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歌行·云起卷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韩十三
燕戈行也不理会,抡剑就是一扫,楼月生腾空躲避时,剑气竟把身后的粗布围挡生生扫出一条裂缝。
半空之中的楼月生飞扑而下,就手摘了几片榕树叶,夹于指缝之间,振臂一挥,那几片树叶变成了破空飞梭,朝着燕戈行直打下来。燕戈行提剑在胸,挽了个剑花,猛地一顿,原本径直飞向自己的树叶,竟像变成了几只乖顺的蝶儿,缓缓地扑落在了地上。
好一招“强弩之末”,当下已有人认出台上的少年使得居然是失传已久的青阳剑法,若不是青阳派剑宗一门被人下毒灭门,如今武林之中也轮不到少林、恒山、南岳三足鼎力。
“那少年使得可是青阳剑法”
“青阳剑宗不是已被灭门了吗”
“还有音宗啊。”
“音宗也会使剑”
台下熙熙攘攘,段盟主的眉头紧皱成了一团,心下思量:“莫不是有人从那场灭门惨案中逃了出来”
段盟主身边的段非烟,自认不出那是“一剑绝四海”的青阳剑法,见台上燕戈行占了上风,只顾喊得更响:“燕戈行加油,燕戈行杀了他……”
莫说台下看客们惊讶,就连台上的燕戈行也没曾想到,师父传授自己的剑法,虽然打不过师兄,对付起楼月生这种江湖鼠辈来倒是游刃有余。
台上的楼月生再也不敢怠慢,竟不顾自己方才撂下的大话,飞身上树,搂下了那两只被他“束之高阁”的铁爪,大叫一声:“小贼,爷爷可要来真的了。”
得了趁手兵刃的楼月生招法大盛,手中铁爪交替攒出,幸亏燕戈行在跟师兄的比试中练就了一双“躲打”的火眼金睛,乱爪之中寻得一个空当,飞身上爪,踩着中间的铁链,举剑向楼月生飞去。铁爪用铁链连接,必须近了他的身燕戈行手中的破剑才有优势。那楼月生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不等燕戈行近前,双臂猛地一拽,身后的铁爪已朝着对方后背反爪而来,方才司徒猛就是吃了这一招的亏。
忽听耳后风响,燕戈行倒也不慌,顺势弓身撩剑,使出一招“斩落黄泉”,竟用一把遍布崩口的破剑将那根拇指粗细精钢打造的铁链齐刷刷斩成了两段,自己顺势向左腾旋而起。身后的铁爪失了牵引,贴着他的衣摆飞过,直直朝着自己的主人打去。
这一切来得太快,楼月生躲闪不及,肩膀吃了重重一击,后退几步,吐了一口血。
此时,台下围观叫好的人群之中,一个带着斗笠黑纱遮面的人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台上的比试。在看到楼月生落了下风后,他身边一位穿着青色锦袍的白面书生,不禁握紧了手中的铁笔,上前一步,附耳低声道:“楼主,要不要我去帮下史楼牧!”
 
; 说话的正是十三楼中负责记录的天录楼楼牧李杜,而被他唤作楼主的魏九渊却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臂,将其拦了下来,低声命令道:“交代下去,盯紧那个叫燕戈行的,他的青阳剑法,我要了!”
说话间,魏九渊已经转过身,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神经百战的他早就看出台上少年使的是青阳剑法,只是那少年内力似乎不足,若不然史胜哪能接他一招两式史胜的功夫虽然不如他,若是想跑,却也丢不了命,自不必费神去救。
台上捂着胸口的楼月生看见主公离去,心想目的已经达到,倒也不恋战,只握了双爪在手,对燕戈行抱拳道:“小贼,江湖路远,咱们有缘再见。”
便一闪身,跳上大榕树,落到院墙外面去
第10章:雪澈剑
那一日夜里,朱阳城内灯火通明。
成百上千位水手,在各分舵舵主的带领下,手持劈啪作响的松油火把,找遍了青阳城内的大街小巷,也未曾找到段盟主的贤婿。
这位燕少侠在吃了段家的肉,喝了段家的酒后,居然和师兄不告而别,没了踪影。
他赶着一头毛驴,疾步行在师兄之前,一边用手里的破剑抽着驴屁股,一边对着身后焦急地大喊:“快点啊师兄,若是被澜沧盟的人捉回去,这次必将我五花大绑。”
常牧风苦笑一声,没有拿到乘船的渡牒,就算是出了朱阳城,待两日后渡口开航,也无法乘船往白阳城去。他本想在段府里多待些时日,找机缘好言哄骗段玉桥,蒙得两张渡牒的。可是燕戈行却死活等不了了,在他眼里,那活泼可爱的段非烟竟像是瘟疫,唯恐躲避不及。
头顶的月光自稀薄的云层里泄下来,将身边的青石小巷染成了青灰色,哒哒的驴蹄声跟秋虫的鸣叫交织在一起,丝丝入耳。
常牧风摇了摇头,心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只得出了朱阳城再想办法了,大不了跟师弟一起,多绕几百里的崎岖山路,走陆路而行,只是苦了那头毛驴儿。
两人正行进间,忽听背后人声嘈杂,转身看时,已有几十根火把从那一头簇拥进了巷子。
燕戈行心道“不好,追来了”,当下便死命拽着驴儿,发足狂奔。
他本可跟师兄一起凭借自身的轻功轻易跑掉的,可偏偏舍不得那头可以驮琴的驴儿。
眼见那几名骑着马的头目就要追上前来,常牧风却闪了一下身,飞上了身边一座瓦房的屋顶,抱剑在胸,学着师弟的腔调对那几名头目大喊道:“你爷爷在此,来追啊!”
月色之下,他身形模糊,连绵不绝的屋脊之上辗转腾挪开去,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已隐身进了另外一条更加狭窄的小巷。那巷子,高头大马是万万过不去的。
“找到了,他在这里,你们跟上!”
骑马的头目眼尖,发现了常牧风,无奈巷子太窄,只得把马扔在一旁,几个人一齐闪身跟了上去。
“还是师兄聪明!”
燕戈行心道一声,却也不敢怠慢,只顾拉着驴,快速向着对面走去。
穿过小巷进入那条可两架马车并行的大街时,燕戈行特意留意打探了一番,已近午夜,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只头顶一轮明月,静静俯视着两旁店铺闭门落锁的长街。
看样,段盟主料定他们是逃跑,万不敢走大路,所以才没派人来这里搜查。
如今,他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想到这里,居然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那长街。
一声悠扬的箫声从远处传来,燕戈行知道,那是师兄在告诉他位置了,摆脱那几名小头目对师兄来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驾,驾。”
他小声喝着马儿,贴着墙角,朝着箫声传来的方向行去。
还未与师兄碰面,反倒在长街南首一家青楼门口见了鬼。
那名叫“春华苑”的青楼本该灯火通明,彻夜狂欢的。彼时彼刻,三层吊角楼里却无有一盏灯亮着。八扇沿街大门纷纷落了门板,门口的粉红灯笼也熄了。完全没有一家青楼该有的底线。
燕戈行本没有在意,只顾牵驴从它门前经过。
却不想被一滴粘稠冰冷的液体滴到了脖子里。
“下雨啦”
燕戈行信手摸了一把,待发觉不对,抬头看时,才差点没被头顶的情形吓得魂飞魄散。
他头顶上的飞檐上,居然吊着一个人。
那人脸色乌青,双目爆出,眼白朝上翻着,舌头吐出老长。
燕戈行心下大骇,闪身躲到一旁,定睛看时,才借着月光看见那人身形打扮甚至熟悉,特别是死者手中依然紧握着的那把雪澈剑,月光下泛着冷光,煞是寒气逼人。
“司徒猛!”
燕戈行暗叫一声,想起那天枫火客栈和白天比武时的情形,心下已知是什么人要了他的命。此时,难免为司徒猛感到惋惜,心想他必是白天输了比武,与段家小姐失之交臂,心中郁结,晚上才来这种地方找快活。却不想,被十三楼的人趁机索了命去。
在段家吃酒时,曾听到旁人议论,他司徒家掌管着朱阳城大大小小几百家米铺粮店,也算是家大业大。就算是与十三楼结下了恩怨,上面有滇王庇护,如若早早就躲进家里,定
能保全性命。听说,那滇王明面上虽然不好跟太子的人撕破脸,却暗中跟十三楼作对。在得知十三楼要对司徒家不利后,居然亲自以“探访好友”的名义住进了司徒家。这种情况下,任他十三楼再猖狂,也是不敢强攻司徒府的。可惜,段玉桥却是个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老江湖。虽然暗地里与滇王千丝万缕,却不想卷进这场风波。如今,倒真是拜楼月生和燕戈行所赐,才能独善其身。
要说那楼月生还真是说话算话,说留司徒猛的命到子时,他当真没活过今晚。
“咕咕咕咕。”
远处传来一阵夜猫子的叫声,燕戈行不觉后背生寒,恰在此时,身旁的青楼里却有嘤嘤的哭声传来,
第11章:红莲堡
正当燕、常二位少年在十三楼暗处相助下,躲过澜沧盟的追捕,逃出朱阳城时,距朱阳城二百里之遥的雁荡山中,一乘轻骑从一艘不顾澜沧盟主“禁航令”偷开至此的蓬船上跳上岸来,朝着山林深处,绝尘而去。
骑马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从枫火客栈逃出来的小厮。
一路舟船劳顿,马背上的他早已形容枯槁,虽恨不得就此跌下马去,倒在地上睡他个七天七夜,却不敢有丝毫倦怠,只顾夹紧双腿,马鞭抽得更急。
好不容易,又翻了两道山梁,才策马来到一处以打猎为生的村落。
刚进得村口,便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对着村内大喊:“快去告诉李莊主,朱阳门教人给灭了,司徒门主死得惨烈!”
当下,便有几个猎户打扮的大汉冲上前来,将他扶下了马背,此时,早有一人跑向了村内,朝着李莊主家去了。
那手持一双开山刀的李莊主在听手下禀完之后,话不多说,从短衫上撕下一块布条,咬破手指奋笔疾书几个大字——十三楼灭我红莲朱阳门。写完血书后,他立于柴门口,吹了一声口哨,便有一只尖喙利爪的猛禽飞过来,落到了他的右臂上。细看时,才发现那竟是一只脖颈处长着一圈白羽,体型硕大的山鹰。李莊主动作利落,三下五除二把血书系在那禽兽的腿上,振臂一挥,一双巨翅便朝着西北方向千里之外的大漠飞去了。
这边厢,山中的树叶才刚开始凋谢,朔风口外大漠之中的红莲堡已经漫天飞雪。
风雪之中,穿着一件驼皮大氅的江寒,正轻轻地将一件雪白的滚边狐裘披到沈雪吟的肩上。三只雪狐,是他去年专门到大漠边陲的瀚海打来的,自从误食玄清丹后,沈雪吟尤其怕冷,大漠里的冬季又长,倒真是苦了这个小人儿。整整二十年,从二十多岁进入红莲教,他早已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女儿。
站在土崖上的沈雪吟一直定定地注意着东方,头顶的那把小红伞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
“江大哥,赵破虏还没有消息吗”
平日里没人的时候,她这样称呼身边的大护法,倒也不是客套,而是真把这个陪他一起长大的大护法当成了亲人。
江寒拍了拍大氅上的积雪,长叹一口气:“已经查得赵破虏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白阳城一带,不过,二十年过去了,这人是死是活都未尝可知。”
“唔。”
沈雪吟沉吟一声,今早青阳城的信鹰送来了青阳门被听云道长夷平的消息,如今,除了太子的鹰犬十三楼外,红莲教又多了一个劲敌。如果那邙山之中的青阳剑宗,当年没有因为同情外族,处处与父亲的军机营作对,还在父亲落难逃至青阳城准备跨海东渡时把他捉去见了皇帝,她又怎会让江寒毒杀了整个剑宗。
想到这里,沈雪吟叹了一口气,伸手接了几枚雪花,举到眼前,盯着指尖因为体内寒气太盛久久不化的冰凌问道:“想那大燕境内,现如今连树叶儿都还未落尽吧”
江寒没有接话,而是抬头跟她一起向东方看去。
以朔风口外的朔风山脉为界,一东一西,两地气候天差地别,山脉挡住了东去的寒风,又沿着山体回卷而来,这边大漠里的冬天,竟比山那边的大燕早来了整整两个月。
不过,也正因了红莲堡建在苦寒无人之地,才能得以保全吧。若不然,那成千上万的大燕铁骑,早已把他们给剿了。
“不知南边的司徒门主怎么样了”
沈雪吟把目光从风雪里收了回来,一边向堡内走去,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朱阳门已有足足一个月没有传消息来了,也不知十三楼是否已经涉足滇王殿下的势力范围。
“圣使,药已备好,不能误了时辰,你体内的寒病若是发作起来就麻烦了。”
眼下,一名夷族女仆已经迎到堡外,话语间戳到了沈雪吟的痛处,身上难免又吃了几鞭。
沈雪吟服下玄清丹时年龄太小,抵挡不住玄清丹的寒气,不但身材滞长,还落下了病根。那寒病每到雪季更胜,竟似千万条冰虫咬破了骨头,来回穿梭。
此时,被玄清丹搞得焦头烂额的她并不知道,由雁荡山飞来的另一只信鹰正掠过大江河流,越过万丈高峰,披风带雪朝着朔风口外飞来。
一直把沈雪吟送进帐内,江寒才折了一个
第12章:石佛峡
因比武招亲提前一天结束,澜沧江上的禁航令也提前一天解除。
许是两日未曾通航,整个望夫渡一时间人满为患,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渡口边一家无名茶馆里,燕戈行和师兄二人压低了斗笠的帽檐,坐在窗边,留心观察着渡口里来来往往的大小船只,看能不能找时机偷偷登上一艘西去的船儿。
三道通往江心的栈桥上,每一处都有十几个手持利刃的水手守着,逐一检查着客商手中的渡牒。看样子,想要从他们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过去,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正踌躇间,却有一披着蓑衣,穿着短裤草鞋的红面汉子凑上前来,径直坐到了两人身旁,伸出骨节肿大的手指敲了敲桌子:“二位是想坐船吗”
他的样子慌里慌张,说话间还不时四处张望。
“我们没有渡牒,怎么坐船”
燕戈行把花生往碟子里一丢,脱口而出。那人狡黠一笑,示意燕戈行附耳过去,燕戈行和师兄对视一眼,凑上前去。
“看出来你们没有渡牒啦,不然我又怎会来跟你搭讪。”说到此,那人把手掌按在茶案上,伸出五根水里泡胀了的手指:“这个数!”
比师弟年长了两岁的常牧风当即便已猜出这人是个跑黑船的蛇头,虽然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脸上却黑了下来,伸出手,把那人的小指掰了回去:“每人四两,已比去买渡牒多了一两了。”
那人当下一愣,心说“好一个傻子”,他的意思是两个人五两,纵是这般,也能比搭那些手持渡牒的多赚三两银子。一张渡牒三两,他们船家只能拿到一两,剩余的二两却都被那澜沧盟的人收罗了去。却没曾想这呆子居然一个人就要给四两,当下便要开口答应。
却听对面那个年龄小一些的连声道:“还有门外那头驴,驴也要坐船。”
那汉子怕二人看出些什么,心下一横:“如若还要带牲口,十两银子一分也不能少了,你们俩一人四两,驴二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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