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缄默“蜜”码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途南

    公路两旁笔直的树木飞快地后退,残留的虚影映在她不带情绪的眼睛里,带着一种无机质的冰冷。

    “啪”的一声,一只飞虫撞上了挡风玻璃,在被人看清楚之前就变成了一滩黄绿色的汁水。

    李非鱼眼角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闭上眼靠向一边:“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仍旧没有人回答她。

    四十分钟之后,车子停在了高速路另一端的收费站。

    这一次,在取得了监控之后,顾行却没急着驱车离开。他从后备箱翻出了台笔记本电脑,刚要坐进后排座位,又想起什么,拍了下不知是装睡还是真睡的李非鱼:“过来。”

    李非鱼抽完了风,看起来又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同志了,闻言把脑袋从顾行的外套底下探出来,狐疑地瞄了一眼。窗外仍在落雨,她便缩了缩肩膀,以最快速度换到了后座,刚刚停止渗血的伤口不小心擦到了座位边缘疼得她一咧嘴,顾行虽憋着满心火气,但还是忍不住扶了她一下。

    李非鱼从这个仍旧充满了容忍意味的动作里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盯着他的侧脸,慢慢地问:“你不打算把我赶走”

    她双手抱着膝盖,缩在宽大的外套里,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双眼好似染了雨水的湿凉,看起来干净而落寞,居然有点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

    顾行却无动于衷,淡淡回答:“暂时不会。”

    李非鱼怔了下,颇觉无趣地把可怜的表情收了起来,眼睛微微弯起:“你这人真有意思。”

    像块不解风情的山石,坚硬而纯粹,只遵从自己的内心,无论外物如何变幻都不会为之动摇分毫。也正因为如此,才更有趣,也更让人生出探究的**。

    屏幕上的一片灰暗开始有了变化。

    在持续十数分钟的平静之后,深夜冷清的收费站终于迎来了一辆轿车,车身是是黑色或相近的深色的,在黑白的监控录像中难以分辨,但车牌号却在灯下清晰地反着光。

    李非鱼拄着下巴问:“是他”

    她没有亲见佳木会所的监控,但顾行却是亲自去确认过的,闻言点了点头:“车是。”说着,将视频扩大到全屏。

    时间是9月21日凌晨1:37,牌号为龙aj6668的轿车慢慢停在了收费站窗口边上,一只带着薄布手套的手从车窗伸了出来。

    “现金支付。”李非鱼喃喃道。她按下了暂停键,然后习惯性地又开始咬指甲:“顾队,你觉不觉得奇怪”

    顾行偏过头来,左手仍虚搭在键盘上,但看起来并没有继续播放视频的打算。

    李非鱼便默认这是种鼓励的态度,继续说:“你看这个司机,如果他真是黄万年,那么墨镜、口罩、帽子,甚至还有手套,装备得一应俱全,生怕别人认出他似的,但另一方面,却又毫不避讳地开着自己的车,大摇大摆经过收费站,就差没下来对着监控挥手致意了,这也太矛盾了!”

    顾行毫不惊讶,赞许道:“大巴,省道更好。”

    李非鱼立刻接上话题:“是啊,大巴购票无需身份证件,而若是开自己的车,走省道来回一趟也只需多花半小时,还没有监控,这么说来,你也觉得这个司机是故意想要被人发现”

    这一次顾行没有回答,而是打开了另一段视频。

    这段监控是高速路龙江市方向收费站拍摄的,就在上一次被摄像头拍下的整40分钟之后,出现在图像中的仍旧是同样的车辆,同样全副武装的司机。

    顾行将视频截图发给了留守在办公室的余成言,同时附上了条简短的信息:“查路口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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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爆炸与小丑
    两人赶到龙江国际机场的时候,预定的一个多小时已经所剩无几,广播正在一遍又一遍地播报:“王鹏章先生请注意,您乘坐的caxxx次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了……”

    嘈杂的机场中,王鹏章这三个字每隔片刻就被提起一次,无论在哪个角落都能够清晰听到,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却始终没有见到被点到名字的人出现在登机口前。

    李非鱼开始产生不好的预感。

    终于,一再重复到快要惹人厌烦的广播停了下来。李非鱼看了下时间,下午5:00整。

    不久之后,登机口外停泊的巨大飞行器也结束了无谓的等待,舱门关闭,缓缓地驶向了远端的跑道,只留下空空荡荡的候机大厅。

    “有哪里不对……”李非鱼沉默半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

    不用她说,顾行也早已经意识到了其中的怪异之处,但他并没有纠结已经发生的事情,干脆利落地下了新的指令:“他家里。行李。”

    对了,还有行李。

    ——会有广播催促,就证明王鹏章已经办理过值机,若是如此,说不定也曾托运过行李,若是里面有线索的话……

    李非鱼精神一振,指尖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跳跃,先通知余成言继续收集王鹏章的信息,又联系了春江路派出所和当地居委会前往他家中查看。刚刚分配完最后一件任务,一只做工精良的银白色万向轮行李箱也被机场工作人员推进了办公室里。

    李非鱼查看过行李箱崭新的标牌,和顾行对了个眼神:“是真货。”她摩挲了几下银白箱体边上的密码锁,习惯性地又要咬指甲,却被顾行攥住了手腕:“小心。”

    温暖的触感从两人相接的皮肤上传来,李非鱼撇撇嘴,虽然并不觉得箱子上会沾着什么危险物品,但还是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把手压了下去,继续说:“我觉得不对劲,居委会说,王鹏章住的那片区域是待拆的棚户区,可一个住棚户区的人怎么会用得起几千块钱的箱子,又能随意订机票出国而如果这些都是他被王雪晴包养的结果,那么为什么他还要住在棚户区而不是搬去更好的地方这个人简直像是……”

    她皱起眉头,本想咽下最后几个字,却看到顾行认真的神色,想了想,慎重地说出了结论:“我感觉这个王鹏章的行为简直像是由两个不同的人指挥的一样。”

    她说完,等着顾行的反驳,但没想到的是,他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喀拉喀拉”一阵响动,一旁的工作人员用钳子和改锥将密码锁拆成了一堆废铁,而后看向两人:“警官,要打开么”

    顾行点了头。

    下一刻,“砰”的一声骤然炸开!

    震耳欲聋的巨响与尖叫之中,李非鱼视网膜中只残留下一片通红。

    她头皮一麻,本能地去寻找掩体,但还没看清四周,整个人就被扯进了个坚实的怀抱,顾行单手按住她的后脑,纵身扑到了沙发后面,将她牢牢护在了身下。

    然而紧接着,却并没有爆炸的硝烟飘散,反而满室都回荡起了尖锐而夸张的笑声。

    小丑的笑声。

    行李箱翻倒在地上,箱盖大开,平摊得像是一具被肢解的尸体,而箱子里,在许多破碎的气球残骸中间,就只剩下一个硕大而鲜艳的塑料盒子。

    盒盖敞开,无数金色黑色和红色的碎纸、粉末仍旧在从半空中不停落下,飘了满地,晶亮如同新年的焰火。

    热衷恶作剧的人绝不会认错,那是个经过了加工改造的吓人箱,被固定在了行李箱里,而盒盖则与行李箱的盖子粘接在了一起,只要打开行李箱,吓人箱也会跟着开启,用纸屑、光亮和巨响一起营造出恍如爆炸的效果。而在此之后,取代了原本应该弹出的塑料拳头的,则是一个接近排球大小的小丑头颅,血红礼帽下,惨白的脸上勾起浮夸而嘲弄的大大笑容。

    被吓得仓皇躲避的机场工作人员回过神来,顿时怒形于色,大步冲向箱子。

    “站住!”

    顾行沉声喝止了他。

    他松开李非鱼,站起身来,示意所有人退远,自已深色冷凝地走到行李箱边上。他虽没说话,李非鱼却心领神会,在爬起来之后的第一时间就拨通了特侦组的电话:“通知痕检人员来龙江机场。”然后,又深吸一口气:“麻烦你们全面搜索机场,另外再检查监控

    ,看看王鹏章在托运行李之后又去了哪里,务必要找到他!”

    在这个时候,谁也不知道王鹏章在王雪晴被杀一案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就算是以顾行的推演能力,也无法根据几近于无的线索做出毫无根据的判断,然而,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却足以证明这个人对警察甚至对社会都怀有一种令人不快的恶意。

    李非鱼抖了抖身上沾的碎纸屑,低声问:“你担心这人手里有案子”

    顾行没有回答,但他表情中隐含的愤怒



12 第一个七分钟
    这场漫长的混乱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临近晚上九点。

    饥肠辘辘的几个人却都没有什么胃口,在机场的快餐店随便填了填肚子,便又各自回到了工作之中。另两人离开机场返回特侦组的时候,顾行刚从柜台前回来,手里提着个纸袋子。

    李非鱼探头瞧了一眼,里面全都是不加糖不加奶的浓缩咖啡,硕大的四杯挤满了整个纸袋。她收回目光,慢吞吞地啧了声:“我说顾队啊,你今天这是又不打算睡觉了”

    若是加上星期五在医院度过的那一夜,到此时为止,他应该四天三夜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李非鱼抱臂靠在椅背上,觑着他眼下愈发浓重的青黑色和下巴上冒出来的胡茬,内心闪过一丝犹豫,可最终还是没有多劝,话锋一转,随随便便地提议:“等会再跑几趟龙海高速实地测算一下耗时我来开车吧。”

    不等顾行回答,她就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疲劳驾驶容易出事故,我这人怕死。”

    顾行便把没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车钥匙在空中划出一道短促的抛物线,落到了她手里。

    如李非鱼所料,顾行是个对别人和对自己都要求得非常严苛的人,所以才会亲去模拟案发当夜嫌疑车辆的往返路线,不放过任何可能存在疑点的环节,但她所没猜到的是,顾行并不仅仅要去实地验证,而且还必定要一丝不苟,甚至连开始测试的时间这种细节都不肯放过。

    按照监控的显示,嫌疑车辆从海清市出发是在9月21日即案发当夜的凌晨一点多,如此一来,为了最大限度地还原当时的路况情况,他们的出发时间也只能是午夜过后。

    或许因为少了阳光下的诸多诱惑,夜晚的时间似乎总是过得慢一些,对于没有什么私人话题的两个人来说,也更加尴尬一些,李非鱼窝在驾驶位里慢慢地抿着咖啡,用杯子遮住了半张脸,距离上一句没话找话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车中的气氛似乎凝滞住了,但不知为什么,她居然不太想破坏此时的静谧,便只能用不停的啜饮来进行掩饰。

    不过等待的时间终究还是有一个尽头,在闹钟发出滴滴蜂鸣的同时,李非鱼立即扔开空杯将车窗降下来,越来越低的玻璃将顾行映在其上的倒影缓缓抹去,李非鱼的视线一空,笔直地落到了窗外,而微寒的夜风也再无遮挡,与高浓度的咖啡因一起,将两天来积累的疲倦与混沌暂时转化成了一种奇异的亢奋感,她把脑袋伸出车窗深深吸了一口冷空气,活动了一下肩膀和手肘,像是在告诫自己:“出发了。”

    她在手机地图上点了几下:“这条路测速很多,凶手不大可能冒着被抓的风险超速,所以我觉得他应该会卡着120公里每小时的限速开车。”

    顾行没说话,少见地以一种近乎于闲散的姿态靠在副驾驶的车门上,头微微偏向一侧,额角抵着冰凉的玻璃,随着车子急加速,几滴咖啡从杯口溅出来,落到他的手背上,他却连动都没动一下。

    李非鱼瞥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回昏暗空旷的公路上:“累了要不你先睡一会吧。”大约是觉得这句话太过平淡,她又很快地恢复了让人恨得牙痒的惫懒神情,笑了一笑:“要是信不过我,你先定个闹钟也行。”

    顾行还是没反应。

    李非鱼就忍不住又看向他,这才发现这人居然早就已经睡着了,他的呼吸均匀平稳,但表情却仍旧严肃,连眉头都是微敛着的,那几道川字纹路像是早已被刀斧凿刻进了他眉间,无论在什么时候都难以真正舒展开来,唯独永远锐利而坚定的目光被垂下的眼帘尽数遮挡住了,才总算让他原本冷硬的气质柔和了些许。

    李非鱼先是忍不住露出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却很快就又释然地摇了摇头,长吁一口气,把注意力放回了路面上。

    开过夜车的人都知道,单调的路灯光和一成不变黑暗都是疲倦的催化剂,如果没有人陪着聊天提神,这种疲倦往往会衍化成危险,但与大部分人不同的是,李非鱼却格外偏爱这种单调和沉闷,甚至十分自得其乐地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轻松和平静。

    就好像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了空旷寂静、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的公路,暗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的引擎轰鸣声,以及她自己。

    “哦,不对,”她突然又记起了什么,嘴角浮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旅伴。”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那个有意思的旅伴在正在此时悄然睁开了双眼,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脸上那点古怪的浅笑。

    “时间对不上。”

    “嗯”

    李非鱼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免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但手中方向盘却仍稳如磐石:“哪里不对”

    顾行换了个姿势,把那杯居然奇迹般没有泼洒出来的咖啡放回杯架上,手指划过泛着幽幽荧光的手机屏幕:“快到了。”

    李非鱼没空去看屏幕上的细节,随口问:“什么快到了时间还是目的地”

    “目的地。”

    顾行坐直,拿湿巾擦了把脸,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皱眉问道:“你超速了”

    李非鱼:“

    ……”

    她无语片刻才想起来刚才她推测时速的时候顾行大概没听见,只好指了指仪表盘上亮起的自动巡航指示灯:“没有,完美的时速120公里,误差绝对不超过2%。”

    说话间,龙江市方向的收费站已经出现在前方,成排的灯光在夜色中分外显眼。

    李非鱼在闸口前停下车,报时:“凌晨2:10。从海清收费站出发时间和嫌疑车辆相同,都是1:17,但抵达龙江收费站却提前了7分钟,说不定凶手中途开得慢了些……”

    话没说完,连她自己也摇头笑了——对一个当天最重要



13 迷药
    技术人员已经通过照片和视频信息估算出了嫌疑司机和王鹏章的身高和体型,与目测的结果一样,二者绝不是同一个人。

    庄恬唉声叹气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俩人至少差了15厘米,除非那司机是踩着高跷开的车,要不然肯定……哎你等等!”

    说到一半,她哗啦哗啦地翻起了笔记本:“对了!黄万年的身高是一米七,正好和这个司机差不多!我就说他长得贼头贼脑的,看着就不像好人!哼哼哼,就这德行还出去包二奶,呸!丑人多作怪!”

    她十分果断地又把怀疑转回了黄万年身上,对出轨男人厌恶的程度简直能评选模范女性之友,可惜个人的好恶没法作为给人定罪的依据,所以对于她的义愤填膺,顾行只是淡淡问:“不在场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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