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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太妃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温柔小意

    殷氏也不知这是何故,只道:“本县的老父母与府里、布政使司的老大人们倒都开了常平仓放粮抑价来着,只是人越来越少了。要按说咱们这里也没有什么大病大灾的呀,民妇自记事以来从没见过的,怎么就招不到人了呢”

    沈令嘉却心知肚明,这是头前吕文则与自己说过的,北方勋贵世家隐田隐户的风气渐渐蔓延到南方了,只是她后宫妃妾不敢随便议政,只得道:“前儿妾看史书,看见一个词叫做‘括隐’,那是个什么意思呢”

    郗法道:“‘括’是搜求的意思,‘隐’是代指功勋有官人家名下能够免除的赋税的时候,仗势再隐去了一些其余的田土家人的赋税徭役,‘括隐’自然是把这些不该他们隐去的赋税徭役重新搜出来了。”他一扬眉毛:“怎么,你以为是南方那些个官员把本该放出来的佃户们拘起来了不叫服徭役,只管给他们家种地”

    沈令嘉只得坦白道:“是早些日子吕妃娘娘与妾说的。”

    郗法哼笑道:“她叫朕去查北方勋贵与世家,就查出来了那些故事,如今又要借着你的口叫朕去查南方的新贵官员”

    沈令嘉忙起身要跪




89.腊八
    第二日早起, 虽然郗法是歇在了施阿措那里, 沈令嘉却也得起来去伺候皇爷洗漱。

    底下的主子们自然不敢叫皇妃娘娘们捧盆打水,因此施阿措只是从匣子里挑些金玉头簪给郗法, 而沈令嘉就更清闲了,只在旁边立着,偶尔递一把手巾就是。

    一时郗法洗漱罢了, 又道:“你们俩昨夜睡得还够不都回去歇着去吧, 不要再这么忙来忙去的了。”一转身又看见殷氏也在窗外立着预备送行,便不悦道:“谁去把老人家也叫起来的自去领罚!”

    沈令嘉忙道:“因我想着皇爷今儿在这里,我娘一会子不去送行毕竟不尊重,因此只得暂不孝一回, 将她也叫起来罢了。”

    郗法方道:“既是你叫的,那也罢了。”又道:“回头你的母亲也是四品的恭人了,不用这么殷勤的, 再给你落了面子。”

    沈令嘉道:“其实还有一件事儿,妾昨夜里忘了与皇爷说的。”便将沈父还想要再考试的事说了, 又道:“按说皇嗣到了进学的年纪再封外家也不为过的,只是妾瞧着前朝虽有这样的旧例, 本朝却没有, 因此要暂往皇爷这里讨一句准话,请暂时不封妾的父亲的好。”

    郗法道:“你的父亲有上进的心思自然是很好的,朕允了, 你去与你娘娘回报去罢。”

    沈令嘉喜不自禁, 再四谢了, 又与施阿措、殷氏共送了郗法去上朝,回来与殷氏共用了早膳,便去给臧皇后请安了。

    恰今日是十一月二十,内宫要小朝会,臧皇后要吩咐腊八与除夕怎么个筹备法儿,忽然见沈令嘉挺着个大大的肚子晃晃悠悠走进来了,不由得道:“我不是早就免了你的请安了么,怎么又来了外头的雪还没化干净,倘或你滑一跤怎么说”

    沈令嘉忙笑着告了饶:“妾实在想娘娘得不行了,因此过来一趟,娘娘别生气。”

    底下众妃都笑道:“越发油嘴滑舌了。”

    施阿措眼瞧着沈令嘉坐下了,方自己也安坐了,抱怨道:“如今越来越冷了,真是受不住。”

    臧皇后道:“你不是还管着司灯司呢还是冷得受不住么”

    施阿措笑道:“娘娘又玩笑妾了。”

    臧皇后道:“既这么着,索性你过来我这里帮着安排腊八与除夕的宴罢,过了年还有春节与元宵,四个节连着,麻烦得很。”

    施阿措自然无有不应,臧皇后又道:“还有一个事儿,因这一段后宫里乱糟糟的,任、袁、荀、党等人都是不修德行以至于扰乱后宫,因此我预备叫吕妃年后清净时开一个讲,就在重华宫那边,兼着教导皇女们,反正当初吕妃就是以‘贤德’应的诏,如今仍叫她开一堂课,咱们后宫姊妹们也有个正经事做,就不至于长日无事再生事了。”

    吕妃位高又有才德,底下人自然无有不应的。

    曹贵妃想得更多一点,道:“文则如今有三个多月的身孕,怕精力不济罢不如先叫宫正司或者教导公主的女博士们以班、长孙、徐等人的旧作宣讲,叫文则孕期先预备了讲义,等到生产完了再讲课如何”

    吕文则欠身道:“全凭主子娘娘安排罢了。”

    臧皇后便道:“既这么着,我就明发旨意叫年后宫里建一个‘明心堂’,作为后宫妃、主们授课之用,到时候就请宫外有德命妇进宫来仿韩兰英、宋若莘故事就是了。这些日子暂请宫正司与女博士宣讲。”

    众妃都无异议。

    臧皇后又说了几件闲事,底下管事的妃嫔都应了,其中有一个姓贺的才人,应对入流,沈令嘉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一时众妃退去,沈令嘉走在最后,便随着臧皇后往内室去了:“娘娘,妾问了问妾的父亲,他还是想再考试的。”

    臧皇后道:“前朝倒是也有皇子入学之后才封赏外家的旧例,只是未免叫你面上无光了些,你要不怕面上没有光彩,我就去替你问问皇爷过几年再封你父亲行不行。”

    沈令嘉笑道:“妾才问了皇爷,皇爷说妾父愿意再考,那就拖几年也无妨的。”

    臧皇后眉头微展道:“这也罢了,你父亲若考得中,自然是一番佳话,若考不中,你想没想过脸面怎么周全”

    沈令嘉道:“实话实说也不是不行,反正妃妾之父为了科举辞了虚衔原也是一桩佳话,不过就是这几年人家口里念叨两句沈家的老太爷怎样怎样,过个几年谁还记得他一个连进士都没有考上的光身举人”

    臧皇后莞尔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沈令嘉也笑了。

    臧皇后又道:“我这几日还在想着淑恭的伴读也该选了,又有温恭的伴读也可以补上了。”

    沈令嘉问道:“二公主原先的风波既然过去了,重新选宗室子女入侍便是;大公主那边原先是一家勋贵的女儿,如今秦家败落了,前朝皇爷又在处置勋贵,娘娘难道要动一动人选”

    臧皇后笑道:“小机灵鬼儿,就你知道!”便喝了一口茶,又道:“我是觉着外人总不如自己人好,宗室总比勋贵亲近些,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只是先帝末年宗室逼迫着先帝改立太



90.雷氏
    雷才人脸上的神色越发僵硬了:“这样的好东西妾那里也是不敢想的呢, 想来良训家里要感恩戴德了。”

    施阿措学着头里雷才人的口气道:“也并不是这么说, 不过是给父母的一点心意罢了。”

    雷才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半晌方道:“宁则说得是。”

    沈令嘉恐怕逗得过了再叫这个雷氏发火儿, 便圆场道:“雷姐姐久不来与咱们姊妹说话的,怎么今儿又过来了”

    雷才人也整了整面上神色道:“是贺姐姐说有些事要问一问施宁则,偏她那里又走不开, 因此叫我来请一请施宁则, 改日别忘了去与贺姐姐共商腊八与除夕的菜单子、材料、伺候人哩。”她与贺才人住得很近。

    施阿措一听这个说法就知道这是雷才人去找贺才人炫耀腊八往家里赐的东西,结果被贺才人烦得了不得,找了个借口撵出来了,便也随着敷衍道:“既这么说, 想来是贺姐姐心里有数了”

    雷才人道:“贺姐姐叫我将几张条子拿来给宁则瞧瞧。”便从袖子里掏出来几张小纸条。

    施阿措看了那几张条子,问道:“菜单子也还罢了,怎么又桌桌都要用两三道牛肉的菜了腊八是大臣们领着命妇进宫领宴, 怕外人说宫里太奢侈了呢。”

    雷才人道:“凭他怎么说,宫里究竟是宫里, 总要有些气派样子。”

    沈令嘉也听得不对,便道:“不是那么说的, 如今因青壮渐渐地少了, 外头都是用牛耕地,朝廷才三令五申的叫不许用牛肉做食用的。如今寻常的高门大户也不敢说‘我们吃个病牛、菜牛、老死的牛罢’,怎么宫里倒要又动起来了这个心思了呢还是回了贺姐姐, 叫她酌情减一减菜例吧。”

    施阿措也不看雷才人, 自取了纸笔来在条子后头写了几句, 道:“今日雪大,不消雷姐姐一会子再辛苦回去送信了,我一会儿叫玻璃送回去就是了。”

    雷才人乐得省事,也不推辞,便道:“那宁则在这里慢慢看条子,我回宫里去烤火了。”

    沈令嘉是主人家,便劝道:“姐姐也略留一刻再走,外头北风紧着哩。”便叫百合把明光宫小厨房里新做的点心拿来给雷才人尝尝,又道:“这大雪天,顶好是咱们自家姊妹们吃几盅子酒的好,只是我有身孕,不敢吃酒,阿措又要理事,只得先委屈姐姐尝尝咱们新做的核桃酪了。”

    一时百合把核桃仁剔了皮,加净肉枣泥打的核桃酪端上来,新出锅的十分温暖甜蜜,雷才人便客气两句,仍端起来喝了一气,又扎实吃了几块儿白云片,方道:“良训这里的点心可真舍得放糖。”

    沈令嘉笑道:“因我有个不吃甜的就没劲儿的怪癖,我的奴婢们也只好依着我的口味做点心了。姐姐不爱吃么要么我叫她们上小馄饨来”

    雷才人连连摆手,又吃了几片白云片:“不是,我那里寻常没有这么些糖吃,今日只得叫良训看笑话了。”

    沈令嘉听着那“咔擦咔擦”的脆响声,不由道:“这算个什么姐姐爱吃,我叫他们包一包子砂糖给姐姐带回去就是了。”一面命人去厨下拿罐子装糖。

    雷才人也不推辞,只道:“到底是良训大方,比那些人好多了。”

    施阿措一面批条子,一面觉着这话不对,便道:“怎么,以姐姐的出身与资历,还有人要苛待姐姐不成”

    雷才人叹道:“实在咱们都是一年选进来的,我就不与宁则和良训说那些个虚话了,有些人,平日里装得千好万好,真到了事头上,一星半点儿的方便都不给人!”

    她便絮絮说起来自己月事来时肚子疼,问贺才人要些红糖煮鸡蛋水喝,结果贺才人托词自己也没有,死活不肯通融,只替她请太医来喝药的事。

    沈令嘉道:“原是四品的份例上才有红糖的,才人的位份上不过一月里有数的三四斤白糖罢了,姐姐自己既然没有,又何必这么往贺姐姐那里去要呢”

    雷才人道:“如今她现协着主子娘娘打理宫事,多少东西没有还稀罕一点子米面糖油的不过是瞧不上我们这些不得势的罢了。”便一扶鬓边乌银的簪儿,显出些不屑的神气来。

    施阿措也不愿意理她了,便道:“我们协着主子娘娘干些活儿,总不过是操的替娘娘分忧的心思罢了,谁真敢借着机会占便宜,那才是糊涂种子不懂事儿呢。”语意似有所指。

    雷才人忙笑道:“宁则说得是,是我糊涂了。”

    一时室内又有些安静,沈令嘉便强活络起来,笑道:“今年好大的雪,瑞雪兆丰年,想来明年皇爷可以略松松心了。”

    这个话题是最安全的,雷才人便也颂圣道:“都是皇爷恩泽天下,因此才有的风调雨顺罢了。”

    沈令嘉道:“听他们说园子里梅花开得很好,偏我如今身子沉,也出不去,只得在屋子里锁着罢了。”



91.献女
    俗语说过:“无独有偶。”

    俗语还说过:“无巧不成书。”

    本来按说西藏与扶余两国隔着千百里之远, 万万吵闹不起来, 可是天意弄人,西藏那边新的西藏王才具不足, 坐不稳王位,只得将嫡亲的妹子送来给中国皇帝暖被窝;而扶余那边更惨,是他们的老邻居肃慎人正在发兵攻打他们的地盘, 扶余人虽然国内富庶会经商, 却不那么知道怎么打仗,因此只得收拾了国内几个国女送来请求郗法发兵助他们一臂之力。

    从除夕那天一睁眼,沈令嘉就有些心惊肉跳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事要坏了一样。

    她穿了一身正儿八经见客的淡红色礼服, 簪上金钗玉簪,戴上彩冠,挺着一个快要生了的大肚子随着臧皇后进到了神仙宫的正殿里, 招得郗法直皱眉头:“她如今好有九个多月了吧怎么又叫她也出来了”

    臧皇后无奈道:“年下这种时候,三国使臣都在, 还有宗室与宗室女,咱们一家子不齐齐整整的怕叫人看着心里多出些什么来, 只得先叫她也出来充一下场面了。横竖过一会子叫她回宫去歇着就是。”

    沈令嘉也道:“这样的大宴, 妾该出来露个面儿的,还好看些。”

    郗法只得道:“罢了,你们爱出来就出来吧, 只是自己小心, 不要磕着碰着了。”又训斥俞嬷嬷与百合道:“扶好了你们良训, 不要有差池。”

    俞嬷嬷与百合都应了,沈令嘉方一拂衣裳上的补子,最后又整了整衣衫,跟着臧皇后进了内殿里去了。

    一时郗法照旧宣了赐物的旨意,又按礼往奉先殿祭过了先祖,方领着太子转回了神仙宫里,下令开宴。

    沈令嘉因有身孕在身,臧皇后特地叫御膳房给炖了热热的炖菜送来,泡着米饭吃。至于其他的人,除了吕妃也有这个待遇,旁的人都只有御膳房送来什么菜就吃什么了,连着皇后与太后在内,全都是吃冷冰冰的炒菜。

    一时酒过三巡,今年二王与二长公主都不在京里,各自在封地与夫家过节,便改由近亲宗室献上来祥瑞,有些是白鹿灵芝,有些是成形的人参与何首乌,有些是生着许多谷粒的稻穗、麦穗,还有些是什么见过“凤凰”“麒麟”的传闻。

    底下西戎使臣就有些轻蔑的神色,却什么也不说,只把这一副傲慢的神气露在外头引人发怒。

    郗法却像是见怪不怪了,只挥挥手道:“这些见惯了,不必再上了。”

    底下宗室出身的侍卫亲军的马军、步军两军的都指挥使便上来报道:“皇爷,今年某营又钻研出了某种可怖的武器,某军又打退了某国的军队,使其割地求饶,赔了若干金珠宝物给国朝求和。”

    西戎使臣方慢慢地转了颜色,身子也坐正了,脸色也恭敬了。

    郗法却道:“知道了。”便叫他们也下去,又换别人来。

    镇守在各地的宗室们便都上来挨着个地报道:“某地今年并无水旱灾伤,风调雨顺,人口又多了多少多少;某地今年有水灾,粮亩减产若干,今年只收上来若干赋税。”

    西戎使臣听着这比他们一国数字更大的一府收成,终于出声道:“小国也有些少土产愿献与天皇帝。”

    郗法终于等到了这句话,便笑道:“使臣远道而来,不知道带了些什么”

    使臣道:“带了牛羊若干,献与天皇帝食用;金银若干,献与天皇帝充实内库;宝物若干,献与天皇帝把玩。”

    郗法终于将这些使臣压得开始纳贡称臣了,又见这群野人竟也恭恭敬敬地称自己为“天皇帝”,不由笑道:“西戎王的厚意,使臣已带给朕了,多谢使臣的一路劳苦。”当即下令,将牛羊送与西方边境驻守的官兵们劳军,金银宝物都分赐给大臣们,又开内库放粮与京畿百姓,且道:“民是国之本,文武大臣们替朕治理着国内的好百姓们,朕当赐之。”

    西戎使臣这方露出了些心服口服的神色来,道:“天皇帝的心胸,下臣佩服。”

    他们直到此时方才露出些服气的样子来,西藏与扶余二国来的使者却是早就知道天朝威严的,此时都起身道:“恭贺皇爷得一新国,臣有本奏。”还对着瞪了一眼。

    郗法道:“西藏使臣远道而来,你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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