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太妃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温柔小意
百合道:“那一回我就碰见了罗婉华身边的沉鱼姐姐,她指点我去御膳房打听的。她还说起来她们宫里羞花爬床的事,那一会子还没爬成了。后来承平……七年还是八年是八年,小主生了孩子之后进位的那一回,皇后娘娘发慈悲,把各宫里主子身边的侍女伺候过皇爷的给了姬位,不算正儿八经的主子,也比奴婢们高多了,沉鱼姐姐升了位,罗婉华身边伺候皇爷的就变成羞花了。”
施阿措问道:“她既然早就伺候了皇爷,怎么一直不见升位分呢”
百合嘴儿一撇,道:“她是个‘得志便猖狂’的脾气,罗婉华身边好些人忠心耿耿的都看不惯她呢。又有沉鱼姐姐帮着,罗婉华也立起来了些,竟将她压住了,说她德行不好,暂时不能封姬位,也掩住了她。如今南阳王生了怪病,罗婉华心力交瘁,羞花自然就又抖起来了呗。”
施阿措调笑道:“你倒是忠心,看不惯她那样的奴婢。”
百合胸膛一挺,竟然依稀还有些当年“快嘴如刀小百合”的模样:“我没有爬过皇爷的床,没有伺候过男人,就是比她说得出嘴去!”
沈令嘉此时吃了半碗饭,终于腾出嘴来了:“宫里明着说了不许宫女爬床,一旦捉到就撵出去的,怎么这个什么什么花还敢这么干”
百合无奈道:“奴婢这么说吧,罗婉华的长相您也是常见的,羞花打扮起来时却足能够与元嫔娘娘比——您知道皇爷为什么一味护着她了罢”不是那个羞花长得好,会奉承,是和罗幼君比起来才叫郗法觉着她是朵温柔乡里的解语花。
沈令嘉摇了摇头,慢慢地喝着汤:“如今宫里又要出大事了。”
百合不解其意,也
105.反击
沈令嘉道:“你还记不记得早些年她身边的任、袁二罪人与她身边的侍女都被查出来说勾结了宫外的勋贵”
施阿措想了想, 道:“可是如今勋贵尽除, 外头的军权都在皇爷的手里,她又为谁做事呢我听说她的父亲也不过是个贫家的学子, 这两年转进京来又做了个侍郎还是九卿我给忘了。可是凭她怎么说,她也犯不着去叫淑恭公主去替曹贵妃死啊。”
沈令嘉也猜不透戚秉棻那九曲十八弯的心思,毕竟此人在后宫里安分了太久了, 虽然生得美貌, 可是久不承宠,人都以为她要老老实实过日子了,谁知道她又忽巴拉地闹起来:“我想想啊……她叫曹贵妃不要自己出头,等着别人替她出头, 也无非就是等着一个笨人替她过去找太后娘娘求情罢了,可是一个笨人如何能求得太后娘娘叫曹贵妃打胎大龄的嫔妃不必生育毕竟也不是什么能放在明面上说的事,传到了外头去人家还不都以为宫里没规矩, 女人生不生孩子是由得她们自己的”
施阿措脸色不佳:“女人生不生孩子难道还由不得她们自己了”
沈令嘉冷冷道:“自然是由男人们决定的。”她冷笑了一声:“他们只知道盯着自家的香火,懂得什么女人的艰难横竖又不是他们自己的性命, 抛费起来自然不心疼了。”
室内出现了一瞬间的沉默。
沈令嘉有些恶心,施阿措又把话头接了过来:“笨人没法子替曹贵妃求情, 很可能会触怒常太后, 兴许这就是戚秉棻要的呢”
沈令嘉道:“也有可能,常太后一怒,身子必定会再垮下去。可是她老人家断断续续病了好几年了, 如今这一病也未必就会死了, 戚秉棻叫常太后生病干什么呢”
施阿措道:“莫非是为了叫圣天子的眼睛盯在这上头”
沈令嘉慢慢地抽了一口气:“嘶——是了, 如今常娘娘虽然因为屡次调解皇爷与宫外世家的关系,与皇爷的母子情分不如先时那么亲近,可是皇爷也在外头把表面功夫做得足足的,逢年过节也一般给母后进上无数的金珠宝物贺礼,戚秉棻若要以一件大事来转移皇爷的视线,则最好的就是常太后那里出什么事了。”
她沉吟道:“倘若宫外有人将有大动作,要以一件大事占据了皇爷的心神,叫他不能够两只眼睛只盯着外头那些世家,那么常太后能死最好,死不了生一场重病也是行的——可是话又说回来,那些宫外的臣子有什么事是一定要避开了皇爷才能做的呢”
施阿措截口道:“总不过是不利于君王的事罢了。贪污贿赂、蓄养私兵、打击异己,都是能趁着常太后重病的时候做的,”她说到这里,竟然露出一点犹豫的神色来:“可是咱们要去提醒皇爷吗”
这些推断毕竟都是她们两个自己想出来的,未必准确,况且戚秉棻也未必就是“慌慌张张、心怀叵测”,万一要是水仙看错了,她只是寻常去与曹贵妃说话呢
沈令嘉决断道:“不去——臧娘娘的脾气,知道了这种事非得去和皇爷上谏不可,可是如今主子娘娘受皇爷不喜,咱们这个时候再去找她,说些戚秉棻蓄意使常太后重病的话,万一皇爷以为是主子娘娘在太后重病的时候还在构陷后宫嫔妃怎么办况且他又是悄悄地叫太医院的人过去的,如今后宫里大部分人只怕还不知道太后娘娘重病的事,主子娘娘一过去了,那不就揭破了皇爷的脸面了,又要叫他发怒不能去和主子娘娘说。”
施阿措道:“那咱们两个憋在心里只怕咱们两个万一推断对了,宫外有人要打击皇爷,咱们两个到时候都成了跟着皇爷赴死的小喽啰哩,这个险不能冒。”
沈令嘉笑道:“说是要说的,如今后宫里能主事的人还有一个呢。”
施阿措一点就透:“吕贵妃可是她能顶得上政事的用处么”
沈令嘉正在吩咐百合去提两盏灯笼来:“悄悄地,咱们往甘泉宫去一趟,不要预备车马了,反叫别人知道。”
吩咐完了,她才转过头去正色道:“若论政事上的用处,咱们谁也不及她。”
如今还没有下钥匙,沈令嘉与施阿措也是后宫里有头有脸的人,这个时候往外头走不预备马车反而显得不光明正大了,可是沈令嘉自有一套说辞:“一叫马车必定会惊动那群管事的太监女官们,第二天谁都知道咱俩下钥之前去了一趟甘泉宫了。倒不如托词饭后散步,顺路去甘泉宫拿回来玉郎落在那边的小玩具,没人看见就好,若有人看见了就用这番说词糊弄他。”
她们两个到甘泉宫时吕贵妃正吃完了饭在院子里赏花,她也在帮着臧皇后预备十月里太子大婚的东西,而且她的位份比沈令嘉更高,职务也更重,因此回来得更晚,如今才刚刚吃完饭。
沈令嘉一进甘泉宫的院子就看见吕文则穿着身黄罗裙
106.常崩
吕文则扬起眉毛“嗯”了一声。
沈令嘉道:“前几日臧娘娘与我说, 臧家的老太爷年纪大了, 心越发狠了。他们家是太子的外家,到了必要时候都未必不能做出决断, 何况是别的人家《左传》曰:‘社稷无常奉,君臣无常位。’这些人胆大心黑,未必不敢……”
施阿措犹不解其意, 吕文则已经反应过来:“他们要逼宫!”
沈令嘉道:“到不了那个份上。你也说了, 皇爷如今有军有权有新进士们,足可以舒舒服服地干掉了世家子换上自己的人重新干活了,世家如何敢轻举妄动我猜,要与军队对抗是最难的, 他们应当是趁此机会在私下里蓄养私兵。”
吕文则道:“若说蓄养私兵,则钱从哪里来粮从哪里来养军队是最耗钱的,铁器、铜钱、盐、粮、肉、私兵们的眷属, 样样都要钱。纵他们富可敌国,将各样东西都料理得干净, 谁给他们做谁给他们做火器谁给他们练兵”她冷笑了一声:“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不是说着玩的!”
沈令嘉道:“军队真有那么难打理本朝的武将, 若说能领兵的也有几个,却还是以家学渊源的勋贵后人以及家里藏着兵书的世家子多些,皇爷开科取士, 文进士也罢了, 上手就能用, 武进士可不是一下子就能以随随便便地领兵的!”
吕文则道:“你忘了侍卫亲军了”
沈令嘉倒记了起来:“这么说,侍卫亲军也有马军与步军,领头的都是宗室之内的自家人,也还得用……”她却实在是想不起来那些侍卫亲军的统领们都有些什么出名的战绩了,只得叹息道:“倘或当时并未尽除世家,而是留下几个来,多好呢”
吕文则道:“留几个下来,谁知道会不会变成了反手刺向皇爷的一把刀”
沈令嘉不语,心里却记起来那群勋贵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也不说话了。
一时外头石兰回来报道:“娘娘,不曾见着昭容说的铜响球。”
吕文则回过神来,道:“有没有的,什么要紧,想是他们小孩子家记错了。你去厨下预备一碗面茶送到养心殿去,就说是我也吃夜宵呢,想起来皇爷如今还在批折子,想必也辛苦,因此孝敬皇爷的。”
石兰答应一声,又问道:“娘娘,还与不与长秋宫皇后娘娘那边报一声咱们私自送吃的毕竟不好。”
吕文则道:“眼瞅着也要下钥了,杜衡去与娘娘身边的春水说一声儿,知道有这么个事儿也就是了。”
杜衡也答应了,慢慢地出去了。
沈令嘉问道:“你们六郎住在后头秋棠殿里,想没想过什么时候迁到重华宫去”秋棠殿里原先住着的丁家人子早就因生病而迁出去了,这也坐实了沈令嘉“克人”的名声,以至于这么多年来进宫来的嫔妃们谁都不愿意和她住,她得以与施阿措独享一宫。
吕文则闻弦知雅:“怎么,娘娘说孩子们暂时迁不到那边去住着了”
沈令嘉道:“这不是在忙小爷的事儿呢么,宫里的礼器与宫外大理王别府的礼器都要预备,且得忙着呢,娘娘说得等到秋后冬日里再说了。”
吕文则欣然道:“这很好——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六郎在我身边我也放心些。”
吕文则一语成谶,承平十四年的夏天的确是麻烦不断,先是曹贵妃大龄有孕,后是郗法在温恭公主的婚礼上甩袖走人,到了四月初六一清早,长秋宫那边竟晓谕各宫宫主,叫她们带着自己宫里的人过来给常太后侍疾。
妃嫔侍疾,一贯是没什么用的——你又不是太医,难道还能叫个老太婆起死回生啊因此臧皇后叫了各宫主位到长乐宫去侍疾,基本上就是有“老太太快死了,你们临死之前做个样子向外头展示一下小心吧”的意思了。
沈令嘉才起来就闻得说常太后不好了,当下脑子一木:“竟然事已至此!”
施阿措也匆匆梳妆了赶过来:“怎么,常娘娘不是病情见好了么怎么就到了叫人去侍疾的地步了”
沈令嘉也顾不得今日还要上学了,祖母生病,孙男娣女必须守在她膝下过完最后一程,她与施阿措领着玉郎与月娘到了长乐宫,各宫都在,都领着孩子们,唯有曹贵妃膝下的淑恭公主不在。
臧皇后正在内室与郗法说话,隐约听得见只言片语:“已经送信去了”“公主与王都快到了”。
沈令嘉料想这是去给柔吉、柔福二长公主与鄂、滕二王送信去叫他们回来奔丧的,心里有些沉重——看来常太后这一回是真的熬不过去了。
殿内嫔妃们面上都有伤怀之色,实在常太后平日里待嫔妃、待皇子皇女们都很好,因此人人敬佩她,养在她膝下的二皇子浔阳王郗瑶与三皇子凭祥王郗瑜更是哭得眼睛都要瞎了,此时都在在内室给皇祖母尝药。
沈令嘉却想起另一件事来:“柔福长公主一
107.四王
施阿措在屋里也听见了, 一时有些百感交集, 凑到了沈令嘉耳边道:“你说我要不要去给二公主求个情”
沈令嘉最爱她这副柔软心肠,笑睨了她一眼道:“看见二公主小时候千般宠爱, 如今这么可怜,心里忍不住了”
施阿措无奈道:“你又在这里笑话我,她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片子, 能顶得了什么大事呢这就要被赶到了宫外去清修, 我看着自己的肚子与你的玉郎与月娘,心里头也不落忍哩。”
沈令嘉低声耳语道:“你别去求情,你求情不管用——你道曹贵妃为什么先头那么宠爱淑恭公主,如今又变了脸色那是因为太子快大婚了!太子一旦大婚, 太子妃就是下一任皇后,谁知道石城郡主记恨不记恨这个小时候刺伤过她的小姑子曹贵妃原先只得淑恭公主一个孩子,自然千般宠爱, 就怕下半辈子没有出路。如今她的肚子已有五个月了,慢慢地尖起来了, 人都说她这一胎是个男孩儿,她又养着一个淳恭公主可以养老, 自然用不上这个有可能拖累她的闺女了呗。”
施阿措难以置信道:“这未免太……”势利了吧!
沈令嘉道:“要求情, 只能照着两件事求,一件淑恭公主刺伤小娘娘的事,一件淑恭公主气死常娘娘的事。淑恭公主虽然并未气死了常娘娘, 可是皇爷是那么说的, 谁敢驳他一旦驳他不就是说常娘娘是皇爷气死的了因此只能照着淑恭公主当年刺伤了小娘娘的事来求情。这个情不是好说的, 只有苦主才能这么对皇爷求情哩,你且等着,我看以小娘娘的心胸,她未必不会对皇爷说‘我不怨二表姐了’。”
果然,外头臧皇后又争辩了两句什么,郗法似有不悦,却忽然插进来一道清亮的少女声音:“父皇,二妹妹打搅皇祖母的事,原是她的不是,不该忧心母亲心切,就这样莽撞的,”沈令嘉想都能想象得到曹贵妃叫她刺了这么一句脸上有多么挂不住:“可是若说到二妹妹当年刺伤我的事,那也不过是小时候不懂事胡闹罢了,我早就不怨她了。”段思归因为早就定下是皇家的媳妇了,近年来称呼一直是随着太子来的。
郗法道:“思归儿,你这孩子就是忒的心善了。”
段思归道:“二妹年纪不过刚刚及笄罢了,一时莽撞些也不是她本意。何况皇祖母在世时她三日一请安,凡尝药、按摩,无不是亲力亲为,请父皇看在二妹妹心地不坏的份上,暂饶过了她这一回罢。”说着便“咚”的一声轻响,想是她跪了下去。
郗法叹道:“你起身罢,淑恭她的这个脾气,非好好磨一磨才成。”言语里却将淑恭公主“气死太后”的事轻轻地含糊过去,不再提了。
这就是有用,臧皇后还欲再求,郗法已经道:“传旨,淑恭要为母后祈福,自愿往城外白云观去修道,赐号守真,今日就送出去吧。命工部修公主府于白云观侧,以配公主起居。”
一般都是出嫁之后才会给公主修公主府的,就修在夫家旁边,可是淑恭公主的公主府却修在了白云观侧,这里面的象征意义远大过实际意义,那么郗法活着的时候她要还俗嫁人就不太可能了。
曹贵妃在外头喜极而泣:“皇爷仁厚!”
臧皇后咬牙切齿的声音与段思归惋惜忧心的声音也跟着响起来:“皇爷仁厚!”
郗法叫了起,又转进来道:“阿措就在这里歇着,令嘉陪着她,叫她不要忧心悲伤过度,伤了皇嗣。”
沈令嘉道:“皇爷放心。”
一时外头举哀一回,郗法仍旧回养心殿去批折子了,曹贵妃因有身孕,也到后头来歇着,见到沈令嘉与施阿措,还勉强笑了笑,两眼通红,叫泪水泡得发亮,还真像个为常太后之死悲伤过度的孝顺嫔妃。
施、沈二人都不愿理她,只道:“娘娘那样好的人,怎么就去了!”装着伤心过度笑不出来的样子。
曹贵妃也不好发火,恰外头臧皇后火气大得很,一边哭一边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地吩咐道:“公主的衣裳首饰都带了金银细软都带上,她小小年纪一个人到外头去过活,撑不住哩。”又恨声道:“我不管谁管她的那个娘又不管她!”
曹贵妃更心虚了,她毕竟不是个能正面和人对骂的脾气,只得装着头疼倒在后头榻上睡觉了。
孟太后的丧礼当年早有规格,常太后的丧礼也不遑多让,宫里要服三个月的孝,没有荤菜吃。沈令嘉正在绞尽脑汁仔仔细细地照看施阿措的胎,却听说外头大理、北狄、鄂王、滕王四王都到了,二位长公主也到了,臧皇后叫开一桌家宴,命吕贵妃领着韦昭仪与沈昭容两个人去陪女客。
柔吉长公主如今已经四十岁了,世子早娶了宗室里一个宗室女为妻,这一回留在大理本地理政,叫妻子过来奔丧。沈令嘉看这个宗室女也没什么大家子的风范,不由得暗自疑惑大理王为什么要给世子娶一个没权、没钱的门户出身的没能耐的宗室女。她的二儿子倒是娶了一个大理本地豪族出身的妻子,虽然长得略黑了些,不像中原人,可是个性豪爽,粗中有细,与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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