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丝王妃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之以若
头顶涩月如风掠,点滴芳华拾水流,邵郁骤然得了自由,竟有些不舍,吩咐车夫“出发”那两个字,始终不肯说出口。
三哥明明舍不得的,藏是藏不住的,邵郁抬起手,摸了摸还微肿发烫的唇,方才......
“──嫽嫽。”湘安王吻到动情时,还唤了邵郁小名。
着实惊着了。
三哥何时知道她小名的连同那陈年旧尘积厚的脉案、生辰,三哥又是什么时候从路中侯府搞来的
还有那乱七八糟漏洞说法的银子,道一半隐一半,三哥惯是个不吃亏的,如何肯就这么算了。
邵郁抚额。
东方沐,叫她说什么好。
“小月。”邵郁扭头,“东方那里缺不缺银子用你派去的人不是一直都说,他过得挺好的我之前都没细问,几年过去了,他过得难道不是很好若是他缺银子,该来找我要才对。”
邵郁想起楚岸那些措辞就知道是假话,尽力修饰了一下,才问。
“东方现下应该儿女绕膝,夫妻举案齐眉了吧”
“可不是。”小月巴巴清脆道:“东方少爷如今生意越做越大,王城里铺子有一半都是他的,南来的米和绸缎,北去的棉衣,西来的茶叶,东去的鱼,有街上没有的,却没有东方少爷买卖不做的,只怕每天都赚的盆满钵满。”
“如今东方少爷发达了,姑娘,你也算有个退路。等哪天凤觞阁不在了──”
邵郁瞥她一眼。
小月缩了缩脖子,吐了吐舌,继续道:“姑娘你瞪我干嘛。明明是实话。就是王爷,也不可能容你一直守着那风雨飘摇的破阁子。”
“若是姑娘不愿意回王府,等哪天我们真穷得揭不开锅,要饭要到东方少爷府上,怕是也能赖一阵子好吃好喝。”
邵郁哼了一声:“还需要我去赖他他早如同街头泼妇耍了一通,找湘安王赖了银子,坑了铺子。”
小月惊诧道:“东方少爷去湘安王府上哭闹,坑银子”
邵郁反问:“难道不是么东方家里就那点底,多少我是知道的。要在几年间生意做到这么大,若没有人支持他银两门路,你觉得可能么”
“如今银山变金山,东方每日拨算盘都要拨到手软,恐怕还要悔恨一番,当初坑少了。我太了解他了。”
小月眨巴眨巴眼睛,眼光闪烁。
“你有事瞒着我”邵郁直觉自己被隐而不知的事情不少。
“呵呵。”小月干笑两声。
“小月”邵郁语调威胁。
“姑娘,我们还是先走吧。三哥等下若是后悔了,我们就走不了了。”
小月屁/股底下像是黏了针砧,忽然弹起掀了帘子吩咐车夫,“出发。”
“出发你个头。”邵郁一把薅住车夫马鞭,喝止双头马,人又重新钻回车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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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阖而望予
邵郁凝望着虚空处,“紫契查了许久,却无法查清那人是什么来路。他的声音似做过伪装,覆面黑衣的,包裹极严,伪饰得如此严实,紫契甚至无法确认那人到底是男是女。”
邵郁黯然垂下眼睛,既殚且恨。
呵。好心人。
哪里来的好心人
怕不是居心叵测之人。
不过是以解药来换他想要的东西,换风飒木萧、戎马倥偬、乃至动荡不稳的大乾命脉。
邵郁怀疑,从开始下毒给自己,到好巧不巧的时节熳毒毒发出现,再到解药从天而降,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
否则如何解释这一切
冥冥之中,诸事走向似都在按着那人设计的在走,不偏圭臬。
永王想要以剑谷之事打击三哥,被邵郁中途跳出来坏了永王好事,永王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做着拥立新帝大梦的永王幕僚们便死的死,逃的逃。
这便是意料之外的变数了。
若此事是永王策划的,永王已薨逝,他又如何设计到多少年以后去
邵郁不由得后背生寒。怕是那背后之手还存在于某个暗处,窥伺着这时局,随时冒出来横/插一脚。
至于换取那解药,一切怪不得紫契。
紫契又如何能忍,如何能任凭熳毒毒发,眼睁睁看着自己面貌狰狞而又痛苦地死去。
至于那交换的条件......终是邵郁心头一痛,烂在了骨肉深处,再也无法彻底去除,甚至连刮骨剜肉都不得法了。
小月瞧了瞧邵郁脸色,斟酌半刻,“我们派出去的人就是这时候打听到的消息。东方少爷家,这时候不好了。”
“东方少爷家的铺子就是这时候遭的难。被人偷的偷,砸的砸,抢的抢,诋毁的诋毁,钱庄好端端的被人拿着银根去抢兑,好好的买卖,竟是没有一间铺子能安生做下去。”
“还有紫云姑娘那头,竟是不知道什么人坏了心肠,跟紫家高堂嚼舌根败坏东方少爷名声,好好的亲事,眼看着就要黄,紫契实在看不下去,就──”
小月后头的话犹豫半天没吐,不敢说。
“就想办法给我三哥送去了消息,是不是”邵郁深呼吸,过了一会儿才恢复如常,“这时候也只有三哥能为东方出气,帮他重整旗鼓。”
“大概,是,是吧。”小月磕巴。
“行了,我又没有说要罚你。也没有说要去找紫契算账对质。”邵郁怅然,“还大什么概。”
小月眨巴眨巴眼睛,“哦。那不大概了。就是这样。”
邵郁:“......”
邵郁想到一处关窍,“后来查到砸东方铺子、搅乱两家亲事的人是谁了么”
小月才放松一二,马上紧绷,“没──”
“别撒谎。”邵郁杏眸深邃,“我三哥做事滴水不漏,怎么可能事后不去查是谁针对东方”
小月眼睛瞟来瞟去,就是不去看邵郁。
“又是因为我”邵郁冷笑,暗恨幕后之人,“是不是不然紫契不会叫你瞒着我。他怕我吃心加重余毒荼毒。”
“东方沐被我所累,你们大家都是被我所累。女大不当嫁,男大不当婚。”
“这一瞒,便是瞒下去这么多年,是不是”邵郁没征兆的,眼角滚下一珠泪,“是我害了你们。”
邵郁一直不太敢细想这些事。
这会儿被小月说通了昏迷那阵的来由,眼泪是如何都止不住了。
小月被邵郁惊着了,“姑娘......”
邵郁摆摆手,示意小月别管,喉里哽咽不止。
“五宝六宝七宝还好,就着我逝去的假消息可以回到三哥身边,苏见被紫契治好了结巴,也被三哥安排好了妥帖去处,不求封侯拜相,领着俸禄政绩尚可,几人自是来去自如无性命之虞。”
“邵冼跟着邵翎,算是没离开兵帐,也算得其所了。”
“你们一个一个却都只能跟着我‘假死’过去,缩在阁里不能安然度日。连大摇大摆走在街上都是奢望,我心里如何能安──”
这些年辜负了良多,负众良多,如今一心只想怎么补偿一二才能心安两虞。
不想事情诡谲,前途才刚有了一丝丝光亮,眼看着就能认祖归宗,回归邵家,皇帝一席胁迫拉拢,瞬间将那微末光亮一下打碎。
纵是皇权争斗,总有人将她心头最在意的那点希冀痴念,丝毫不在意地揉来抛去,背后筹谋,一刀一刀将自己往深里捅。
说着说着,邵郁的眼泪一滴一滴如掣线彩珞,大颗大颗珠落不止。
小月眼里愣了一下,吓慌了手脚,有些不知所措将邵郁搂到自己瘦削的肩头,一边哄稚童般地轻拍邵郁后背,一边拙劣用话安抚。
“好好好,姑娘不哭了。我们不觉得苦,真的,都不苦。这不是还有王爷呢嘛。”
“别哭了,回头我们都跟着姑娘去王府,吃香的,喝辣的。”
“用孔雀毛做寢被,用上好雪燕燕窝漱口,用绫罗绸缎擦地,用稀世珍宝丢给笼中鸟做玩具,也恣着性子骄奢享受一把。哦,哦,不哭了。”
邵郁:“......”
邵郁这时想起楚岸说出,“罢了,我放你走,今晚。”几个字时,那痛惋难耐的表情,知道三哥是彻底心凉了。
三哥也不要她了,没有王府可以进了。
自重逢之后,邵郁思虑过甚,竭虑有人因着她的关系谋害湘安王,甚至曾忍着不肯相认,如今一来二去,被阴差阳错的纠葛激起了满腹委屈。
“三哥,三哥该是生我气了吧”
思及此,邵郁将脸埋进小月颈窝,愈发咽泪哽咽,愈是如此泣极闷声,不发出声音,愈结勾人愁肠。
邵郁此时哪里还有御前铿锵斥禀女子何以为惑的男子气概,那轩轩宁折不弯的腰,终被心腹里满腔委屈给冲刷得柔软如柳,终于以女子该有的模样生出柔顺雌伏,不堪柔折。
若是能随着性子恣意施为,又有谁愿意脱胎换骨,孑孓一身
这厢梨花带雨应恨更漏,泪水就快
第69章 一簧两舌
这话头一起,邵郁便知道三哥又要一簧两舌,荤素不忌乱浑一通了。
邵郁抬起了手,马上去拦:“我知道了,你不必说了。”
却来不及阻止。
晚了。
家将忠心非常,生怕被打断,甚至还提高了音量。
“王爷说了,担心话没与王妃讲明白,心里惦记地跟什么似的,辗转难眠,所以派小的过来再来解释一二。”
家将视死如归,老着脸皮,道:“王爷说,王妃一生气便要回娘家,虽给外头人看着,似是个善妒爱闹的。”
“王爷却宝贝得很。”
“王爷也知道王妃是心里有王爷才会闹,只是求王妃莫要闹得太过。毕竟皇家,还是要些脸面的。”
小月死死忍着笑,方才被邵郁眼泪揪起的满腹怅然冲个彻底,肩膀抖得厉害。
这家将此趟也是不易。
这算是什么要命的差事,还不如叫家将去痛痛快快修理谁一番。
倒是没错了,这像是湘安王会讲出的话。
要论厚脸皮,谁也不及湘安王,比那街上肯拈花沾鬓拼个噱头弄男扮女装、拼死拼活就为卖个胭脂的街头小贩还要脸皮厚。
家将几乎是要一口气讲下来,“王爷讲了,还要王妃代替王爷去接圣上的御赐,王妃别回头闹来闹去不愿接了。”
邵郁垂下头,声音很低,顶雷顶得辛苦,“可是王爷答应放我走了。”
“就是这个事!王爷还说了!”
家将害怕自己嘴笨学不通透,干脆拿来湘安王的原话来堵。
“只有今晚,今晚而已!”
家将咽下血泪,心叹这不是个差事,左右都是死,干脆豁出脸皮,讲了才好痛快交差。
“王爷才说了今晚,王妃便二说不说上了马车,头都不回。”
“王爷很是后悔,想出来追又觉得很没有面子。”
小月将一张脸埋去膝盖,忍啊忍,肩膀颤啊颤,实在忍不住,露了一声很轻很轻的笑音。
邵郁将头埋得更低。
家将恨不得去死。
舌头都不灵光了。
家将又怕磕巴起来交代不清楚,回去罪加一等。
可怜这家将被小月露出的那声笑羞得脑袋嗡嗡响,复述起来便有些颠三倒四。
“王爷已在静思己过了,还将府里能找到的红豆悉数笼到一个玲珑盏里,自罚数得红豆千枚。啊,不是,零落千枚红豆。”
邵郁实在忍不住,也开始捂脸。
小月已笑到车内木榻底下,蹲着死死护住膝盖。
许是冲过了最难堪尴尬的关头,家将忍着酸倒的牙齿,吭吭哧哧继续讲。
“王爷还说了,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泣泪下来两行,眼睛就有些哭肿了。”
“眼神一不好,就数得慢了,慢到大约一时三刻数得一二十粒,偶尔眼神不济又无意中碰掉一半,数来数去很是艰难。”
车夫充耳不闻,低头无辜瞅着手里马鞭,却在心里尖叫幸好王爷不是叫他一个车夫来传这个话!
娘的还不如去死。
羞也要羞死了。
王爷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先前不近女色,冰冷地就像这辈子与女子绝缘一般,同为车夫,他还与街里的老伙计偶尔吹嘘过。
我们王爷那是等着天仙下凡的,轿子里从不领女子。哪像你们谁谁主子,有事没事马车便要停在暗门处晃上几晃,叫跟着主子出去的车夫都没脸。
“还有,也不知道府里红豆到底够不够。”
家将接着道:“王爷早派了人去京中寻红豆,回来还要做红豆宴,王妃若是想一起吃,就跟小的提一句,小的可辗转王府、凤觞阁两地,为王妃送上一送。”
居然还惦记着红豆宴
邵郁实在听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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