有些无奈。虽然经历了许多事,公子却还是拿我当全无自保之力的弱女子看待。

    “就是因为搜的是细作,公子才该让我去。”我说,“有青玄和裘队长及上百精兵在,公子还有甚可担心”

    公子还未开口,青玄插嘴道:“就是。公子,这计策是霓生出的,她不去,我等寻错了地方……”

    话未说完,公子冷冷横来一眼,青玄即刻闭嘴。

    “你去找裘保,事不宜迟,让他快些。”公子对青玄道。

    青玄应一声,转身前看我一眼,似乎要我务必说服公子。

    当堂上只剩下我和公子两人,他说:“你不是说有猎犬便可寻到,还须你去做甚”

    我说:“自是怕他二人找错了地方。青玄说得不错,此计既是我出的,便该到场才是。既然决定出手,便该全力以一蹴而就,若万一他二人两手空空而回,岂非枉费我等一番心思”

    公子的神色有所松动,却看着我:“你怎知晓那里一定能找到细作”

    他终于问到了此事,我也看着他,不答反问:“公子既不确定,怎安排下了这路兵马”

    “因为那是你说的。”公子不假思索道。

    我心中一暖,不由地笑了笑。

    “放心好了。”我拉过他的手,“此番不会有危险,且必有所获。”

    公子的手指在我手背上轻轻摩挲,瞅着我:“你怎知”

    我深沉道:“此乃我问卦时,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示下……”

    话没说完,我的鼻子被公子刮了一下。

    “去吧。”他无奈道,“不过若察觉危险便须回来,不可卤莽行事。”

    我摸了摸鼻子,只觉心中发甜,笑着应下。

     

    ; 裘保行事甚速,我到了码头时,他手下的一百精兵已经整装完毕,登上了兵船。如我先前所言,他还另外带了四条猎犬,养得不错,膘肥体壮,威风凛凛。

    “这都是原先高都督养的猎犬,”裘保拍了拍其中一只的头,道,“他甚爱行猎,这几只都是重金买来的名犬。可惜养不多时,人就去了,啧啧……”

    此人是原邺城都督手下的小将官,公子来到之后,觉得他才能不错,就留在帐前做了侍卫长。此人虽一脸孔武之相,说起话来却跟青玄一样滔滔不绝。说完了狗之后,又说起了高奎其人,没多久,他纳过几个妾得过什么病我们都知道了,还知道他有关在屋子里偷偷穿女装的癖好。

    不过比起这些,他更关心青玄算的卦,一路好奇地向青玄打听他和我的关系,问起我当年在雒阳的事。青玄一脸无奈,只得敷衍着东拉西扯,时而怨恨地瞥我。

    我记性不错,一个时辰后,当昨夜泊船的水岸出现的



159.水道(上)
    石越看着我不说话, 神色阴晴不定。

    裘保在一旁不耐烦道:“快说, 黄遨在何处”

    石越瞅瞅他, 说:“小人……小人实不知晓……”

    裘保冷笑一声:“我看你不打几棍是不会老实。”说罢,让军士拿棍子来。

    石越哭丧着脸道:“这位大将军, 小人真的不知!”他又转向我, 道,“公台!公台听小人说!小人确曾是大陆泽上的渔人,但幼时父亲去世母亲改嫁, 带着小人去了武邑安家!方才公台搜出的那图,是昨夜那四伯给小人的, 只教小人带回寨中。那究竟是何物,小人也不知晓啊!”

    裘保骂道:“人赃俱获还想翻案, 你当我等是傻子”说罢, 挥手便让军士拖下去。

    我忙将裘保止住,道:“队长且莫急,可等一等。”

    裘保讶然, 看着我:“等甚”

    我说:“我等奉命来此, 乃是为捉拿细作。都督还在城中等着, 不若将这些人都带回去, 由都督发落。”

    裘保颔首:“也好。”说罢, 他看石越一眼, 笑得阴森, “邺城狱中有专门的刑司, 我听说便是死人也能撬开嘴来, 倒好见识见识。”

    石越哆嗦了一下,面色更加苍白,嘴巴却仍紧闭不语。

    裘保也不耽搁,即刻下令收兵,押着一行犯人,带上从棚屋里搜出来的各色财物,原路返回。

    那些匪徒都胡须拉茬,耍起凶悍来,必定吓人。但如今,手上缚着绳子,一个个垂头丧气,如丧考妣。我看了看石越,他被两个军士押着,走在最后,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真是细作”路上,青玄凑过来问我。

    我说:“怎不是”

    青玄道:“就搜出了一张图,那图上只画着弯弯道道,连个字也没有。且他若一口咬死了那是什么四伯给的,如何是好公子最不喜欢严刑逼供,若问不出来,兴许还会放了。”

    我笑笑:“放心,他就算不说也不会一无所获。”

    青玄讶然:“哦”

    我拍拍他肩头,继续往前走。

    石越不承认,我其实一点也不觉意外。如青玄所言,就凭着那张图,其实说明不了什么,轻易便可推得干净。

    其实,我并未想到会在石越身上搜出那图来,来的时候,我觉得能搜出些与黄遨那边通行的信物之类的便算是走了大运。

    昨夜听他诉说身世时,我虽些起疑,但毕竟都是些蛛丝马迹,不足评断。不过为了防止万一,我留了个心眼,在拍着他肩头说话的时候,将一些药粉抹在了他的衣服上。这药粉无色,人用鼻子去嗅也无甚味道,但狗却可轻易分辨出来。且此物黏附牢固,就算遇得风吹雨淋,也不会轻易消散,用来追踪乃是上佳。

    在我的计议里,此人那时离开,无非有两个去向。一个是连夜脱逃,远走高飞;一个则是回他那土匪窝里。无论是哪条,于我而言都不亏。就算他不是细作,捉到他,我也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个土匪窝,帮青玄攒个功劳。

    现在么……我转头,又瞥了瞥石越,不料,他也在瞅着我。

    我冲他笑了笑。

    他似打了个寒颤,缩了回去。

    到了船上,我让裘保将石越和其余人等都押到船尾候着,单把这窝土匪的匪首提到了船舱里。

    那匪首本就是这附近一带的流氓出身,连个正经姓名也没有,人称邬大。他生得五短身材,看上去颇有一副忠厚相,一双眼睛却是贼精四现,到了我面前,满脸赔笑。

    我让军士将舱门关上,看着邬大,也笑笑。

    “你叫邬大”我在他面前坐下,和气地说。

    “不敢不敢,”邬大连声道,“小人贱名阿邬,邬大都是他们乱叫的。”

    我不紧不慢,道:“我找你来,乃是有事问你。方才我审问石越时,他说的话你也听到了……”

    “诽谤!全是诽谤!”邬大即刻跪道,“公台明鉴!小人几个都是良民,万万不敢做那勾结叛党之事!”

    青玄忍不住鄙夷道:“杀人放火还敢说是良民。”

    邬大哭丧着脸:“小人可不敢杀人放火!明公!小人几个都是无家可归之人,上无片瓦下无寸土,在那山中搭个棚子暂时栖身……”

    “罢了。”我不想听他鬼扯,道,“我且问你,那石越是何时何地入的伙,何人带来,一道入伙的还有何人你细细道来,若有隐瞒莫怪我

    等不客气。”

    邬大即收起那泫然欲泣之色,道:“小人不敢,小人说!那石越是十日前来的,他说他是冀州的流民,走投无路,想跟着我等讨口吃的!公台,那些什么串通叛党之事都是他一人做的,与小人几个全无关系!”说着,他恨恨道,“我早看出他不是好东西,总鬼鬼祟祟,也不知做些甚。公台莫被他骗了,他就会装出一副可怜样,我等便是太心软才着了他的道!若早知他是这般大奸大恶之人,小人任凭有几个脑袋也绝不敢收留!”

    他絮絮叨叨的,还想再说下去,我让让军士将他带下去,又另提了别人来。自从这些土匪抓住,我就让军士严禁他们交谈,以防串供。果然,这群乌合之众,除了邬大之外,无人受得吓,让裘保过来威胁两句,不仅石越的来历,还想这伙匪出没水道干得勾当都说了出来。在众人的说辞中,此事的眉目大致显



160.水道(下)
    公子皱眉, 将那张图细看。

    “邺城乃要冲之地,易守难攻,且深入司州。”他将地图在案上摊开, 把一只茶杯放在邺城上,又把一只镇纸横在巨鹿,“黄遨若要过来,须得绕开巨鹿的大军,此乃险招。”

    我说:“前朝为保漕运顺畅, 从邺城往四面开辟了许多水道。黄遨曾是水军都督, 熟悉水道用兵之道, 圣上亲征以来, 他带着两万人藏匿转战,与善用水道脱不开干系。如今黄遨的燃眉之急, 并非圣上亲征, 乃是军需消耗。过两个月天气便要变冷,邺城有大批粮草军需,皆叛军急需之物, 一旦得手, 可缓解存亡之危。公子看那细作的地图, 连沟渠小道也画得清晰, 可见黄遨对此计乃是花了心思。”

    公子摇头:“便是如此,要行此计也甚为困难。邺城虽在后方, 亦有万余兵马驻守, 有高城深池, 黄遨便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绕开沿途耳目,率部众全数攻来,也难攻破。遑论邺城乃在司州之内,附近州郡得了信,半日之内即可赶来救援,若不可一击得手,稍微迟滞便会陷入前后夹击之境。且你方才说那细作十日前才潜入,可见此计仍在草创之期,黄遨就算派细作来打探,亦不过是要搜罗消息,以试探可行之处。黄遨虽是个贼寇,但看他过往各场战事,皆以稳妥为上,若时机未至,他不会轻易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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