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酌颜
齐正新眉心轻轻一攒,答道,“是的。”
“大人走之前是如何吩咐的”谢鸾因又问。
齐正新有些吃不准夫人到底是何意,略一沉吟,才小心翼翼答道,“属下可是有什么做得不对之处夫人有什么话,还是请名言吧!”
谢鸾因叹息一声,这齐正新还真如莲泷所言,虽然木抬眼讷了些,但还胜在老实,总好过那些自作聪明的。谢鸾因终于望向他,就冲着莲泷的面子,她也得多多提点才行。“我回来时,大人特意交代过,让我多注意韩府之事,想必大人走之前,也如是交代过你。可是,今日,我往周府赴宴,却是听说了一些韩府传闻,早前,我半点儿不知。是你阳奉阴违,根本连这些旁人都知的这些消息也探听不到,还是你根本未将我这夫人看在眼里,这样的消息,都要瞒而不报”
这个罪名,可不小。齐正新当下便是单膝落跪,垂首急道,“夫人!此事,属下实不敢当。大人走之前确实交代过,要密切关注韩府之事,早前,齐永送夫人回府时,也特意传回了大人的吩咐,往后,什么事,都无需瞒着夫人,待夫人,要如同待他一般。正是因为如此,这样的消息,才未报到夫人此处来。”
谢鸾因杏眼微闪,这才明白了端倪,“你的意思是,往日里,这样的事情,大人都是不管的吗”
“往日里,夫人还未进门,这些内宅**之事,多是由刘先生经手,大人是从不过问的。”齐正新忙答道。
“刘先生”谢鸾因眉梢一挑,她自然知道,齐慎的幕僚之中,有位姓刘的先生,早前,倒也不是没有见过,但齐慎去边关时,却没有带上他,谢鸾因还私以为此人不得他重用,因而,也没有太过在意,如今看来,竟是她想错了么略一沉吟后,谢鸾因问道,“刘先生那里,可也得了大人的吩咐”问得自然是刘岐那里是否也得了同样的话,待她如待齐慎。
齐正新却是神色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谢鸾因倒也不好为难他,“那韩府的那些消息,刘先生可有何处置”
“刘先生大抵是觉得没甚要紧,并没有任何的吩咐下来。”
谢鸾因听得眉心一颦,见微知著,很多自视甚高的男人,都会忽略掉内宅和女人,殊不知,很多细节上的东西,才是要紧。
“你听好了。”她正色转向齐正新,“从前怎么样,我不管,从今往后,该报给刘先生和大人知道的消息,我这里,也要及时报上一份儿来,能不能用,该怎么用,我说了算,你若是拿不准,可以先去信问准了大人的意思再说。至于刘先生那里,便不用特意告诉他,这些消息,也报到了我这里来。”
齐正新倒是没什么犹豫,立刻应道,“属下知道了。”
“那你便先去忙吧!”谢鸾因轻轻挥了挥手,一张脸波澜不惊,却看得齐正新更是不敢怠慢,恭声应了声是,才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齐正新走后,谢鸾因坐在书案后,发了会儿呆,最后,便是索性开始铺纸研墨,想了想之后,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送去给了齐慎。
齐正新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又再度
372 祝寿
“只是,他的家乡正好是南边儿遭了水灾的那几个郡县,所以,找起人来费劲了些。多花了不少时候,如今才将人找到了。”
谢鸾因目光轻闪,已是抓住了重点,曾在工部供职的么
她扬了扬下巴,“这事我知道了,只是不知,那位先生是一人来的,还是举家而来”
“是一大家子。”
谢鸾因点了点头,“好了,我清楚了,你先去忙吧!”
“是。”齐正新抱拳退了出来,那边,谢鸾因便是着人去叫了莲泷来,说是将有上宾至,让她亲自盯着,收拾出一间可心的客院出来。
莲泷自然是没有多问,只是恭声应是,有她看着,谢鸾因一切放心。
过了几日,便放心地带着流萤出了门去,路上要行两日,才到得了陇西李氏,为李老夫人贺寿。
同行的,还有夏成勋和谢琛父子二人。
夏成勋与李院长是至交好友,自然要去为李老夫人祝寿。
陇西李氏,本就是百年大族,即便如今在朝为官者已少,但子孙却多有各界名流,因而,李老夫人寿宴当日,也是热闹非凡,高朋满座。
谢鸾因却是半点儿不意外,且不说陇西李氏,就是闽南白氏,虽是地处偏远,却也是个显贵而不为人知的家族。前朝的市舶司世世代代都是白家人做主。
大周开朝以来,白氏便低调起来,何况,倭寇为患,海上的生意,远没有前朝好做,白氏,便也更加淡出了众人视野之外,可是,谢鸾因很清楚,海上贸易的暴利,光是前朝,白氏累积的财富,只怕是足够子子孙孙睡着吃,十辈不止。
这还只是白氏的富,而白氏,自大周开朝至今,一直不显山不露水,便更说明这个家族的掌舵人很是聪明,而且,连着几代都是如此,这样的家族,又岂会轻易地败落
只是,远在闽南,天高皇帝远,富在深山无人知罢了。
但这世上,从不乏聪明人。那些与白氏结亲的,便都是。
今日宾客盈门,不只冲着陇西李氏,也有为闽南白氏而来的,譬如谢鸾因自己。
“陕西都指挥使齐大人之妻谢氏携紫檀木底座镶百宝琉璃炕屏一架、汝窑白瓷双耳梅瓶一对,百年沉香木佛珠一串,贺老夫人松鹤延年,苍松不老。”
唱礼人高亢洪亮的声音中,厅内众女眷的目光不由得都是投向了门外,刚好瞧见一个身穿烟霞色银罗花绡纱小衣,并玉色挑线裙子,笑容明艳的年轻妇人,缓步走了进来。
与那日去周家参加喜宴挑选的衣服端庄大气不同,今日,因是来为老年人贺寿,是以,谢鸾因穿得很是清爽,既合了这天气,却也不冲了李老夫人孀居之忌。
这妇人,想必就是那齐都使的夫人谢氏了。
早前,这帖子递出去,不过为了一个礼节,陇西李氏与闽南白氏,与这齐大人和夫人,都没有半分交情,只怕也就是随个礼,李老夫人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齐夫人居然会亲自来了陇西为她贺寿。
当下,哪里还坐得住,连忙让近旁的妇人扶着,从罗汉床上下得地来,便要迎上前。
谢鸾因哪里敢让她来迎,连忙紧赶两步,在李老夫人迎上之前,忙虚扶一把,道,“老安人今日可是寿星翁,可万万莫要折煞了我们这些小辈,我来,是给老夫人祝寿的,可不是来让你们
373 上宾
如果……齐大人当真这般看重齐夫人的话,那么,今日,齐夫人携重礼亲自到陇西来为自己祝寿,究竟是齐大人的意思,还是齐夫人的意思,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李老夫人敛下眸子,轻轻拨弄着手里的佛珠,一百零八颗,每一颗粗细一样,颗颗都打磨得光润,每一颗上,都用微雕手法刻着一个佛字,形态各异。
正是方才谢鸾因送来的寿礼之一。
这位齐夫人果真是个有心人,知道她喜欢礼佛,这送的寿礼,也是投其所好。
“母亲!其实,你用不着太过忧心,齐夫人登门贺寿,都是与咱们家亲近之意,如今,齐大人是朝廷后起之秀,虽是武将,却也不可小觑。你不是觉得,咱们家韬光养晦得也够了如今,乱世将至,未必便没有咱们李家子侄出将入相之机。既是如此,与齐大人交好,于咱们而言,也是有利无害啊!”
李大老爷这话一出,李家众人先是各自拧眉思量,片刻后,有几个人眼中便已是迸射出了热切的亮光,纷纷掉头望向了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拨动佛珠的动作微微一顿。
李大老爷便是试探着道,“母亲!今日,与夏先生同行的,还有个谢小公子,唤夏先生为义父,若是猜得不错,便该是齐夫人的胞弟。这谢小公子虽是年纪尚轻,但谈吐不俗,对世事也颇有见地,据说,齐大人不只送了他良驹宝剑,还亲自教导过他骑射,想必,对这小舅子,很是看重。”
李二老爷却是摇头道,“大哥此言差矣。就算再看重,那不也只是妻弟么如今,齐大人与夫人才新婚,自然千好万好,可日子还长着,往后的事情却是不好说。可齐大人自己,不还有一双弟妹吗想必,该比谢小公子还要年长一些,倒正是议婚的年纪。”
说罢各自的意见,李大老爷、李二老爷兄弟二人,并李家其他人征询的目光,再一次纷纷落在了李老夫人的面上。
李老夫人却是轻轻抬手道,“你们说的这些,不可操之过急。齐家到底如何,咱们还得再看看。”
虽然联姻是最为牢固的联盟,只是,也都知道李老夫人说的有理,李大老爷也好,李二老爷也罢,都沉默着点了点头。
李老夫人目光一闪,却是掉头望向了坐在罗汉床尾,正帮她捶着腿的侄孙女白绮罗道,“阿绮,你觉得,这齐夫人如何”
白绮罗一直只是听着长辈们你一言我一语,并不出声,如今,听姑祖母将话问到了她头上,她却也不怯懦,略一沉吟后,便是答道,“进可攻,退可守,言谈间,极有分寸,既不过分讨好亲近,也不刻意摆架子,万事留有余地。齐大人如何不知,可这齐夫人,若是能一直得掌齐府内院,又得齐大人信重的话,齐家,可交。”
不紧不慢的语调,却是听得李老夫人暗自满意地点头,“方才,齐夫人盛邀你姐妹几个往西安做客,你几个表妹年岁都还幼,届时,你这个表姐可得多多照看,勿要丢了我们李、白两家的颜面才好。”
“阿绮谨遵姑祖母教诲,也请各位表叔伯、婶娘们放心,届时,阿绮定然照看好几位表妹。”
第二日清早,李家几位太太亲至驿馆为谢鸾因送行,两家人亲近不少,并定下过些时日,要送几个姑娘到西安叨扰,央请齐夫人多多照顾之约。
齐夫人却是笑言,是她平日里寂寞,还要多谢几位姐妹与她作伴儿。
李家又送上了厚厚的程仪,将齐家一行人,直送到了城外十里,方才回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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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 周到
却可以看得出教养得不错,用丝帕包了一小块儿糕点,放到唇边,轻轻一咬,一双眼睛,便是亮了起来,然后,又低头,咬了一口。
这才察觉到了谢鸾因打量的目光似的,匆匆抬起头来,与谢鸾因的双眼对个正着,登时一怔,慌忙,便是垂下了眼去。一张白嫩的面容,刹那间,便是染上了烟霞般的绯色。
谢鸾因看了,便不由微微一笑,倒是个腼腆的小姑娘。
与许家母女说了会儿话,谢鸾因一直都是一副和善可亲的模样,到底是让这母女二人放下了许多拘谨。
又续了一回茶,门外隐约晃过莲泷身边一个跑腿小丫头的身影,谢鸾因便是笑笑站起身道,“瞧我,一时与太太和莹妹妹投缘,竟是说了这么好一会儿的话,忘了你们一路舟车劳顿,正该休息才是。我已是让人收拾出了一处院落,太太和莹妹妹随我一道去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合意的地方,也正好改改。”
许家母女自然是受宠若惊,一行几人说着话,穿花拂柳,到了宅子的西路。
莲泷选的这客院临着西边角门,进出很是方便。
院中厨房、书房、净房,样样不缺,花木也都繁茂,若非处于齐府之中,根本就是一处普通但却精致的民居。
不过,与齐府的花园之间,有一道院门相隔,一把铁将军把门,便可自成一院,很是方便。
莲泷从得到谢鸾因吩咐起,便将这院落收拾了出来,如今,上到伺候的人,下到屋里的器具摆设,都是一应俱全。
谢鸾因领着许家母女在院中、屋里转了一圈儿,这才笑问道,“许太太看看,可还缺了什么,或是有什么不合意的地方,你尽管告诉我。”
许太太从进到这院子起,便恍似在梦中,如今听了谢鸾因这话,双眸,不由得便是一润,忙道,“夫人厚待,已是感激不尽。这般设想周到,若还有什么不知足,那便是对不住夫人这番厚待了。”
“许太太言重了。你们既是我家大人不远千里请来的贵客,我自该以上宾之礼相待。我还盼着,你们莫要见外,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才好。既然是自己家,自然是要处处合意,方能住得舒心,才算不负我这番心思。”谢鸾因笑道,只这话里,自然是别有深意。
许太太也不是那蠢钝之人,听罢,目光便是闪了闪。
谢鸾因却并不急着让她们表态,“这里伺候的人,都是我身边的莲泷精心挑选的,许太太先用着看,若是趁手,便留下,若是不周到,咱们再换就是。你们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是累了,随行的箱笼我已是让人给你们送来了,你们便先规整休息一番,等到缓过劲儿来,明日,我再开宴为许先生一家接风。”
说罢,与许家母女见了一回礼,便是从这间叫作扶花的院中出来。
许家母女将她送到院门外,再反身回来,望着这处处周到的屋里屋外,一时相对无语。
片刻后,许莹才是有些忐忑,却又满怀期待地轻声唤道,“娘”
许太太回过头,对上女儿那双闪动的眸子,轻轻一叹,抬手拍了拍女儿的手背道,“等你父亲回来再说。”
许家本身就只是一介乡绅,祖上积德,才培养出了一个进士。
可许臻此人,却不喜欢文绉绉的那一套,反倒喜欢摆弄木器、机括这些东西,后来,也算人尽其用,进了工部,做了一个小吏。
他倒是如鱼得水了,每日点卯都欢喜得不行,与那些工匠更是同吃同睡,从不看低轻贱他们,与工匠们混得极熟。
他于这些活计上很有天赋,偏偏,却不擅长交际,性子又最是耿直,接受不了官场之上的那一套阿谀奉承,尸位素餐,很快,就将工部衙门上上下下都
375 索取
只是那时,他们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那位新东家的出现,却更像是穷困潦倒之下的佛祖显灵。
之后,他们终于摆脱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窘境,跟着新东家派来接他们的一队人马,往北而去。
父亲只隐约告诉过他们,是一位大人要请他做事,至于是什么人,什么事,却是再不肯说了。
因而,在少了活下去的忧虑之后,她与母亲和兄长,便又开始对未来忐忑起来。
直到今日,进了西安城。从进了陕西境内,所见便全与外边儿的人间炼狱截然不同。
这里的庄稼,都长得喜人,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处处充满着生活的希望。
进了西安城,马车又载着他们,直接到了这座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宅子前。
父兄被请去了外院,而她和母亲,则被迎到内院,来拜访这所宅子的夫人。
之后的事情,于许莹而言,便好似一场梦,一场美好到她不愿醒来的梦。只是,这梦里,却又带着一丝不确定,这一切,是真的吗
他们真的不用再居无定所,可以安定下来可以住在这一看便会温暖舒心的院子里
而且,那位夫人,待她们,竟是这般的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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