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入宫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青铜引
“别装了,我又没对你怎样!”史彤恼怒地
将我往墙上一推,头撞在墙上,我只觉得晕眩,刘骜和合德却叫了起来,史彤的脸色好像也变了。我才察觉到鼻端一热,应该是流鼻血了。
就在史彤发愣的时候,合德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将她推开,扶着我坐回床榻:“姐姐,你还好么快躺下。”
“主上,您送史少使回长信宫吧,我们昭阳殿可不敢再留她了。”合德的声音幽柔而冷涩:“主上,请替我们姐妹禀明太后,我们绝无高攀之意,后宫佳丽如云,都是新皇后的人
舞伎泪,芳心一束浑难展
“我当然想,只是、”我将脸颊贴上刘骜的胸膛,温热有力的心跳让我安心却惆怅:“我恐怕没有这个福分。”
刘骜掩住我的唇,眼中闪过瞬间的厌恶,我一怔,他又恢复了温柔的神情:“飞燕,以后绝不可说这种话,我非常讨厌。父皇生前对母后薄情,在漫长的等待里,她总是对我说这种愁怨的话,我今生今世再也不想听到,更不会让我爱的人说出口。”
“主上,对不起。”我拥着他的肩,将自己更深地埋进他的怀里。
真是一条道走到黑的路,还好这路上有至亲的妹妹和至爱的夫君相伴。因为爱得太深,我开始患得患失,但合德和刘骜却没有丝毫犹疑。可是,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
我紧紧拥着刘骜,他似乎感觉到我的担忧,更有力地回抱着我。一夜旖旎,我从草长莺飞的幽雅江南摇晃到落英缤纷的绮丽宫宇,再次睁眼时已是霞光漫天。
刘骜披着外裳在一旁抚琴,《凤求凰》的曲子,他弹得很轻,丝丝缕缕的琴音宛若缠绵悱恻的情丝,一下一下,拨人心弦。
我起身坐到他身边,他停了右手,示意我跟他合奏。一曲下来,虽算不上酣畅淋漓倒也别有一番趣味。合德那般擅长抚琴,他们若是一同合奏定会十分出彩,然而刘骜过早的对我做出了承诺,如今也不好在我面前同合德抚琴。不过倘若他们真的如此,我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飞燕,你和合德是双生姐妹。”刘骜拥着我的肩,认真地看着我。
“嗯,我们自小相依为命,以后也会一起陪伴主上。”我望着他如沧海般深沉的眼,等着他说下去。他之前从未提过我们的生世,只当是一种默契的包容,今日缘何会突然开口,难道太后又细查了我们的过去
我和合德的童年确实充斥着苦难与黑暗。
我们尚在襁褓中时,曾有一段离奇的经历。大娘趁爹爹不在家,竟叫仆从将我们姐妹丢弃荒郊。爹爹寻了整整三天,才寻到奄奄一息的我们,可当他庆幸我们姐妹大难不死的时候,好事者却说我们能死里逃生,恐是荒野的妖邪之气相助,以后定为不祥人。有了这个谶言,我们在家中更是被各种奚落和指责,别说做什么,就连活着都是个错。在公主府虽为卑贱的舞伎,但好歹摆脱了过去的阴影,谁知不堪的往事又阴魂不散,企图吞噬如今的快乐。
“飞燕”
“哦,主上,真是抱歉,我想起了小时候,我和合德的生世很坎坷……”我回过神,声音怅然。
“忘了那些事吧,以后只会平宁安乐。”他语气平和,我内心却波涛汹涌,在他坦然的目光中我明白他早已知晓了一切。
“你和合德同一天出生,你虽是姐姐,又能大她多少,为何要给自己那么重的负担。”
我愕然,感动与歉疚交杂,自己方才的担忧显得多么可笑。他看穿了我,我却没读懂他,我眷恋他温柔的目光和炙热的胸膛,却低估了他款款的深情和浓浓的爱意。
“飞燕,你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我心疼,你可以像合德那样任性一些,不用顾忌,我会宠你到底。”
“宠坏了也不要紧么”我笑着,下巴抵在他肩上,轻轻耳语。
“唔,无法无天都不要紧,我负担的起。”他吻了吻我的耳垂,缱绻的情话直淌到心底。
天已经大亮,煌煌的阳光倾泻而下,我们相拥的景象倒映在琉璃窗上好似一幅锦画,徜徉着无尽的温柔与甜蜜。
刘骜果真将所有的恩宠都给了我和合德,一年多来,他除了偶尔在未央宫独宿
外,便是来我们的昭阳殿。后位空缺,众嫔妃不用去椒房宫问安,遂都改来昭阳殿,一则笼络我们姐妹,二则更是想遇见刘骜。
合德明确表示不欢迎,往往一炷香的时间便开始辞客。我虽然不喜欢这种勾心斗角的场面,但碍于客套,会敷衍得久一些。
这天,张美人比其它嫔妃多逗留了一会,合德早已回房,我不喜太多人伺候,故殿内只留了几个宫娥。
“婕妤可否屏退左右”张美人突然压低声音,向我使了个眼色:“臣妾有一样东西想奉送给
舞伎泪,几回魂梦与君同
“老奴也是奉命行事,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老妪说完便举起一个银瓶,将什么东西往我身上倒,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借着昏暗的烛火,我惊骇地看清洒在自己身上的竟然是血。
“走开……”我慌忙推开她,朝门边跑去,却愕然发现门根本打不开,上锁了吗我拍着门,恐惧更兼怨愤,自己真的那么让人厌恶么,以至太后要使出如此“高明”的手段来严惩。
“婕妤还是识相些吧,重重宫院能锁住多少冤魂,即便你是妖女,也没得奈何。”老妪方才被我推了一把,脸色愈加难看,手中的银针闪着凛凛的寒光。
惊慌失措间,我根本来不及考虑,只想着逃离,遂踩着凳子,站到了长案上。
“呵,说你出身低贱,你索性连礼节都不顾了,还想学泼妇撒泼不成当心我让宫女们进来看笑话。陛下向来英明睿智,怎就被你们姐妹迷了心窍,真是一对下贱的狐(媚)子!”老妪斥责着,又转身从那一堆器具中拿了一个盛血的银瓶,恨恨地朝我走来。
身上的血腥味已经刺鼻得让我作呕了,她居然还要再接再厉,是把我当做妖魅,要做法逼我现原形么
“殷婆婆,查得怎么样了”有宫女在门外问道。
“呵,情形比我想的还要麻烦,这位赵婕妤不容小觑啊。你让太后好生歇息,过几个时辰再来问话吧,如果她能扛得住驱邪阵法的话。”
“好的,您辛苦了。”
“你们预备杀我……”我心一沉,恐惧之后竟变得冷静起来,昏暗的烛火几欲燃尽,将熄未熄,静静地杀机。
“如果你识相的话,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殷婆压低了声音:“否则,你们让彤儿受的罪,我会几百倍的奉还。”
原来是史彤的长辈,怪不得冤家路窄。她想要挟我做什么是了、合德。史彤想必就是殷婆一手调教出来的,但她在合德那边一败涂地,故殷婆不敢冒然动手,便准备要挟我,让我倒戈,但我怎可能背叛自己的亲妹妹!我心中燃火,用眼神狠狠地回敬了她。
“怎么,即使背上妖孽的罪名,痛苦的死去也没干系吗只为了一个早就背叛了你的妹妹。”殷婆嗤笑着,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既然你去意已决,我虽不让你走的痛快,但至少会让你走的明白,我来告诉你,你那个骨肉至亲的妹妹,到底瞒着你做了多少事、”
“不,闭嘴!我不要听……”我捂住耳朵,不愿听任何合德的坏话。
“看看你这害怕的样子。”殷婆冷笑着,从桌上拿了一面铜镜,正对着我的脸:“其实,你心里早就料到了,是不是!”
殷婆捏着我的肩,将铜镜直往我脸上贴,昏黄的镜面上映着一个惊惶的女人,鬓发散乱、脸色苍白,脖颈处还沾着暗红的血迹,俨然一副女妖模样。
我脑中突然闪现一个念头,倘若就这么死了,刘骜回宫后,看着凄厉惨绝的尸首,会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是被妖魅蛊惑,我们之间的一切,只是一场可笑的噩梦、一个无情的骗局。
我不要……我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声,即便不能像祈盼的那样白头偕老长相守,也绝不能灰飞烟灭如尘埃。
决心已定,我便赶紧环顾四周,既然门被上锁,只要往高处躲
了。殷婆大概看出我的心思,即刻将铜镜一扔,双手狠命地拽我,我拼命将她推开,然后向上一跃,足心踩在紫檀屏风上沿,凝住心神之后,又慌忙解下披帛,往房梁上抛。
最难的流云飞天舞,是需要攥住红绸旋转着往高处“飞”的,尽管所用的红绸非常结实,我尚不能确保每次都发挥得尽善尽美,而眼前的披帛只是轻罗质地,根本不能承重,我唯有凭瞬间的借力翻身到梁上,这是唯一的机会。倘若摔倒,便是跌进深渊。
舞伎泪,脉脉此情同谁诉
天色渐暗,一众宫娥黑压压地跪了一地,噤若寒蝉,我甚至能听到她们额上冷汗流淌的声音。
“还不行礼是吗,那就永远别行了。”刘骜语气低沉,目光如电,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盛怒的模样:“来人,把这老妇押到暴房去!”
我慌忙扯了扯刘骜的衣袖,殷婆是太后的心腹,若真押她去暴房受刑,他们的母子关系恐怕更难缓和了。刘骜却贴着我的耳畔:“别忘了,我说过要宠你到底、”
话音未落,太后缓步走了进来,她脸上仿佛蒙了一层暗紫色的薄纱,冷郁阴沉:“哀家从前不答应,是因为低贱的舞伎不能成为大汉的皇后,而如今、”
她凌厉地睨了我一眼:“女医已为她查过身子,她不仅体寒身弱,体内更是有奇毒残存,断不能够生养子嗣。”
心倏然一空,整个人好似跌入冰窖,我不敢看刘骜的脸,只感觉他抱着我的手臂微微一僵。别说是九五之尊的帝王,即便是平民百姓也不愿娶这样的女子吧。
我悄悄松开攥着他的手,他蓦地一震,将我紧紧箍在怀里:“母后,不立飞燕为后也行,可她生性柔弱,我怕她被其它嫔妃欺负,既不能用后位庇护,那我今后独宠她便是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明知她不能生养,还要独宠,简直比你父皇还、”太后气结,贴身侍女慌忙上前顺着她的后背,刺心的往事如锋利的瓷片,在她眼中闪烁着凄冷破碎的光。
看着太后的样子,我也十分难过,重新抓住刘骜的手臂,沙哑的声音宛若夜风的叹息:“主上,我们听太后的吧。你这样宠我,我好害怕,怕余生所有的福气都用尽了……”
刘骜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向来孝敬太后,却因为我屡次让她不悦,今日更是闹僵到这般地步,他此时的心痛绝不亚于太后。
“飞燕,再坚持一下,你必须要当上皇后,否则将来处境堪忧。因为、我会死在你前面。”
我惊愕地抬头,他已将目光望向太后:“母后请息怒,孩儿无心冒犯,只这一个心愿,求您成全。”
方才是幻听么不对,我一心只想着相依相伴,怎会听到如此不祥的谶言我加紧了手中的力道,仿佛攥着的不是刘骜的手臂,而是他的性命。可他没有回望我,仍然和太后对视着,不是较量,而是祈望……
“罢了,你们去吧。”
那天,煌煌烈日凌空照耀,洒下一片炫目的金光,将皇城烘托得好似在霞云之巅。
我穿着庄重绮丽的凤袍,一步步踏上玉阶,刘骜在云端等着我,目光比阳光炙热,微笑比暖风和煦。镶金缀玉的凤袍在阳光的照射下粲然生辉,而我淡施脂粉的脸颊在刘骜温情的凝视下,若燃火般泛起两抹彤云,心跳如鹿,似做梦一般,我竟真的成为他的皇后,他的妻。
可是,合德呢我侧目望去,后妃站在离我们几丈远的位置,被晋为昭仪的合德虽立在最首,但距离仍是那么遥远,仿佛隔着一条汩汩流淌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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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脑海中怅然浮现合德初遇刘骜时,那面红心跳的狂喜模样,娉婷美目熠熠生辉:“姐姐,我要嫁给他!”
然而,嫁给刘骜的却是我……
顷刻间,钟鼓齐鸣,我惝恍地回神,接过玺印,行礼拜谢。笙乐潇潇中,我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刘骜的叹息却在耳边响起:“飞燕,我会死在你前
舞伎泪,美人如花隔云端
“娘娘。”
“嗯”我将目光从荷花池上收回,日色西沉,暗红的光晕照在即将萎谢的荷花上,盛极犹败的美丽。
“娘娘,陛下有好些日子没来椒房殿了,您是不是去未央宫或少嫔馆探看一下”小萼轻声问道。
合德新迁的宫宇叫少嫔馆,虽离得近,但我只去过两次,既然做了决定,还是别叨扰他们了。心蓦地一痛,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对自己最亲近的妹妹用到“叨扰”二字,我抬手遮挡如血残阳,腕上的七转琉璃镯发出清脆的声响,似心碎的声音。
“娘娘,富平侯求见。”小蕊走了过来,脸上挂着疑惑。
我亦不由一愣,张放从那次合德装病,他自己又被太后训话之后,就很少进宫了,这其中自然也源于刘骜的有意疏远,他心里肯定埋怨我们姐妹吧。今日怎会突然来见我别是出了什么事才好。
“请他进来。”我依然坐在池边,没有去正殿款待的意思,尽管我和张放只见过几次面,但彼此间似乎有种默契,都不向对方拘礼。
张放一袭石青色丝袍,清瘦的身形好似一缕轻风,和两年前俊逸潇洒的模样截然不同,整个人宛若褪色的画卷,颓丧得让人叹息。
他朝我行了个礼,便凭栏而立,黯然的目光没有落在丛丛荷花上,而是看着平静的池面出神,幽幽碧水倒映着我们的身影,暗沉沉的,仿佛将我们深藏于心的痛苦一览无余。
“我是来辞行的。”张放叹了口气,悠悠开口:“回封地去……”
我侧头看他,从他微茫的眼神中知晓,这一面便是永别了。
“倘若那天不是我心血来潮,带表兄去阳阿公主府中,他就不会遇见你了。”张放看着一尾锦鲤隐入荷叶之下,指尖在栏杆上轻划着:“赵姑娘,你会不会怪我,改变了你的一生”
我意外更兼难过,原以为他会怪我们姐妹,没想到他居然还对我表示歉意,同是失意人,更深知寂寞的悲苦和煎熬……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我黯然看着他在栏杆上划出的“缘”字,轻浅的划痕,随手一抹,便杳无痕迹。
“张公子,你看那丛荷花,有人会一直看着它们,从绽放到凋零,最后空守着一片残荷,怅惘地回忆往昔。而有些人,则会在荷花盛放的时候将它们采摘,然后永远记着它们最美好的样子。”
“我是前者,陛下是后者”他似问似叹:“那你呢,你好像两者皆非。”
我无言,他继续叹息:“你不观望也不采摘,根本是、自己逼着自己凋零。”
“罢了,不说这些,人生如棋,结局不过是局中诸人的选择。”张放淡笑着遥头:“今日过来,是想陪你做一件事。”
“什么”我才注意到旁边的内侍替他提了个布包,里面好像是、纸鸢
张放接过布包,轻轻解开上面的绸布,露出了燕子式样的纸鸢:“去阳阿公主府之前,曾在街市上见过你,你拈着纸鸢的神情让我难忘,这其中定有许多回忆吧。”
我怅然点头,伸手轻抚他手中的燕子:“小时候,爹爹曾带我和合德放过纸鸢,我那时挑的便是一只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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