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姚颖怡
她知道自己好看,去年七夕花会,母亲准她出宫与民同乐,她也是做男子打扮,在暗卫的保护下在街上走了一圈儿,就惹来无数小姑娘爱慕的目光,纷纷打听她是哪家的小公子,母亲听说后说她胡闹,却也没有斥责她。
她玩得开心,白皙的额头上渗出薄汗,有宫女骑马追上来,用帕子给她拭汗,她甩头避开,嘟嘴抱怨:“你挡着我了,快躲开!”
宫女连忙催马避开,正在这时,一名内侍骑马追了上来,高声喊道:“公主,公主,皇上凤体不适,派了崔公公过来接您回宫呐。”
她大吃一惊,她知道母亲受过伤,身体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好。
崔公公是母亲寝宫的主管大太监,此时面色苍白如纸,没有了平日里的精明强干,嘴唇抖动着,好半天才说了一句:“公主,快回宫吧,圣上咯血了。”
她吓了一跳,连衣裳也没换,便急急忙忙回宫,并没有看到崔公公眼中的惊慌与无奈。
从离宫到紫禁城只有两个时辰,她急着回去,自己带着几个人骑着马跑在前面,上百人的仪仗有条不紊地在后面跟着。
她在宫门外下马,一眼就瞥见两个一身白衣的少年,身姿笔挺地跪在那里。
她认出来,他们是镇国公高青觉的两个儿子,高宁和高静。高家是一等勋贵,兄弟二人又生得俊秀,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贵公子。
他们怎会跪在宫门外面
她的目光落在他们那一身白衣上,赫然发现这并非寻常衣裳,这是孝服!
高家有人亡故她记得上个月春宴的时候,她还见过高家的几位小姐,全都打扮得花枝招展,这也不过月余啊。
虽然担心着母亲
第二十六章 子规夜半犹啼血
肖前也看到了那张纸,但是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他的视线从那张皱皱的纸上移开,落到那份奏折上。
刚才他已经接到报告,高宁和高静向公主递交了奏折,想来就是这份了。
高家到了今时今日,竟然还想着向皇帝进言,好在这折子是交到公主手中,公主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孩子。
肖前眼中一闪即逝的轻蔑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她的心沉了下去。
肖前不过是区区镇抚而已,却敢在宫里拦截她,若说是他吃了熊心豹子胆那也不对,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给他撑腰。
这会是多大强大的靠山,才能令一个小小镇抚胆敢不把皇帝唯一的女儿放在眼里,这不是轻视公主,而是轻视了皇帝。
宫里一定出事了,比母亲生病还要可怕的事。
她挺起胸膛,她的外祖父是前朝定西侯周振,她的外祖母是前朝郡主,她的母亲是当今天子,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金枝玉叶。
她脸色微沉,对抬辇的内侍说道:“摆驾乾清宫。”
见她终于顺从,肖前脸上现出得意之色,不过就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而已,他只是让人拦住她,小姑娘就害怕了。
她没有再看肖前,她的脑海里重又浮现出纸上的那两个字“御夫”。
母亲的后宫里只有一位御夫,那便是她的生父沈慧冲。沈慧冲是读书人,尤擅兵法,曾经做过母亲的副将,与母亲成亲后曾任征南左将军。后来母亲荣登大宝,他虽领了骠骑将军的虚职,专心致志帮母亲主持后宫。
在她心里,父亲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即使是对内侍和宫女,也是和言悦色。
小时候她闯了祸,父亲会帮她瞒着母亲,还会趁着母亲没有留意,冲她眨眨眼睛。
高青觉为何会在遗言中直指父亲
她百思不得其解,这时辇车已经到了乾清宫门前。
崔公公站在宫门外,他跟着公主仪仗走在后面,这时才刚刚进宫。
看到她来了,崔公公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强挤出笑容,上前给她施礼。
她不动声色,问道:“镶翠和嵌碧呢”
镶翠和嵌碧是从小服侍她的两个大宫女,她们不会骑马,也是跟着仪仗走在后面。
崔公公忙道:“回公主的话,镶翠和嵌碧回昭华宫了。”
回昭华宫了她怎么没有遇到
崔公公是在说谎!
她冷冷地看了崔公公一眼,没有揭穿他,下了辇车,昂道走进宫门。
她走了约有十余步,便听到身后传来咯吱吱的声音,她猛的回头,宫门已经关上,透过两扇朱红大门之前的狭窄缝隙,她似乎看到崔公公直挺挺跪了下去。
正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粗壮嬷嬷,一边一个架住了她的胳膊。接着她的嘴被堵住,又来了两个人,和先前的嬷嬷一起,把她抬了起来。
她就这样被抬着进了偏殿,当她的双脚终于踩到厚厚的波斯地毯上时,她看到了父亲,御夫沈慧冲。
父亲的脸上是温和的笑,一如往昔的每一天,他看着惊魂未定的女儿,用雪白的丝帕擦擦女儿的小脸,仔细端详着她,怜惜地摇摇头:“可惜了,我唯一嫡出的骨血,却是个女子。”
她的大脑有瞬间的狐疑,父亲身为御夫,难道还有庶出的儿女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慧冲,沈慧冲脸上的笑容正加温和,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皇帝没有病,她只是死了而已,你不用伤心,爹爹这就送你去找她。”
如同晴天霹雳,她的耳边嗡嗡作响,沈慧冲后面说的话她全都没有听到,她猜到宫里出事,却打死
第二十七章 征衣暗尘易染
张升平回来的时候,霍柔风正在吃灌汤包。他们住的这家客栈是永丰号的,掌柜的虽然不知道霍柔风的身份,但从她的年龄判断,这位小爷十有八、九就是霍家的九爷了,因此自是拿出十倍的精神来小心应付。
今天的灌汤包做得很好,汤汁浓郁,肉馅鲜美,霍柔风吃了三屉。张升平一看就知道,九爷是不开心了。
从小到大,只要九爷不开心,就会使劲吃东西。
他忙去拿了消食的大山楂丸子,霍柔风足足吃了四屉灌汤包才停下来,嚼着大山楂丸子,对张升平说:“我以后再也不吃灌汤包了。”
张升平不知道九爷为何会不高兴,但是看九爷嚼山楂丸子的劲头,便也猜到九爷的气来得快也消得快,这会儿吃了四屉灌汤包,想来也就没事了。
他便把打探来的消息一一道来:“宁波卫的指挥使是蒋舜,他是西昌伯的第五子,娶的是闽国公的侄女,西昌伯府虽然除了爵位什么也没有,但蒋舜却在闽国公门下如鱼得水,开国勋贵之中如今还有兵权的,便只有闽国公展家一枝独秀,蒋爵五年前调任宁波卫指挥使,是闽国公的爱将之一。”
“副指挥使孙乾,是先帝年间最后一位武状元,是兵部侍郎李峤的门生,和闽国公似是没有什么关系,不过这些当官的之间的事,平民百姓看到的也只是表面上这些。”
“宁波卫是闽国公治下重地,闽国公五个儿子,世子展忱和三子展悦,都是跟在闽国公身边;次子展愉,尚了芳仪长公主,只有个骅马都尉的虚职;四子展恒,六年前打倭寇时战死;五子展怀是闽国公四十岁才生下的老儿子,年方十五,刚刚束发。”
张升平把打听来的消息一股脑说完,霍柔风很满意,但凡是和军队有关系的事,都不好打听,张升平这么快就把宁波卫的指挥使和副指挥使的底细摸清,显然是下了功夫,以后倒可把这种情全都交给他来做。
她渐渐长大,尤其是在父亲去世之后,姐姐对她的约束越来越少,一万两银子之内,她能在帐房和各银号、永丰号各分号随时取用,而且还拨给她不少人手。
有钱有人,去年的时候,她就让人打听到一些事情。前世的开国勋贵和封疆大吏早已凋零,后世几乎没有听说过他们的名字,尚存的几家勋贵也都已是空壳,子弟中能捞个差使便已是万幸,唯一硕果仅存的便是闽国公展家。
并非是沈家皇帝们网开一面,而是展家世代抗击倭寇,福建、浙江、山东......沿海各大卫所都是展家的子弟兵,倭寇和海盗提展色变。先帝时有大臣提议海禁,闽国公不答应,皇帝的圣旨都拟好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新帝登基,要封闽国公为藩王,闽国公依然不领情,谁都知道朝廷国库空虚,一旦封了藩王,不但要自筹粮草,每年还要向朝廷纳贡。闽国公不仅需要粮草,更需要银子造船,再说他在福建,天高皇帝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必要当什么藩王。
据说先帝当年是想让闽国公的长子尚主的,无奈闽国公抢在皇帝开口之前,给长子展忱成亲,当时展忱年方十三岁,几年后,先帝只好将公主尚给了展愉。
做了驸马便要留在京城,这也是先帝挟制闽国公的手段。可惜也只能让展愉在京城为质,虽然都是闽国公嫡出的儿子,可是长子和次子毕竟是不同的。
霍柔风提笔在纸上写下蒋舜和孙乾两个名字。
蒋舜是闽国公的侄女婿,算得上是展家的自己人,他已做到卫所指挥使,可见闽国公对他的器重。
第二十八章 儿童相见不相识
霍柔风不想走。
长房的这点事,她早已胜券在握,接下来只等着看乐子了,而宁波卫的事,才真是一场胜负难分的大戏。
可是她也知道,她让采芹帮她瞒着姐姐,也不能瞒得太久,说不定现在已经露馅了。
她在屋里转了两个圈儿,最后决定还是回杭州吧。
若是姐姐发现她溜出来了,一方面会发落她屋里的人,另一方面也会很担心。
蒋舜也好,闽国公也罢,都是与她毫不相干的人,而姐姐和采芹才是她最亲近的。
见九爷决定回杭州了,张长平长长地松了口气。
九爷真是长大了,若是几年前,九爷肯定不会听劝的。
他想到这里又伤心起来,自从老爷横死之后,大娘子一个未出嫁的女子,像男人一样顶门立户,而年幼的九爷,自幼娇生惯养的孩子,也迅速成长起来,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却也把老爷留下的产业守护得严严实实。
这也是老爷和太太行善积德,好人有好报啊。
若不是老爷把九爷当成亲儿子一样疼爱,又怎会有现在的姐弟相互扶持
九爷只有十一岁,却比霍三懂事多了,也能干多了。
众人定好,次日清晨便动身,大家整理行装,又让厨房准备干粮,张升平还特意嘱咐掌柜的,给霍柔风备上了一堆零嘴儿和点心。
看到有一碟子荷花酥极是别致,比起府里的也不逊色,张升平便让多做了一碟,亲自端着去给霍柔风尝尝。
他敲敲门,屋里没有动静,张升平微怔,忽然有种令他不安的感觉。
他顾不上许多,伸手去推那道雕花木门,这一推也发现,原来门在里面仝上了。
九爷睡了不可能,九爷从小到大都不是爱睡觉的小孩,贪玩的孩子有几个爱睡觉的再说方才他敲门了,九爷若是真的睡了,这会子也该给吵醒了。
张升平越想越担心,自家九爷是宝贝疙瘩啊,掉根头发都不行。
但是他也不敢把门踹开,这是九爷住的屋子,万万不能鲁莽行事。
他想了想,拿出匕首来,从门缝里一点一点把门插拨开,边拨边害怕,这门竟然这么容易都给弄开了,九爷在里面住了几天,真是太危险了。
可是待到他打开屋门,便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危险。
屋子的窗子敞开着,他的九爷不见踪影了。
张升平两腿发软,他强撑着三步并做两步跑到窗前。这是客栈里最好的房间,从二楼的窗子看下去,是一丛牡丹和几棵修竹。
被单被撕成布条,像姑娘的辫子一样编成长绳,一端系在窗前的条案腿上,另一端则甩到窗子外面,不用问了,他的九爷就是从这里溜出去的。
张升平看着这条布条编成的长绳呆若木鸡,他还是头回看到有人把逃跑的绳子也编得这么别致的,九爷,您这是要干嘛
他呆了良久,才猛的缓过神来,他发呆有什么用,九爷不见了!
“快快,去问问客栈里面和客栈外面的人,看到九爷往哪个方向去了”
听说九爷跑了,几名护卫全都吓出了冷汗,眼下宁波城里情势复杂,宁波卫出事也就罢了,偏偏太平会还要硬插一脚,九爷却挑了这个时候跑出去,这不是添乱吗
霍柔风轻而易举就从房间里逃了出来,若不是张升平像采芹一样能唠叨,她就堂而皇之出门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的。
第二十九章 众鸟高飞尽
“霍家内斗到了这个地步了”展怀问道。
他从这里经过,远远地看到一个小孩东躲西藏,初时还以为是小偷,却没想到竟然是霍九。
这个霍九也真是有趣,看到自家护卫就像老鼠看到猫,在杭州时,他独自一个人在街上跑,还到书坊里撕书,到了宁波也不安生,听说他姐姐是个极有手段的女人。
郎青回答:“霍三是长房的,霍九是二房的,长房人丁兴旺,可惜生意越做越差,二房生意做得好,可是从霍沛然那一代便子嗣艰难,霍沛然兄弟三人,两个兄弟先后夭折,只余霍沛然一根独苗。霍沛然的发妻也只生下霍大娘子一个女儿,霍太太病故的第二年,霍沛然从外面抱回霍九,当亲生儿子一样疼爱,还把霍九的名字加到祖谱上,杭州城里的人都说,霍九十有八、九并非是捡来的,说不定他就是霍沛然瞒着发妻,在外面生的奸生子。”
“霍沛然在世时,霍家本家的亲戚们都要依仗二房,二房手指缝里漏一点,就够他们养家糊口,因此那时倒也安生。”
“三年前,霍沛然客死异地,永丰号由霍大娘子接管之后,霍家本家的态度就不一样了,霍九从传说中的奸生子变成了野|种,甚至还有宗亲提出要把霍九的名字从族谱里去掉,这也就是要把霍九赶出霍家了。”
“霍大娘子雷厉风行,听说这件事后立刻截断了本家亲戚们的财路,还把提议把霍九赶走的那个本家叔叔,硬生生打断了一条腿。”
听郎青说到这里,展怀“啊”了一声,他先前也只是听说霍大娘子很有一套,可没想到还是个心狠手辣的。
郎青曾是军中最有经验的斥侯,但凡是他想要打听的,就没有打听不到的,他说的这一切不会有错。
“霍小九倒是个有福气的,有个这样厉害的姐姐。”展怀表示羡慕,他如果也有位厉害又疼他的姐姐就好了,可惜他只有哥哥。
郎青道:“这位霍大娘子只有十八岁,她接替父亲掌管永丰号时刚刚及笄,杭州人都说,霍大娘子是想娶又不能娶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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