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颜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上林春
刘曜咆哮。
是的,父母尸骨挫骨扬灰,心爱的皇后吐血晕倒,刘曜已经无心恋战,他只想回师关中,与杨彦决战,把杨彦碎尸万段。
众将也松了口气,他们突然觉得,刘曜父母的尸骨被挫骨扬灰,其实也不错嘛,毕竟没人再愿意耗在洛阳,哪怕与明军作战的结果是大败亏输。
博望坡之战,五万精锐被歼,宛城之战,又损失了万余兵力,襄阳是不战而逃,武关与峣关的损失不清楚,但在函谷关下,死伤超过三万,这差不多就是十万。
这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零零散散几场战役,刘曜损失了十万精锐,这还不仅止于对军心士气的打击,并丢失了荆北和豫西南,其中更要命的是,峣关距长安仅五十里,轻骑一个时辰兵临城下,恐怕从此之后,出城踏青都要小心翼翼了。
很多人的心头,已于不知不觉间,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虽然归心如箭,但刘曜还残存着一丝理智,熬到了次日清晨才退军,徐龛无力追击,将士们如绷紧的弦骤然松开,纷纷倒地不起,大口喘着粗气,连欢呼都没有。
回师的路程约八百里,刘曜心急如焚,奇迹般的以日行一百五十里的速度行军,民夫丢在后面。
“报将军!”
当天傍晚,函谷守军恢复了些元气,便有斥候来报:“刘曜主力急于回师,已不见踪影,但有近十五万民夫留后自行回返,每个时辰仅能行五到六里,预计入潼关,尚须半月。“
”哦“
徐龛大为动容,由函谷到潼关,有五百里,这岂不是意味着,再过个两三日,这十五万民夫岂不是成了无主之物
他的手头最缺人,完全可以想象,即便将来杨彦迁都洛阳,洛阳的人口也不会太多,毕竟很多官吏已经在郯城安下了家业,恐怕不会有太多的人愿意举族迁来,再以他所了解的杨彦,恐怕也不会下强制性的迁徒令,因此如能把这十五万民夫捞到手,立将填实洛阳的人口。
将来无论是生产,筑城,还是征兵,都可摆脱无人可用的窘境。
“嘿嘿嘿嘿”
徐龛捋着胡须,嘿嘿怪笑起来。
这是刘曜的遗泽啊。
“将军”
部将不解的看了过去。
徐龛摆摆手道:“去核计一下,函谷再战之卒尚有多少”
 
第五六四章 暴怒杀人
赶回洛阳,足足用了四天,因为洛阳还是一片废墟,杨彦也未设置太守、京兆等行政官吏,徐龛就成了洛阳当地的最高军政长官,安置十五万民众显然是一个极大的挑战,他只能尽力回想着杨彦当初安置郯城民众的做法,照葫芦画瓢,这可把他忙的够呛。
同时徐龛还派出人手分别向杨彦和郯城汇报情报,再向葛洪和傅冲求救,调运粮食,布帛等物资接济民夫。
也在这一日,刘曜赶回了长安。
“哦刘曜率军距长安还有三十里那些随军民夫呢”
杨彦听得斥候来报,随口问道。
“这……”
那名担当斥候的千牛卫迟疑道:“由函谷关至长安,约八百里,刘曜数日便回,显然是抛弃了民夫,轻装简行,或许还在后面罢”
管商从旁道:“我若是徐龛,便趁机收揽民夫,为大明所用。”
杨彦笑了笑,管商的话语中,暗含了挑拨之意,毕竟徐龛一步登天,又是流寇出身,得此高位,让人不爽,完全可以想象,如不出意外的话,将来徐龛凭着营建洛阳之功必得厚封,一个候是少不掉的,而在座的,哪一个不是从刀光剑影中一步步杀出来
同样的爵位,要付出数倍的代价。
但徐龛是刁协保举,别看这些武将桀骜不驯,对刁协还是挺怵的,因为刁协是直臣,天生有正气,也是主持过土断的人物,在江东罪人无数,却依然不屈不挠,因此纵有不满,也只是发发牢骚,当然了,还有于药的因素在内。
虽然徐龛与于药为避嫌,几乎不往来,可徐龛到底是于药的旧主,贬损徐龛过狠,于药心里也不会舒服。
而这种程度的不和,恰处于杨彦的允许范围。
有人的地方就有不和,斗争无所不在,比如美国建立之初,内部就斗争不断,这还是一个纲领,一个主义呢,故杨彦并不强求内部的和睦,只要不越线,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管商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没再多说。
杨彦又呵呵一笑:“别看徐龛一副流寇作风,实则内里精明,此事……由得他罢,刘曜既然回来了,想必急于找孤拼命,咱们没必要和疯子纠缠,传令拨营,回返峣关。“
”诺!“
千牛卫匆匆疾去。
不片刻,骑兵陆续驰出营寨,作为护卫,步卒快速拨营,一队队的涌入了峣关。
入了潼关之后,刘曜实在是心急如焚,嫌步卒太慢,亲率骑兵气势汹汹而来,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当数万骑赶到灞上的时候,已人去营空,那诺大的黄土台上,只残留下了一地的废弃物。
“狗贼,跑的倒挺快!”
刘曜挥鞭大怒,那血红的眼珠子灼灼望向峣关的方向,竟似有攻打峣关之意。
游子远连忙劝道:“陛下,皇后还在宫中等着陛下,不如先回宫,再从长计议“
”走!“
刘曜勒转马头,疾驰而去。
……
刘曜能明显感觉到长安的气氛与自己离开时的巨大变化,那时不说举城欢送,也是沿途围满了民众,一路跪地,高呼万岁,带有凯旋而归的热切期盼,而此时,虽说有天色将晚的因素,路上稀稀落落没什么人,可既便是跪下的民众,那万岁声也有气无力,颇有敷衍的味道。
甚至刘曜还隐隐感觉,居然有人在偷偷的看自己,目光中,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大胆!“
刘曜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恤,暴怒:”来人,把那几个刁民给朕拖下去,打,狠狠打!“
亲卫虽愕然,但还是冲了过去,从人群中揪出了十来人,摁在地上,抽出板子,照着屁股痛打。
“陛下,陛下,饶命,饶命啊!”
“陛下,冤枉啊!”
“陛下,民有何过”
竹板子打的啪啪直响,哀求声也此起彼伏,这真是遭了无妄之灾,皇帝回城,被抓来跪接,然后偷偷看了一眼,就揪出来痛打。
以游子远为首的一众臣僚均是皱了皱眉,都觉得刘曜过了。
人家是来迎接你的,可你倒好,不分青红皂白把人痛打一顿,以后谁还敢再来迎你恐怕往后皇帝出行,都将如避瘟神般的远远避着。
如今朝庭外有强敌,又战事不利,却于此时,皇帝变得残暴刻薄,人心将会很快散失,虽然游子远是晋人,但他并不觉得自己仕赵有何不对。
八王之乱,民不聊生,当时关中先后为麴允、索琳等军头把持,并有占据秦州的司马保时常东进骚扰,几乎战乱就没停过,是刘曜收拾了关中乱局,使关中恢
第五六五章 羊献容薨
“参见陛下!”
椒房殿外,心急如焚,一身戎装的刘曜匆匆走来,站门口的宦人急忙施礼。闪舞www
刘曜边走边问道:“皇后可有好些”
一名宦人小心翼翼道:“皇后已经醒转,但身子骨仍弱,太医说,须好生调养”
刘曜没耐心听宦人罗嗦,径直迈入殿中,顿时眉头一皱,一股浓郁的药味传了过来,于是加快了步伐。
“参见陛下!”
“参见阿翁!”
宫婢与太子刘熙向刘曜施礼,刘曜只挥了挥手,便快步行至凤榻,羊献容正卧在上面,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眼神有气无力的眯着。
“献容!”
刘曜大惊,一把握住了羊献容的手。
虽然炎炎盛夏,屋内也闷热异常,可那只手,竟冰凉彻骨,刘曜杀人无数,对这种温度的手并不陌生,这几乎就是死人的手了。
“陛下!”
羊献容缓缓张开眼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别说话,叫太医来!”
刘曜急声向外高呼。
“陛下”
羊献容吃力的摇了摇头:“陛下别麻烦了,妾不行了,妾能撑到现在,就是想着见陛下最后一面,人力终有穷尽之时,陛下别为难太医了。”
“不!”
刘曜咆哮,理智告诉他,羊献容真的不行了,父母的尸骨被挫骨扬灰,心爱的妻子也将身亡,他没法接受。
“陛下”
羊献容虚弱道:“其实三年前,妾就该死去了,可那时不知怎么回事,居然好了过来,现在再回想,必然是老天爷又多给了妾三年寿数,妾能多侍奉陛下三年,已是心满意足,望陛下以国事为重,勿以妾为念。”
“献容!”
刘曜现出了悲愤之色,低呼道:“杨彦之,朕不把你碎尸万断,誓不为人!”
“咳咳”
羊献容突然咳嗽起来,嘴角咳出了血沫子,却仍是拼尽全力,那冰冷的手反握住刘曜手掌,急声道:“陛下,万勿向杨彦之寻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陛下应励精图治,再与羯人和解,想那石勒,必明唇亡齿寒之理,两家联手,数年之后,或有与明国一决雌雄之力,陛下切记切记“
”献容!“
刘曜猛抱住羊献容,泪水从眼角溢出,他分明看到,羊献容的眼神正在涣散。
”陛下,妾此生最不悔便是被陛下所掠,只可惜妾要走了,若有来生妾还愿长伴陛下左右,陛下保重保重“
羊献容呢喃着,声音越来越微弱,模糊,终至脑袋一歪,软软倒在了刘曜怀里。
“不!”
刘曜凄厉惨叫,猛转回头,那凶狠而又不甘的目光扫视着殿内诸人,太子刘熙已经要扑往床头跪着大哭了,却是被刘曜的目光生生逼退,只能就地跪了下来,偷偷抹着眼泪。
一众宫婢也是噤若寒蝉,屏息凝气,都不敢出半点声音,只是念及羊献容的好,泪水又止不住的滑落脸庞,身体微微颤抖,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太医,叫太医来!”
刘曜大声唤道。
“诺!”
殿外有细碎的脚步声远去。
不片刻,三名太医被带入殿中。
刘曜冷声道:“给朕把皇后唤醒,无论用什么法子,快去!”
“诺!”
太医们畏畏缩缩上前,这一看,心里拨凉,羊献容面色惨白,嘴角的血丝尚未干涸,眼皮搭拉着,眼睛半闭着,那透出的眼白灰暗的吓人,这分明已经死了啊。
“陛下,皇后已薨,请节哀顺便啊!”
一名耿直的老太医拱手道。
“大胆!”
刘曜大怒:“你这老犬,连看都没看,就敢妄言朕的皇后已薨,你存的什么居心你就这么诅咒皇后来人,拖下去给朕活活打死!“
”陛下,饶命啊!“
老太医吓的膝盖一软,连连跪下来磕头。
殿外的亲卫也觉得刘曜过份了,犹犹豫豫没来拖人。
”怎么难道你等要背叛朕“
刘曜猛看过去,目光暴戾。
亲卫这才入殿,把那老太医拖出去打。
”陛下,陛下饶命啊,皇已确实已薨啊“
殿外哭喊声不断,亲卫狠起心,打的啪啪响,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弱,直至消失。
剩下的两个太医都软了,汗如雨下,偏偏刘曜又看了过来,催促道:“还不去给朕的皇后诊病莫非要象那个老犬一样么”
给死人看病,这是怎么都救不活啊!
但是此刻的刘曜极为可怕,根本不讲理,两个太医只得装模作样的给羊献容诊脉,那冰凉的手腕,脉象全无,内心的恐惧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诊着诊着,眼泪水流下来了。
“如何”
刘曜催促。
又一人咬咬牙道:“陛下,皇后已薨”
“大胆!”
刘曜暴怒打断:“连你也咒朕的皇后,拉下去打死!”
“陛下,陛下”
在哭喊声中,亲卫把第二名太医拖了出去,噼噼啪啪狠打。
第五六六章 丧心病狂
长安的管理较为混乱,也没什么宵禁的说法,再加上刘曜回了宫之后就没照面,因此太医署的十几名太医各自回家,叫上妻儿,收拾了些细软匆匆出门,一路奔往长安南门,在忐忑不安中,好不容易人来齐,以为羊献容连夜采药为名,出城而去,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也算是有惊无险。
刘曜却还在椒房宫等待着,果然是天气炎热,羊献容的尸体生出了变化,越来越僵硬,肤色也越发的灰败,隐有尸斑浮现,一股腐臭味渐渐散发开来。
按常理来说,刘曜杀人无数,尸体的各种形态阶段都见识过,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却是敌不过执念啊,人的执念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它会蒙蔽一个人的认知和智慧,影响着人的思维和行为,刘曜受执念影响,总觉得羊献容还没死,一口气还吊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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