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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大人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早安夏天

    八两金微微睁开眼,一见柳云懿的模样便笑了:“哟,我……我道是谁,这不是柳小哥吗”

    他将手中那看着便知精致华美的昂贵酒壶粗鲁地往桌上一放,伸手从捏了条鲊脯扔进嘴里:“你也知道,这么些年了,我婆娘去得早,膝下也没个子嗣,也就这么点儿喝酒的喜好了,若连这也不许,那我还有个劳什子的活头”

    柳云懿嚼着鱼干,笑道:“可你这开铁匠铺的,大白日师傅就喝醉了,也不怕将客人赶跑,到头来没生意”

    这一话一听,八两金便笑了,他咧开了嘴,笑眯眯地将脑袋凑近柳云懿,好似在讲什么秘密似得开口:“柳小哥,做这个行当的,可从来不怕没生意上门的。”

    这话说完,八两金的嘴里的酒气就喷了柳云懿一脸,不等柳云懿开口,他就先开口哈哈大笑起来。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左右我也是些小本买卖,赚点银钱罢了。不过……柳小哥难得来了,不如陪我喝上几杯”

    “别别别,你这酒我可喝不起。”柳云懿被酒气喷了一脸也不恼,而是连连摆手,朝那精致的白玉酒壶瞟了瞟,笑道:“一般人做的小本买卖可喝不起你这醉仙酿,你若有心,倒不如等会儿少扣我些金器来得好,就你这两杯酒,只怕都抵得上金子了。”

    这话一出,八两金却连连摇头,脸上收起了笑意:“柳小哥,这可不成,我若请你喝酒是一回事,融金扣量却又是一回事了!我八两金,正是因为无论何时,无论何人的金器,经我手后都得十去其二,所以才有这么个外号。这是规矩,规矩不能乱!”

    说这话时,八两金面色肃然,不带半点调笑,似是极为认真,看着柳云懿也愣了愣,没成想在这事儿上八两金竟如此执拗。

    半响,知道这是八两金的规矩,柳云懿便也没在和八两金多做争执,咧嘴笑了笑,从怀中将赵允初的金牌给掏了出来。

    “闲话先别谈了,今日找你也是刚得手了件小玩意儿,你且帮我融了,我估摸着,这牌子的分量也该够给我爹办个热闹的六十大寿了。”

    柳云懿笑着将金牌递了过去,八两金接过去,在手上掂量两下,也哈哈大笑的回道:“你倒是有心,想来你爹爹若是知道你这份孝心,也定心中宽慰。嗯,这牌子的量倒是足了,哪怕削减去我这儿的工序钱,也够你在扬州城给你爹办上一场了!”

    说着,八两金将那牌子在手上翻过来看了看。

    这不看还好,这一看……八两金的眼眶立时瞪圆,入了头颅的酒也被吓醒了一半!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那牌子仔细摸了摸,而后另一半的酒也因惊骇而吓成了汗浆,滚滚而下,半点醉酒的模样都没有了。

    原本八两金是用一只手轻佻的接过那牌子,现在已变成了双手将那牌子小心的捧着,甚至他的两只手都有些抖,仿佛那金牌上压着千重山。

    他一把将金牌塞回了柳云懿手里,不等诧异的柳云懿说什么就狠狠一摆手:“我不问你从哪儿来的国子监的牌子,但这活计我接不了,我这点小生意惹不起国子监里的那些贵人!”

    柳云懿愣了愣,随即一声嗤笑:“亏你八两金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名号的人了,怎么这般胆小当初你这儿打的招牌可是不问来由,不问出处的,怎么见着这国子监的一个牌子就给吓成了这幅德行”

    八两金冷哼一声:“这可不是我胆小,你可知国子监是什么地方吗”

    “不就是一个破书院吗”柳如懿眼眉一挑。

    八两金白她一眼。“若是普通的书院便也罢了。这国子监可是皇家书院。那里面的学子哪个家里不是位高权重”

    柳如懿也白他一眼:“就几个当官的,你怕了这可不像你八两金的作风。”

    八两金呵呵一笑。“你带来的这块腰牌可不是当官的敢带在身上的。这国子监的腰牌分成三等,一等的金牌,只有皇室子孙才能佩戴。”

    阿婴接过话:“这么说,那名公子莫非是皇……”她还没说完,就被柳如懿的眼神阻止了。

    八两金也不关心这腰牌的原主人是谁,“总之,拥有这块牌子的人,必定跟皇室有不得了的关系。我八两金虽不怕冒犯官府,但这皇室我是万万不敢碰的。这不止是掉脑袋的事,严重之,更可能株连九族!”

    此番话,令柳如懿和阿婴也面如死灰。但生米已煮成熟饭,偷也偷了,还能还回去

    见两人不语,八两金好心提出建议:“柳小哥,我劝你一句,这东西要不你赶紧物归原主,要不你赶紧找个地儿将这物件给处理了,否则……这东西怕是要给你惹来杀身之祸!”

    见八两金这郑重的模样,柳云懿心中也彻底慌了,原本她没觉着盗了赵允初金牌这事儿有多大要紧,可此时眼见连官老爷家盗出的金器都敢融的八两金连碰都不敢碰那牌子,她这才觉得这牌子在手中变得愈发得沉甸甸了起来。

    只是虽心中有些许慌乱,但柳云懿却还是梗着脖子冷哼一声:“国子监又如何你怕他们,我却不怕!”

    八两金见好话说尽柳云懿也不听,这时脸色也冷了下来,冷然道:“你怕不怕,我管不着,但我却不想与这事有半点瓜葛!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这你拿这牌子来我这儿的事,我当不曾发生过,但你现在却不能留在我这儿了!赶紧给我走,否则休怪我不讲情面!”

    “你!”

    没成想八两金翻脸会如此之快,柳云懿狠狠一咬牙:“成,走就走!阿婴,我们换个地儿,我就不信这偌大一扬州城,就没人能融这么个破牌子!”

    说着,柳云懿拉着阿婴拔腿欲出门。

    这时,八两金眼神忽然闪了闪,眸子如老猫般眯了起来:“慢!”

    柳云懿顿住,回头:“怎么,回心转意,又想融牌子了”

    八两金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笑眯眯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到柳云懿身前:“牌子我不敢碰,但你脖子上这玉佩……却是个值钱的好物件,怎么着,愿不愿意换两儿钱花”

    柳云懿狐疑的看了八两金一眼,低头将无意间从衣领中露出的玉佩捏了起来:“你说这个”

    “对对对,就是这个。”此时凑近了看,八两金越看这玉佩眼神中的光就越是亮灼:“怎么样,卖吗”

    柳云懿摇了摇头:“这个可不能卖,这物件我自小便戴着,多少钱都不能卖。”

    八两金砸了咂嘴,叹道:“那倒是可惜了,这玉我一看便知是宫中之物,无论品相还是工艺,都乃上上品,在我这儿最少都能值千贯铜子儿!怎么样,千贯铜子儿,够你在扬州城里寻个地界置房购地,过上安稳日子了,只要你现在愿卖,我这就叫人去筹钱给你!”

    千贯铜子儿!

    阿婴听得眼睛都发直了。

    她这辈子可都不曾见过这么多的钱,莫说一千贯,就是百贯钱她都不曾见过。最近见着最多的钱,就是打劫张万豪时,他身上带着的那几贯大钱及一两金子。

    可那一两金子至多也只能换来十贯铜子儿,与这千贯钱哪里能比得了的!

    她扭头看向柳云懿,却见柳




010 吕府招亲
    吕家老爷子……找女婿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柳云懿蓦地将嘴里衔着的筷子一吐,起身便将一旁瘫坐在椅子上的阿婴给拉了起来。

    “走走走,随我看热闹去!”

    “看热闹”阿婴这刚吃的有些撑,还一头雾水呢,就被柳云懿给拽出了酒楼,顺着人潮便往吕老爷子招亲的方向去了。

    半路上阿婴还想问问柳云懿到底想干嘛,柳云懿也不细说,只说想去凑凑热闹,阿婴拗不过她,便也只好被拖着走了。

    不多时,顺着人潮,阿婴与柳云懿二人便来到了吕家大院门外。

    吕家乃扬州城首富,宅邸本就极大,这招亲也瞧着阔气。只见吕家在大院的一片空地前搭了台子,那台子足有十多丈宽,莫说站人,便是跑马也足够。

    台子两侧皆贴红花绸缎,台子上放着几把太师椅与八仙桌,桌上则摆着些瓜果蜜饯,太师椅与八仙桌旁立有几把橙黄的油纸伞遮阳,而台子的另一侧,却支着一近丈宽的云罗伞盖。那伞盖华美,以精致绸缎织就,伞盖下连着层细密的纱帘,遮去了其中朦胧奥妙,但隐约可见有一体态姣好的女子坐立其中。

    ——想来坐于其中的,应当便是吕家招亲的娘子,吕烟雨了。

    而此刻台下已乌糟糟的聚集了大批人,一眼望去人山人海,有些功夫好,手脚快的甚至爬上了房梁,坐到楼宇上往这儿看。不禁让人觉得,是不是这一场招亲,将整个扬州城的人都给引来了。

    人们站在台下,冲着吕家的台子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各色嘈杂的人声混在一起,就如同搅浑的颜料,听着便只觉耳边有千万只夏蝉与苍蝇在嗡嗡鸣唱,令人好不心烦。

    柳云懿与阿婴两人混于人群中,正抻着脑袋往前望,就听见身旁有一众书生学子在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

    好奇心起来了,柳云懿便又往前挤了挤,状似看热闹,实则将耳朵高高竖起,仔细听那些青衣书生在说些什么。

    一书生喟叹道:“吕老爷乃我们江南首富,家财千万不止。这次办这招亲,若是谁能拔得头筹,做这吕家的乘龙快婿,是做了状元也比不上啊……”

    另一书生接道:“若是美梦成真,自是如此。可我却听说,这吕老爷对自家女婿的要求极为严苛。君不见这城中多少达官显贵都曾登门提亲,可都吃了吕家的闭门羹!若非如此,吕家这位娘子也不至于年方十八还未出阁了。”

    又有一书生驳道:“我听闻的却非如此。听闻这吕家娘子实乃一奇女子,吕老爷回绝那些上门的亲事,乃是因为这吕家娘子对城中那些公子哥都瞧不上眼,反而要搞这么一个以文招亲!吕老爷素来爱女如掌上明珠,竟然也依了她,若非如此,哪有我们这些穷酸秀才有这么个鱼跃龙门的机会。”

    这书生话音未落,却见先前那书生冷笑一声,道:“你且莫要急着欢喜,想鱼跃龙门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听闻那吕家娘子其他闺中娘子不同,生性好学,自幼饱读诗书,可谓是才高八斗,满腹经纶,若非她生了个女儿身,只怕也是个状元郎的好材料。这次招亲,想做吕家的乘龙快婿,需得有过人的文采,可不是腹中有点墨水就行的!”

    那书生急了,问道:“这……这,倘若你所言不虚,该如何是好!若真这般困难,我等前来岂不仅是凑个热闹,到头来落得一场空”

    另一书生叹了口气:“你问我,我问谁去先莫慌,且看看再说。”正说着,书生忽然眉头一挑,指着台子道:“看!吕老爷子出来了!”

    柳云懿顺着那书生的手望过去,只见此时吕老爷正带着几位先生扮相的男人走上了台。一青衣小厮捧着根鼓槌跟在吕老爷身后,见吕老爷站定,便将台上的一面铜锣轻轻敲了两下。

    悠远绵长的锣声远远传了出去,瞬息间便盖过了台下人声鼎沸的嘈杂,有些未曾注意吕老爷到场的人听闻了锣声便也不再说话,台下一时静了下来。

    吕老爷子着一身白绸大氅,以黑缎绣边,顶戴黑纹锦织幞头,脚踏嵌玉**靴,虽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面上皱纹已深但人却不显老态。

    吕老爷朝台下众人拱了拱手,朗声道:“承蒙诸位父老乡亲错爱多年,今日赏我吕家薄面前来捧场,老朽先行谢过!”说着,吕老爷子拱手,朝着台下微微拱手,行了一礼,说话间声音倒也洪亮,即便是隔得远些的人,竟也能听的清楚。

    要说,这吕老爷不亏为商多年,做人八面玲珑,今日虽是招亲,却说成众人赏面,虽大家伙都知道这不过是些场面话,但也听得舒心不少,台下众人一时间皆拱手回礼。

    只听吕老爷又道:“今日我吕家办这比文招亲,只为老朽膝下小女烟雨,寻一如意郎君,为我吕家找一乘龙快婿。只是,虽我江南钟灵毓秀,才子俊杰数不胜数,但小女仅有一人,老朽又心疼的紧,便唯有出此下策。今小女出有上联一道,若有哪位才子能对出下联,且得烟雨首肯,那这位才子便是我吕家座上之宾,便是我吕秀的乘龙快婿!”

    吕老爷子说完,台下便响起一片哄然,柳云懿看到,方才那几个书生更是雀跃得满面潮红,看模样似是对对联颇有心得。

    吕老爷子本还想再说两句,可这次没等他开口,台下便有人起着哄,让他快些出题了。吕老爷子也不闹,笑着拱了拱手,便唤几个小厮将一块牌匾从台下搬了上来,牌匾上蒙着块红布,众人也看不清那牌匾上到底写着什么。

    吕老爷子也不卖关子,他指了指那牌匾,朗声道:“这便是小女出的上联,诸位请吧!”

    说着,吕老爷子挥开了想帮忙的几个下人,亲自将那个牌匾给一把揭开。

    只见牌匾上龙飞凤舞,字迹雄浑地写着一句上联:无山得似巫山秀。

    就这么一上联,却看得在场众多文人墨客面面相觑,交头接耳,更有甚者席地而坐,竟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地上,埋着脑袋殚精竭虑地苦思冥想起来。

    就这么盏茶功夫过去,在场文人无数,愣是没半个人敢上台将这上联给对出来的。

    其他文人看这上联都尚且如此,柳云懿更是看这上联看得一头雾水。

    当年她爹爹虽送她念书,但她却半点都没有要争点儿气的打算,一颗心全然不在背书咏诗上。气走了数位老夫子不说,还被近乎整个扬州城的书院学堂拒收。如今她能认识些字已是不错,可若要她吟诗作对……却是比要她的命都要难了。

    就这么七个字,单个儿拆开,柳云懿都认识,可合在一起,柳云懿就不知道谁是谁了。

    柳云懿正傻眼愣神时,忽然听之前那几个书生又开口了。

    只听一书生叹息道:“这吕家娘子果真不凡,本听吕老爷说对联时,我心中尚还有半分窃喜,想着对联乃我乃一把好手,想来便是有些难也应当不在话下。可等着上联出来了,我却知道,我怕是对不出了……无山与巫山



011 文疯子
    若说扬州城内最热闹的有哪些地方,青楼所在永远都得位于前三排。

    那里金樽酒满,伴客弹琴。有人声鼎沸,锣鼓喧天。脂粉客络绎不绝,楼宇间香粉漫天,无数小娘子扯着蚕丝精织的手绢坐在窗边,眉眼调笑间便勾魂夺魄,无数或真或假的情愫在这儿如荒草般疯长,然后就此枯萎。

    翠红楼更是其中翘楚。

    四层高楼皆贴满金花,高耸的柱子上漆着名贵的赤红丹朱,便是上楼的扶手都是工匠一寸一寸手雕出来的。而翠红楼内的歌舞似乎从不曾停歇过,其中总有莺声燕语,总有赤足的少女旋转舞蹈。不同肤色,不同种族的女子齐聚于此,看得人满目生花。

    到这翠红楼门口,这繁盛华美的景象看的柳云懿与阿婴两人都有些呆滞,虽说两人从前在扬州城内晃悠时也曾路过这翠红楼,但如今靠得这么近,还是第一次。

    柳云懿虽说从前每日走街串巷时,遇着貌美的小娘子便会勾搭一二,调笑三四,但这次她与阿婴站在翠红楼门口之后,却是她有生以来,头一次被无数女子围着调戏了一番。

    原是她二人刚至翠红楼,还没来得及进去,便被那楼前及坐在二楼栏杆前的一众娘子给瞧见了。原本这翠红楼的,不是满肚肥肠的士绅豪客,便是满腹经纶的酸腐学生,虽然其余耐看些的恩客不是没有,但似柳云懿与阿婴这般俊俏的,倒是少见的很了。

    因而柳云懿与阿婴刚至门前,便被一众温香软玉撞了个满怀,一时间香粉扑鼻,莺声燕语不断,便是柳云懿身为女子,也被那些风情万种,眉目含春的眼眸挑动得胸臆间一颗心上下翻滚,双颊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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