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蜜”码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途南
“呃,”庄恬一下子哑了火,过了好一会,有闷闷的声音像是从合拢的指缝中间传来,“老陆老陆,快来救命……”
陆离低声笑了一下,接过电话:“是这样,我们返回的时间已经比较晚了,所以预定明天再去王鹏章的住处走访,不过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说,王鹏章并没有过犯罪前科,所以……”
“咦”李非鱼表情古怪地盯向开着公放的手机,含糊嘟囔,“一个毫无犯罪经验的人,头一次就能做到这个程度”
她所指的并不是杀人案,而是在机场的那出“恶作剧”,顾行便想起她之前对王鹏章的评价——像是有两个不同的人在指挥着他的行动,让他的一举一动都显出一种奇特的违和感。
他想了想,说道:“查履历。”
陆离早有准备:“已经查了,王鹏章,原名王涛,男,29岁,本省宝金县新乡村人,算是个孤儿,父母早亡,从小被爷爷带大,高三的时候老人去世,他就辍学出来打工,同年给自己改名。我们对比过他从小到大的照片,确定是同一个人,不存在盗用身份的问题。”
顾行面露思忖之色,李非鱼适时替他问了出来:“他的履历中有断档么是否有使用假身份、尤其是利用假身份进行违法活动的可能”
陆离的声音空了几秒钟,似乎是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摇了摇头,然后才说:“今天时间太晚,没联系到他的熟人,但能查到给他缴纳社保的单位,从工作的接续上来看,基本上没有空档,一切都很正常,直到去年年末,他可能是在做酒店门童的期间结识了王雪晴,然后不久就辞职了,应该是被王雪晴包养。”
又是一个让人沮丧的死胡同。
陆离清了清嗓子,转换思路:“你们那边呢,有没有什么发现”
李非鱼偏头和顾行对视一眼,后者沉吟了下,抬起手比了个“七”的手势。李非鱼便说道:“测了下路况,我按限速开了一趟,比嫌疑车辆少用了7分钟。”
“少用了7分钟”陆离讶然,但话尾却微微沉了下去,像是陷入了思索。
李非鱼:“是啊,我算了一下,嫌疑车辆的时速不足100公里,比道路限速整整低了20公里每小时,这在龙海高速路上很少见,何况他还要赶时间趁夜杀人,就更说不通了,我怀疑中途是不是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耽搁了他的行程。”
陆离赞同道:“确实有可能。顾队,我建议明天再次询问黄万年,看看他有什么解释!”
顾行不假思索地同意下来,又补充:“你去。庄恬找目击者。老余查财务。”
“那你们呢“
顾行皱眉,像是对这个问题有些抵触,但还是生硬地回答了:“王鹏章。”
“但是监控已经排除了他的杀人嫌疑。”谁也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陆离却立刻提出了异议。
顾行不为所动:“他有问题。”
电话另一段清晰地传来陆离的叹气声:“我没说王鹏章这人没问题,如果今天没有发现监控,那我明天肯定要去他家寻找线索,但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他无论有什么问题,都应该和王雪晴被杀的案子无关,事情有轻重缓急,目前最重要的是……”
他没说完,顾行便冷淡地打断:“做好你的事!”
李非鱼趴在方向盘上的身姿一僵,耳朵尖轻轻动了下,总觉得从两人的对话里捕捉到了一点微妙的火药味,正拿不准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就听电话那边“咚”的一声响,像是有人重重地拍上了桌子。
漫长的静默过后,陆离突然冷笑起来:“到底是谁一直做不好自己的事!”
毫无预兆地,他的声音剥下了温和的表象,居然与顾行有些相似,就连咄咄逼人的气势都几乎一模一样,李非鱼禁不住揉了揉耳朵。
顾行大概也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会这么大,一时怔住。
令人难堪的沉默霎时笼罩下来,电流的丝丝杂音还在继续,却又寂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时间一点点过去,空气之中的僵硬感越来越重,最终,还是意识到自己失态的陆离先退了一步,他低低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劝说:“我知道你还在对机场的事情耿耿于怀,但你也只是个人,不可能真的面面俱到,这世界上总有你想不到的事情,你既然知道自己掌控欲太强,就得注意克制,现在王鹏章的嫌疑已经基本排除,你还非要一意孤行地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如果因此让真凶有可乘之机该怎么办”
顾行仍没有说话。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散发着荧光的手机屏幕,一动不动,让人分辨不清这过久的沉默究竟是因为病症的限制还是根本不想回答。
李非鱼窝在黑暗之中,默默地注视他有些憔悴的侧脸,听着庄恬因紧张而显得神经质的讪笑和圆场声从听筒中断断续续地传来,在狭小的车厢中回荡,她踟蹰良久,突然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但就在差一点触碰到顾行的手背的时候,动作却又蓦然收住,向下按下了挂断键。
“想去就去,案子还没结
,谁知道哪条线索有用哪条线索没用,别听那笑里藏刀的小白脸唧唧歪歪。”虽然还没有理清那段古怪的对话究竟还有什么深意,但这一点也不妨碍李非鱼迅速地选择阵营。
可顾行反倒愣住了,他愕然转过头,向来敏捷的思路像是撞出了场连环车祸,怔怔盯着李非鱼按在挂断键上的指尖,好半天没有反应。
好半天过去,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理解到那句话里隐藏的特殊含义,但总算别开了目光:“时间到了。”
李非鱼“哧”地乐了声,眉眼骤然生动起来,却又极快地敛起,与寻常别无二致的淡漠与散漫爬回她脸上,她垂下眼,重新启动了车子。
“33分钟,和之前一样。”
海清收费站前的空地上,李非鱼满意地瞥向手机,但刚说完,屏幕上
14 杀人实验室
9月25日上午,顾行踏入办公室的第一时刻陆离便急切迎了上去:“肖敏改了证词!上周五半夜之前她就被黄万年下了安眠药,根本不知道他之后的行踪!你们……”
他突然皱起眉,截断了话头:“你们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
门口面色凝重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李非鱼开口:“还记得昨天我说的那七分钟么”
陆离疑惑道:“怎么”
“现在又多了七分钟。”
庄恬凑过来:“啥”
不只是她,所有人都看起来更迷茫了。
李非鱼眯起眼,嘴角扯出一道古怪的弧度:“我们实测,从海清收费站到佳木会馆总共需要17分钟,但嫌疑车辆超速行驶,在4:06驶出收费站之后,居然磨蹭到4:30才回到会馆停车场。”她略微停顿了几秒钟,让人充分猜测了下这多出来的七分钟可能发生什么,而后补充:“而在停车场里,还发生了一件更加诡异的事情。”
说完,她快走几步,将手中的u盘插进电脑。
空无一人的停车场中,一辆轿车慢慢驶进来,重新停在了原本的停车位上。到此为止,一切还算正常,但就在这时,司机走了下来,正要离开之前,忽然发现了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查看了片刻,又回头审视了一番刚刚停泊的车辆,这一番查验之下,他像是确实感觉到了不满意之处,脚步犹犹豫豫地向前挪动了一两步,然后再次停住,如此反复了两回,又是数秒钟的静止之后,他猛地转回身拉开车门,重新发动了车子。
庄恬抓抓头发:“这是……又倒了一回车”
顾行第一次开了口:“与离开时,不同。”
庄恬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是因为与离开时不一样才重新停了一次车,还是重新停完仍然和最开始的位置不一样”
顾行抿了抿嘴唇,刚要说话,却听陆离问:“你的嗓子哑成这样,又咳嗽了”
李非鱼捏着水杯的手一抖,一次性纸杯的边缘被她捏出了个凹口,她抬起头,狐疑地看过来。
但顾行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只敷衍地“嗯“了声,反倒是庄恬笑嘻嘻地凑过来,一手揽过李非鱼的脖子:“怎么样,感人的兄弟情,是吧”
李非鱼抿抿嘴角,似笑非笑:“恬姐,一夜不见,胆量见长。“
庄恬受到了启发,立刻缩起脖子溜回了角落,假装自己是一只隐形鹌鹑。
两人胡扯的间隙里,顾行已经坐回了办公桌后,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敲出了一串字符,最后简略道:“这个区域的监控。”
几人连忙正经起来,凑过去查看,只见他面前屏幕上显示的正是佳木会所附近的地图,方圆三四公里之间被勾勒出了个不规则的区域,而区域中,又进一步零散地标出了十来个红点。
李非鱼敛起神色:“要查出嫌疑车辆离开海清收费站之后的行踪”
顾行:“是。”
李非鱼又问:“加油站“她扶着顾行的椅背,手中指向距离佳木会所最近的一个红点:“他既然连停车的位置都这么小心地恢复原样,不会放过油箱这么大的破绽。”
顾行点点头。
他似乎很喜欢这种不用费心多加解释的感觉,轻轻地舒出一口气,向后靠向椅背。
李非鱼赶紧退开半步,避开了可能的肢体碰触,口中却若无其事地问:“要去王鹏章住处么”
不知为何,在见到这一幕的时候,庄恬表情突然一变,惊异地望向她,然后又偷偷觑了顾行一眼,神色微妙得像是只闻到了鱼腥味的野猫。陆离蹙起了眉头,惯例地想要表示反对,但还没说出第一个字,庄恬就一拳捣中了他的肋下,另一只手威胁地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陆离:“……”
李非鱼自知失态,眼不见心不烦地转过身:“还是我开车。”
王鹏章的住处在龙江市即将拆除改造的棚户区边缘,足有五六十年历史的四层筒子楼同整个区域一样老旧破败,除了门以外,几乎所有地方都有对外开放的趋势。
两人在片警的引导下,穿过层层堆叠的杂物来到了王鹏章家门口。
“昨天晚上我们就查过了,没什么可疑的东西。”片警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年轻的脸上充满了不解,似乎他微薄的工作经验完全无法告诉他这么个鸽子笼似的破屋子里还有什么吸引特侦组的。
事实也正如他所说的那般,快要锈死在墙里的大门后面只有一间不足十五平方米的小公寓,不仅没有独立的浴室,甚至连天花板也低矮得像是为拇指姑娘量身打造的。局促的房间中一切都一目了然,除了靠墙的一张铁架床和床边的桌子以外,就只剩下兼任衣柜和橱柜两重身份的一只旧木柜孤零零地摆在窗下。
顾行戴起手套,按下墙上的电灯开关。
没有反应。
片警解释:“这边太潮湿,灯的线路可能坏了,昨晚就不亮。”
他言辞随意,却没想到新来的两个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几乎是同时向四周环顾了一圈,又同时流露出了如出一辙的凝重表情。
——除了“坏掉”的顶灯以外,屋子里并没有任何其他照明设备。
李非鱼咬住指甲,思考片刻,轻声说:“他昨天还在。”
顾行没有说话,盯着被一根电线吊在天花板上的裸露灯泡看了一会,扯住床边的桌子拉到灯下,踩着桌子抬手捏住了灯泡。
大约过了半分钟,他摇摇头:“没坏。”
李非鱼仰脸看着他:“是电线的问题”
顾行仍旧摇头。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中犹豫了下,慢慢地说:“外观崭新完好。”
李非鱼便沉默了,她觉得奇怪,虽然电线也可能因潮湿或年久自然损坏,但通常在损坏之前就会表现出陈旧与
老化,而不该是崭新,反过来说,如果这根崭新的电线是王鹏章近期换过的……
她猛地抬起头:“顾队!”
她伸出一只手示意顾行抓住,借力也跳上了桌子,陈旧的木桌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吓得一旁的片警“唉哟”了声,李非鱼却充耳不闻,突然拽住电线,用力扯下!
“小心!”片警慌忙惊呼出声。
一片簌簌的落灰之中,李非鱼歪头笑起来,晃了晃手中的电线——大约40厘米长,顶端断面平滑,像是被利器剪断的,十分敷衍地封入了天花板的钻孔中。
这么一截断掉的电线,恐怕也就只有接上根蜡烛才能照明了。
李非鱼笑眯眯地嘲弄道:“所以,这位酷爱制作机关的王先生究竟为什么这么喜欢黑漆漆的屋子呢”
片警目瞪口呆,一
15 推翻
这一回的搜查极为彻底,狭小的出租屋中被掘地三尺,连咯吱作响都地板都让人整块撬了下来,露出了底下霉斑丛生的水泥地面。
如此一来,果然又找到了新的证据。在床垫的夹层里塞着一只牛皮纸信封,通过信封的形状可以看出,不久之前里面还被塞得鼓鼓囊囊,但此时却只剩下了姓名为王鹏章的身份证,以及几张从各种角度拍摄的保险柜照片。
“这是……王雪晴家的那个保险箱”
李非鱼从家里刚换完一身衣服回来,就听见庄恬惊讶而高亢的声音隔着门传遍了整条走廊,震得她耳膜一抽。她抬手的动作顿了顿,但随即就想到了什么,又大力推开门:“他这是在……”
“挑衅。”顾行冷冽的声音里含着怒气,像是包裹在冰层中的火焰。
他的视线越过众人的肩膀,看向门口,一字一顿地补充:“和机场一样。”
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一个原本连嫌疑人都算不上的人会这样处心积虑地把自己置于警方的关注之下
庄恬缩在陆离身后,举起手弱声弱气地说:“顾队,我觉得这不科学……”
陆离的身体略微晃动了一下,似乎想要向后转身,却在半途止住了,抬起头注视顾行:“无论王鹏章究竟想做什么或者谋划过什么,在现实中,他都没有作案时间和作案条件,我还是建议大家把精力集中在王雪晴被害一案上!现在……”
顾行漠然地把目光转向他,但在对方冰冷的视线之下,他的声音只是稍微顿了须臾,便又平稳地接续了下去:“现在肖敏已经更改了口供,无论真凶到底是不是黄万年,这都是一个极好的突破口!顾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眼前机会的重要性!”
机会
李非鱼眼皮跳了跳,总觉得这种表述有些奇怪,仿佛话里有话。
但她还没空细想,陆离语声刚落,办公室的门就被“嘭”地推开,一个警员急匆匆跑进来:“肖敏被黄万年打伤了,正在送往医院!”
“什么!”
同样的疑问从每个人口中齐齐发出,顾行快步上前,抓住了唾骂一声就要冲出去的庄恬,皱眉冷声道:“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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