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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鹤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永恒的夏亚
    “生死之交!”彭和尚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田掌门有难,你为何贪生怕死”

    “后生,你是不是误解了生死之交的意思”彭和尚慢条斯理地说,“生死之交是说对方有难,自己可以豁出命去救他,而不是朋友已经没救的情况下,自己再去无谓冒险。”

    说到这里,彭莹玉脸上露出了几分伤感:“根据猫三那丫头从君山带出来的话,老田已经不在世上了。你们看到那些缠绕在老田身上的藤蔓,就是兰僵,兰僵只会依附死人而生,它们缠绕老田,说明老田当时已经死了。”

    “以一个死人来说,他可是挺活泼的。”

    “你不明白,他的四体五脏业已衰竭。他能动,仅仅是兰僵在给他魂里续油,好在他身上植进新的茎株,脑虽未死,却也只剩下最后一点执念。”

    说到这里彭和尚用双手重重抚了抚脸:“当年的朋友,现在一个一个都不在了,老田呐,我以为你会是最后留下来的。”虽然周问鹤知道此人素来狡诈,但是看他现在的样子也不由动容。这一刻,此处没有枭雄,只有一个疲惫孤独的中年人。

    彭和尚放下双手,吸了口气,看上去振作了些许,他又道:“兰僵是那些教徒的工具,就是通过兰僵,他们才能对囚禁的神祗噬骨吸髓,若不是当日你解开字谜,我恐怕永远都想不到。”

    “那么君山里此刻是什么情况你说安抚中断了是什么意思”

    “从老衲上岛看到的种种迹象推断,我比较怀疑这次安抚的意外,是人为所致”和尚忽然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而这,就需要杨先生你去弄清楚的了。”

    “怎么你不打算跟我一起去”周问鹤没想到事已至此,彭和尚竟然还想置身事外。

    “猫三小姐还需要照顾,老衲分身乏术。”

    “那我为什么又要去”

    “因为,总有人要去把那没完成的事做完,何况你已经答应了剑九,要把老田找回来。”

    “可是田掌门不是已经死了吗”

    “可是如果你不亲眼看到,怎么确定呢”

    这一段口舌交锋,道人是有心要找一找和尚晦气的,谁料到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后,自己还是彻底落在下风。他无奈




第七章第三十六节【多维之外】
    ..,

    石屋里灯火通明,司空陡不但点亮了原本安放在此处的油灯,还额外带进来许多蜡烛松明。两条破败的回廊在火光中沉默地各自延伸出去,往里面看只有黑洞洞一片。

    “左面那条回廊他进去了好几次。”一个被捆住手脚,遍体鳞伤的汉子告诉周问鹤,“时间最长的那一次在里面待了足有两个时辰。”

    周问鹤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此人:“九爷”他惊呼一声。剑九尴尬地做了一个笑脸:“现在说些套近乎的话是不是来不及了”

    剑九说他离开武当之后就被司空陡暗中擒获:“那奸贼把我带到这儿来是为了拷问我密道的事。”解开绳索后,他颤颤巍巍地扶着墙站起来,不时疼得呲牙咧嘴,“他是真的着急了,或许他也感觉到了陈家对他态度的细微转变。今天一整天他都在两条回廊里进进出出。一直到刚才,技无可施之下他才到外面放响箭,如果不是怕地下室塌陷,他甚至会用上那个东西。”他用手指了指桌上两个用塞子封死的竹筒,周问鹤取过来拔出塞子,里面是一些黑漆漆的粉末,气味刺鼻。他倒出些许在手上摩挲,这东西能把石头屋子弄塌他心里是一百个不以为然。

    “是炸药。”剑九有气无力地说,“你小心些,沾上一点火星我们就都四分五裂了。”

    “你刚才说,他是从左侧回廊里出来,不是从门外进来”

    剑九古怪地看了周问鹤一眼:“你已经知道了”然后他又伸头朝回廊里张望,“他第一次从回廊里出来的时候简直是气急败坏,他只是不停地说走不到底。”

    “走不到底这么一条路,会走不到底”

    “他又押着我进去了一次,我们往里面走了差不多一顿饭的功夫。”剑九抄起一根点燃的火把,看准自己身上一处依旧在流血的伤口猛地一戳,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痉挛,煞白的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他张大了嘴,眼神发直,看得出,他在极力抑制自己惨叫。两个呼吸后,他撤开火把,检视自己烧灼的成果,整个人无力得像是虚脱了一样。

    “没有岔路,没有拐弯,只有一条直道,回廊两侧的砖墙看上去年头久远,而且有不少破损,取下青砖,后面就只看得见乱石和泥土。我试过在路上找一些有特色的破损作为地标,好验证我们是不是在一段路上来回打转,结果你猜如何这一路走下来,根本没有地标重复,所有的破损之处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们确确实实在一条不见尽头的路上前行。

    “晌午过后,司空陡不甘心,于是又进去了两次。或许是嫌带着我走得慢,他把我留在了外面。从他出来后的表情来看,这两次他还是没有走完回廊。这一定对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他原以为到了石屋之后,距离《金飚记略》只有一步之遥。

    “这个回廊终点在何处这么说吧,这条回廊本身就是那群教徒在虚无中筑就的空中楼阁,原本安抚时间内它是不应该出现的。现在安抚被无限搁置,原本不该出现的东西出现了,天知道回廊现在通向虚空的哪个角落。掌门曾经跟我说过一段很奇怪的话,他说,时间,距离和方位,只有在我们世界里才有意义。掌门在看过那东西之后,想法就越来越古怪。他的这句话,我琢磨了很久也不明白什么意思。我猜想,或许我们踏上的那条回廊其实已经超出了我们的世界,所以类似于‘走了多久’,‘走了多远’,‘走到哪里’这些问题,其实都没有意义。”

    剑九又活动了一下手脚,确认无碍后他对周问鹤说:“走吧,我们上‘督邮’。”

    “你确定你没事了吗你的脸色像是糊了一张黄纸。”

    周问鹤已经说得很客气了,事实上,看剑九现在的情形,他没有当即昏倒已经奇迹了。他像是风中垂柳一样摇摇晃晃,衣服几乎都被冷汗湿透,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眼神虽然依旧坚定,但是充满疲惫,显然是在透支着精神。

    剑九朝道人缓慢地挥了挥手,意思是不要担心,然后他就扶着墙向另一条回廊出发。道人发现他其实有点像刘僧定,一个全然为了使命而活着的人。这种人只问应不应当做,而不问做不做得到。他们找到目标,定下计划,然后全力以赴,排除一切杂念,也从不考虑失败的可能。支撑着他们的不是狂热,而是责任,刘僧定说他的师父们要他抓回鬼和尚,剑九说自己是救出田掌门唯一的希望,所以他们义无反顾,他们责无旁贷,对于我们来说,这责任重得



第七章第三十七节【牡丹棚】
    ..,

    “你再看这些豆豉。”于睿指着碗内黑色的颗粒,“它们附着在丝线上,镶嵌在空隙里。它们就如同一个个宇宙。”

    “这么小吗!”周问鹤惊呼。

    “空间都不存在,大小自然也是我们的错觉。这些宇宙极小又极大,每一个都包含着独立的时间与空间。

    “我来告诉你奇门遁甲是什么,它们是一系列篡改我们认知的方法,丝线本身没有改变,改变的是我们对丝线的解读。”

    周问鹤收回了思绪,他还是站在这所失真的房间中,只是现在他已经不再毫无头绪。

    “晚晴兄……”身后传来剑九的声音,道人回过头,发现那汉子正盯着墙上古怪的符号发愣,“这颗眼睛,我好像见过……”

    周问鹤来到“彼岸之眼”前方,仰视这颗硕大的眼睛确实让人不舒服,它像是直接把视线透进了道人的脑髓,蒸发掉道人脑颅内的一切,周问鹤仿佛听到了自己脑子中浆液沸腾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思想只剩下一片彻底的空白,他忘记了自己,忘记了整个世界,忘记了存在,忘记了意识,那一刻的他是彻底的“死”,脑海中承载的只有一片虚无。这种状态只维持了一瞬间,接着道人的心智又回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排山倒海的恐惧。那样透彻的空白,那样绝对的虚无,他只要再回想一下,就会忍不住剧烈战栗。

    “九爷,你说你见过这颗眼睛”周问鹤在开口前尽力抚平了情绪,希望对方不会听出他的恐惧,然而,他也不知道努力有没有成功。

    “其实,不是亲眼见到,是江湖上一个前辈跟我提起过。而他也是他的前辈那里听来的。他说在前朝徽宗年间,汴梁众安桥有一座北瓦子,可算是当时东京城里最大的瓦舍了,当时不论风雨寒暑,瓦子里都比肩接踵好不热闹,讲史、散乐、影戏、弄虫蚁、诸宫调、说诨话、商谜、叫果子,应有尽有。

    “你如果拜访那个时代的北瓦,你绝不会看不到‘牡丹棚’,它在众勾栏中简直是鹤立鸡群,不论是高大还是华丽,可以说汴梁无人能出其右——”

    “牡丹棚”也有叫“佛脚棚”的,是一个专演乡野杂剧的勾栏彩棚。班主是一对福建中年夫妇,早些年逃荒到的东京,丈夫老成忠厚,妻子则是个口快之人,他们手下养的一班伶人,都是莆仙一带孤儿。班主夫妻两都不通文墨,所以另外请了一个京都本地的账房先生。这位账房先生在瓦子里混迹多年,大小事情都了如指掌,唯一的缺点是贪杯,而且一喝多就口无遮拦。

    在徽宗登基的头几年里,“佛脚棚”几乎每天都是座无虚席。这当然引得同行颇有微词,各种捕风捉影的传闻也开始不胫而走。有的人在私下议论,棚主夫妇平日里所说的乍听之下是福建方言,但是仔细辨别,会发现它同福建任何一个地方的土话都不尽相同,有一个走遍福建的客商在听过他们夫妇说话后,斩钉截铁地断定,他从未听过这种口音。棚主夫妇对于自己来历的闪烁其词更是加深了人们的怀疑,甚至有好事者无端污蔑他们是武夷山中的猿猴所化。

    另有一些人则在“牡丹棚”的剧目上做起文章。“牡丹棚”每一次表演,都要用彩缎把棚子遮得严严实实,这显然与其它勾栏广造声势的做法大相径庭。于是就有人信誓旦旦地说,从棚里出来的人,和进去时候相比都有些许微妙的不同,有些人变得木讷,有些人变得紧张,甚还至有人,变得暴躁易怒,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对于所看的表演大加赞赏。

    这种说法当然毫无根据,汴梁城里有数不清的人看完“牡丹棚”的杂戏后从棚中走出,平安无事地回到了他们日常的生活里。就算那个地方曾经有人相斗乃至殴杀人命,但瓦子这种欢乐场本来就是是非地,有头脸的勾栏里出一两件争风吃醋引起的命案官司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在同行眼里,这些空穴来风,却足够发酵成各种恶毒的揣测,当各种传言像风暴一样席卷北瓦的时候,风暴的中心却依旧风平浪静地继续着每日的演出。“牡丹棚”班子里的人从来不会对外讲解他们的剧目,除非花钱进入那神秘的彩缎大棚内部,否则,没人知道里面演了些什么。而那些花钱进去的人,出来后却只剩下了对表演的夸奖,当别人问他们究竟看了些什么,他们却只是神秘地怂恿提问者自己进去看一看,他们说在里面



第七章第三十八节【密室】
    按照道人的说法,这个房间并非四四方方,而是一个侧卧的马鞍形,宦窔[1]两处像犄角一样拐到了东墙的后面,只不过,从他们站的地方望过去是看不出来的。剑九将信将疑地跟在道人后面走向东墙,果然,两旁原本平直的墙壁渐渐呈现出了诡异的弧度。乍一看平平无奇的墙壁与地面,在迈出一步后,距离方位都起了变化,像是一层一层不停地识破障眼法,但是真相却永远藏在后面。

    自从踏入这变化莫测的角落,剑九就感觉越来越晕眩,仿佛整个世界都扭曲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脚踏实地,还是软绵绵地漂浮在半空,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在蹒跚向前,还是停在了原地。每跨出一步负担都在增加,他不得不时时刻刻调整对周围空间的认识,所有感官传达的信息都是相互矛盾的,虚汗一阵一阵冒了出来。

    道人转过头,露出关切的表情:“你怎么样”

    剑九摆摆手,却没有说话,他怕一张口就会止不住呕吐。然后他又指了指前方,现在他也能看到前方隐藏着的拐角了,那里几乎成了一个独立的小室。道人知道劝这个汉子是没用的,他也知道剑九现在很不好受,这世界上有两种人,会晕眩的和不会晕眩的。人对于空间的认识是一种本能,而频繁修正这种认识则会让一些的人大脑不堪重负。剑九很不幸,这跟体魄无关,也无关毅力,这是出娘胎就已经决定了的事。

    转过拐角之后,两人看到了一个神龛,这个小室太小了,神龛几乎塞满了所有的空间。神龛本身寒酸至极,又旧又脏,充满了敷衍的味道。烛台上只有两滩凝结的蜡油,香炉中则挂着厚厚的蛛网。一个灰扑扑的物件摆在神龛上,约莫半人高,坛口粗细,若不是它肮脏的外表,周问鹤会以为它是一尊观自在大士的木雕。

    剑九对着那物件好奇地打量了半晌,它摆得并不庄重,只是斜斜靠着,怎么看都与神龛无缘。泥腿汉子确认没有危险后,伸手碰了碰它。

    “像是干了的树皮,很脆。”他对道人说,然后他试着拿起那物件,出乎他意料那东西并不沉,几乎像是提着一个篾笼,“是空心的。”他喃喃说着,把那东西凑到脸庞细细端详,片刻之后,他忽然惊叫一声:“是个人!”

    剑九的声音就像一个炸雷,滚过两人头顶,道人却并没有被他的怪嗥惊到,剑九转过头,发现道人此刻如遭雷殛一般僵立当场,两眼呆呆望着神龛上一行斑驳不清的字迹。他一把摇醒周问鹤:“怎么了”

    道人尴尬地做了一个笑脸,又指了指泥腿汉子手里的干尸:“吓到了。”

    剑九嫌恶地把干尸放回神龛,身心的双重不适让他浑身打颤:“一个人怎么能轻成这样,他不但彻底干透了,而且……被蛀空了。”

    周问鹤收起心神,认真审视这团残骸,它就像是用破布卷起来的一把枯柴,道人忽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预感。他仿佛看见了这个罹难者的最后岁月,那是一段很长很长的岁月,他就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斜倚在神龛上,直到自己彻底死透。

    周问鹤狠狠摇了摇头,此地的扭曲已经让他产生幻觉了,这时身边传来剑九的声音:“杨先生你看,神龛旁的墙上……是不是刻着什么字”道人急忙蹲下身去找,果然,那里确实有四个字,而且很明显是用剑一类武器仓促刻上。那四个字并不难辨认,周问鹤和剑九几乎同时认了出来。那四个字是:“我是杨霜。”

    “杨先生……你来过这儿”剑九一脸狐疑。

    周问鹤顿时陷入了一片茫然,杨霜来过吗根据猫三所说,绝对没有。难道,他本就精通奇门遁甲,瞒着猫三暗中到了这里可是,他为什么要留下刻字呢各种疑问在道人脑海里交杂,他现在的思绪一团混乱,对于剑九的问题,他只是含含糊糊地回答了一句:“我……不记得来过。”

    这种模棱两可的语气让剑九眼中的怀疑愈加深重了:“杨先生,你有事在瞒着我”

    周问鹤忽然清醒过来,从剑九眼中读出的狂乱与猜疑让他意识到这个汉子正在处崩溃边缘,之前的晕眩早已把他折磨得油尽灯枯,他没有精力再去判断眼下的情势了。

    “刚才你……你是不是在神龛上看到了什么你的表情很奇怪……”剑九用神经质的余光艰难地扫视四周,然而并没有发现可以防身的东西,剑九咬了咬牙,忽然,他毫无预兆地转过身,朝入口连滚带爬地跑去,眩晕和旧伤让他的动作就像是一只竭力想要两足站立的乌龟。

    “九爷。”道人跟在剑九身后,他走得很慢,并不担心剑九会威胁到自己,因为这里唯一一件武器就挂在自己身后,他自信地认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转过拐角,他发现剑九正半躺着在地上翻找什么。

    “九爷你先冷静一下……”

    “别过来!”剑九高喊一声,转过身面对道人,后者发现他一手拿着蜡烛,另一只手上则是之前的竹筒。这情景太怪异了,以至于道



第七章第三十九节【被拯救的所有人】
    ..,

    暗门后的路果然是盘旋向下的,几乎深不见底,好在台阶并不陡峭。周问鹤一手秉烛,一手拿着“无弦”,一步步迈进了地下的黑暗世界。周围一片静谧,烛光只能照到脚下的几级石阶,一股酸味夹杂在水银和泥土的腐烂气息里,飘散在在空气中时近时远。周问鹤觉得有一股压力,这股压力不仅仅来自于漆黑的四周,无声的环境或者酸味,他觉得自己正走在一口深埋于地下的漆黑寿材里,四面看不见的石壁正朝他无声地挤压过来,恍惚间,呼吸越来越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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