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上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占一点
“我还是够坚强的!”徐长卿红着眼睛说,“我又没有得罪谁,是哪个狗日的告了老子的歪状。我不想升官不想发财,与谁都没有恩怨的。”
最近乡里都在议论乡党高官黄栌要走的事,他走了,自然就是我当书记,谁当乡长呢,有三个人最有竞争力,徐长卿排名第三。
我想,长卿这个人身上真的是百事好,能身先士卒、吃苦耐劳,资历深厚,经验丰富,很有感召力,只要你交办给他的事没有不能完成的,是一个难得的好干部,就是有一点不得人爱,手脚太大了一点,指甲太厚了点,多次在很多场合提醒他,可就是狗改不了吃屎。这事也难怪他,不幸的家庭、无爱的婚姻、单调的生活、枯燥的工作,这一切随时都有可能会发生点什么,如何让他样样改正又不打消他的积极性呢,我想好好地同纪委的同志座下来谈一谈。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承认有违纪的行为,”徐长卿骂了一通后还是很主动地向我交待了,他希望借此来换得我的同情,然后让我出面保护他,他相信这一点我是能够做得到的,为此他毫不保留地说,“一是给儿子买了一辆不锈钢轮椅,这两百块钱是在民政办报的帐;二是在卫生院报销了老婆的医药费,大概五千多块钱;三是在农技站报了一千多元钱的摩托车油钱。其它的应该说------没有。”
“你说的都是真话”
“都是真的。”
第六十四章 野外游泳
七姑崖水库管理处就在大坝的下面,几排瓦房围成的小四合院,在白茫茫的太阳下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前门树下两条黄牛蹲在地下舔着前踺,不时剧烈地晃动着头用耳朵拍打着苍蝇。小车只能停在下面,他们顺着石级走上管理处,台阶里有一个会议室,能容纳三百多人开会,里面稀稀薄薄地坐着十来个人,大多数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有几个人围在一起玩“斗地主”的游戏,见了我来了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崔风使问,人都到哪里去了没有人理他,他所指的葛根是八成山办事处主任,会议就是由他主持。
沉默了很久,有一个人从梦中惊醒后言不对题地回答说,上厕所去了,话音刚落立即就招来了一阵哄笑,我并没有理会,径直走到主席台上,放下手提包,用犀利的目光扫视着全场,我在崔风使的叫喊声中也怒发冲冠了,人呢人都到哪儿去了,不是说两点钟的会怎么到了三点钟还就这几个人
办事处的葛主任提着裤子神色慌乱地冲了进来,与崔风使撞了一个满怀,他顾不上那么多了,迎着我的话结结巴巴地说,都来了,都来了,我去找,我这就去找人。
有一个人说,可能在水库里洗冷水澡。葛主任忙派了两个年轻人去喊人,不一会就回来了,一进门后,就说,还有几个人没有到,他们说还要洗一会儿。
我没等崔风使和葛主任反应过来就发了火,都是些什么角色!开个会还要三接四请的,成个什么体统我倒要看看都是些什么人。说完,我从坐位上站了起来往外走,起身时由于用力过猛还带翻了一张椅子,一位村支书忙赶上前扶了起来。
从管理处到坝顶上有百米左右,我一口气就爬了上去,葛主任跟在后面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都是几个村支书,可能在洗冷水澡,你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葛主任想以此来阻止我的怒气,免得引起不必要的尴尬。可是,我已经走上了大坝,我一出现在大坝上,水库里就出奇的静了一会儿,人们紧接着纷纷向水里沉下去,沉下去不久又纷纷把头露出,但一个个都不敢向岸边靠,我对他们看到我就象没有看到似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于是对着水库里大声喊道:“都给我滚上来,滚上来!”
我喊了第三声的时候,有一个村支书喊道“你走开我们就上岸。”
我这才看到自己脚下踩着的衣服,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扯着嗓子喊道,“都给我上来,怕个鸟,不要以为老娘什么东西没见过,有种的就当着我的面走上来。”大约一两分钟工夫还是没有人答应,我气急败坏地随手从脚下的地上抱了衣服就向大坝下走去,边走边说,“让你们洗,让你们洗,让你们过把瘾。”
会还是要开的,崔风使只得站出来打圆场,命人偷偷将衣服送到了坝上,我假装没有看见。
会还是开得很顺利的,杏花村、能仁寺村和地榆村作了典
第六十六章 妖魔乱舞
一年一度的干部考察又来到蓣山乡,县里的领导魏部长带队,阵容非常强大,一行来了六个人,因为民间组织部谣传黄书记要调到县委农工部任部长,我是当之无愧的书记接班人了,为此黄栌也特地从地委赶回来参加干部考察。乡里很重视,头两天就开了预备会,会上我要求大家统一思想认识,争取每一个人在考察中都有一个好的印象。
大家都心照不宣,这次黄书记一走,书记的位子空出来了,我当书记,我的位子就空出来了,班子成员中的卢荟、马先蒿和瞿麦是最具有竞争力的,当然紧接下来还会有人要当副书记的,大家洗头的洗头,擦皮鞋的擦皮鞋,跑到卫生间里放屁打嗝了一番,穿出了最好、最亮丽的衣服,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地等候在乡院子里,平时有点脏乱差的街上焕然一新,办公室里也是窗明几净,给人一种蓬勃向上的氛围。
考察顺利进行到上午十点钟的时候,突然有几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气势汹汹地冲上了二楼,真奔卢荟的房间,一个胖一点的女人一脚踹开了卢荟的房门,紧接着就是乒乓啪啪的一阵声响,胖女人左手抓着两个热水瓶,右手提着一个红塑料盆,凶声恶煞地喊道,“卢荟——你这个娘卖的给老娘滚出来,你敢搞老娘的妹妹,老娘要你从蓣山乡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大家被这意外的叫喊辱骂声震惊了,纷纷从各自的房间里跑出来,只见那胖女人边骂边左右开弓一扔一甩,两个热水瓶扔在院子中央的水泥板上爆炸了,胖女人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狄长生、崔风使、徐长卿等人不约而同地冲上了二楼,马先蒿一把将胖女人抱住,拼命地向一楼拽,另一个略瘦且有几分姿色的则披头散发地坐在走廊上嘤嘤的哭泣,那胖女人则调头就骂瘦女人,“你有个狗屎用,给人日了还哭个毯”马勃和马先蒿一左一右地驾着胖女人,苏合香则在后面牵着瘦女人向外快速地走,边走边不停地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怎么能动武呢”他们一前一后地包围着两个女人离开政府大院。
组织部的同志目睹了事情的全过程。
黄栌书记说,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一直在党校里学习。
副书记兼组织委员崔风使说,从来没有听说过卢书记有过这等风流韵事,他一向作风很好,在我们蓣山乡工作快十年了,没有片言只语说他有作风问题。
我则坐在办公室里气得浑身发抖,怔怔地盯着墙壁上的世界地图,直到狄长生喊吃饭时才回过神来。
考察工作很顺利,虽然闹了一点小小的插曲,但是卢荟的为人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只是我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派人出去查的人回来说,那胖女人是美容美发店的,瘦女人是店里的帮工,并且她们俩不是什么姊妹关系。这一结果虽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仍让我有些如同吃了一只苍蝇,喉咙口老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塞了一样的不舒服,心口发慌。
下午,弟弟狄楠来了,多日不见的小弟弟已经长得人高马大的了,只是有些瘦弱、满脸发黄,一副营养不良且弱不禁风的神态。小弟说,开学了,要学费。
实际上,
第六十七章 作风问题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有些吃惊,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呢,连一向对政治不感兴趣的人都知道了,我说,我正纳闷这事。
是卢荟自己一手策划的。
什么你说什么我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连问了三遍,这怎么可能呢
是的。栾华肯定地说,我和卢荟是同学,前天他到我这儿来坐,是他亲口说的,他说,这次组织上来考察,他要演点戏给他们看看,我问他这是何苦哟,他流泪了,他说,他来蓣山乡已经是第九个年头了,从五年前的竞选失败后就在找调动,要回去,觉得前途无望,还是回去照顾家庭,培养孩子,落得个清闲,可是一直调不走。他找过组织部的同志,也找过县委管组织的领导,大家都是一句话:等到年终再说,可是等了一年又一年,一直等到了第十个年头,上星期,他儿子考试的分数出来了,只有二百多分,他老婆找到他,狠狠地和他大吵大闹,他绝望了,也难怪他,老婆原来没有工作整天围着儿子转,如今儿没指望了,让他俩口子怎么不灰心丧气呢!
原来那两个女人是他雇用的
不错。是他雇用的。栾华说,这样,他因作风问题就有可能调离蓣山乡。
原来如此!我顿时觉得象有一个巨大的物体堵塞着胸口,憋得心发慌,又有十二分的悲哀和可怜,为自己也为手下的一员战将。我失声地说,我要屙尿,急急奔向卫生间,还没有来得及解开裤子已经尿湿了一裤裆。
我在洗澡间冲洗的时候,敲门声响起来了,栾华开门一看是教育站的曲站长找来了,栾华说,曲站长你等一会,乡长有点事一会儿就出来。
我正被温热的太阳能热水冲得过瘾,就听到了外面声音,我兴趣顿减,草草擦洗后,走了出来说,是曲站长来哇,天气太热了,冲个澡特舒服,你真的会找,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听办公室的狄主任讲的,曲站长说,其实这几天我都在找你,你一直太忙了,快开学了,教师的工资有三个月还欠着,教师节又来了,是不是抢在教师节之前发两个月的工资
曲站长商量的口气让我多少有些沉默,很久,才开口说,教师节庆典就定在九号吧,十号我要到县里开会,工资嘛,发三个月的,一次性补齐,上学期我承诺的弹性工资部分也一并补给你们,大家都不容易,今年中考考得好,这是你们的努力,全乡里的人都脸上有光,就算乡政府对你们的奖励吧。
曲站长听完我的话,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双握着茶杯的手不停的晃动,直到茶水溅了一身,才站起来哆嗦地说,那就请你晚上到我们站里吃晚饭。
我说,晚饭就不用了,组织部的领导还在乡政府呢,改日再吃吧。
正在说话的时候,办公室主任打电话过来了,说是黄书记有急事找,就顺水推舟地说,你们在这儿坐坐,我要到乡里去了。
到了乡里,我就见黄栌阴沉着脸坐在办公室桌子前,黄栌望都不望我说,组织部的领导来考察,你怎么不见人影你知道不这可是事关同志们一年辛辛苦苦劳动后的安排啊,大家都眼巴巴地盼着这一天,这样吧,你去让办公室的同志安排一下,给考察组每人准备两斤荻山云雾茶,弄好一点的,另外,该轮到你谈话了,去吧,魏部长在一楼的接待室等着你呢。
千篇一律的送往迎来之后,晚上,我突然想起给教育站拨款的事,就叫来马勃和狄长生以及出纳赫魁,翻开帐目一看,有十来万元的缺口,这让在场的人都大大的吃了一惊,也让我感到震惊,严辞批评了马勃和狄长生说,你们是怎么管理财贸和后勤的,一团乱七八糟,我要求马勃今晚必须整理出全乡一个月来的收支情况,要求狄长生列出办公室一个月来的开支情况,明天早上送我过目,二人领命而去,只留下了出纳赫魁。
赫魁在我到蓣山乡之前就在乡里当了三年出纳,财经学校毕业生,业务很精,今年二十九岁,但还不太熟悉行政上的一些规矩,有些马大哈。我迷着眼问道,小赫,报一报这一个月的开支情况。其实我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了,不然还叫乡长
赫魁有些紧张,一慌神,手就不听使唤,好好的
第六十八章 痛苦的轮回
弟弟狄楠来了,给我带了来好消息,他考上了大学,这在地榆村不啻于又放了一颗卫星,第一颗卫星是我放的,三皇五帝到如今它地榆村没有出一个当官的,更没有出一个女官,这让乡亲们脸上无限的荣光,如今狄楠又给乡亲们挣足了面子,也让我在乡政府里出出进进的时候腰板挺直了许多,我感到很自豪也很自信,是的,我家开始走运了。
我送走弟弟后,又将儿子天赐送到镇小学,给他报了名后,又交到栾华手中,我对栾华说,吃住就在你家,这个儿子就交给你了!栾华说,只要你放心我就有办法了,你的儿就是我的儿子,你放心好了。
旁边的小学校长莫木槿说,不如就认作干儿子吧。
我说,哇,这真是一个好主意,我多时就有这样一个想法,怕她嫌弃我儿子,才没敢说,莫校长说出了我的心里话就理直气壮了,
栾华说,这可是一件责任重大的事,我可当不好。两人谦让了一下,栾华岂有不答应的道理,她觉得天赐有很多可爱的地方,聪明且善解人意,小小的年纪能说出几句惊天动地的话,这让她愿意好好地接收这个干儿子。
晚上就由莫校长作东,举办了一个丰富多彩的家庭晚宴,先是举行认干儿子的仪式,由天赐拜干妈,再由干妈送纪念品;由莫校长口头宣读了一份证辞,说某年某月某日某某认某某为干儿,某某等作证,然后废话连篇地大放讨好卖乖之词,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最后请来十个小朋友一起自由活动。活动一直持续到深夜十点,天赐仍然兴致盎然,吵着闹着不让小朋友们走,我看到家长们守候在旁边,实在过意不去才强行解散了他们,天赐一直是哭哭啼啼地走进他干妈的三室一厅的房间的,我看着他实在心酸,儿子平时的确太孤单,在大山里只能抬头看天或者听爷爷奶奶讲些狐狼鬼神的故事,在他封闭的内心世界里该有多少对父母关切的渴望,对五彩缤纷新鲜奥妙的事物的好奇。可是这些他只能一人独自琢磨,我对儿子给予的实在太少了。
晚上,孩子们都入睡了,我和栾华仍然没有睡意,因为多日不见,感觉格外地亲热,她对我说,我们干脆睡一个床吧,咱俩今晚好好地唠叨唠叨。
我说,你男人到外国去怕是没打算回来吧。
回不回来,我也没有作什么希望,我已经准备好了,做一个单身女人。
你想同他离婚
这样的日子跟离婚又有什么两样。
你不打算要孩子心也太狠了吧。
我听说你男人在国外有好几个情人,你知道不
这是很正常的,我不是也有情人么
别吓唬我啊。
难道说你平常就不想男人了不想是假的,女人能离开男人
我沉默不语了,栾华的话说到我的心坎上了,这么多年来,我觉得自己是在一种饥饿和渴望中生活着,总是在平凡的生活中期待着一些什么,到底在期待的是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在等待一个人还是在等待着生活的变化,或者说在等待着自己心中的理想化为现实就是在这种信念的支撑下我挺身而出,迎接着生活中的种种困难,战胜工作中一个又一个消极悲观的念头,每时每刻我都在同自己作斗争,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得到大家的认同,还是为了满足自己那份可怜的虚荣心是为了心中的至爱还是为了那久久不能实现的梦想
栾华继续接着说,你没有发现我的生活过得比你强吗是的,你是一乡
第六十九章 别哆嗦
第二天一大早,司机小柰就过来接我,这是头天说好了的,要带苏合香和狄长生下乡去搞一天的调查,车子走到街头转角的地方,我突然改变了主意,对小柰说,走,开到普陀崖村去。
司机犹豫了一会就说,乡长,不带苏主任和狄主任啦
我想一个人去。
可是,普陀村不通车呀。
走吧,别哆嗦,走到哪儿算哪儿吧,人家一年四季都是用脚走呢。
初秋的早晨,淡淡的云雾笼罩着蓣山乡的山山水水,车子在薄雾中穿梭,我的思维也随着滚滚的车轮飞速的旋转着,这时原野的一草一木是那样的熟悉而又陌生,小时候,随着大姐二姐上山砍柴或是打猪草,这些路走了一遍又一遍,每天鸡叫头遍的时候,母亲就喊我们起床,吃过母亲煮好的南瓜饭,带上母亲烙的麦粑,走完三十多里的山路才天亮,到黑沟这地方,跑遍了一个又一个山头,再饥再饿也只有等到柴捆好了,猪草满了篮子时才能吃饭,这样下山才有力气挑东西,因为太瘦弱我总是落在村里兄弟姐妹们的最后面,每次总是大姐或者二姐挑了一程,放下柴禾又折回来帮我挑一程,这样的反复来回,我们姊妹几个总是最后一拨到家,回到炊烟燎绕的村头已是家家喊吃饭的时候了,这一切真历历在目,今生今世永远难忘啊!谁又能想像当年一个食不裹腹、衣不遮体的毛丫头能当上一乡之长呢这连自己也没有做过的梦都成为了现实,母亲当年只是希望我找一个好婆家,有一个待我好的男人,有吃有穿就行,有一年家里的种田牛从山崖上摔了下来七窍出血地死了,父亲找来了肉贩子卖了,为了揍足钱再购一头种田牛,父亲含着泪同母亲商量说,将我许配给牛贩子的儿子,说只有这样才能借到钱,并且可以永远不用还了。母亲坚决反对说,没有牛我们就自己犁田耙地嘎,别让孩子的一生搭在一条牛上,更主要的是听说牛贩子的儿子是一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家伙——我在被窝里听得一清二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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