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缄默“蜜”码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途南

    “咳咳咳!”她还没说完,庄恬忽然抬起头来活动了下手指,郁闷道,“劳驾你闭个嘴啊,还敢说这种干完这一票就回老家结婚似的台词,你是嫌自个儿脑袋上的flag还不够醒目吗!”

    李非鱼的后半句

    话就被突然决定要迷信一回的顾行捂住嘴堵了回去。

    顾行:“先睡一会,结束了我叫你。”

    李非鱼眼角带笑,没有试图反驳,伸出舌头在他掌心舔了一下。

    顾行立刻僵住,原地化成了一块会喘气的木桩子,再看李非鱼,已经合上了眼睛,似乎真的睡了过去。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好半天,才慢慢把手放了下来,长长呼出一口气。

    “怎么样”他低头问庄恬。

    庄恬虽然四年没拆过炸弹了,但眼光还在,闻言暂时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声说:“如果给我专




3 王鹏章
    教会公墓附近的小县城实在太小,这些年里见过最大的爆炸可能就是春节违禁燃放的二踢脚,根本拼凑不出来专业的拆弹人员,而龙江市调来的人还在路上,据最新一次联络,距此还有二十分钟车程——大概刚好来得及在门外听个响。

    顾行放下电话,脸色不好看。他环在李非鱼肩头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极力将声音中的异常波动压低,哑声问:“能继续么”

    庄恬摇了摇头。

    在清理了充满恶意的干扰之后,炸弹内里的结构逐渐清晰起来,两层引爆电路互为保险,切断一边的导线时,另外一边就会自动启动引爆装置,想要安全解除炸弹,唯一的机会就在那颗深藏在炸弹内部的供电电池上——供电效率低意味着第一根导线被剪断之后,从备用电路开启引爆流程到最终完成引爆之间会因为充能速度而产生一个微小的时间差,或许只有零点几秒,也可能更短,庄恬现在肯定无法在这点时间剪断埋在炸弹内部的另一根导线,但如果辅以专门的拆弹工具或机器人,却有很大把握解除这个阴损的土制炸弹。

    只不过,最讽刺的部分在于,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也许只差几分钟,平时微不足道的时间,连刷几条微博都不够,可现在正是这几分钟隔开了生与死的距离。

    顾行面无表情地听完庄恬的解释,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他的手上再次加重了力道,慢慢低下头,默不作声地将脸埋在李非鱼颈侧,仿佛这样紧密的拥抱就可以留住怀中的人。

    李非鱼像是被他额前的碎发蹭得有些痒,稍微歪了歪头。顾行的动作立刻顿住,生怕李非鱼会在此时醒来,他心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将这个消息告诉她。

    可李非鱼的声音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要命地响了起来:“解除不了”

    顾行反射性地辩驳:“别胡思乱想!”

    李非鱼双肩一抖,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似的,轻轻笑了起来:“宝贝儿,我都听见啦!你不是真觉得我那么心大吧,这种时候都能睡着”

    她惯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地唬人,谁也不知道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譬如此时,顾行明明记得她刚才呼吸深长沉重,十分像是倦极沉睡的样子,却没有任何办法来确认,更何况那一句“听见了”早已猝不及防地挑断了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让他感觉心脏像是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攥紧了,愈发没有了冷静判断的能力。

    “对不起。”好半天,顾行一字字艰难地说道。

    李非鱼不知为何突然又有点想要落泪,可嘴角颤抖了几下,终究还是硬生生地改成了个笑容:“又不是你安的炸弹,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她低头看了看绑在身上的炸弹,显示器上的时间已经变成了十六分钟,只觉这种生命被倒数计时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她深吸一口气:“等到还有最后五分钟的时候,你们就走吧,给我留个手机,我自己和我爸妈说。”她扭过头,在顾行脸上轻轻亲了一下:“你直接回家,别看,让其他人来给我收尸。”

    顾行眼眶倏地泛了红。

    他闭上眼睛,再一次郑重地重复:“对不起。”

    李非鱼笑着摇头:“都说了不是……”

    “是我的错。”顾行哑声打断了她,“我承诺了,却没有做到。之前是这样,现在也是。”

    李非鱼笑容一顿,但紧接着又再次绽开,抬手覆在顾行手背上:“宝贝儿,虽然你美如天仙,但毕竟不是神仙哪!我过去就说过,你太习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背了,我有手有脚一个大活人,你能时时刻刻都把我揣兜里带着吗……”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渐渐从轻佻随意变得认真起来,中间空白了片刻,才轻声继续说道:“顾行,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这些了,你得明白,你只是个凡人,在这世上谁也说不准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你也一样!你得学会接受你掌控不了的那些事情,你得学会和它们和平共处,要不然的话,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迟早会把自己逼疯的!”

    顾行沉默地听着。他能够感觉到,这些话是说给他的最后的嘱咐,但同时,也是李非鱼说给自己听的。

    生老病死,悲欢离合,都是人之常情,每天都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不停上演着,也正因为如此,便没有道理不会降临到自己的身上。虽然在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时候,终归还是比起隔岸观火要格外难受一些,但那又如何呢,毕竟仍旧只是一次符合概率分布的“人之常情”。

    顾行突然十分难过,只要想到在这么多年里,李非鱼始终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用这样的道理来说服自己,让自己在无论何种艰难的处境下都能够粉饰太平地坚持下去,就连现在,也只能将脆弱和惶然遮掩在重重伪装之后,小心翼翼地不敢露出分毫端倪,他便觉得心脏被撕开了似的疼。

    可他却连让她恣意放纵一次的机会都没有。

    下午一点五十分整,距离最后,还有十分钟。

    正如顾行所想的

    那样,李非鱼只敢让思维漂浮在情绪的表层,因为不再深入,便不会从风平浪静之下挖出任何汹涌的波涛来,也便不会失去控制。这是她这些年来早已习惯的做法,和吃饭睡觉一样熟练,并且有效。所以她还有闲心稍微扯了下一圈圈缠在脖子上的导线,三不着两地在心里抱怨都快被这玩意密不透风地捂出痱子来了。

    但她抬手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到了顾行的脸颊,指尖传来的热度让她心头微微一颤,她回过头去:“又烧起来了你要不要……”

    顾行低声截断道:“我不走。”

    李非鱼无奈地笑了,反手捏了下他的下巴:“就差五分钟而已,一会儿的工夫,眨眼就过去了,不用这么计较。”



4 手机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宣告终结。头部中枪,半边颅骨都几乎被掀飞出去,溅开的血糊了一车窗,王鹏章当场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陆离保持着双手握枪的姿势,懵在了原地。

    那一声巨大的枪响像是个不祥的预兆,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炸药爆炸的声音。

    还有八分钟,不,七分钟,王鹏章身侧的手机屏幕一闪,时间再次变动,陆离下意识地去抓那部喷溅了一层鲜血的手机,但还没碰到,手机屏幕就暗了下去,应当是待机超时导致自动锁屏功能启动了。

    陆离心中一动——就在几分钟甚至更短的时间之内,王鹏章用过手机!

    他明明正在开车,这个时候要用手机做什么确定时间联络同伴还是……遥控炸弹

    而就在差不多的时间里,礼拜堂外围也重新热闹了起来,车轮碾过失修窄路的颠簸声响让人不由提起了精神。庄恬把手里工具往盒子里一扔:“我去看看!”

    不出众人所料,来的正是庄恬的老熟人,从龙江市赶来的拆弹人员,也不知道一路超了几倍的速度,终于在炸弹引爆之前八分钟赶到了现场。

    她立刻冲了上去:“陈队!设备……”她往后面车边忙碌的人群看了一眼,改口道:“不,我还是赶紧给你说说炸弹的结构!”

    因为知道时间紧张,陈季晨在赶来的路上就穿好了装备,沉重厚实的排爆服之下,原本干瘦的中年男人额头已经冒了汗,他全神贯注地听完庄恬的说法,回头摆手:“x光检查仪不用了!来不及!”又突然朝庄恬问道:“你刚说有芯片”

    庄恬肃容道:“是!除了炸弹必须的电路以外,连接定时器显示屏的还有一整个芯片,我不确定用途。”

    虽然无法完全确定用途,但她有种感觉,那个看起来画蛇添足的玩意也许就是除了供电电池以外的另一个突破口。只不过,这种推测太主观,也太理想化,所以她不敢直截了当地对顾行和李非鱼说,生怕这又是个注定会破灭的希望。

    陈季晨点头:“我去看看!你把频率干扰仪拿来,保证安全!”

    这是以防炸弹除了定时引爆以外,还有遥控引爆的可能,庄恬连忙“哎”了声,撒腿就往车边跑。

    而陈季晨刚一踏入礼拜堂就是一愣:“顾队”

    以往的案件中,特警排爆大队与特侦组也曾经数次有过合作,两人称不上朋友,但多少还称得上熟人,眼下在此地见面,陈季晨不免错愕,但想到被绑了炸弹的人质的身份,便又了悟了,快步上前道:“顾队,我这就要开始拆除炸弹了,时间紧迫,你先退到安全范围等着。”

    说完,他就在长椅前蹲了下来。

    可顾行仅仅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接下来就没了别的动作。

    陈季晨便忍不住拧眉道:“这里很危险,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你……”

    顾行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别耽误时间。”

    陈季晨目光掠过顾行环在李非鱼肩头的手臂,微微一怔,仿佛明白了什么,在心里叹了口气,没再多劝,集中精神埋头工作起来。

    李非鱼却帮他把那口气叹了出来,右手往下一垂,在顾行腿上拍了下:“先说好,陈队什么时候走,你就什么时候走,不准磨蹭!”

    顾行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李非鱼啧了声:“宝贝儿,意思意思就行了,还真要跟我上穷碧落下黄泉哪你这花容月貌的,炸坏了可就不好看啦!”

    陈季晨被肉麻得差点没撑住,他见了半辈子大场面,却从来没见过这么个品种感人的奇葩,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默默干活。

    而顾行却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调戏,毫无波澜地回道:“我说过,我不会不要你。”

    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是以什么为代价,就算这样的坚持到了最后仍会随着生命的消逝化为虚无,但至少这个仅剩的承诺,顾行觉得,他不愿意因为任何借口去打破。

    李非鱼双眼蓦地睁大。

    她死死咬住嘴唇,面部的线条逐渐紧绷起来,像是在用力克制某种就要喷薄而出的情感。

    然后,她就听见顾行附在她耳边,略显沙哑的声音极轻而又极为柔软地传来:“不是为了你,是为我自己,李非鱼,我需要你。”

    李非鱼心头一颤,像是有一道雷闪猝不及防地劈开了她所有的伪装,比灯火更加绚丽明亮,照彻了她心底混沌而昏暗的角落。她按在顾行腿上的那只手不自觉地用了力,感受到原本被衣料阻隔住的两人的体温渐渐交融在一起,

    她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冲动,她不能让一切就此终结,尤其是,绝不能让顾行就这样陪着她死在这里。

    一行滚烫的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滑落,但李非鱼却努力绽开了个大大的笑容:“顾行,我想把那个flag立完——如果今天能活着回去的话,咱们就结婚吧!”

    以这个姿势,她看不见顾行的表情,但沉默了片刻之后,却听见他轻轻笑了声:“好。”

    被近距离塞了一嘴狗粮的陈季晨无话可说,心中却又难掩酸涩——只剩五分钟时间,很可能不够他将炸弹安全解除。

    “哎,陈队!”庄恬的声音突然从门口响起,“东西我搬来了!现在就用上”



5 破译
    陆离尽量快速地将围捕过程中的所有细节都讲了一遍,用词精准而简练,然而即便如此,时间还是过去了半分钟以上。

    还剩四分半。

    平时随便走个神聊个天就倏忽而过的短暂时间,在这个时候却连每一秒钟都显得弥足珍贵。

    陈季晨鬓边大滴大滴的汗珠滚落,他却一动不动,连分心擦一下的余裕都没有。李非鱼垂眼看着他,脑中却在思索陆离刚刚的话语。

    顾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他打开邮件附件,余成言打包发来的资料正躺在里面,从王鹏章出生到死亡,事无巨细地罗列了好几页,看得人眼花缭乱。他一目十行地扫过去,将无关紧要的部分尽数筛出去,只留下对于王鹏章来说具有重大意义的事件,以及与此相关的数字和时间。

    半分钟后,他抬起了头,对着等待指令的陆离说道:“030511。”

    他做不到推算人心,便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把所有关键的数字组合都拿过来一个一个尝试。最初的这串数字正是王鹏章高三时期的学号,三年五班十一号,在此之前,他是个贫困却聪慧的普通学生,未来有着无限的可能性,而在此之后,他却变成了个行走在不归路上的犯罪者。

    因为紧张,陆离的手在抬起来的时候有点发抖,但落下的动作却很稳,他飞快地输入了这六位数字,密码错误的提示紧接着闪出。

    “不是!”他声音紧绷,心中隐隐的期待似乎发出了一点短促的破裂声。

    顾行继续道:“081229。”

    据警方的详细调查,综合考虑王鹏章的履历和行踪,在这个日子里发生过的一起命案很可能与他有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很可能是他第一次杀人。

    陆离深吸一口气:“还是不对!”

    顾行抿了下嘴唇,如果这都不算对王鹏章最重要的一串数字,那么他最看重的又会是什么总不能和春心萌动的小姑娘一样拿心上人的生日当密码吧!

    又是一分钟过去。

    两人尝试了许多种数字组合,包括王鹏章爷爷的生辰和忌日,也包括每一次犯罪或者教唆犯罪的时间,甚至还有今天的日期,但出乎意料的,每一种都不对。

    “咔嗒”一声,陈季晨将显示时间的倒计时显示器卸了下来,背后几根导线摇摇欲坠地连着炸弹的本体,露出了大块的空间,也给人更多操作的余地。

    李非鱼也在这时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陆离,那部手机是新是旧帮我查它的购买和激活时间!”

    虽然无法解锁界面进入手机系统,但有些手机在背面还会有一些序列号之类的编码,可以让机主通过官网查询设备的基础信息。

    片刻后,庄恬的电话也响了起来,是余成言:“一周前!购买和激活时同一天!”也不知陆离是让谁联系上了他,在他说话的同时,背景里劈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仍旧在响个不停。

    庄恬立刻把这话重复了一遍,见李非鱼又陷入了思考,她稍稍一错眼,但就在这时,正巧瞧见陈季晨在试图拆卸炸弹上的其他部件。

    她面色陡然一僵,手脚瞬间就冰冷了下来,连忙大叫:“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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