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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太妃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温柔小意

    施阿措并不答话, 只拿手绢儿将眼泪拭了,转过头去看太医诊治,却一见那太医便皱起了眉,问道:“太医贵庚”

    陈太医矜持道:“臣虚长二十六岁,行医十载,略有小技,足令选侍康复了。”施阿措略一点头,仍旧不放心地看着他。

    沈令嘉疑惑道:“我还没问你们,这是给我请的太医吧怎么倒称起‘选侍’来了”

    李嬷嬷笑道:“今儿一早长秋宫发来的口谕,姜婧娥进作宁训,施选侍进作长使,小主进作选侍,这是皇爷与主子娘娘的恩典,正在抚慰六宫呢。”

    沈令嘉点点头,将手伸出去给陈太医请脉,又问道:“谢贵人呢这一回她受惊最重,难道皇爷不曾发旨进她的位”

    李嬷嬷脸上有些为难,看了陈太医一眼,陈太医知机,又换了一只手把了脉,就开方子道:“小主是受了惊,故而有些发烧,症状倒不很难办。小主回头遣个人去一趟太医院将药拿回来,使人在明光宫小炉子上煎了就是。”

    李嬷嬷谢了他的好意,叫了外间小百合进来跑腿儿,自己给陈太医厚厚地封了五两银子一封赏封儿,那陈太医当时就直了眼,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千恩万谢地去了。

    李嬷嬷嘲笑了他两句,方道:“皇爷赐了谢贵人金凤冠。”

    沈令嘉略有些疑惑,道:“金凤冠有什么可说的几花几树的”

    李嬷嬷道:“九翚四凤的,花钗九树,小花也九树。”

    沈令嘉惊道:“九翚四凤!宣夫人还未必挣得上这么一顶呢!”

    本朝命妇服饰内外不同:外命妇多是出降了的公主与朝廷官员之妻、母、祖母等,用彩冠,上面不缀龙凤,仅缀珠翟、花钗,但习惯上也称为凤冠,用各色霞帔;内命妇则是指内宫妃嫔,皇后用双凤翊龙冠、九龙四凤冠,皇妃用九翚四凤冠,内宫自有做礼服的地方;宗室命妇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内命妇,则宗室诸王之妻、母用九翚四凤冠,其余有诰命或敕命者用彩冠,无者不用冠,皆用霞帔。

    谢贵人虽然宠爱颇深,却不过是个六品的贵人,将来能升到哪一步还不知道,这就要给她用妃位的九翚四凤冠了。就是宣夫人这样又受宠资历又深的潜邸老人,没有郗法或臧皇后亲口允诺,也是不敢用这东西的。

    施阿措道:“本来两宫娘娘的意思是,这么些事都是从谢贵人怀孕上头起来的,她若是平日里能服众,有宽厚之名,人家也不会疑心她一朝得志便猖狂,因此竟不如不动她的位份,待生下了皇子或皇女再说封赏之事。”

    沈令嘉道:“这话虽然略苛了些,却也合理,谢贵人平日里没少仗着宠爱捧高踩低,虽然高位娘娘们都还算待见她,据说今年新进宫的几个采女、家人子们却恨她恨得出血,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作弄的人家,竟闹到了这样的地步。”

    施阿措道:“皇爷哪里愿意叫宠妃受这等委屈因此转头就赏了她一顶金凤冠,叫她安心,没人能欺负得了她。昨夜里皇爷歇在永福宫,今早上皇爷发旨的时候,宣夫人脸色都变了,生怕臧娘娘生气,早早地就往长秋宫去了。”

    沈令嘉嗤笑道:“她谢玉娘还受委屈她怕要乐死了吧!自来嫔妃只要生下皇子就能进到五品,皇子若能立得住,少说也要酬以嫔位,皇爷这是跟她保证一定要叫她生出来个大胖儿子呢。”

    成年皇子之母只要本人没有太大的缺陷,如残疾等,都要给一个说得过去的位份。像董嫔,等到浔阳王长成了,史书上也依旧写着:“浔阳王瑶,某宗某皇帝第二子也,母某某嫔董氏,某人女也。” 某宗某皇帝与某某嫔都是谥号,到时候谁也不知道董嫔生前是个被皇帝打入冷宫的罪妃,这就是有个儿子的好处了——能名留青史。

    李嬷嬷又道:“关起门来咱们自己说一句,这一回皇爷的确是不那么体贴皇后娘娘的。昨儿个长秋宫门前才喊打喊杀地杖毙了两个人,




139.告别
    这是防盗章, 防盗比例30,时间72小时喔  沈令嘉还有些不适,却不敢在皇爷面前流露出来——不合规矩,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面上飞起来两片红云,低声道:“皇爷快洗吧,咱们一会儿就安置了。”

    御前司帐的宫女很快就将热水送来了,那个名叫孔雯的司帐女官手脚灵便、知情识趣,还为沈令嘉也预备了热水香露, 含笑道:“有奴婢们伺候皇爷呢,万不敢劳动小主的。”

    沈令嘉听着这话似有深意,却看郗法并未多想,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是笑道:“御前伺候的人, 自然都是好的。”便跟着个年幼的小宫人往侧间里去了。

    到了侧间,果然又有屏风,屏风后沐浴所用的各物, 一应俱全,那个领路的小宫人笑道:“奴婢名叫喜福, 这个是喜禄, ”浴桶边另一个十七八岁的宫人也沉默行礼,喜福道:“奴婢两个就在这里守着, 小主要人进去贴身伺候不”

    沈令嘉温声道:“不要了, 你们两个在外头守着衣裳就是了。”

    喜福便伶俐笑道:“那奴婢两个就在外头给小主烘衣裳, 喜禄这丫头力气大,一会儿她进去给小主擦背。”冬日寒冷,绸子又冰人,为了穿上身的时候舒服些往往需要先将衣裳烤热了,贵族人家奢侈些,都是用各种香料熏的。

    沈令嘉见这喜福年纪虽小,行动却比喜禄大,心知这是个有些体面的宫人,又普通宫人都是随口叫个名字的,粗使的叫个大妞、二丫的本名,三等的依着职务胡乱叫一声小琴、阿香,这丫头能挣到一个正经的名字,起码也是个能在御前露脸的二等宫人了,便微笑道:“嗯。”给了个好脸。

    喜福便不再多言,自退下了。

    沈令嘉自褪了衣裳踏进浴桶里,不由得舒坦得长出了一口气,她自己摸了摸身下,感觉没裂,这才放了心,紧夹着两腿生怕那东西流出来妨了受孕,自己拿布巾擦了擦身上,又以香露将汗都洗去了。

    一时她觉着自己身上别的地方都擦干净了,便扬声唤道:“喜禄。”

    那个身材粗笨,然而沉默恭敬的喜禄便走进来,她的双手光滑宽厚,手指粗大有力,几乎像个养尊处优的男子的手了。

    喜禄行了个礼,道:“奴婢替小主擦背。”便伸出手来先拿香露与手巾为沈令嘉擦背,待擦得皮酥肉软了,再用巧劲在沈令嘉肩颈腰背处按来按去。

    沈令嘉只觉着那双手按的恰是自己酸痛之处,身上因不胜而带来的微痛都不见了,不由得舒了口气,含笑道:“对,就是这里,再用力些。”

    喜禄应声道:“是。”

    沈令嘉趴在桶里享受,一时水凉了,她才倏然惊醒:“什么时辰了怎么不叫我”

    外头喜福殷勤笑道:“小主别担心,外头的惯例,皇爷起身的时候她们会过来报信的,一会儿小主还要与皇爷一块儿安置呢,她们也怕误了皇爷与小主的事呀。”

    沈令嘉蹙着眉头道:“我这里的水已经凉了,皇爷以前可从来没有洗这么久过,你去瞧一眼,悄悄的,别闹出动静来。”喜福应声去了。

    沈令嘉又道:“喜禄,替我擦身,将衣裳拿来穿上吧,也该去伺候皇爷了。”

    喜禄便默然行礼,又将外间犹染着香料味道的绸子寝衣拿来,热烘烘的穿在身上,沈令嘉对着侧间内一面黄铜镜左右看看,见水红色并无不得体之处,方踏上鞋子。

    此时外头门开一声,沈令嘉料着是喜福该回来了,便问道:“皇爷安置了没呢”

    喜福在外间却不回答,反而“噗通”一声跪下,“砰砰砰”地就开始叩起头来。

    沈令嘉心里一紧,问道:“怎么了”

    喜福不敢卖关子,将脸上磕得红肿的印子抬起来冲着沈令嘉,含泪惊慌道:“小主饶命,孔雯姑娘正伴驾呢。”喜禄一听这话也跪下了。

    沈令嘉却松了口气,道:“起来,我又不会吃了你,饶什么命”

    喜福犹不敢信,皇爷驾前得宠的小主要料理御前司帐女官或者不容易,要打发一个二等宫人可一点都不困难。尤其这位小主甚得臧娘娘的爱重,现协理着银作局,多少人愿意为沈长使出气的,数都数不过来呢。

    沈令嘉道:“叫你起来你就起来,不干你的事。”

    两个喜这才战战兢兢爬起来了,沈令嘉道:“孔姑娘现在哪儿伴驾呢”

    喜福道:“就在东侧间。”沈令嘉这儿是西侧间。

    沈令嘉便松了口气道:“不打紧,咱们仍在这儿待一会儿,你且去瞧着,一会子要是完事了过来报我,我去问问皇爷还在不在涵香殿歇。”

    喜福去了,又怕喜禄被沈令嘉拿来出气,拽她出来道:“你去给小主拿些点心来。”

    沈令嘉看着她们两个在那里咬耳朵根子,不由得一笑。其实要真说起来,沈令嘉是生气的,却不是生气郗法上了别的女人的



140.惊变
    这是防盗章, 防盗比例30,时间72小时喔  施阿措嗤笑道:“她什么时候和臧娘娘一条心过!曹贵妃白受了这些年的宠,除了淑恭公主之外竟连个影儿都没有,这辈子说不得就只有一个女儿了, 自然要跟着臧娘娘冲锋陷阵的。宣夫人虽然落了一胎,又有一个女儿没站住,却还年轻能生,她又有几分宠爱,说不定心里抱着什么的念头呢。”

    沈令嘉道:“小爷年幼聪慧, 又有仁厚之名,长相、性情又肖父,无论如何轮不到别的皇子动脑筋的。我看皇爷心里对宣夫人那点小想头也明白得很,要不然,按说皇三女虽然落地即死, 也该追封个公主的,怎么这么多年了,连名字、封号一概都不见呢”

    施阿措不以为意道:“谁知道大约是生出来的时候出了什么变故吧。别说这个了, ”她将双手摊出来,上面扣着一对珍珠链子, 素银镂花护甲做得精致小巧, 半分凌厉之气也无:“你瞧瞧,银作局孝敬来的新鲜样子, 一半阳刻的海棠, 一半阴刻的海棠, 可还看得过眼么”

    沈令嘉笑道:“他们又出了新鲜主意了,想是长秋宫那边指示他们以珠宝顽器安抚后宫众人恐惧的。”她自己的头上也戴着一只金芍药步摇,那金子打成的花瓣层层叠叠,每一片都栩栩如生,偌大一朵芍药嵌在乌油油的发间,垂下来数道珠链,末尾皆坠着红宝石,额中心那一颗最亮,直能闪瞎了人的眼。

    施阿措奇道:“哪里来的红宝石,竟这样好成色!”

    沈令嘉摇头叹道:“淑恭公主赏的。”便将原委细细讲来。

    原来郗宝果然是个顽劣不堪的小魔星,到了长秋宫,身边的宫人一概都换成臧皇后宫里的,不是能像在永寿宫的时候一般想以银针刺人就刺人了,唯有两个乳母是自幼跟着她的,又是曹贵妃所赏,也不能轻易打骂。她如何忍得了这没滋味的日子那乖乖样装了没几天就受不了了,又不知道听了谁的馊主意,竟拿些珠宝赏给臧皇后身边亲近的人,指望她们代自己说说好话,让臧皇后早些放自己回去。

    沈令嘉道:“她在长秋宫住着,一举一动都有人报与臧娘娘,还要在她老人家眼皮子底下耍这等小心眼,我只怕臧娘娘要恼呢。”

    施阿措仔细端详,却发现那支步摇上最大的宝石也没有米粒大,显见得是给孩子玩的,便笑道:“这样小的宝石,成色虽然好,只怕也是贵妃拿来镶首饰剩下的下脚料。臧娘娘倒不至于为了这点子东西也要恼一回,但是一定是叫你退回去又嫌小气,叫你收着吧又怕贵妃知道了说她骗公主的私房钱,是也不是”

    沈令嘉忍俊不禁道:“正是!臧皇后听说了之后气得了不得,倒不是恼公主格局气度小,而是说:‘不说自己改了性子叫你父皇与母妃都高兴高兴,反倒学会了贿赂了。真个知道怎么使钱办事了也就罢了,赏人都不知道多赏些。给你父皇的宠妃这么一点点宝石,你寒碜谁呢’就为了这个,前儿把公主身边两个乳母都打发了,连长秋宫内和公主乳母勾结,贪图公主的赏赐出了这个馊主意的,一概都打了四十大板撵出去。连那些宫人们的家里,也一概不许再做‘抬轿女户’,令转为民——这一回主子娘娘可算是动了真格的啦。”

    前朝因宫妃命妇在宫内坐轿,需要大力宫女抬轿,因此设“抬轿女户”:这些女户只要每家出一个女儿进宫去服侍贵人们,就能每年领银米,户籍附在各地卫所下或锦衣卫下。本朝将宫女采选也纳入其中,每户可出若干女儿,底线一个,上不封顶,全凭自愿,送女入宫就有钱拿,因给的报酬不错,也很有些人家愿意将女儿送进宫里去的。又因这事干得与贩卖人口差异也不太大,宫妃们私下里称之为“宫人牙”——牙人是撮合买卖的商人,人牙子即是贩卖人口的商人,是违法的,“宫人牙”自然就是宫办的人口贩子了。

    施阿措笑坏了,直从榻上折了下去,将沈令嘉吓了一跳,慌忙扶起来看她哪里磕着没有。施阿措半晌方擦擦眼泪:“阿弥陀佛,二公主才多大认不认识钱还两说呢,哪里就知道赏人要给多少算合适了主子娘娘未免太严了些。”

    沈令嘉也噗噗嗤嗤地笑了起来:“你不知道,二公主真个是一位神童子,才六岁,与她同岁的小爷也不过是认了两三千字,会念《孝经》了而已,常太后就说他:‘比你爹当年强多了。’二公主认的字,我冷眼瞧着竟有四五千个,又读了几百首诗词歌赋在腹内,还知道不少奇闻异事,想是从书上看见的,怎么能不认识钱她还知道汉朝藩王私铸钱上千万以逐利的事呢——我都不知道!”

    施阿措一开始还笑着听,到后头简直是目瞪口呆:“亏的她是个女孩儿,这要是个男孩儿,如今东宫那位子只



141.杜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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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阿措无语半晌,方道:“我以为你要问我是怎么看出来她有孕的了呢。”

    沈令嘉哂笑道:“这还不容易两宫太后前后憋着劲似的,都叫她去自己宫里,后头常太后还把身边第一得用的老姑姑遣出去请她过长乐宫来, 要么就是这两位太后娘娘忽巴拉地撕破了脸要吵架, 要么就是韦凝光身上有什么大事要她们俩一起操心的。韦贵人现在宫里住着, 能有什么大事必定是有孕了。况且她前些日子承宠不少,如今有孕也是理所应当。”

    施阿措无奈道:“得了, 算你聪明,不过我觉着,既然咱俩都能猜出来韦贵人有孕的事, 那臧娘娘就更能猜出来了——很可能是两宫太后根本就没打算瞒着她。她知道了, 皇爷基本上也就知道了。”

    沈令嘉想了一回, 点头道:“你说得是,太后娘娘也怜惜家里晚辈,害怕将来她们两个去了,臧娘娘与皇爷不肯照拂韦贵人呢。”

    施阿措笑道:“看来果然是皇爷原先守孝的时候守礼了, 要不然怎么从皇爷登基开始, 整整三年宫里都没有个孩子,一进永平四年满宫妃嫔就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怀孕呢。”

    沈令嘉嘲笑道:“你说这话也不害臊,莫不是自己想生个孩儿了吧”

    施阿措大羞道:“你走!净拿这些昏话来笑话我!”

    沈令嘉正色道:“其实要说起来, 你身上旧宠未尽, 我身上也有薄宠, 趁着年纪还轻,倒好生个孩子。只要生出孩子来,就有了指望了,到时候无论是你来做明光宫的主位,还是我做了明光宫主位之后把你邀过来,都能闭上宫门咱俩自立门户,只要有吃有穿就行,不比在臧娘娘麾下快意得多”

    施阿措也有些心动,仍道:“只怕臧娘娘到时候不放咱俩走哩。”

    沈令嘉嘲道:“你当咱俩是什么香饽饽,人人都要来咬一口两个民女罢了,身后也没个仕宦大族撑腰,就生个孩儿也不一定养得住,臧娘娘难道还巴住咱俩不放手了况且等过了几年,咱俩身子也养得结实了,外头又要选秀,再选进来一群贵女,都是姜克柔那等聪明绝顶会奉承的,你以为臧娘娘还肯要咱俩到时候舒舒服服地就退回明光宫不见外人,过个几年臧皇后麾下那一群人自己就争先恐后地把咱俩拱出来了。”

    施阿措手指头刮着脸颊,羞沈令嘉道:“你还没过十六岁生日哩,就在这里想着生个孩儿皇爷的恩宠还不定什么时候来哩!”便将右手去扯着沈令嘉腮帮子往外拉:“想得美!”

    沈令嘉郁闷道:“不过是这么一说罢了,你又在那里瞻前顾后的,个老鼠胆儿。”便将自己的脸颊自施阿措的魔爪中夺回来,怒道:“我才上的胭脂,看你弄得全花了!”

    施阿措便凑过来闻了一闻:“好香!这是什么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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