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烟波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温起白
起初还是不以为意的,甚至明知道她就在暗处保护,心里还是暖洋洋的,但这种暖,跟这鬼一样的天气般逐渐转凉,尤其是在她明确告知三年期至她一定会走之后。
算算时间,原本定下的三年时间,现在也不剩多少了,七斤很熟悉景轻玥的脾气,小镇里无数次的逃跑与抓回,她不是个能当金丝雀的人,作为年纪轻轻便到达第七境的天之骄子,她有她的追求与理想,这是显而易见的。
同时,七斤很确定,以他的魅力还不足以留的住她
或许不久之后她就将赴世间远游,之后便因为身份问题,再也无法随时相见,或者见面也无法相认,想着这些日子以来那些喝酒吃肉的好,亡命奔波的苦,七斤心里也不是滋味。
这无疑是感伤的。
官道之上青藤曼曼,落叶花黄,在路上寻了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问清楚道路,七斤便向襄阳城走去,一路跌跌撞撞,按图索骥再加上求人问路,总算是让他看到了襄阳城的踪迹。
尚未进城,城墙外头不远就有一个歇脚的摊子,不大的地方竟有酒香飘出,北风也实在是扰人心脾,七斤闻着酒香,一时间有些陶醉,走进酒肆下了马,就在摊子外寻了一条空着的凳子一屁股坐下,大喝一声喊道:“小二,上酒!”
“再把门头那马拉去喂了,少不得你银子。”
生意不错的店小二原本听着声音要附和一声“好嘞”,搭着白毛巾走过来一看就有些不乐意了,再看外面不甚值钱的滇马,脸色不说骤变也是微微下拉,只有看见桌子上砸下去的一锭白的发亮的银子,才立马喜笑颜开,恭声道:“好嘞,客官稍等,小店新上的荷花蕊,马上就来。”
……
……
“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瞻西道那边,剑帝城,怎么,你不知道剑帝城新收了个弟子,说是灵台饱满,地阁方圆,虽说是痴痴傻傻,可却抢手的很,听说藏剑阁一个旧不出世的老人物都出动了,也想将这少年收到藏剑阁门下,你猜怎么着”
“还能怎么着。”边上一人一脸不屑的模样,大气呼出白沫,道:“剑帝城的哪位主,是寻常人能惹得起的吗别看剑帝城与藏剑阁并称江湖圣地,可藏剑阁是一帮子老家伙合力顶起来的,剑帝城有什么就只有剑帝手中那一杆薄薄的铁片,可就这一杆薄薄的铁片,硬生生让剑帝城成了江湖谁都不敢碰的圣地,剑帝还能让人”
路边摊子里面一座,此时正热热闹闹个不停,声音之大,远近能闻,显然,这帮子豪迈客也没想过隐藏什么。七斤坐在摊子外角落一张小桌上,安静地吃着小菜喝着小酒,耳朵却听着那些江湖豪客的闲言碎语,反正天高皇帝远的,也没人管他们。
要说这茶楼酒肆,青楼红馆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一点不假,而且每日说的消息也极诱人,引得七斤心意向往。
“说起剑帝他老人家,那是真的了不得,当年南景开国之后,剑帝他老人家占了无双城,改了名叫剑帝城,自称剑帝,这还得了,当今陛下也是顶破了天的英雄,能让别人安然称帝称尊的这里面还有件趣事,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
 
第五十一章:很奇怪的年轻人
一切跟七斤想的差不多,在他身后,那个长相还算英俊的公子也动了身,随他一道前行。到了现在,七斤越发觉得自己“虎视眈眈”用的很对,因为对方怎么看都是个有威胁的人。
七斤依旧安静的前行着,已然快要到了前方城脚下,前方这城是襄阳城,南方有名的大城之一,如果对方来者不善,应该也会有所忌惮。
他的脚步看似随意,实则很快,但仍在视线之内的襄阳却是可望而不可即,向前眺望,几道古老的城墙绵延相连,似乎在诉说着它往昔的辉煌,但都很模糊,而最清晰的只有城墙东隅筑设的一角台,方正形状,角台突出墙外,其上有烽火和哨兵,作威于世。
而这种情况在之后不久就发生了改变,身后那人脚步徒然加快,七斤也不得不回头以对。
路边,在这片稀疏的小林里有一座小庙,供奉的是城隍,平日里应该是没有多少香火,在此刻七斤的眼中荒凉一片,小庙前后只不过数进,甚至只是和农院一样,只是立了竹篱笆墙。
本来杂草丛生,此时又是深秋之际,黄叶飘飘,便更显萧索荒芜。
身材偏瘦,鱼鳞并未出鞘,满脸带着浓浓的疑惑气息的七斤此刻便站在这间小庙前,他的对面站着一名身穿轻裘缓带的年轻人,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眉眼看上去就像是出身于某个大富人家的娇柔公子哥,然而他颇显壮硕的躯干却与娇弱两字极为不符。
甚至还带着几分高傲,这种高傲,不像很多出身名门的子弟那种纨绔虚妄,而是真真正正的英气,自然磨炼出来的那种气息。
也正是这种英气,这种一眼便能瞧出的玄之又玄的东西,让七斤并不认为对方是江家的人,使得他停下脚步,想从正面解决问题。
也就是在看清这名少年容貌与神色的瞬间,七斤轻声问道:“阁下从两个时辰前便跟着我,意欲何为是寻亲还是寻仇,莫要作怪。”
年轻人闻言一怔,一张英俊的让人妒忌的脸上同样浮现疑惑的神色,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双浓眉大眼浓黑如墨,目光流动之间,他的身体里似乎开始缓缓释放出一种莫名的气质。
他没有说话。
小庙里虽说破落,无人打理,但再怎么说也在襄阳边上,此时庙里供台上想必是上个游人插下的香烛正爇,傍晚时分,长长的香烛一寸一寸地烧尽,两人都没有多余的动作。
太阳已经下了山,鸟儿在后方的山林间歌唱,很快也便没了,随着秋意渐深,温度变得越来越低,空气里没了热闹劲,比不上春天的洒脱清新气息,就连鸟儿也倦了。
面前英武气的少年脸色不断变化,看似紧张,又好似疑惑,又好似询问,又好似确定,不管如何神情,里面却是透着股青年人特有的自信劲儿。
“你要不说话我可走了。”
等了许久的七斤没了脾气,毫不留情地说道:“莫非是个哑巴不成还真是晦气,都没出说理去。”
说完脸色僵硬,转头离去。
对面那年轻人不知在想些什么,听闻七斤要离去,还是大吃了一惊,随后举动却是出乎意料,一声剑鸣轻响,那人手中长剑已经出鞘。
“看剑!”一剑飞快而又笔直地朝七斤刺来。
七斤的双瞳骤缩,心中瞬间意动,他适才的转身,暗地里却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对面年轻人的举动,虽然波折,但对面这人还是出手了,掀起惊涛骇浪。
对于这人,七斤了解的极少,眼下也就知道他不是哑巴而已。
对于身份乃至于东家的信息,一概不知,但这种事情已经没有深追的必要了,这是个敌人,一目了然。
……
……
夜色已经凝结成霜,月色之外的地方整体呈现幽黑色,月色之内的地方也仅仅是灰白色罢了,只有战局之中两道亮堂的白光更加显眼,更加衬托这个夜晚比寻常好亮。
原本就不见几个人的官道上立刻鸟兽皆散,对于寻常百姓而言,不知从哪来的两人交手,不管是寻仇还是比试,都跟他们没有关系,为了躲避这场无妄之灾,他们逃离的很快。而对于官家捕快来说,江湖两个闲散客的厮杀也没管教的必要,尤其是在这种夜色中,且这两人看似不弱的情况下,相比于现在费心费力去居中调停,明天一早赶来收尸,随便往乱葬岗一丢无疑要轻松很多。
战局很精彩,但无人欣赏。方圆百米之内,除了七斤与那个年轻人之外,一切都是那么的死寂。
七斤此刻遇到强敌,前所未有的强敌。
这种压迫性是很明显的,过往的日子里,在相近的年龄段,还没有人给过七斤这么大的压迫感。
这名青年的身上散发的气息很玄奥,呼吸也控制得极其平稳,显然很是游刃有余。
七斤的压力很大,他的呼吸有些沉重,体内真气运转的速度飞快,只有这样才能堪堪供给,
第五十二章:采花大盗?
七斤能扔掉鱼鳞故作投降的原因很多,一个在于对面的青年厉害归厉害,刚才的战斗之中却没有杀气,像是试探,像是询问,最后使得这场战斗变成了比试。
另一个原因在于现在必定正在暗处的景轻玥。
时间仍旧在一点一滴地流逝,七斤体内真气恢复过半,四下无人,静悄悄的气氛让整个画面都诡异了几分,外面大道上还有月色,靠路边小庙里却是一点灯火也无,黑漆漆的一片,仿佛饕餮巨口,给人极其压抑的感觉,使得一直小心戒备着的七斤更觉得渗人。
空气是静谧的,七斤的心跳是聒噪的,嘭嘭嘭的声音在静谧的氛围中显得尤为突出。
也是幸好,对面那个年轻的公子也没有欺身上前的动作,七斤调息的时间足够长了,任凭来个傻子都能看出诧异来,但对面那个年轻的公子还是没有动作,这是极其有自信的举动,同时他也有足够的实力来支撑这份自信。
这是七斤出山以来首次觉得深不可测的对手,不在乎境界的高地,而是底蕴与手段。
这是个很难缠的对手,此刻对面那个年轻公子就站在稍远处的小山包上,不知是地理的原因还是自身的魅力,月色似乎钟情于他,他的周围明亮一片,配合俊朗的外观和飘飘的绛紫博带,竟有出尘的意味,七斤看来,也有少许嫉妒之情。
此刻的他,一双眼睛紧紧盯在七斤身上,试探性的询问意图太过明显。
七斤看到这神情,一面猜测对面年轻公子的身份,对方给他的感觉底蕴很深,不像是一般的杀手,七斤想和对方摊牌了。
估摸着体内真气过了大半,虽然战他不下但也能有周旋的空间,七斤不在伪装,马上站了起来,继续持剑以对询问道:“这位朋友,我们之前见过”
“没见过。”
“那就是有旧怨”七斤再问道:“或者直截了当地说,你是哪家派来的”
看到七斤起身后的紧张防备动作,对面的年轻公子却是一愣,反问道:“你有很多仇家”
七斤看着对面年轻公子,一脸的莫名其妙,月色之下,用一句大眼瞪小眼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仇家有多少很多还是很少,我自己都不知道,也没办法跟你说。”七斤平静地看了一眼对方,说道:“但你我之间既无新仇也无旧怨,今天莫名其妙拦着我,是要做什么,比剑”
这下换做对面年轻公子苦了脸,道:“这里面有些误会,你听我说。”
七斤皱眉道:“我只知道你一直跟着我,然后趁我不注意向我出剑。”
略微咳嗽了两声,深秋的小庙观外,腐叶与黄花共话凄凉,幽寂静谧的小庙之外,两个年轻人开始了他们第一段心平气和的对话,对方那个无论是身姿还是神韵一看便是人中龙凤的公子哥沉默了很长时间后,看着面前碰上的破落潦倒,活生生一幅下层人士装束的七斤,眼中清澈不带有半分杂质,解释说道:“小兄弟,无意冒犯,其中有些误会,这事情,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一个月前,豫西道中就突然出现了一个采花大盗,作恶不断,惊扰夜夜闯进香闺之中,说来也奇怪,这淫贼也不生事,每每都是拿些妇人衣物、香荷丝帕梳篦类的贴己之物,虽不乱
第五十三章:陇西李家
当开始被冤枉的时候,七斤是很生气的,乃至于愤怒,当发现问题好像就是出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愤怒逐渐就消停了,改成了委屈,再然后因为沉默的时间足够长,天气太冷,再加上对面年轻公子的态度极好,这种委屈也逐渐没了,重重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还真没地方说理去。
“你既然说了是误会,那你怎么还不走,杵在这要做什么”
听完对面年轻公子的解释,一切都归于平静,就如同这秋,初逢顿觉萧索,等深秋之后,又觉正正当当,情有可原,七斤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那个所谓的采花大盗了,要不是他手下留情,恐怕你也不会对我手下留情,要是真的连小命都搭上,那才叫真的委屈,你打算对那个采花大盗怎么下手你剑中没有杀气,那是对那个采花大盗的照顾,我也沾了福,话说那采花大盗也没犯多大事,六扇门都不管这事,你又何必强插一手。”
“话怎么能这么说,我辈行走江湖讲究个打抱不平,岂能袖手旁观”
对面那年轻公子一脸正气的反问,反而让七斤一愣,前段时间遇到江一瞻,习惯性地把人往深处想、往坏处想,凡事都要防备,七斤聪明不假,却很不喜欢那种日子,相反,单纯的日子才是他想要的,此刻听了对面年轻公子一说,这才反应过来,看来自己还是想的太深了,听三叔说的多了,江湖中没那么多门道,且最不缺的就是傻子,可不是么,对面这年轻公子,一看不就是个行侠仗义的大傻子吗
“近来有些庙堂之间的纷争,六扇门抽不开身也属正常,正是我辈武者行侠仗义之时,等抓到那小贼,也不需要他性命,劝他改过就是了。”对面这年轻公子压低了声音,长剑还鞘一步一步走过来,来七斤五丈左右站定,郑重的说道:“今日冒昧出手一试,对不住兄台,悔之晚矣,却不能抽身就走,留在此处特来说声抱歉,还请见谅。”
说着,握剑在手做了个抱拳的手势。
七斤深吸一口气,看着对前方正义感爆表的年轻公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受到他的歉意,七斤只是点了点头,自己和这人打了一场,更像是比试,心中也没怨过这人什么。话说回来,傻子总会让人觉得亲切的。
甚至以七斤的“出身名门”,眼光自然比起一般的人要更深刻些,却没想到对方的底蕴还在自己之上,比试之余还产生了些许钦佩之情,隐隐有惺惺相惜之感。
七斤开口道:“罢了,我也有错,此事揭过不谈,此时便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你又是怎么确定我不是采花贼的”
“你的修为不行,但底子却不差,一般的小贼跟你没法比。”对面的年轻公子将佩剑系在腰间,潇洒拱手,说道:“要是一般的小贼,打不过就该溜了,你却凛然不动,暗暗调息以图再战,行事古怪,才让我确定你不是那小贼的。”
七斤一阵无语,还真是阴差阳错,因为暗中李轻玥的关系,他才有胆子调息再战一场,不然早就撒腿跑了。这么说来,自己还真是和采花贼有点像,自己莫非很适合干这一行
这个想法一升起来,七斤急忙摇了摇头,这种时候,可没必要
第五十四章:一庙两人
陇西李家当然了不起!
其祖可以追溯到东汉大将军李信,飞将军李广,长年累月经久不衰,至于隋唐时期已经成了天下望姓。
最重要的一点,当今唐之一脉便是出自陇西李氏,虽说唐帝自太原起兵,算是另起一脉;虽说大唐争霸以来,陇西这块地方就不在大唐手中,数位占据此地的诸侯,不管是薛举,薛仁杲还是梁师都都对陇西李氏百般敲打;虽说大唐成霸之后,陇西李氏也没落着好,唐帝称帝之后回过头来反而忌惮陇西李家的势力,对其百般刁难,陇西李氏一落千丈。
但不管在怎么落,就单单凭借着姓李这一个原因,陇西李氏就简单不了。
看着面前的贵公子,七斤这时候的心情反倒不错,哪怕今天大半夜的还打了一架,不出意外地李轻玥还在阴暗的角落里小心戒备,焦急等着,这个小妮子虽然说了三年之期到了之后一定会走,但这小妮子却是个女侠脾气,只要时间没到,不管风吹雨打,她都会雷打不动地保护自己,哪怕不惜赔上性命,这让七斤感觉很舒服。等下把今天的奇闻怪事给李轻玥一说,少不了要遭她一顿白眼,跟七斤走了一路,什么怪人怪事就全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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