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倾城随太守
“所谓‘四因’,分为本因、物因、动因、极因。本因是指事物本质所在,物因是指事物质料构成,动因是指事物得以产生及变化之原因,极因是指事物最终的目的。此四因可谓是解释世间万事万物的根本**,或可以用一因解释,或可以用多因解释。凭此四因可明大道!”
全场一片寂静,有学问的人都在不断消化周复给出的全新的概念,没有学问的人只是干瞪眼,完全无法理解周复所说的东西。
“果然是生而知之者!”桓石秀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久,才感叹道。他在脑中搜遍了自己所读的书籍,就是找不到周复所说的“四因说”,他从小博览群书,学识不可谓不广博,却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学问。
释道安比桓石秀更加厉害,他除了通读诸子百家、经史子集,更是研究佛学、翻译佛经,这世上可以说没有他没读过的书,当然这里说的书都是比较经典的、深具影响力的书,不能算上那些不为人知的书籍。但是从周复提出的这个学问来看,能够记载这样学说的书籍一定是一部影响重大的书籍。
习凿齿非常郁闷,自己原本还想在这次宴会上提出收周复为弟子的意见,但是从对方展示出高深的学问看来,自己反而要请教他问题了。无奈之下,他摇摇头只好把眼泪混着口水往肚子里咽。
在赵白这位清谈高手看来,周复的回答根本不是清谈,却比清谈要高级许多。清谈更倾向于辩论,而不是探讨真理,它的目的就是要把白的辩成黑的,把死的说成活的,越是能做到这样的清谈家,越被人称颂。但是周复不是!他是实打实的学问,是站在高维对低维的打击,他已经脱离了清谈的恶趣味。这样的人另赵白感到可怕!
庾宁依旧楞在当场,他看看桓石秀,看看赵白,又看看释道安、习凿齿,见他们自顾自沉浸在思维的波涛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败得多么惨。
周复也不打断众人沉思。过了许久,上座五人才各自抬头,互相对视了几眼。
桓石秀问道:“不知周公子从何习得这般学问”
“亦是在梦中。”周复是实话实说。
“这怎么可能呢”赵白摇摇头,“吾等即便做梦,醒来之时也不过记得只鳞片爪,怎么可能记得如此高深的学问”
众人点头称是。
第17章 辩名士(十)
亭榭中十几二十位豪门世家的公子见庾宁被叉出去,不免兔死狐悲,却又暗自庆幸,多亏了庾宁,若不是他替众人出头,大家哪里知道这个山野村夫竟是个硬石头,踢他不动,反而伤了自己的脚。
经过此事,众人再不敢小看周复。
周复整了整衣襟,朝上座五人拱拱手,轻描淡写地说道:“所谓清谈,乃误国之事,在下本不愿为之,奈何有人欺上门来,在下被逼应战。诸公恕罪,在下还有事情,先行告退。”
“且慢!”鲁宗之喊道,他也是个侃爷,甚好清谈,“众所周知,朝中上下皆尚清谈,周郎竟说清谈乃误国之事,难道是想说朝中大臣皆是误国之人”
鲁宗之此话用心险恶,将周复评论清谈的话上升成了谤议朝中大臣的言论。
其他几人闻言皆暗中对鲁宗之显示出鄙夷的态度。
清谈原本就是由东汉末年的清议发展而来。那时的清议评论朝政得失、分析人物品性,对当时社会起到激浊扬清的作用。正因如此,清议受到集权者极大的打压,为之掉下的人头不计其数。后来清议便慢慢发展成了清谈,不再讨论朝政、不再批评人物,只讲一些玄虚之言。
如此诛心之言正人君子自然不屑为之,桓石秀不屑为之,习凿齿、释道安更不屑为之。
鲁宗之虽然算不上奸佞小人,却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是一匹狼,来自北方的狼。他本是雍州扶风郿县人,是秦国的汉人,南渡到晋国为的就是求官。
他审时度势,知道如今桓家势力渐消,朝中地位岌岌可危,君子当不立危墙之下,习、释又不在朝为官,虽然声望颇隆,却于己无助,而赵白一介白身,更是不足挂齿。
唯独在座的这些世家子弟背后的势力才是值得他去讨好的。如今做了南郡太守,以后还有很多地方要仰仗这些豪门世家,因此出言打压周复,欲将其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周复后背顿时冷汗涔涔,往小了说自己不过是恃才傲物,往大了说就是掉脑袋的事情。
他暗道自己失言,被人抓住把柄,但是又不得不壮胆出言辩解,否则要被众人视为懦夫、伪君子、墙头草。
“鲁公谬矣。世人皆好清谈,发清奇之言、尚玄妙之音、出玄虚之奥,可是到如今清谈竟成斗气争胜之场,于真理智慧之阐发何益哉。清谈若是真能谈出个真道来,于世人皆有莫大的益处。只可惜这世上少有安石公、道安大师之智,却多如庾宁之流。此等弱智之人靡日坐谈,亦谈不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成为国家蠹虫,如此清谈于国何益”
习凿齿听了这番话,不禁颔首,此言深得他心。
“好一个牙尖嘴利之人!”鲁宗之却面色大变,“难道汝曹是说在座的这些世家子弟皆是弱智,皆是蠹虫”
众人暗暗叫苦,怎么又把火烧到他们的头上了呢
鲁宗之看了看下面的世家子弟,继续说道:“吾观在座公子皆世间人杰,于口舌之上或许辩不过你,若问真才实学,定不在汝曹之下。吾记得在座之中有位公子著一文,吾读之如饮甘酪,诸公不如一起品评”
此言一出,下面众公子皆将目光投向一位公子身上。
这位公子无奈站起身来朝上座几人行礼道:“在下南郡罗修,见过桓大人,见过世叔。”
原来习凿齿的母亲出自南郡的罗氏,因此习凿齿与罗修有亲戚关系。
桓石秀轻声一笑,这才明白过来鲁宗之真正的目的,说来说去就是想把这人引见给自己。只是与罗修有亲戚关系的习凿齿都没给自己引见,这鲁宗之倒是越俎代庖,其心意可想而知。
鲁宗之见目的达成也就懒得理周复了,过分竖立敌人不是他的作风。
他不动声色地说道:“罗公子可带了此文”
这自然是多此一问,既然想要结识桓石秀,罗修当然早已做好准备,原本
第18章 辩名士(十一)
周复心里是最清楚的,小霖从来没有读过这篇文章,而且也没读过太多的书,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突然明白过来,是小霖的记忆力,她的眼睛就像一部照相机,在一瞬之间就将帛书上的内容印在了脑海里,然后凭借记忆力慢慢把书上的字读出来。
惊人!实在是太惊人了!
周复从来不知道这个跟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霖妹妹竟然有这样逆天的能力!
场上鸦雀无声,唯有小霖背诵文章的声音。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罗修写这篇文章的事情老早在这些世家子弟之间流传了,只是众人都没看过他的文章。罗修也正是为了等这一天才拿出来的。
见这位俊俏的小郎君一字不差地将文章里的内容背出来,有些贵公子也不禁开始动摇,难道罗修真的是抄了某篇文章吗可是他们也是知道背后的潜规则的,可以找人修改,但是绝对不能抄袭,否则要成为众人的笑柄了。
上座五人虽然惊讶,心里却如明镜一般,知道罗修绝对不会做抄袭的事情,他们所惊讶的乃是小霖的记忆力。
比如在座记忆力最强的释道安,他都需要看完一遍文章才能记住,而小霖只是将帛书展开,眼睛眨了几眨,全文便都记住了!
当小霖吐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习凿齿率先鼓起掌来,众人纷纷附和,原本应该成为众人称赞中心的罗修瞬间黯淡无光。
明珠在前,米粒焉敢争光!
习凿齿再次打起自己的小九九来。
这样的结果却让桓石秀分外为难,明知道这个谢公子是靠逆天的记忆力将罗修文章背下来,但是又不能说出来,否则就会破坏此情此景的美感,非常不妥。可是罗修这边又是真的辛辛苦苦写的文章,总不能太打击人家。
他盯着小霖看了一会儿,突然脑中闪过一道身影,他问道:“小郎君方才说自己姓什么”
“在下姓谢,单名一个霖字。”
“莫非是陈郡谢家子弟”
桓石秀的疑问引来众人惊呼,如今大晋的顶级世家非王即谢,谢霖若是陈郡谢氏子弟,这些人都不够看的。
“非也,在下乃襄阳岘渡村人,恰好姓谢,不敢高攀陈郡谢氏。”
众人的心再次回到肚子里。
“原来不是。”桓石秀摇了摇头,“这就更叫吾奇怪了。吾观谢小郎之风采,神似一位故人。”
说着,他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回忆过往。
鲁宗之是个人精,哪里还看不出桓石秀为难之处,他赶紧给罗修使了一个眼色,让他趁着桓石秀被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的空挡悄悄退下去。
经过刚才庾宁之事,罗修学到很多,他赶紧灰溜溜地跑回到座位上,一言不发。
“故人难道是陈郡谢氏的子弟”习凿齿向桓石秀问道。两人便坐着自顾自地聊了起来,不时唏嘘感叹。
“哈哈哈...今日宴席真是让赵某大饱眼福啊,快哉,快哉!”赵白大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起身向习凿齿辞行,“习先生,赵某还有些俗事要办,改日再来拜访。”
说完便摇着羽扇出了亭榭,其豁达姿态飘飘然如神仙一般,引来许多世家公子的羡慕,估摸着他们回去也要置办一身这样的行头了。
众公子见有人离开也纷纷告辞,今日宴席上所有的光彩都为周、谢二子所夺,他们再在此宕留也是没有意思,还不如早点回去寻欢作乐。特别是罗修,连招呼都不敢打,混在人群中逃了出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亭榭中只余习、桓、释,以及周复、谢霖,连鲁宗之也觉得自己面上挂不住先走了,他计划着追上那些公子们,和他们打好关系。
虽然亭榭里显得空空荡荡,剩下五人却觉得分外轻松。客人都由习凿齿的三个儿子送了出去。
桓石秀也不是端着架子的人,没有什么做官的派头,反倒和颜悦色,叫周复二人一起坐下。
周复考虑了许久,最后下了个决定。他正襟危坐,向习凿齿道:“习先生,在下有一事相求,还请先生准允。”
“贤侄但说无妨。”习凿齿与周复的父亲有交,因此称周复贤侄。
“先大父临逝之前曾有交代,叫小侄多读些书,无奈家中只有几部当年祖逖将军所留兵书,再无其他。”说道这里他尴尬地看了看小霖,小霖不以为意地朝他笑了笑。
周复继续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故此小侄欲向先生借书
第19章 战长街(一)
次日清晨,襄阳城南门口,周复和谢霖混在人群当中等着进城。
襄阳城原是春秋战国时期楚国的一个大型军事渡口,名为北津戍。及至两汉在此设县,因其位于襄水之北,故名襄阳。襄阳虽然地理位置优越,但是一直没有用武之地,直到东汉末年,刘表将荆州首府从江陵迁至襄阳,他在这里爱民养士、开办学堂,将襄阳打造成了一个乱世桃源,也使之成为了一处天下必争之雄城。
“复哥哥,你在想什么”谢霖见周复有些失神,便开口问道。
“哈,没什么。”周复回过神来,抱怨了几句,“今天人真多,负责守城门的士兵还得一个个检查过来,看样子要等上许久。”
其实周复并不是在发呆,而是回想昨晚的事情。
昨日两人拜师之后,便留在习家参加晚宴。
宴席上周复依旧按照古礼拿出了六礼束脩,不过不是真的备齐肉干之类的东西,而是将自己怀中的金饼拿了出来。
以后还有很多学习方面的问题要请教习凿齿,周复自然要下血本了,而且这本来就是祖父留下给自己读书用的,拿出来当作拜师礼金并不过分。
至于去城里换钱币,大不了再回家一趟呗。
习凿齿当然是不肯收的,他先是收了下来,之后又以回赠学生礼物的方式将金饼送还给了周复,而且还多送了一些其他物品,比如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
最值得周复回味的是,习凿齿在接过金饼的时候,仔仔细细地看了上面的龙纹和篆字,当时他那疑惑和惊讶的神情落入周复的眼中,使他一直挥之不去。
这个金饼有什么问题吗
当晚习凿齿的三个儿子一直在给周复劝酒,连回到习家后一直未出现的习兰芷也出来喝了几杯。因此他来不及去思考,现在站在城门口无所事事,这事情就如幽灵般钻进他的脑子。
“昨晚我和习家的小娘子可是聊了半宿呢。”谢霖笑道。她昨晚并没有参加大堂里的晚宴,而是去了习家女眷那里。
“看来你们处的挺好。”周复笑道。
“习家娘子人可好了,又精明又能干,还有可爱的小毓儿,太好玩儿了。嘻嘻...不过可惜啊,习娘子的丈夫英年早逝,倒要让她守半辈子寡了。”说到后面,谢霖嘴角挂了下来。
“唉...每个人都要面对自己的命运的。”周复安慰道。他根本不懂得怎么安慰女孩子,只会跟女孩子讲道理。可是女孩子要是能够听得进道理,她就不是女孩了。
“对了,”周复将话题一转,“小霖,你哪来这么强的记忆力哥哥我从来不知道呢。”
这个问题昨天周复一直没机会找谢霖问问。
“小霖也不知道啊。”谢霖弱弱地说道,“以前哥哥和阿翁各自都有事情要忙,留小霖一个人在家里,小霖做完家务便在那里想着哥哥和阿翁。后来小霖发现想阿翁的时候能够把阿翁脸上的皱纹一条不差地数出来,小霖便找机会数了数阿翁脸上的皱纹,果然不差。于是小霖无聊的时候在脑子里数院子里的树叶、树枝,还有数阿仲家的鸡。小霖能把阿仲家所有小鸡的长相和颜色记得清清楚楚。”
周复听得不禁咋舌,小霖的记忆力居然是这么练出来的。他在“梦中的世界”也曾看过有关人类记忆方面的资料,据说人类右脑的图像记忆能力非常厉害,只要好好训练,把右脑的能力开发出来,人就能够在瞬间记住很多信息。小霖根本不是在记字,而是在记图像!
谢霖误打误撞,练就了这样逆天的本事,不知道是这方法真的管用还是天赋的问题。这个问题也没有人
第20章 战长街(二)
皮鞭落下却听不到半点声响。
什长又将手中的皮鞭一抽,也抽不动分毫。
只见周复一只手紧紧抓住落下的皮鞭,双目圆睁,怒视什长。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吗!”
“什...什么情况!”那什长结结巴巴道,“你...你这小子还...还敢袭击官兵!”
周复不过是出于自卫,伸手接住了什长的皮鞭,这什长却心怀恶意地将他栽赃成袭击官兵,这个罪名可是要杀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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