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世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柴特儿
字句,说的都是那些冠冕堂皇的话,纸张,是印有金家字样的信笺,信纸是微微皱了点,因被允瓛揣在怀里跋山涉水,都是可以理解的。
唯一让金寒池介怀的,也
第六百零六章 一排女人
说句公道话,其实不管允瓛到底做过些什么,论起本质的话,不得不承认他是个聪明人,这聪明就体现在当珙王爷还对大清朝的危机毫无察觉时,年纪小小的允瓛便已经开始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担忧。
而这份忧患意识也贯彻了允瓛的整个少年,直到现在,直到今天,直到他站在日本人的药厂中时,那份担忧仍旧未曾有片刻的停歇。
相比较之下,跟在允瓛身后的石井倒是轻松许多,自带着任务抵达上海开始到现在,他还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石井曾不止一次对横野下二和中岛江沿表现过他的得意和自负。
“本来么,这事情看起来也没有那么难,我反倒不知道你们怎么几年十几年都没办妥当!当然了,也不能说你们的方式有问题,还是你们没有选对人。”
石井以为自己选了最合适的人,毕竟这允瓛从答应跟他合作至今,一直是在乖巧老实地按照他的要求按部就班地行动着的。
只不过,其实横野下二和中岛江沿也有他们的担忧和猜测,石井才刚刚介入到这件事情里,自然不如与中国蛊术打了十几年交道的他们更有经验,更何况,就算不通蛊术,但凡是了解万事万物运转之常理的人,都会明白一个道理——得之易者,初时易,后而难,既有其优,必有其患。
说白了便是,允瓛如若有金寒池一般的真本事,必不可能像这般乖顺老实地受石井摆布控制。
然而此时的石井并没有想到此处,自然,也不愿这样想。
这座创建在上海郊区的制药厂以研究所为前身,石井派人将它买了下来,办齐各种手续,名义上是作为制药厂,事实上,本质还是没变。
这是日本人以药厂为耳目,专门用以研究蛊术的研究所。
幽暗的走廊里,允瓛走在前方,跟在后面的是石井和一排日军士兵,石井用这种方式表现自己对允瓛的重视,也用这种方式实施着对允瓛的控制,他不容许允瓛的身影离开他的视线之外,直到允瓛的脚步在最后一间研究室门口停了下来。
房门被推开的时候,发出悠长的嘎吱一响,石井对此毫无感觉,但这一声在允瓛心中却是异常揪心,他深吸了口气,对着石井点了点头后,径自进入了房间,将石井和一排日军士兵留在门外。
关于炼蛊的这一点上,石井是讲规矩的,他没有在过程中强迫允瓛,对他表现出了全方位的支持,允瓛说炼蛊要幽闭的房间,他就给允瓛准备了最幽闭的房间,允瓛说需要什么毒虫,他就派手下士兵跑到田野里撅着屁股去抓。
而现在,允瓛说炼蛊的过程不能被外人看到,石井便带人乖乖在门外守候,绝不越过雷池一步。
石井之所以能纵容,是因他知道自己想要的不过只是最后的一个结果。
阴沉沉的天穹下,光线从药厂一侧的窗户中照入,又要穿过房间才能射入走廊中,石井望向走廊的另一边,在幽暗的光线下,竟看不到尽头,这一条长长的走廊,仿佛直接通到地狱一般。
但这并没能影响石井的心情,他拿出一根烟在手边把玩了一阵,并没有想要点燃的意思,这一刻的石井比任何人都要轻松。
而时间也因此显得很快,差不多在将近十分钟之后,石井面前的门被打开了。
光线从允瓛背后照在他的身上,一时间看不清他的面容,石井一边皱着眉头打量着允瓛的脸,一边朗声道:“金先生,成果如何啊”
怎么会有不好的结果呢石井在心中默默想着,为了让允瓛成功炼蛊,自己已经提供了所有自己能提供的帮助,他表情坦然地望着允瓛,静静地等着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
“成功了。”
“真的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快点让我看……”
“还需要一些时间,成蛊还需要喂养,眼下是最容易伤人的时候,等我准备好了,自然是第一时间向你展示。”
允瓛是金家人,是珙王爷的儿子,从小到大唯有见到王公大臣的时候方才会毕恭毕敬,而后大清朝没了,身为没落贵族的允瓛自然是更不擅长用这个“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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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七章 首局告败
“金家蛊族,以詹丑蛊为其源,炼该蛊需取蟾蜍、蛇、蜈蚣、蝎、壁虎关于一坛中,以蛊药激发其血性,任其厮杀互食,终剩其一,若为蟾蜍,则第一步成……”
炼一蛊,前前后后需要经历诸多步骤,人一旦活到某个年纪便会明白这个道理——世间所有最好的东西都需要经历一系列的追逐和付出才能得到。
而这个道理的另一种说法既是,如果没有得到一定付出,既所谓的“不费吹灰之力”,即便得到了什么,也不会是最好的那个。
允瓛以前只明白这个道理的第一层,现在,他似乎隐隐读透了这第二层的含义,尽管不愿相信,但这规则似乎真的套用在他身上了——
他用空手套白狼获得了金家的掌控权,以日本人的支持来胁迫金家本族,让自己那个只要给点吃的便会欢快地摇起尾巴的傻弟弟允芝代替他坐在族长这一众矢之的的位置上,当他台面上的傀儡,同时,逼迫老祖宗答应让他修习金家蛊术,再用蛊术作为与日本人交换的砝码……
这或许就是报应,这一切都得来得太轻松,允瓛甚至还停留在对日本人的主动协助、老祖宗的默然应允和金寒池的反常顺从这一系列惊喜中没回过神来,眼前的困境便让他仿佛从高山坠入深潭。
允瓛输了,他在第一步就输了,在与日本人的合作中,他第一步要做的就是炼出金家蛊术,而这炼金家詹丑蛊的第一步是先让蟾蜍吃掉其他五毒,唯有五毒相互厮杀后留下来的是蟾蜍,才能将这毒蟾用于炼詹丑蛊。
但允瓛怎么都做不到,不管是从哪个第一步来说,他都输得一塌糊涂。
允瓛小时候曾听其他金家本族说起过初学炼蛊的艰辛,那时他还是个孩子,随着家父回本家赴宴时,听到三三两两的金家小蛊师们讨论着自己的蟾蜍是如何如何差一点就赢了其他四种毒物。
或许是出于男孩子的好胜心,也或许只是因孤独而想要加入他们的话题,年幼的允瓛学着大人的样子双手抱臂,不以为然道:“那算什么不就是虫子之间咬来咬去么选只厉害的蟾蜍,其他都挑弱的,实在不行,就是听天由命也总能偶尔赢一次吧”
对,应该是因为孤独,允瓛后来回想起来,自己可能只是为了融入他们,所以在他说完这话之后,在他看到那些孩子们好像看着傻子一样的表情时,他才会那么难堪,那么无地自容。
“没什么,”当时是金寒池站出来替他解围,“他并不懂。”
或许是解围,但就算是好心解围,这话也深深刺痛了允瓛的心,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曾多年多次在梦里重温当时的场景,当时的难堪和自卑会折麽允瓛这么多年,也说不定那就是他一心想要炼蛊的原因。
可现在,允瓛真希望自己还是个孩子,希望事情还没有发展到这一步,希望他也能像当年那些小蛊师一样互相商讨,向年长的蛊师求助,哪怕就像他自己说的,凭着运气听天由命等个机会。
可惜他没有时间,连允瓛自己都明白,不管是金寒池还是其他蛊师,光是炼出最基本的詹丑蛊这一件事情,都在他们的青年时代占据了大量时间,自己现在想要一步登天,简直好笑。
那怎么办
认命么允瓛几乎真的想要认命了,他还记得自己在掀开蛊坛的瞬间,他的手颤抖着,起初只是掀开一条缝,在半明半暗中,在看到蛇身扭动和蟾蜍血淋淋的一条腿时,他便再没有勇气往下看,只能慌忙盖上蛊坛。
是的,在允瓛进门之后,他只花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去查看蛊坛,而后的时间,他都用来平稳情绪,用来
第六百零八章 章家灭
叶君霖记得自己小时候曾常常听叶家的长辈们坐在房中调笑,大多是年节前后,落雪的江南,她们围坐在暖房里,捧着汤婆子、剥着柑橘,声音柔软而暧昧,细碎地咬着耳朵。
“所以说啊,毕竟做女人还是好的。”
“谁说不是,做起事来不就是方便一些”
那时候,叶君霖多是在门廊前捧着书看,左一耳朵右一耳朵零零碎碎地听不完整,她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她们在讨论着的并不是一件好事情,不然的话,为什么要用那种语气为什么每当有人掀开门帘令阳光照进来时,她们都会默契地同时噤声
不过,这道理该怎么说就像有些吃食看着并不好看,但却不代表味道不好,随着叶君霖的年纪渐渐增长,她开始明白利用自己的性别或者身子说起来的确是件不好的事情。
不好,但却有用。
傍晚时分,小轿车停在城郊的一座大院门口,司机拉开车门后,叶君霖拎起裙摆,一双绣着鸳鸯的红鞋踏在湿润的泥土上。
司机拎着食盒跟在叶君霖身边,叶君霖却摆摆手,亲自接过食盒后,叶君霖只身来到了两扇大铁门前。
铁门已经生锈,半开着,并没有上锁,而院落中安静得有些过分,院内的大树上停着一排一动不动的乌鸦。
叶君霖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气,这裙身紧窄,令她觉得呼吸起来都有些吃力,她微微低头,惊然发现好像连她自己都没仔细观察过自己的曲线,此时乍一看,竟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抵触。
推开一扇门看似只是一个轻而易举的动作,但有时偏偏就只是这么个动作,却难如登天,若不是门内的姑娘们让叶君霖每时每刻揪心不止的话,她怕是永远不会来推开章家军的门。
蛊族五门千百年都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制衡关系,而不管是历代族长还是普通门徒,彼此相见时,也是微妙如此。
叶君霖很小时便见过章杳,那时她还小,章杳也还不是章家族长,只是随其父前来拜会而已,叶君霖跟在年长的门徒身边,听她描述着五族之间的关系,隐隐知道这小哥将来或许会成为自己的朋友,亦或许是敌人。
再到后来,叶君霖渐渐知道了叶家和章家之间的渊源,得知章喾海和叶骄阳之间纠缠不清的故事时,恰好是叶君霖情窦初开的年纪,自幼在一群对男人充满鄙视和憎恨的女人中间长大,令叶君霖对这种情窦初开的情愫抱有一种排斥和恐惧的心理,而这,也恰好构成了她对章杳隐隐的排斥和恐惧。
就是恐惧,叶君霖不得不承认,当章杳突然出现在叶家地宫说要教她炼蛊时,当他竟毫无征兆地提出要向叶君霖提亲时,出现在她心中的其实就只有恐慌。
而今天,叶君霖站在这扇铁门前,不停地强迫自己回想叶景莲和叶家门徒的脸,当那一张张或是痛苦或是憎恨或是悲伤的脸不停在她脑海中如走马灯般轮换闪现时,叶君霖闭上眼睛,终于强迫自己鼓起勇气推开了那扇门。
脚步迈入第一步时,叶君霖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首先光是这映入眼帘的地面便让她感到奇异非常。
整个地面呈现着一种诡异的纹路,那是大雨冲刷泥土并将土层浸到柔软后,泥土再度被阳光晒干,其间或因风的吹拂或因水的流动,最终自然形成的纹路。
这景象
第六百零九章 非人
叶君霖还小的时候曾问过叶旻,差不多是十来岁吧,正当她对自己的蛊术之能有了些自信且正处于技痒之时,她曾问叶旻为何从没在其他探访叶家的蛊师身上见过他们的蛊术。
“因我叶家有镇宅蛊,且不光是我叶家,蛊门五族,都各自有自己的镇宅蛊。”
这道理就像寻常人家养狗看家护院一样,对于蛊师来说,镇宅蛊就是为他们看家护院的忠犬,这是蛊族五门之间的协定,无论如何,都不能带自家蛊术登他族之门,一旦违背此约定,不需问其缘由,镇宅蛊自当攻之。
所谓规矩就是规矩,既是如此,不但其他蛊师不可带蛊踏入叶家大门,叶君霖也曾被叶旻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带着叶家蛊进入其他四族的宅邸,否则就算被攻击,也只能自认理亏,毫无道理可讲。
然而就在叶君霖的伴生蛊触犯这一规定出现在章家军驻地时,叶君霖所担心的事情却并没有发现,整个宅院依旧寂静如常。
叶君霖在心中宽慰自己,章家军毕竟是军队,或许已经搬去它地驻扎,虽然从这满院的破败来看,的确有这种可能,但叶君霖始终觉得这院落中不同寻常的死寂绝对另有原因,就算章家军只是改换驻地,叶君霖也觉得这阵阴森有可能就是逼迫他们抛弃此处的原因。
尽管此行为章杳而来,可叶君霖的好奇心却逼迫她欲图探究真相。
放眼整个营地一楼,除了满地破败之外,再无其他异状,所幸章家的镇宅蛊已经不在,叶君霖干脆大大方方地带着她的伴生蛊上了二楼。?既然一楼是饭堂和大厅,二楼应该就是士兵们休息的营房,叶君霖轻手轻脚走上二楼,只见二楼更为空旷,黑暗之中,房间一眼看不到头,叶君霖只能看到距离她较近的地方,有一根根绳索由房顶垂下来,悬在半空,乍一看好像上吊绳般,透着种死亡的气息。
叶君霖不自主地吞了口口水,叶家家主又如何说到底仍是个弱女子,到了这种时候终究还是会感到恐慌,更何况,直至此时,叶君霖还没有看到敌人的所在,这种潜藏于未知中的东西,才是恐惧的根源。
正当叶君霖这样想着的时候,房中的空气突然开始流动起来,然而门窗紧闭的房内怎么会有风更何况,那种气息也并不是风,叶君霖之所以将它描述为“空气的流动”,是因那气息仿佛有生命般,缓慢而轻柔,节奏并不流畅,就好像在黑暗之中有什么人正在走动,搅动空气的步伐时而快时而慢,时而就好像是为了躲避叶君霖似的,突然停顿下来。
寂静之中,正当叶君霖处在恐惧和疑惑中,全身神经高度紧张的时候,身边的伴生蛊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叶君霖回过头来,只见她那只伴生蛊的腿蜷缩在一起,唯有长着毒刺的尾巴高高耸起,那是攻击前的准备状态,泛着毒液光亮的尾巴在半空中晃动,几次突然改变方向,仿佛在虚无中寻找着敌人的所在。
面前是一片黑暗中的空无,但敌人就在其中,而伴生蛊的嘶鸣也越发惨烈,叶君霖立刻冲到伴生蛊身前,手刚摸到坚硬的甲壳,叶君霖便不由得心中一惊那伴生蛊的甲壳变得粗糙干裂,粘稠的蛊涎发出酸腐的味道。
这是蛊虫将死前的表现,以前,叶君霖也曾给人下蛊,当蛊毒被解后,蛊虫身上便会出现类似的情况,而紧跟着随之而来的,便是死亡……
叶君霖强迫自己稳住呼吸,可即便如此,不知所措的感觉还是让她急得直跺脚,此时那伴生蛊的嘶鸣已经渐渐变得微弱,仿佛生命和力量正
第六百一十章 无能自保
章为民已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他甚至很久没有伸手去摸过自己的脸,这算是一种自我欺骗,他对自己相貌的概念还停留在上次从一汪脏水中看到的鬼样子,从那之后,他竭力回避自己的相貌,自欺欺人地以为这张脸的情况没有继续恶化下去。
但事实是,他可以欺骗自己,却无法欺骗其他人,在看到面前这女子的反应之后,章为民忍不住苦笑一声,不过,虽然说是笑,其实就是喉咙里发出的一阵古怪声音。
看来是变得更可怕了。
谁在这个鬼地方呆久了,都会变成这样的。
章为民借着光亮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他曾随章杳去过叶家,不费力气便认出了这女子乃是叶家族长叶君霖,章为民勉强从嘴里挤出了一些口水咽下去,润了润嗓子之后,用那其实并没有好到哪儿去的声音低沉问道:“叶家族长亲自登门,不知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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