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颜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上林春
蒋炎参与过多次战役,早已练就了颗冷酷的心,但此时,面对着真正的战役,他那藏在衣袖里的手,在不受控制的颤抖,他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是紧张还是激动。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舰船和狭窄的江面,哪怕一遍遍的梳理自己下过的命令,确认并无疏漏,但就是没法做到心如止水。
“放箭!”
“放箭!”
闹嚷的喝令让蒋炎摇了摇头,向前看去。
双方主力舰只的距离已接近到了百步,处于弓箭的射程之内,放的箭都是火箭,天空中拖曳着淡淡黑烟的火箭抛射飞舞,篷帆均是由竹纤维粗布制成,中箭之后迅速燃烧。
相对而言,明军用的是重油,比油脂的燃烧效果好,几乎是刚一射上,就蓬的点燃了一大片,哪怕很多船的帆面涂抹有湿泥都挡不住。
数百条船头,一时之间,火光大盛,逼使船只降帆灭火,可火借风势,风助火势,帆根本来不及落下,就带着漫天火屑轰然砸落,下面的水手与军卒在连片的惨叫声中,埋进了熊熊火海,虽有人侥幸从火堆中爬出,可那浑身吞吐的火舌惨不忍睹。
江面上,黑烟滚滚,但射中船身的火箭在火势还未蔓延开来的时候,便被有经验的水手以预备的沙土扑灭。
弩手也未停止射击,距离更近,而且着火的船也有了局部混乱,因此伤亡更是惨重,甲板上的鲜血淌成了河,船舷两边不断尸体坠入江中,尚未接近,双方的死伤已难以计数。
“投矛!”
“投矛!”
两边又有将领呼喝!
矛戈手操起犁头镖,奋力投掷。
由于投掷犁头镖须站直身子前掷,这使得双方的矛戈手仅能投掷一轮,然后大部分会命丧于对面射来的弩箭或是犁头镖之下。
在战场上,人命最不值钱,尽管两边还未正式接战,但弥漫于江面的凛冽杀气早已侵袭了每个人的心灵,身处于这样的环境,平素再是胆小的人也会被激发出血性。
犁头镖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呼啸着掠向对方的战舰,更有些人连镖都未及出手,已是倒地身亡。
犁头镖镖头如犁,势大力沉,三十步不到的距离全力投掷,中者即死。
通常水军鲜有披铁铠者,一来铁铠造价高昂,在步骑军中都未能完全普及,而水军的战斗频率要远远小于步骑军,保养也更加困难,稍不留神就会生锈,因此铁铠不可能优先供给水军。
二来人命不值钱,船比人值钱,实在没有必要花费大价钱提供保护。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水军时常会有落水的风险,一旦披着铁甲掉入江里,水性再好也只能饮恨身亡,因此水军将士也排斥披甲。
相对荆襄水军大多数光着膀子,明军披皮甲竹甲已经是相当优良的待遇了。
只是竹甲能挡住弓箭,也挡不住犁头镖。
这些镖,击中船帆则船帆撕裂,击中桅杆,要么深深钉在上面,要么把桅杆击出个硕大豁口,而击中甲板的,甲板则碎裂一地,至于船身中镖,立刻木屑纷飞,一个个碗口大的黑洞乍现,周围带着放射性的裂纹。
虽说这些小洞暂时不影响船只的性能,可是随着战事的激烈发展,没人有时间去修补船只,船仓积水会越来越多,速度也会越来越慢,如不加处理的话,最终将丧失机动力,缓缓倾覆沉没。
荆襄水军的斗舰上,拍杆已经准备就绪,数十名水手仅靠盾牌的防护,死死拽拉住缆绳,随时释放。
这是一种极其有效的水战武器,由提水工具桔槔改装而成,运用了杠杆原理,在直立木柱顶端,安装一根可以活动的横木,横木一端吊着水桶,另一端系着供人牵拉的绳索,利用人力控制横木两端的起落,可以较为省力地将水从低处提到高处。
拍竿则在重臂的一端安装巨石以代替水桶,一旦
第六零六章 败势初现
晋颜血正文卷第六零六章败势初现“为何会如此”
王应不由回头问道。
这个问题无人能答,众将面面相觑,大眼瞪着小眼。
还是一名眼尖的将领发现了异常,不是太确定道:“世子,末将总觉得明军的战舰有些古怪,您仔细看那几艘船首破损的舰只,虽然破了大洞,但是江水灌入的速度并不快,而且……还好象灌满了一样,会往外溢出。”
众人瞪大眼睛看去,那时只要不是经常在昏暗的地方读书识字,视力普遍不错,果然,经细细分辩,确是如此,这又是一个不合常理之处。
当时人虽然说不出虹吸效应的原理,也不清楚水压是怎么回事,但朦朦胧胧是有些明白的,而眼前所见,就真如那名将领所说,江水灌满了,随着波浪往外溢出,可是船仓灌满了水,又为何不沉呢
“罢了!”
王应不再去深思,摆了摆手:“就算他船上有古怪那又如何,传令跳帮作战,我倒不信,明军再强,能强得过咱们的荆襄勇士不成”
“诺!”
有部将匆匆赶往一边下令。
因着撞击没讨得好,荆襄水军也开始刻意的控制战舰不与明军相撞,双方的船只交错驶过,荆襄水军作着接舷跳帮的准备,有人抓起缆绳,瞅准时机准备投掷,有大力水手把长柄巨斧拿在手里,在接舷战中,没什么武器比巨斧更合适了,既可杀人,又可攻坚破除障碍,非常适于在船只这类狭小空间里战斗。
蒋炎哈哈一笑:“阿翁,对面也不知是哪位,倒是配合的很哪,知道我军长于侧舷攻击,这真是磕睡送上了热枕头,哈哈哈哈”
蒋钊也是捋着胡须微微笑,这真是如有天助。
既然荆襄军放弃了撞击的战法,那明军乐得配合,与之穿插,落在荆襄军眼里,明军完全没做接舷战的准备,反倒是船的侧边,推开了一个个的黑洞洞窗口。
王应居高临下,目睹着明军战舰不合常理之处,不禁拧头眉头,身周众将也在猜测。
水战三步曲,远程打击、互撞与接舷跳帮,已经走过了前两步,以明军表现出的战斗力来看,没理由忽略最后一步啊。
“不管了,上!”
王应猛一挥手。
以明军表现出的战斗力,与第一轮撞击的情况来看,还真得自己这艘楼船上阵才行。
“不好!”
可就在这时,王应神色大变!
他就看到从明军几乎每一条战舰的侧舷,居然射出了犁头镖!
突然他明白了,明军为何不作接舷跳帮的准备,原来人家根本就没这打算。
床弩发射的犁头镖与用于投掷的犁头镖稍有不同,后者是软杆,投掷时一刹那的震颤有助于保持飞行姿态,而床弩用犁头镖却是硬木杆,它的初衷是保持弹道平直。
以人力投掷的犁头镖,尚能在二三十步把船舷击出一个碗大的黑洞,床弩的力量又岂是人力可比有效射程可达到一百五十步上下,如今荆襄水军都准备接舷跳帮了,可见双方距离之近,多者七八丈,少者只有两三丈,这根本就是措手不及!
船帮上,出现了一溜排面盆大小的破洞,还不断的有木屑木块崩落着。
“好!”
蒋炎忍不住双掌重重一击,大叫了声好。
在波涛的拍击下,江水一波接一波地向着洞内涌去,敌船仿佛驶入了沼泽,速度陡然一降。
随着崩落的木屑越来越多,洞口也在迅速扩大,渐渐连成了一线,江水已经不是涌入船仓,而是被吸了进去,这又加快了裂痕的崩裂,转眼间,船身就向相应的方向渐渐倾覆,并开始失控打横,船上则奔走呼叫,巨石、人员、各类大小物件,纷纷滑落水里。
“轰隆!”
一艘战舰突然从中断折,船首和船尾一荡,再一压,重重拍打上江面,激起了数丈高的浪花,然后哗啦一下,如暴雨般倾泄下来,待得看清之时,船只已经从原地消失,只是江面上,多出了密密麻麻的杂物和尸体。
又一条斗舰在连续数轮的犁头镖打击下,侧舷在哗啦声中轰然垮塌,江水被疯狂吸入船仓,整条船侧翻过来,桅杆重重击打上水面,断为两截,船体倾覆产生巨大的冲击力,反过来把船身拍击的支离破碎!
血肉模糊,却还兀自挣扎的军卒们被白花花的浪头推向半空中,又带着凄厉的惨嚎砸落水面,随即被漩涡旋入了江底。
由于陆续有船只沉没,江面逐渐变得开阔,那三十艘桨帆战舰也找到了机会,运桨如飞,穿插上前,利用速度快、体型大与火力猛的优势,暂时不急于去围攻楼船,而是猎杀着艨艟、走舸和小舢板。
至于那部分先前因撞击失去了
第六零七章 楼船沉没
早前两日,于明国水军过路京口之时,就被当地守军发现,快马飞报建康,陶侃与陶瞻分析之后,认为明国水军极有可能会溯江西进,配合步骑攻打巴蜀,而王敦扼姑敦,双方多半爆发冲突,故指示宣城内史陶称,立即发兵北上,择机取下姑敦。
由宣城至姑孰仅两百里,一支两万人的队伍于山道间蜿蜒前行,不时有探马回报。
“报府君,距姑孰只有三十里了。”
“报府君,打探到王逆离城,去往采石助战。”
“哦”
陶称现出了喜色。
王敦不在姑孰,这可是天赐良机啊,采石距姑孰十里,只要王敦水军被击败,自己完全可以趁着混乱攻打采石,待得斩杀王敦之后,回过头可轻取姑孰,立下不世奇功。
陶侃有十七子,陶称虽算得其中的侥侥者,但在陶侃眼里,还不如陶瞻、陶夏等人,他不服,今次对他来说,虽有冒险,却是天赐良机,斩杀王敦可让他获得名位,攻取姑孰可收获最大的利益,实力将急速膨胀,超过陶瞻、陶夏,将来看那老家伙还有什么理由不让自己继承衣钵!
“速去打探战况!”
陶称挥着马鞭厉声喝道。
“诺!”
几名亲卫策马远去。
陶称则有意的放慢了行军速度。
王敦的主力大半都在姑孰,他不得不小心,荆襄军以水军为多,相较于步卒,因长期生活在颠簸的船上,水军下盘更稳,力气也更大,而且水军纪律严明,在岸上的战斗力,要远超寻常步卒。
他的机会只在于趁火打劫,陶侃也是如此吩咐。
由建康往姑孰的路上,一支近万的骑队马蹄纷飞,由荀灌和季弘率领,也是为了姑孰而来,自己水军北上,与王敦决战于大江,驻于建康的明军于情于理都该攻占姑孰,与江北的历阳互相呼应,扼住建康的咽喉,截断建康与江荆湘梁上游诸州的联系,迫使当地的刺史太守向明国投降。
“报,我水军渐渐占据了上风,预计破去荆襄水军还需要两个时辰!”
“报,王敦离城,于采石观战!”
与陶称军类似,不停的有斥候返回,报告最新的迅息。
荀灌转头道:“此去姑孰,尚有四十里,不如暂时休整半个时辰。”
“诺!”
明军在建康的骑兵没有配双马,只是一人一马,从建康一路奔来,马匹也差不多接近了极限,于是季弘拱手应下。
全军就地休整,荀灌望向了大江的方向,哪怕她看不见,不过没关系,她可以想象那激烈的战况,渐渐地,目光又移向了虚拟中的大江上游,突的暗哼一声!
这家伙!
荀灌从不称呼杨彦为大王,或是别的称号,她就是认死理,就叫杨彦之!
而此时的江面,战斗彻底进入了白热化,荆襄水军虽然极不适应明军的远程攻击,却都明白退就是死的道理,无不拼死搏杀,明军的龙骨斗舰居然沉了二十来艘,桨帆战舰也沉了十来艘,另有近四十条船遭到重创,失去了机动力,荆襄水军的损失则更为惨重。
斗舰被击沉了近百艘,艨艟也沉了百来艘,走舸和舢板难以计数,江面上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波涛间散布着木块与尸体,那碧红的江水都透出了一层暗红色,其间有小船来回穿梭,抢救着自家的落水将士,并爆发出阵阵战斗。
楼船上,王应频频眺望,目中满是焦急绝望,在他的脚底,围着十余艘桨帆战舰,轮番发射犁头镖,并利用船头的火炮把一枚枚炮弹打上去,硕大的舰体,千疮百孔,不过楼船就如当时的nn母舰,确实很难击沉,毕竟楼船然没有应用到龙骨,但他的内部搭建有一个个的框架,以支撑硕大的船体,无形中起到了部分龙骨的作用。
同时为防火烧,船的外表糊上了一层厚厚的泥桨。
眼下的楼船成了双方的焦点,明军攻打楼船,荆襄水军拼了命的救援,楼船上的水军,踞在各个隔层里,也发疯般的向四周射箭,搭载的十余架投石机已毁了半数以上,拍竿则几乎没起到作用,因为明军不可能去硬撞楼船,而是采用群狼噬虎的战术,以游斗为主,偏偏楼船的机动性极差,追不上,撵不走。
“喀啦!”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脆响,楼船猛的一震,竟有了些倾斜。
“不好!”
王应急呼一声。
其余诸将也面色大变,这显然不可能是风浪带来的颠簸,而是
没人敢往深处去想,只觉得冷汗一层层的渗出。
“喀啦啦”
糁人的脆响再度袭来,倾斜又有了些加大,王应身边的一条几案竟然向一旁滑去,酒盅、菜肴洒了一地。
“啊啊!”
几名位于船边的
第六零八章 三方聚首
“什么”
听得楼船被击沉,水军溃败,另有部分向明军投降,王敦顿时眼前一黑,摇摇欲坠,软倒在了周围侍从的怀里。
“丞相,丞相!”
王含急的大呼,猛摇着王敦。
王敦面如金纸,悠悠睁开眼睛,仿如一下子老了十余岁。
“处仲……”
王含想说王应多半已不测,可话到嘴边,已是泪流满面,哽不成声。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