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蜜”码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途南
陈季晨的动作反射性地停止,愕然看向庄恬:“怎么回事”
却见她脸色惨白得像是个活鬼,一双大眼睛差点就要从眼眶里瞪出来,她说不准究竟是什么原因,或许就是某一瞬间的直觉让她不假思索地喊了出来,又或者是……
电光石火之间,她盯着陈季晨侧身的剪影,突然就明白那种直觉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她猛地抽了口凉气:“我师父!”
她强迫自己定了定神,快速地说:“我师父当年拆的就是个自制炸弹,两层引爆电路,他全都拆掉了,但最后拆解炸弹的时候,却触动了制造者设置的最后一道陷阱……”
听到这里,陈季晨也想起来了四年前老队长的死因:“换能器……压力触发引爆!”
非常简单的一种触发方式,也很容易解除,但前提是要知道它的存在,否则,它随时都可能变成潜伏得最深最隐蔽的毒蛇,专门等着在“一切结束”、人们心情松懈下来的时候探出头来,咬上最为致命的一口。
陈季晨谨慎地将手电挪近,透过另一道狭窄的缝隙再次观察炸弹内部的结构,果然在之前看不到的地方似乎存在着一点异常的阴影,依旧模糊微小得难以辨别,却让他本能地感到了危险。
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倒计时还有两分钟,如果操作空间足够大,也许还可以争取一下,但如果附近的结构不能随意拆卸,那么拆除炸弹所需的时间必定要更多。
来不及了!
陈季晨心里冒出这几个字,他终于停下手,擦了一把满脸的汗水:“小庄,顾队,你们先出去吧!”
这句话如同死刑宣判,气氛陡然沉寂下来。
庄恬攥紧手心,娃娃似的小圆脸上闪过一丝深沉的哀痛,艰难道:“陈队,还有没有别的……”虽然这样问了,但她心里早已清楚,没有别的办法,除非在剩下的最后两分钟里,他们能够如有神助地找到正确的密码——百万种可能性之中唯一正确的那一个密码。
顾行视线环过四周,从门口翘首企盼的众人脸上移开,落到庄恬身上:“能做的你都做了,出去吧。”见她还在犹豫,他眉眼一肃:“立刻离开!这是命令!”
或许是他能够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
庄恬愣了。她应该是意识
到了顾行话中的涵义,表情越来越纠结,勉强忍了几秒钟,终于还是“哇”一声毫无形象地哭了起来,她最后深深看了两人一眼,拿袖子捂住脸转身就跑,像是生怕一个停顿就会改变主意折回去一般。
李非鱼紧紧抓着顾行的手,声音依旧镇定,但其中又似乎多了一丝凛冽的气息,仍旧在平静地与电话另一端的陆离说话:“试试这个,920517。”
顾行微微怔住,这串数字,是李非鱼自己的生日。
陆离很快道:“不对!”
李非鱼继续道:“再试我被绑架的那天!”
陆离:“试过了,也不对!”
他的声音越来越紧绷滞涩,顾行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深,但谁都没有把这种已经一触即发的情绪释放出来,仿佛任何多余的动静都会加速
6 并未结束
在墓园门口等了快一个小时的救护车终于又拉响了呜嗷呜嗷的警笛,享受了一次被一串警车开道的贵宾级待遇,呼啸着开回了龙江市。
跟车的医护人员给看起来凄惨得要命的李非鱼初步检查了一下,惊奇地发现她简直是鸿运当头,除了手腕被她自己作死弄折了以外,就只有两根肋骨骨裂和脑袋上被碎玻璃割出了个大口子,全身上下加起来,居然没有一处伤情能称得上危急。
一旁的医生就乐了:“小姑娘运气不错呀,我还是头一回从墓地里接个大活人出来呢!”
李非鱼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瞧您说的,好像你们平时总从墓地接死人出来似的……”
那医生的同事噗嗤笑出了声,手一抖,好悬没把针头扎歪了,连忙板起脸叮嘱:“别说太多话,先给你补充点葡萄糖,你能歇就歇一会,晚上骨折且疼着呢!”
他只是按着惯例对刚刚骨折的病人进行了常规嘱咐,却不知道眼前这位早在昨天晚上就拖着根半残的胳膊在贼窝里熬了一整宿。不过被他这么一说,李非鱼也渐渐觉出身体的虚弱了,或许是知道已经安全,强撑的精气神就全都没了踪影,躺在担架床上,只觉疲惫得连一根指头都不想动。
但精神上的亢奋却还没有完全散去,李非鱼便朝顾行那边偏过头,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地咕哝:“顾行,疼……我好疼啊……”
她这话不算说谎,只不过身上的伤其实并没有真的疼到必须要无法忍受、必须要呻吟出来的程度,之所以这样,大半还是为了趁机撒个娇——若是过去,她在顾行面前还要端着点坚强独立的架子,可经过了这么一场一只脚踏进了阎王殿的刺激旅途之后,那点纠结了她半辈子的小心思反倒在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了。
毕竟,世上又有多少姑娘能遇到在爆炸前20秒钟还握着自己的手不离不弃的人呢。
李非鱼在半睡半醒之间美滋滋地想,她的眼光真是不错!
可想着想着,她突然发现了个问题,在她哼唧抱怨完了之后,顾行一直没有出声。
李非鱼的瞌睡一下子醒了大半,蓦地记起曾在他额头上感受到的异常热度,她连忙睁开眼睛:“顾行,你……”
她本想问“你没事吧”,但话刚出口就又憋了回去。顾行正用一种特别古怪的眼神瞧着她,那眼神里仿佛含着一点……怜悯,而他手中,电话刚刚拨通,他把手机转了过来,屏幕朝向李非鱼,上面的号码她十分熟悉,正是李彧的手机号。
仔细听的话,能发现接通的电话对面传来细微而压抑的呼吸和啜泣声。
李非鱼吓得寒毛都竖起来了,表情活像是只炸了毛的猫。
顾行垂下眼睫,遮住了眼中半是无奈半是调侃的神情,轻声对着电话对面说道:“请不用担心,李非鱼现在已经脱离险境,正在救护车上,很快就到医院。……嗯,并没有大碍,我现在把电话给她,让她给亲口报个平安。”说着,把手机递到了李非鱼耳边。
李非鱼却没急着说话,先是狐疑地瞅了顾行一会,眉心微微蹙起,像是在疑惑几天不见他怎么就出息到能长篇大论了,好一会才收回视线接过了手机,刚听对面忐忑地唤了声“非非”,就平铺直叙地说道:“我没事,你们不必过来了,在家好好休息吧。”
另一端像是有谁抽了口气,但没人再说话。
李非鱼淡淡道:“我有些累了,过几天出院再和你们细说。就这样吧。”
顾行的手机尺寸有些大,她只有一只能活动的手,笨拙地点了好几次才成功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回给了它的主人,顺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顾行很好脾气地把扔歪了掉到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没和伤病号计较。
李非鱼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又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坐了回去,好一会,忽然叹息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冷漠不孝”
顾行没答话。
李非鱼的声音低了下去,疲惫之意更浓:“其实我自己也觉得我像个白眼狼……”
可是,二十年来心里累积的一道道伤口,又怎么可能在顷刻之间就愈合无痕。
她知道父亲的无奈和母亲的不甘,可心底却又有个声音在隔岸观火地冷笑,就算再无奈再不甘心,那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从没有要求过自己的出生,他们未经深思熟虑就草率地把她带到了这个世界上,然后又后悔了,把她当作了所有问题和所有压力的源头。确实,他们已经努力地给了她优渥的生活,良好的教育,可那有什么用说到底,她并不是一辆需要细致保养的昂贵跑车或者一盆娇贵的花草,而是一个会哭会笑会思考的人……
就算现在知道了在他们的心底对她仍有着天底下大部分父母对子女的爱与期待,李非鱼却并不开心,甚至在听到电话对面他们忐忑而压抑的呼吸声时,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委屈,就好像一个小小的女孩子眼巴巴地觊觎着商店橱窗里并不属于自己的洋娃娃,口袋里却没有一毛钱,而等到长大了,终于买得起了,再回头时,却发现商店又旧又破,洋娃娃粗制滥造,早已不见了在记忆之中闪闪发亮的模样。
她黯然想道,原来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弥补,来得太晚的补偿,有的时候只会变成不合时宜的笑话。
顾行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安静而专注地看着李非鱼,他看见她的神色一点点黯淡下去,却没有说一个字,只是伸出手轻轻擦去她眼角渗出的泪水。
李非鱼僵了一下,然后偏过头将脸埋进他的手心里,无声地啜泣起来。
虽然说了不用探望,但李彧和何昕还是来了一趟医院。
他们到的时候,检查已经做完,顾行正在病房外听医生讲解伤情和近日的注意事项,而李非鱼刚打
7 计划
冬日里夜晚来得总是比较早,晚饭时间未过,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头巷尾车流人潮交织拥堵,唯独特侦组的小楼里灯火通明,四下都透出一种令人压抑的冷肃之气。
下午刚从礼拜堂提溜回来的两名绑匪被紧急带到了讯问室中,隔着一副栅栏被严严实实地拷在了椅子上。
那个叫柱子的年轻人本名郑国柱,家住千里之外某个十八线小县城外的山沟里,十三四岁上小学才毕业,家里穷得念不起书便只能让老乡领着出来打工了,这一干就是四年,天天出苦力搬砖,勉强算是能吃上白米精粮的生活水平——这还是因为城里人现在讲究吃五谷杂粮,粗粮卖得比大米还贵几倍。也正因如此,当那位领着他出来讨生活的老乡提到手头有个“来钱快”的活计时,他没多想就动了心,茫然无知地跟人上了贼船。
没错,那位老乡正是一副非主流打扮的周磊。
顾行和余成言在第一审讯室里待了不到五分钟就发现郑国柱是个如假包换的傻小子,虽然还算良心未泯、十分愿意主动配合警方调查,奈何他是真不知道王鹏章背地里的打算,再怎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给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两人便只能终止询问,先去看看陆离那边的进展。
但刚打开讯问室的门,一步还没来得及迈出去,就听见空荡荡的走廊里幽幽地传来一声抱怨:“哎,这暖气是不是又坏了,怎么这么冷啊”
余成言的眼皮狠狠抽了一下,回头意味深长地瞥了顾行一眼,仿佛他是个不负责任地把猴山里的猴王放出来了的动物园管理员。
顾行“……”
他怎么也想不通李非鱼是怎么从医生护士的层层防护之下溜出来的,而且身上还裹着那件沾了血脏兮兮的羽绒服,惨白的脸缩在高高立起的厚围巾里,被衬托得只有巴掌大,看起来就像个重病未愈的重点防护对象。
李非鱼往手心呵了口气,搓了搓,没骨头似的靠着墙蹲了下来,抬脸瞅着顾行,理直气壮道:“宝贝儿,去帮我付个打车钱呗我现在就一刑满释放人员,没钱付账。”
这哪是刑满释放,分明是越狱逃窜才对!顾行忍不住咬了咬牙,好容易才把顺着胸腔冲上来的那股火给压回去,憋得额角青筋都快冒出来了。他捏了捏鼻梁:“去我办公室,等我回来!”匆匆走到一半,终究还是停步又多嘱咐了一句:“柜子里有毛毯!”
李非鱼笑吟吟地飞了个秋波过去,虽然有气无力但仍旧十分欠抽的慵懒声音追着他传过来:“宝贝儿你口是心非的样子真好看!”
顾行简直想直接把她打包塞回出租车,原路扔回医院去。
瞧着顾行出了门,李非鱼这才打了个哈欠,仍蹲在原地抱着膝盖问:“怎么样,问出什么了没有”
一时没听到回答,她不由定睛看过去,便发现余成言正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瞧着她,满脸都写着“我敬你是条汉子”。
十分钟后顾行回来的时候,李非鱼已经老实地躺在了沙发上,身上裹着他那条薄毛毯,也不知正在想什么,一边昏昏沉沉地神游天外一边手欠地揪毯子上细密的软毛,眼看着就要把毛毯还原成羊毛。
顾行就又开始头痛,觉得这货招人疼的时候是真让人想要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可欠抽起来更是让人恨不得把她直接扔出去当柴劈了。
可正在这时,李非鱼却瞧见了他,手下动作立刻顿住,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弯出了个笑意盈盈的弧度:“你回来啦!”
顾行刚生出来的火气就全都噎在了喉咙口,化成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他的眼神不自觉地柔软了下来,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把刚买的热巧克力牛奶递过去:“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李非鱼伸出手去,却没急着接杯子,而是先握了一下顾行的手,觉得温度仍旧偏高,好在已经比起下午的时候正常了许多,便安下心来,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没事。就是下午睡多了,这会儿睡不着,索性就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她虽然只说是睡多了,可谁都明白这不过是托词,无论是骨折伤口的疼痛还是对于案情发展的担忧都让人很难安心休养,相比之下,反倒是继续工作更好受一点。
一屋子人里,除了李非鱼以外,最善解人意的当属陆离,眼见气氛沉重下来,连忙咳嗽一声:“方才我和恬姐仔细问过了周磊,对于王鹏章还有其他的同伙和目的这件事,他一无所知。至于王鹏章中途出去的那几次,他虽然好奇,但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并没有多问。”
“手机呢”顾行问。
陆离立刻答道:“王鹏章那部手机里有三个联系人,但是早已关机,虽然能够通过运营商那边查找到机主信息,但是……”他眉
头皱起,摇头道:“一个人也联系不到,他们全都在近期内辞职并且离开了原本的住处,谁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就好像一起蒸发了一样!”
听到这里,原本还抱着热饮小口小口啜饮的李非鱼突然抬起头:“你再说一遍!”
她面色过于凝重,陆离迟疑了下,还是重复道:“好像一起蒸发了……”
“不是这句!最开始,你说……”李非鱼的语速慢了下来,“你说能通过运营商查到机主”
陆离道:“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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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样本失窃
顾行没有理会李非鱼的揶揄,他的关注点全在另外一方面上——为什么收取赎金也会成为袭击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他咳嗽几声,磕了磕烟盒,把里面最后一根烟夹在指间,皱着眉头站起身来。但还没走到阳台,李非鱼就叹了口气,含含糊糊地抱怨:“老烟枪……又没人嫌弃你,就别出去吹风了,还低烧呢。”
顾行便站在原地踟蹰了两三秒钟,最终还是把那根还没点燃的烟又搁了回去,转身给自己倒了杯冷水,揉着眉心说道:“如果他不去取赎金,计划就会失败的话,为什么”
这真是个好问题。
乍一看起来答案十分明显,如果没有人去龙江大学图书馆取赎金,那么警方就会自然而然地开始怀疑他们制造这起绑架案的用意,进而很可能推测出他们的真实意图,加以阻挠。但如果仔细想一想,就会发现这个推论有问题——就算警方开始怀疑绑匪的真实动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即便不是为了求财,还有可能是以仇恨为动机,本来王鹏章与警方之间就结过极深的梁子,甚至可以说是不死不休,而李非鱼恰好是这场仇怨中处于关键位置的人之一,这样故意拿受害人吊着警方与家属来取乐的案子,过去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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