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酌颜
如今想起这些,谢鸾因不觉心生感叹,那位从未谋面的女子,还算得她的恩人呢,不是。
而她,曾隐约听说过,李澈出事后,经他斡旋,他那些没有家族庇荫的姬妾并未被株连,而只是发配到了岭南。
遥想十六年前,若是李澈的那些姬妾中,有哪一个恰恰有了身孕,生下来,是个男孩儿的话,也就该是齐慎那般年纪,何况,那时五城兵马司的大动静……
谢鸾因不得不这般猜测,虽然她万般不愿。
但即便如此,问出口后,她还是紧紧盯着齐慎,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了拳头,指甲,悄悄嵌进了掌心之中。
她在紧张,瞳孔都微微缩着。
齐慎自然看得出,可是……她既然问了,他便不会再骗她。
他垂下眸子,将她握成拳头的手握起,一根根扳直她的手指,低头望着她掌心里的掐痕,眸色微黯。
抬起手来,轻抚上她的脸颊,轻声道,“你怕吗”
轻柔无比的三个字,却好似重逾千斤,击打在谢鸾因心上。
她猝然抬眸望向他,一瞬间,好似尘埃落定了,那些烦心的,忐忑的,刹那便从心上抽离了去,心,空荡荡的,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片刻后,她才恍惚笑道,“这下好了,你的秘密,我都猜到了。”只那笑容,很有两分艰涩。
齐慎叹息一声,抬手将她拥进怀里,“阿鸾!不要怕!你若是不愿意……我们再想想法子,总能想到法子的。”他的语调里,带着一丝丝的紧绷。
谢鸾因却是贴在他怀里,用力摇了摇头,“不!我虽嫁了你,我却不想你为了我,忘却自己肩上的责任,你尽管去走你该走的路,而我……自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说到这儿,谢鸾因好似已经想通了,抬头笑望他,勇气倍增。
齐慎和她都清楚,他的身份,若是被有心人知晓,他们手上没有自保之力,那就只能任人宰割,等着他们的,就是灭顶之灾。
何况,他身后,追随他的人,怕亦是不少,他若半途而废,那要如何交代
齐慎望着她,眼中似是闪动着什么,片刻后,他喉间滚动了一下,抬手将她紧紧按在了
528 审问
“......果然,你心生悲悯,求了你母亲,派了一个大夫,跟我回了一趟家,还给了十两银子给我救急。若非你,只怕我娘,还有阿恺,阿怜他们,都是不在了。是以,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原就不假,还是两次。也是到了那时,我才知道了你的身份,定国公府的七姑娘。”齐慎说到后来,索性又将称呼唤了回去。
谢鸾因了然,齐家太太对他而言,只怕除了没有生他之外,与他的母亲,并无半分差别,因而,这一声“娘”,他唤得心甘情愿。
就是她,听说往日种种,不过轻描淡写一句,亦是对这位素昧谋面的婆婆心生了敬仰之情。
这个女人,真是了不起。
薄被之下,她轻轻握住了齐慎的手,“放心吧!往后,我定会待阿恺和阿怜好的。”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是她发自肺腑的承诺,而她,一向信守自己的诺言。从他们相遇最初,便是如此,没有谁,比齐慎更清楚,也没有谁,比他更相信,她会言出必行。
“谢谢。”齐慎听罢,心中自然又是动容,哑声道。
谢鸾因转过头,在星光微微下,杏眼灼灼地将他望定,“不过说起恩,你该不会帮我、娶我,都只是为了报恩吧”
齐慎一愣,继而失笑道,“阿鸾不是最自信的么居然也会问这样的问题还是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没用的男人,连报恩都无从为之,只能将自己赔上的”
这话,有些不像,谢鸾因皱了皱眉,抬手就要捶他,手,却在半空中被他截住。
反手一握,便是十指相扣。
“你倒是说说,我平日里对你,哪一点像是报恩”说着,凑过去,便是狠啄了她红唇一记,“是这样”
在谢鸾因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另一只手,已是带着灼热的烫,从她衣衫下摆里探了进去,在某个地方轻轻一摩挲,眼神幽幽,就连嗓音亦是瓷沉酥耳起来,“还是这样”
谢鸾因赶忙隔着衣裳将他的手压住,“我跟你说正事儿,别动手动脚的。”
杏眼轻瞪,有些色厉内荏。
齐慎倏忽一笑,抽回手,一摊,很是配合,“那你尽管问,小的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就会嘴甜。谢鸾因抿住嘴角的偷笑,清了清喉咙,“那你跟我说说,你是几时对我起了觊觎之心的老实交代!”
说着,已是紧了他的衣领,端得是剽悍。
她可是将门之女呢,气势,自然是足足的。
既然不是以身相许那一套,后来的事,便也跟恩情无关了,她可不信他是在少时就喜欢上她了,再怎么早熟,她那时可还只是个小丫头而已。
齐慎却很有些无奈,“这个我哪里知道喜欢一个人,什么时候喜欢上,又喜欢什么,若是真能说得清楚明白,又哪里能算是真正的喜欢”
齐慎这一席话虽透着无奈,却也是满满的认真。
谢鸾因不知怎的,便是想起了那句酸溜溜的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心底泛起甜腻,一直蔓延到眉梢眼角,她轻轻咳了一声,“你这张嘴,说起情话来,才叫无人能及。”
齐慎便知,风波已过,搂紧她,笑得志得意满,“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的男人不过,你放心,这嘴再甜,也只甜你一人,我的情话,也只说给你一人听。”
“得了你!才夸你一句,就嘚瑟上了。”
谢鸾因抬手,将他凑过来的脑门儿一推,男人啊,情浓时,海誓山盟,都是
529 理解
“也是慎,这也算是缘分。”齐慎笑道。
“也是慎”谢鸾因有些惊讶。只是,不是齐慎,而是李慎。
“是啊!母亲给我取的名,字是严叔父给我取的。”
“母亲她……居然会给你取名为‘慎’”谢鸾因杏眼闪闪。
慎,谨也,诚也,德之守也。
可她偏偏却用了这个字给唯一的儿子命名。
齐家那样的情况,求谨小慎微无错,可齐慎,哦!不!李慎。李慎却是前储君,李澈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身前,追随李澈的旧臣、旧部,必然都会奉他为主。
可秦氏,却给了他一个“慎”字为名,当中深意,不得不引人深思。
“是啊!母亲为我取名为慎。”齐慎幽幽苦笑,“阿鸾!如果可以,我也想,这一生只是平淡地过,只求一个顺遂。可你知道吗我去京城的一路上,是被人追杀着去的。护送我的人,包括莫叔在内,全都死了。他们是为我死的,我若想好好活着,就不能任人鱼肉,否则就算我可以当真忘却自己的姓氏来历,血脉父族,又如何能对得起那些以命护我之人”
“我起初,只是想要获得自保的力量,若是李湗是个贤能的,那一切好说,可他却是嫉贤妒能,残暴不仁。就是他那两个儿子,又有哪一个是真正为国为民,惦记的,不过都是争权夺利罢了。如今,大周乱成这样,民不聊生,那都是为君之过,皇家之过。”
齐慎沉声道,只怕,这些话,他已藏在心间日久,今日吐出,难免有些激荡。
谢鸾因反倒是缓缓平静了下来,“我知道了。”
淡淡回应一句,知道了他的想法,她便知道了以后该走的路。
其实,他的身世摆在那里,她便不该自欺欺人,他们能做的,只有迎难而上。
齐慎抬手,将她拉进怀中,紧紧锁抱,“对不起。”
明知她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他却那么自私地将她拉进了他这泥沼一般,挣脱不出的世界。
谢鸾因却已是彻底冷静下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背道,“你从前说过,夫妻一体,既是一体,就莫要再说这样见外的话。”
“那时,我也说了,说不定,是我拖累了你。”齐慎苦笑。
原来,他那时,还真是话里有话。
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这样的话,今天这是最后一次,下次,我再听见,可真要捶你了。”
齐慎不再说话,只是将她更拥紧了些。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早,醒来时,谢鸾因便很是欢快地向他宣布道,“你去想法子给我寻个会倭国话的老师吧!我想跟着学一学。”
齐慎大概猜到她要做什么,她如今的态度,让他心里又是一阵动容,自是没有二话地应下了。
福建人端午宴一般都设在中午,这才叫“端午”。
谢鸾因觉得粽子已是选了他们熟悉的口味,这吃饭的时候,索性就入乡随俗了。
中午时,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便各自出门去江边看赛龙舟去。
外边儿人挤人的,天也热得厉害,谢鸾因不过在外头转了一圈儿,便是拽着齐慎回来了。
两个人在房里,一个在窗下矮榻上,一个在贵妃椅中,一人手里捧着一本书,谁也没有说话,各看各的,等到释卷时,已是黄昏时。
出门看热闹的李妈妈他们也回来了。第二日,错过了端午时候,又难得是阴天,齐慎这才
530 缘分
今日,严夫人登门主要便是为着那日之事,来给谢鸾因赔不是的。
如今,见谢鸾因这般大度行事,心里的大石放下,对谢鸾因本就心存感激,现下更是多了两分欢喜。
两人亲亲热热说了会儿话,严夫人便要起身告辞,说是她此来福州,多留了几天,便是有许多亲朋故旧要走访,今日还接了别家的帖子,要去做客。
谢鸾因这才知道,原来严夫人家祖上,便外任到了福州,之后,便再未离开过。
严夫人是在福州出生的,即便祖籍不在这儿,却也算个福州人,是以,她在福州亲朋故旧甚多。
谢鸾因自然不好再留,亲自将她送到了二门处。
临走时,严夫人却想起了一桩事。
“对了,你找先生学倭国话的事儿,略商走时,都交代给了我,我在走之前,是无论如何会给你办好的,只是,会倭国话的女子太少,这男儿家,我又怕有些不方便。若是略商在,他自个儿亲自教你,自然是最好的。偏偏他不在不是我这里倒是有个人选,已经问过略商的意思,他说这事儿要看你,让我问过你再决定。”
对于齐慎居然懂倭国话的事儿,谢鸾因并没有多么惊讶。他自小在福建长大,又是备受关注的对象,幼时,只怕也是被好好教导的,那些人中不乏有先见之明者,才能将齐慎教导成如今这般模样。
何况,他去西北才几年已是精通了鞑靼语,如何就不能会倭国话呢倒是听严夫人说,他竟将这事儿交代给了她,谢鸾因愣了愣后,不由嗔道,“他怎的这般麻烦婶娘”
“那有什么的都说了是一家人,就不要再说两家话了。”严夫人亦是嗔怪道,“我说的那个人,就是我娘家的弟媳妇,呃……就是我那兄弟的未亡人,如今,就在我娘家在福州的老宅子里住着。他们也没有子女,就她一个人,性子难免就有些清冷起来,不过……她的倭国话却是很好,就是我那兄弟,当年也是跟她学的,而略商,又是跟着我兄弟学的。”
“这么说,我若拜了莫家婶娘做先生,还比略商高着辈儿了”谢鸾因笑言。
严夫人自然也知道她不过是玩笑,因而,并没在意,“你看,行不行若是可以的话,我明日带了她来见你”
谢鸾因却是忙道,“我是晚辈,哪里有让婶娘过来的道理,自然该是我去拜见才是。”
谢鸾因坚持,严夫人没法,只得应了。两人约好了碰面的地点和时辰,严夫人这才登车而去。
等到第二日,谢鸾因穿戴整齐,坐了马车,到了与严夫人相约的街口,远远便已瞧见了严家的马车。
严夫人没有下车,掀开车帘,与她招呼了一声,两辆马车便是一前一后顺着长街而去。
莫家的宅子说起来离谢鸾因和齐慎的新家不远,不过隔了三条街,坐马车,半个时辰就能到,这个距离,还是能够接受的。
宅子坐落在一条干净的偏街上,远离了大街上的喧嚣,大有些闹中取静的感觉。
莫家到福州来,已近百年了,那宅子,虽有些年头,却是古朴大气,一种世家的底蕴,扑面而来。
即便,莫家到了这一代,嫡支已是没了男丁,如今,只一个寡妇守着这偌大的门庭,算得没落了。
可是,谢鸾因想起,这一切,皆是因着齐慎的缘故,心里,便说不出的酸涩。
严夫人想必是早就打了招呼的,门房已是开了门,就守在门口,马车停稳后,便忙不迭将人迎了进去。
莫府内,拾掇得很是干净,花木扶疏,又正是盛放的季节,处处姹紫嫣红。
偏生,在这样的姹紫嫣红中,却立着一道素色的身影,被那些缤纷的颜色映衬着,倒不觉得失色,反倒是更有一种遗世独立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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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1 调戏
如今,却怎的,就回来了。
按理,就算齐慎不在,但因着他,西北边陲也可安定数年,以白家人的敏悟,到那时,也该站稳脚跟了。
白氏淡淡道,“就绮罗回来,她几个兄长,还留在西安。”
话到此处,谢鸾因也不好再问了,她与白绮罗还算得投缘,等她回来再细问便是。
倒是她能回来,往后,也多个伴儿,谢鸾因也是欢喜。
“你要学倭国话,是想慢慢学,还是想要速成”白氏在这时,又是转了话锋,问起了这事儿。
谢鸾因略一沉吟道,“学习哪有一蹴而就的也不知我资质如何,只希望先生对我严一些,能越快学成,自是越好。”
谢鸾因知道自己性子怠懒,少不了鞭策,从前,有肖夫人,直到后来,她才慢慢靠自己,前些年,也还算得勤快,每日里,拳脚工夫没有落下地练,也时时研习药毒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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