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蜜”码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途南
李非鱼心头一跳,觉得自己可能就是那
8 可疑的保安
龙盘江在龙江市兜了小半个圈,入海口却在直线临近的海清市,也正是李非鱼此行的目的地。
她点开地图研究了一会:“龙海高速是最短的路线,如果算上在两头市区里跑的路程,不堵车的情况下,估计一小时出头就能跑单程。省道稍微绕远一点,大概要多用一刻钟,但好处是没有收费站,不容易留下证据。”
顾行点了点头,没说话。
李非鱼便也安静了下来,额头抵着车窗,回想着早上发现的线索。
从出入境管理部门取得所需的信息要比预想得还容易,正如前一天林荞所透露的一般,黄万年和肖敏的出行十分频繁,从上个月初算起来就有三次,加起来一共十天,而更令人想不通的是,他们的目的地单一得异乎寻常。
葡城,只有葡城。
“葡城啊……”李非鱼迷迷糊糊地琢磨,在许多人眼中,那里都是个纸醉金迷的销金窟,也不知黄万年是否是个例外。
就在她半睡半醒的时候,车身突然剧烈地一顿,伴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响声毫无预兆地刹停在路边。
李非鱼被安全带狠命拽回了椅背上,强烈的撞击感让她从昏沉睡意中惊醒过来,她吓了一跳,再看始作俑者已经不发一言地下了车,给自己点了根烟。
“到了”李非鱼揉揉被勒疼的胸骨,惊讶地环顾四周林立的高楼。
顾行掸了掸烟灰,看了她一眼:“快了。”
他眼下有很重的青黑色,神色疲倦,像是连续熬了几个通宵的模样,李非鱼心中一动,趴在窗边问:“你前天回家之后也没睡”
一缕疑惑爬上顾行眉间,他似乎想问什么,但随即就想起了两人初次见面的地点,了然道:“邻居”
他按灭了烟头,扔进车上的烟灰缸里,刚重新启动车子,就听李非鱼似笑非笑地答应:“可不是,真是孽缘,是吧”
顾行没搭理她,重重一脚油门,从窗口灌进来的凉风把李非鱼剩下的半句戏谑给噎了回去。
上午的海清商业区并没有多少人,丝毫看不出夜幕降临之后那种灯红酒绿的繁华,黄万年周末入住的私人会所从外面看起来甚至像是座正儿八经的商务楼,唯有在两人进门的第一时间就迎上来阻拦的保安,才让人感觉到此处的不同寻常。
顾行出示了证件,单刀直入地询问:“黄万年是常客”
经理明显变了脸色,犹豫着陪笑:“这个……警察同志,我们这里有明确规定,客人的**是很重要的,你看……我们这是老店了,信誉上……”
他还在吞吞吐吐,门口就传来一声:“让你说你就说,少跟老子磨叽这些废话!”
一个身着警服的中年男人大步走了进来,他个子不算高,但身材却很是壮硕,像只褪了毛的棕熊,横眉立目地往经理面前拍了全套的手续,不耐烦道:“再妨碍执法,小心把你逮进局子里去!”
经理认得他,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血泪往事,顿时怵得白了脸,笑得比哭还难看:“不是,张警官你不能……”
就在此时,伴着“叮”的一声,不远处的电梯门突然开了,一个穿着保安制服、提着水桶拖把的年轻人正要往出走,抬眼却瞧见了身警服,当即一愣,迈出的脚慢慢收了回去。
另两人的注意力都被龇牙咧嘴的经理吸引了,唯有李非鱼百无聊赖地四下打量,余光恰好瞧见了这一幕,她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转身问:“这是——”
话还没说完,电梯里那人突然咬紧了腮帮子,一拳精准杵到了关门键上,两只泛着血丝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她,手中跟攥了个打地鼠的锤子似的,一遍遍疯狂地按了下去。
“抓住他!”
这要再看不出问题,李非鱼就白长了个脑袋,她当即大喊一声,甩开两条长腿冲了过去,在电梯门口一个急刹,屈肘往正在关合的缝隙中间一卡,把门给拦住了,闪身就要往里钻。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对方却急中生智,猫起腰狠命往前一顶,撞得李非鱼一个趔趄,没等她站稳又掀翻了水桶,大半桶混着泡沫和灰泥的脏水兜头泼下,趁着人视线受阻,一气呵成地掰开她的胳膊,往后用力推开,紧跟着从门缝里把水桶和拖把稀里哗啦地全砸了出来。
李非鱼被这一串连招弄得招架不及,让拖把杆砸中了脑袋,差点在满地的肥皂水里踉跄出了整套花样滑冰动作,而紧随其后的张警官更倒霉,第一脚踩上水渍就仰面摔了个四脚朝天,还把身后的顾行也挡住了,不过一两秒之差,三个人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在面前关闭。
“我操他祖宗!”坐在地上的壮汉怒吼一声,重重往地面砸了拳。
顾行神色骤冷,抬头看了眼电梯上方变化的数字:“地下二层”
呆愣在一边的经理如梦方醒,慌忙答道:“是、是地下车库!他是看、看车库的,我也不知
道……哦对,出口就在地下二层!”
话音未落,顾行就转身冲向了楼梯间,李非鱼正要跟上去,却听他回头沉声道:“先止血!”
“啊”李非鱼满鼻子的污水腥味,一时懵了下,听了这句话才觉出那腥味里好像有点古怪,上手一摸,也不知哪破了皮,血水混着污水从脑袋顶上淌了下来,深深浅浅地沾了一手,再看地上的拖把杆,金属与塑料相接的地方也沾了一片红色。
她往前跑的脚步停了一下,再看另两人早已经追下了楼,她就抹了把脸,回身吩咐经理:“给我拿个创可贴。那人叫什么,住在哪,你们这有他的家庭信息和身份证号么!”
她一身水半脸血
9 审讯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一见到警察就跑,但就从他这一个多小时里的所作所为看来,一个妨害公务罪是跑不掉了,刑侦队的张志高队长十分善解人意地把这个潜在证人升级成了板上钉钉的嫌犯,往审讯室的椅子上一锁,亲自开始了讯问。
开始的时候,李非鱼并不在场。她头发散了,满脸都是半干的血迹,本就脏兮兮的衣服也在地上蹭破了好几处,看起来像是刚逃了三年荒,在洗漱间里磨蹭了足有二十分钟,才勉强把自己拾掇出个人样来。
她本来还在心疼彻底报废了的真丝衬衫,可刚出来就觉得不对劲,果然,一抬眼便瞧见了脸色黑如锅底的顾行,他冷冷地扫视过来,眼中似有怒气升腾,把李非鱼看得一愣,却什么也没解释就又转了回去,继续盯着单面透视镜旁观审讯室中的讯问。
李非鱼莫名其妙,一瘸一拐地走近了:“哎,顾大领导,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
顾行嘴唇抿紧,垂在身侧的两只手骨节攥得格格作响,像是极力压抑着怒意,李非鱼就愈发摸不着头脑了,觉得再这么下去“特侦组翻译”的工作可能马上就得换人。
两人正在僵持,大理石地面忽然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从走廊尽头急匆匆跑过来了个女警,敲开了审讯室的门,对里面快速说了几句话。隔着几米的距离,这边只能听出几个关键词。
——六万五,镶钻手表。
李非鱼挑了挑眉毛,向顾行投去个疑惑的眼神。
顾行一肚子火气被强压了回去,双手慢慢地松开,耐着性子给她科普:“许家俊包里的。”顿了两秒钟,又生硬地补充了俩字:“赃物。”
他脸上怒色褪去之后,就只剩下了沉重的倦意,经年不散的雾霾似的笼罩在周身,李非鱼怀疑他这会儿又需要尼古丁提神了,目光便不自觉地落在他的色泽浅淡的嘴唇上。
真是好看,她三不着两地想。
但下一秒钟,她的思绪就被拉了回来。
“我在问你。”顾行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李非鱼回过神:“什么”
顾行默然片刻,无奈重复:“你的伤。”
李非鱼“啊”了声,抬手摸摸额头,刚想说没事,却不小心牵动了肋下,顿时疼得一咧嘴,这才想起来扑倒许家俊的时候被踢了好几脚,连忙在身上按了按,没觉出哪根骨头要下岗,这才放了一半的心:“应该只是软组织挫伤,不要紧。”说完了,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笑非笑地扯起了嘴角:“顾队,你刚才莫非不是生我的气”
如果不是在气她自作主张去追许家俊,那就只能是因为愤怒自己没照看好她这个临时工了,李非鱼拿手背蹭了蹭下巴,立刻觉得哪都不疼了。
顾行却没有回答,向前走了一步,指尖抵在玻璃上,全神贯注地继续旁听审讯室内的对话。
自从那女警敲门开始,屋子里的气氛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梗着脖子一点也不配合的许家俊在听说了赃物价值和可能的刑期之后,态度终于出现了动摇和软化——对此,几个老刑警都毫不惊讶,越是自私的人就越不在乎别人的死活,脑袋里想的只有自己的利益。
“砰”的一声。
张志高把桌子拍得一颤,上面的水杯屁滚尿流地摔下了桌,满地都是溅开的茶叶和水渍。
棕熊似的雄壮身躯站了起来:“不说是吧行!爱他妈说不说,人赃俱获,你还真当老子求你了!”说完,拽过一旁的同事,另一手抄起装着现金和珠宝、手表的证物袋:“走走走,找失主过来挨个辨认,我还真就不信送不了这小兔崽子坐大牢去了!”
李非鱼“咯吱”把指甲咬秃了一块。
“5,4,3,……”她饶有兴致地眯起眼睛,开始小声倒数。
刚数到一的时候,张志高也走到了门口,门锁“咔哒”一声,而就在同时,只听审讯室里哗啦啦一阵乱响,许家俊猛地抬起手,像是要去拽住谁,却被手铐限制住了行动。
门已经拉开了一条缝。
年轻而慌乱的声音顺着门缝传了出来:“哎等等!你别走……你们到底要我说什么啊”
片刻的寂静。
张志高好整以暇地转回身,抄起手睨视了惊慌失措的年轻人几秒钟,像是在权衡是否值得再在这耗费时间,终于,他慢慢走回桌子对面坐下来,重新给自己沏了杯茶,语气低沉:“那就先说说这块手表吧,什么时候,在哪弄来的”
李非鱼踮起脚凑到顾行耳边,像是怕嫌疑人听到似的压低了声音:“这个张队还挺有一套的嘛。”
新涂的润肤乳液带着点玫瑰香,被体温烘得愈发甜腻绵软,随着她的靠近骤然浓烈起来,顾行下意识地偏了下头,忍了几秒钟还是没憋住,捂住嘴打了个喷嚏。
李非鱼表情僵住,默默退了回去,十分无辜地耸了耸肩:“管这边一个师妹借的,我平时不涂这个味儿的。”一边下定了决心回家就把玫瑰味的护肤品全都扔掉。
顾行却跳回了前一个话题,低声说:“老刑警了。”
李非鱼了然,人们大多对别人的性格和外貌存在着一种刻板印象,总会不自觉地认为面相粗犷的人性情也更直率暴躁、不擅作伪,但人有千面,岂能一概而论,像张志高这种经验丰富的老警察就是抓住了大众的心理特征,顺水推舟地把许多套路都隐藏在了粗鲁的外表之下。
但她并没有对此再发表评论,反而侧身靠在玻璃上,仰头瞧着顾行笑了下:“哎,你这不是说话挺顺溜的么”
谁知话音没落,顾行原本放松的姿态突然绷紧。
他似乎有些惊愕,眼睛略微睁大,嘴唇也轻轻地动了动,像是想要做出点反应,但反复努力了好几次,白白费了将近一分钟,却仍旧半个含糊的字音也没能吐出来,就好像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忽然扼住了他的喉咙一般。
李非鱼愣了。
就是个傻子此时也该察觉不对劲了,她本能地伸出手想去触碰顾行,但还没真正碰到他,顾行就咬住牙关,强行把按在喉咙上的右手放了下来,僵硬地指了指玻璃对面的审讯室,自己却转向了一边,沉重缓慢地深深呼吸起来。
李非鱼悬在半空的手慢慢收了回来,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审讯室内,张志高终于又问回了最初没得到答案的问题:“既然你承认了每天晚上都去客人没锁的车里‘捡漏’,那9月……”他翻了翻记事本:“9
月20日晚上到21日凌晨,你肯定也没闲着吧”
这是王雪晴被杀一案的案发时间段,李非鱼最后瞥了眼顾行的状况,尽力把杂念清空,竖直了耳朵。
许家俊还在迟疑,再一次顾左右而言他:“我……嗯,那条项链就是上周末我捡的。”
“嘿!”张志高差点气乐了,“还他妈‘捡’的呢老子怎么就没捡着过这么值钱的东西!行行行,我不跟你抠字眼,你就说说那天你有没有见到啥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张志高往单面透视镜对面使了个眼色,又立刻收回了视线:“比如有很晚开车出去的客人,尤其是后半夜回来的,或者是鬼鬼祟祟不愿意被人碰见的,只要是反常的都说说。”
蔫头耷脑的年轻人回忆了一会,突然叫了声:“啊!是有这么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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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出逃的情人
“顾队。”
在等待收费站调取监控的时候,顾行正在一边抽烟,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这么一声。他掐灭了烟头转回身去,就诧异地瞧见李非鱼披着他的外套,半垂着头站在面前。
她在女性里面已不算矮,但还是和顾行差了将近一头,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清她头顶上的发旋,深栗色的长发没了束缚,柔顺地散在肩上,发尾圆润地打着卷,柔和了她平时招人恨的散漫气质。
李非鱼慢慢地抓紧了指间的衣料又松开来,像是下定了决心:“今天的事,对不起。”
秋雨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顾行用指腹擦了一下沾在睫毛上的雨水,让视线重新清晰起来,然后不甚在意地“嗯”了声,似乎并没有兴趣追问这句语焉不详的道歉究竟是因为私自去追嫌疑人差点出了危险,又或是自作聪明地试探他的事情。
但李非鱼却不打算把事情模糊过去,等顾行伸手去接监控录像时,先一步把u盘截了过来,难得地严肃了语气:“但是我现在仍然坚持之前的判断,在无法确定你们能否追上许家俊的时候,去他的住处堵截很有必要。我已经给你发了他的住址,而没有等到和你们会合之后再出发,完全是因为那样很可能会让他有充足时间收拾赃物逃走。”
顾行不发一言,脸色阴沉下来,快步回到车上发动引擎——她说得没错,但再没错也抵不上差点给她开了瓢的那个腌菜坛子,而让他无法不愤怒的是,未经思考就草率地把这个包抄任务交给她的,正是他自己。
简直是鬼迷了心窍了!
李非鱼却还没完,她追上去,表情平淡得像是白开水,可说出来的话在褪去了懒散的调子之后,剩下的内核却硬邦邦得像是火上浇油:“至于你的事,我很抱歉。但你昨天就看出来了,我想进特侦组只是因为这里有挑战,有谜题,你也好,其他人也好,对我而言都是这些挑战和谜题中的一部分,所以我只要在这里一天,就会这么讨人嫌一天,如果你无法忍受,可以随时把我调回原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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