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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鹤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永恒的夏亚

    最后,是冯凯安第一个承受不住,他轻咳了一声,对叶芸芸说:“那个,你不是带着半导体吗放会儿广播呗。”

    女孩从口袋里拿出金色的收音机,一脸的为难:“在山里能收得到吗”

    “试试看呗。”冯凯安热情地鼓励女孩,丝毫没有看到闫康和杨榆脸上的不满。

    叶芸芸点点头,扭开了收音机的电源,然后开始拨动频道拨盘,收音机的喇叭随即传出了一连串的噪音。女孩小心地把所有频道调了一遍,什么也接收不到,车厢里大部分时候只有那种连绵不绝的“沙沙”声,偶尔有人声出现,也模糊得完全听不清楚,而且很快就会被噪音掩盖。

    叶芸芸沮丧地看了一眼冯凯安,他们已经困在缆车上超过四十分钟了,对于自己的处境还是一无所知,现在,最后一件有可能接收外界信息的物品也宣告无效,他们彻底身陷进一个悬空的孤岛中。于是车厢里又一次陷入沉默,只有半导体忽高忽低的杂音充斥在沉闷的车厢里。

    不甘心的叶芸芸还在尝试着搜索频道,一旁的杨榆被刺耳的噪音搞得心烦意乱,皱着眉头说:“关了吧。”

    叶芸芸无奈,只好去拧电源开关,就在收音机被关闭的前一刻,喇叭里忽然传出了许许多多的尖叫声。没有亲耳听到过的人,很难形容那种叫声有多可怖,想像一下一大群疯癫至极的人正豁出性命进行惨嚎的竞赛,或许就能稍微体会一下那种情景,在场的四个人几乎立刻意识到,只有人在极度恐惧中,才会发出这样凄厉的尖叫声。叫声之中,似乎还有个男人说了两句话,但是说话人口齿太含糊,速度又快,根本没人挺清楚他讲了些什么,然后,喇叭里的尖叫声似乎又升级了,像是直接穿进了众人的脑海中,虽然这群学生面对的,依旧是单调的车厢和漫天白雾,但是每个人的眼前都浮现出一张张惊骇欲绝的脸孔。

    “关掉!快关掉!”杨榆首先反应过来,猛地推了叶芸芸一把,女孩如梦方醒,急忙去捏电源的旋钮,但是恐惧让她的手指剧烈颤抖,连续捏了几次旋钮都从他的指尖滑脱了。那疯狂的合唱几乎要把人的神经摧断,年轻人们感到自己的肝胆心肺都已经在撕裂的边缘。叶芸芸面如死灰,连嘴唇都没有了血色,绝望中她再次捏住旋钮死命地一掰,然后,四个人都清晰地听到了一声塑料断裂了的声音,收音机终于陷入了沉默。

    “我把开关弄坏了。”叶芸芸说,她的声音虚弱得像是病人。她看向另外三人,眼睛里噙满泪水。杨榆拿过收音机,壮着胆子放到自己耳边,收音机并没有被关掉,喇叭里还是传出轻微的沙沙声,现在这金色的物件在他们看来如此地不祥,就像是锁了几千个怨鬼在里面。杨榆拿着收音机瞄了一眼玻璃窗,哑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立刻投来凶狠的目光。大个子摇摇头,他不想同那个神经质的陌生人在起冲突,于是,杨榆放下登山包,把收音机收进背包底部,然后用换洗衣服把它层层盖住,他希望这样做能够阻挡一下刚才那样的尖叫。抬起头,他刚好看到对面的哑巴正盯着自己,哑巴并没有朝杨榆比划手势,只是阴沉地看着大个子,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显而易见的残忍,就像是一个农场主正在评判牲畜的去留。

    “刚才……那是什么”冯凯安又开动了他不受欢迎的追问模式。

    “民间电台的恶作剧。”闫康立刻斩钉截铁地打断他。

    冯胖子却一点都没有放弃话题的自觉,他甚至对闫康的打断有些生气。“你们有没有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第九章第九节【变乱将起】
    当远处两声鸡鸣刺破寂静的夜空,田承业意识到自己这整整一晚的折磨终于结束了。他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还是应该着急,长史大人依然毫发无伤地坐在马车上,绑匪并没有找上他,他只是在焦虑与惊吓中白白喝了一夜的西北风。

    不久后,太阳跃出了地平线,晨曦中,所有东西都被笼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有那么一瞬间,田承业的心里涌上了一股感动,仿佛自己身处的困境也并没有那么严重。但紧接着,他就被拉回了窘迫的现实,一个化装成行商小贩的年轻人来到长史的车前。“大人受累了,王统领让末将来查验一下金铤绸缎是否完好。”那个脸色蜡黄的年轻人恭恭敬敬地说。

    田承业点点头,他与年轻人一道掀开遮盖赎金的竹席,赤金和丝帛安安静静地躺在车里,没有一点被动过的迹象。年轻人还不放心,他敲开几个泥坛,反复验过金铤,才领着惊魂未定的长史一起回了都督府。

    一干人都已经在正堂等候,就连终日事不关己的都府司马许忠杰也到了。燕忘情把田承业请到上座,少不老一番慰劳的的话。如今田长史已然从大难不死的庆幸中走了出来,回顾这一夜,心里越想越沮丧。

    燕忘情见他神色黯然,就劝解道:“田公不必太焦虑,绑匪未现身,这也是之前我们考虑的众多情况之一,现在他们既然目的没有达到,一定还会再联络我们,我们只需做好准备伺机而动。”这些温言软语用她那一把又低沉又沙哑的嗓音说出来,抚慰的效果早已少了一大半。

    田承业正要回答他,忽然堂下跑上来一名法曹,在他的耳边一番轻语。老长史的两只眼睛顿时瞪得滚圆,脸上表情如在梦中。

    “田公,怎么了”燕忘情问。其他人也都察觉到了异样,纷纷围了过来。

    田承业呆若木鸡地看着燕忘情,沉默了半晌,才一脸的难以置信地回答:“柏公公……找到了。”

    柏杞裹着布衾一言不发地坐在田埂上,手上捧着一碗热粥,以一个绑票受害人的标准去看,他的精神状况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除了脸色有点苍白外,实在是与普通人无异。

    远处的田间忽然传来了马蹄声,柏公公放下碗眺望,之间田垄上扬起一阵漫天飞尘,几匹健马正朝此处跑来。没过多久,马儿已经停在了公公面前,从马上下来的几个人依次是燕忘情,宋森雪,王不空还有阮糜。

    “公公受苦了。”女帅拱了拱手,姿态里全无恭敬,自从半脱离朝廷后,她对于长安来客,尤其是宦官,越来越懒得摧眉应付。

    柏杞眼睛在这四人身上扫了一圈,然后捋了捋鬓发:“长史大人没来吗”

    “田公不擅骑马,他走在后面,吕苍头正陪着他。”燕忘情回答。

    柏杞点点头,又伸出兰花指点了点身后一名年轻小校:“是这个后生找到我的,还为我从农家讨来了衾被和粥,要重重赏他,对了,他也是苍云军士,后生,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轻人躬身道:“末将是破阵营小校吕无念,柏公公言重了。”语气虽不像燕忘情那样轻慢,却也有一种把柏杞推出千里之外的冷漠,很明显,苍云军至少当着燕忘情的面,都不会给宦官好脸色。

     



第九章第十节【价钱问题】
    让我们来说一说另外一边的情况。

    天蒙蒙亮的时候,周问鹤与高云止便退了房,客栈掌柜结账的时候,当着他们的面没完没了地絮叨,说店里平添这么多死人,生意是没法做下去了。周问鹤与高云止讪笑着只当是没听见,店钱一个铜板都没有多给。倒是那位跑堂小哥在两人出门之后,偷偷追上了他们,一言不发地在周问鹤怀里塞了两个胡饼,眼神里充满歉意。

    于是,当雁门的田承业长史驾着马车,垂头丧气走在回都督府路上的时候,周问鹤与高云止则一边啃着胡饼,一边甩开两条腿赶路。看他们两个兴高采烈的样子,别人还以为他们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

    “我说,那个人绝对就是唐神父所说的叛教者。”高云止一口咬下大半个饼,在嘴里嚼得津津有味,周问鹤几乎听不清他说什么,“霸刀门下,身穿黑衣的西域人,这几条都对得上,还有他的武器,那么窄那么长的横刀,天底下不会有第二把了。”

    周问鹤敷衍似地“唔”了一声,继续狼吞虎牙地享用着他那份刚出炉热乎乎的胡饼,道人对海外异教的内部纷争兴趣本来就不是很大,何况不管是黑衣人,还是蜀中神父,他估计都不太有可能再碰上了。

    就这样走了一顿饭时间,四周的景色明显荒凉了许多,看来,他们已经走入句注山中了,红鼻子的年轻人一路上还是唠叨个没完,道人则只是偶尔应上几句。就在他们走入深山不久,周问鹤忽然毫无预兆地止住了脚步,高云止正东张西望地跟在后面,道人这一停险些跟他撞到一起。

    “怎么了”年轻人顺着周问鹤的视线望过去,只见荒芜的土路上并排停着两部马车,马车前相对而站两个中年发福的汉子,左边一人皮肤白皙,打扮利索,举手投足带着十二分精明世故,脸上则写满了和气生财,是个标准跑江湖的商贾。右边一人衣着不但考究而且有着不俗的品味,颌下留着一把精心修剪的大胡子,明明长得五大三粗,却偏要学人油粉敷面,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修饰过度的味道。左边那人身后,跟着两个看上去不太精明的伙计,右边的人则只带了一个木讷的车夫。

    看清前方两位的尊容之后,高云止露出贼笑,他用手肘撞了撞周问鹤:“两个都是你的老熟人。”周问鹤忍不住嘴角也挂上了一抹笑容:“什么老熟人两个债主。”

    这两个中年人站在土路上,各自伸出右手,将袖子相互连通,他们两个都是心宽体胖之辈,面对面站立的时候,肚子几乎要顶到一处去了。

    周问鹤不禁有些唏嘘,钱德利本来在商贾里也算是仪表有些气派,然而跟藤原妹子站在一起,完全成了个小买卖人。藤原妹子原本身形还算匀称,但是在老钱的陪衬下,看上去生生胖了一圈,这两个人,彻底把对方的短处给放大了。

    再走近几步,道人发现两位富翁从外表看虽然都没有动,但他们的手似乎在袖子里拼命比划着什么。老钱那张和善的脸上此时挂满了豆大的汗珠,眉毛几乎要拧到了一块儿:“藤原老板,您倒是说句话呀,我这价……”

    藤原妹子平静地摇摇头:“不行,您再加点儿。”

    钱德利的表情像是挨了一记重拳,他张嘴像是分辨什么,但是话到嘴边硬是没能说出来。最后,他一跺脚:“好!”

    周问鹤眼见到袖子又抖了几下,然后老钱脸上露出了期盼的表情:“藤原老板,这可是我最后的价儿了。”

    藤原妹子闭上眼装腔作势地思索了片刻,然后睁开眼一本正经地地说:“不行,您还得加!”

    钱老板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巴开成了一个圈,眼



第九章第十一节【空山】
    在之后的十几秒钟内,所有的人都陷入了一种戒备性的沉默,车厢里只听得到冯凯安粗重的呼吸声。他望着金属地板,两眼无神,嘴无意识地努着,活像是一只吓丢了魂的肥胖老鼠。

    寂静像是维持了几个世纪,头顶传来机械的“咯吱”声统治着老旧的车厢。大家都在面面相觑,像是期待别人先一步开口。最后,杨榆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关于这个地方,我也听说过一些传闻。”

    另外三人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他,脸上写满矛盾的心情,就像是在走投无路的密室里突兀地发现了一扇门,不知该不该打开它。

    “据说抗战时期,有一支日军车队开进了这座山里,就此失踪了……”

    根据后来的军方记录,这支车队走的是北峦,有一个全副武装的中队随车护卫,在进山之后的当天晚上,他们还用无线电发报同外界联系过两次。五天后,因为车队迟迟没有到达集结点,日伪派人进山搜寻,他们在北山的山谷附近找到了一些混乱的轮胎印,像是有车辆在此处做过毫无道理的打弯与迂回。另外,在路边一个土丘下,搜寻人员找到了一个被丢弃的军用水壶,这些就是整次搜索的全部收获了。

    意识事情严重的日本军方后来又多次派人在附近展开地毯式搜索,全都无果而终,当地日伪对此的解释是遭到了地方游击队的袭击,但是日军高层对此种解释嗤之以鼻,他们斥责伪军说,就算游击队有能力袭击一个中队的正规军,他们又是如何处理掉50多辆军用卡车的呢。

    关于车队失踪前最后的两篇电文,在后来的调查中被反复研读,但是电文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妥,都是报告车队方位以及驻扎情况之类的常规内容。只有在第二篇电文的结尾,发报者提及有一名高烧不退的士兵,声称车队遭到不明身份者的跟踪。鉴于当时的日军已经被游击队搞得风声鹤唳,这样的报告在军中其实屡见不鲜,一直到车队消失后,这条线索才得到了足够的重视,但是,针对电文中不明跟踪者的调查,也依然没有结果。

    这件事最终成了抗战时期的一宗悬案,当时兵荒马乱,各方势力在此处周旋,日军并没有把太多时间花费在寻找车队上。战后,一名士兵的亲属为了找寻家人尸骨,曾经寻求当地日本神社的帮助,神社宫司在仪祭结束后告诉求助者,他只看到了无尽的黑暗中,卡车车轮不停转动的景象。

    “这些事,为什么你早不说”小叶不解地问,语气中还带着难以抑制的愠怒,“为什么你还带我们到这儿来”

    杨榆无奈地摇头苦笑:“大小姐,中国上下五千年,还有哪里没出过灵异传闻我提议大家来这儿,不过是从我国众多名山大川中挑选了一个最普通的地方。”

    叶芸芸不再说话了,她也意识到眼下的情况不能责怪任何人。

    大个子吐了口气,继续说:“对于日军车队的去向,我国多年来坚持对外宣称是被当地游击队剿灭。一直到1973年中美进入蜜月期,有一支美方的科学家团队应邀来到这里,这件事并没有在国内大肆宣传,我们都认为那是一支地质勘探队。不过,有人认为他们其实是1960年‘俄耳甫斯计划’的参与者。”

    “什么是‘俄耳甫斯计划’”叶芸芸问。

    冯凯安忽然来了精神:“这个我知道,‘俄耳甫斯计划’是美国在60年代搞的超级量子武器,曾经在内华达州和新墨西哥进行过多次秘密试爆。”

    “省省吧。”闫康不耐烦地瞟了胖子一眼,“这种都市流言早就被破除了,根本没有什么超级量子武器,美国在那些地方试爆是刚研制成功不久的氢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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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第十二节【急坠】
    天宝十年三月二十日,发生于雁门县城外弥勒院中的庆宗事件,一直被研究者认为是种殃事件整体升级前,在民间发酵的最后一起暴乱。

    雁门县城往南三里有一座慈贤寺,多年来香火败落,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寺庙,同时也是出于对竞争对手:雁门县城往东一里外弥勒院的嫉妒,慈贤寺中的和尚开始四处散布弥勒院僧人种殃的谣言。一来二去下,县城很快就被这些空穴来风搞得人心惶惶,不安的人们窃窃私语说,弥勒院山门外那条200步长的石板路,每一块大石板翻开来都可以看到一个笑容可怖的木头人偶。还有人信誓旦旦地声称,院中弥勒像中空的身躯里,塞满了写有各种恶毒诅咒的纸张,以及其它让人作呕的不洁之物。

    以雁门农户庆宗为首的一群暴民于二十日上午冲进弥勒院,他们殴打僧众,砸烂院内物品,捉住主持拖到院外扬言要把他活埋。这时另一批平时跟弥勒院关系不错的善男信女听说后也赶到此处解救主持,双方在县城外爆发了自种殃事件发生以来,最严重的一起斗殴。根据后来呈报给都督府的说法,他们从正午一直打到申时三刻,中途又各自叫来了更多的帮手。当一个路过的苍云军士把此事上报,田承业带着部队赶过来时,地上已经躺满了奄奄一息的伤者。事后统计表明,双方死伤者加到一起不下50人。

    这件事可以算作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忍无可忍的长史终于彻底放弃了姑息的打算。他向燕忘情求助,调来了苍云军队在县城内挨家挨户搜捕谣言散布者,慈贤寺的和尚也被捉拿,与庆宗关押到了一起。当天晚些时候,都督府发布诫文,雁门一郡十县所有人等严禁在任何场合谈论种殃,违者杖二十枷一日,里正连坐。

    黄昏时又刮起了大风,当地人惊恐地看到一队队全副武装的玄甲兵在狂风中开进了县城,有条不紊地在每个道口驻扎设防,一个又一个同他们朝夕相处的人在他们眼前被士兵带走。他们隔着门缝,噤若寒蝉地目睹这一切发生,在三月二十日天黑之前,每个人都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他们熟悉的雁门了。

    阮糜冷眼旁观田承业在暴跳如雷中下达完一连串命令,心想老实人发火真是一件很容易失控的事情。吕苍头在后面拍拍她的肩,朝门外努了努嘴,两人就扔下了正在承受长史怒火的都府上下一众官吏,悄悄跑到了正堂外面。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偌大的雁门县城被星罗棋布的火炬照得亮如白昼。到处都是正同都督府军队交岗的苍云军士。

    “过了今晚,苍云军对于雁门的控制就更进一步了。”吕籍重重叹了口气,语调中藏着说不尽的悲凉。

    “老爷子,你不是苍云出身吗我还以为你乐于见到这种局面。”阮糜转头看向老人,颇有些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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