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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鹤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永恒的夏亚

    《白衫郎》你确定就是这首歌”闫康扶着眼镜,表情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怎么了”女孩问。

    “《白衫郎》在网路上,是跟《荀秧祠》齐名的都市传说。有很多人都声称小时候在某个没有名气的电视节目里听到过它,但是谁都挖掘不出这首歌更多的信息,更没有人能够完整地重唱它。”

    “有一阵子,我对这个都市传说很感兴趣,还专门做过调查。在调查过程中,我发现这首歌跟《荀秧祠》有本质上的区别。你们或许也知道,《荀秧祠》这首歌其实并不存在,它完全是从网路上人云亦云的空穴来风中创造出来的,但是《白衫郎》,确实有过这首歌。”

    “我在一个小唱片公司的发行目录上找到了这歌名。按照都市传说的,这首歌被某个前往陕西采风的音乐人听到并挖掘出来之前,已经在封闭的小范围里传唱了一千多年。”

    一个盲眼老汉凭记忆为音乐人演唱了歌曲的几个不连续的小段,据说他是这世上最后一个知晓这首歌的人了。音乐人回到他惨淡经营的公司,用录下的素材为基础,谱写出了后来电视上的那首《白衫郎》。之后的故事,就走上了都市传说的老路:诅咒,命案,失踪,诸如此类。当然,以上那些内容全部无从查证,网上唯一能找到的图片信息,只有一张据说是演唱者的90年代初风格艺术照,以及一张印刷粗糙的卡带封面,封面上显示《白衫郎》列在b面第三首。

    “我没办法反驳那个都市传说,因为关于那个唱片公司,我后来什么信息都没查到。至于那个去陕西采风的音乐人,我甚至连他的名字也没有调查出来。他们就像许多其它同时代的作坊式小型唱片公司一样,淹没在了时间洪流中。不过,我却查到了另一条线索,民国时期,有人曾经在一张叫《新世界》的小报上,以《白衫郎》为名连载过一个惊险故事。作者名叫王策,是个不得志的归国老留学生,他的资料也同样少得可怜,




第九章第六十节【风停了(三月二十五日)】
    整个白天,吕籍都在自己的小屋里加固门窗。

    为了抗风,他给窗户补了好多根木条,可是,老苍头总觉得还差一点,窗户上总有一些地方看上去不那么结实,总有一种随时会漏进风来的感觉。

    他就这样像没头苍蝇一样修补了一整天,最后,吕老汉知道自己必须要停下来了。老人张开了一把胡床,坐在乏善可陈的房间中央,疲惫地看着今天的劳动成果,然后,他自己也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那扇被过度加固的木门忽然传来了敲击声。

    “进来吧。”吕籍说,他坐在胡床上并没有动,听语气,他还是那个沉稳可靠的老苍头。

    门开了,一股强风卷进屋内,吹在吕籍脸上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燕忘情披风带沙地从外走了进来,她没有戴覆面,穿的也是寻常女子的衣服,以至于当老人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几乎有点不敢认。

    “渠帅”他脸上带着欣喜,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您怎么来了”然而,他的身子站到一半,整个人忽然僵住了,他看到宋森雪跟在女帅后面走进了房子。

    吕籍的失态只维持了很短的一瞬,然后他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重新站直了身体。他看看燕帅,又看看宋统领,这才发现两人都带了些新伤,不过,都不算太严重。

    “稀客,”老人沧桑的脸上露出了孩子般无邪的笑容,“两位都是稀客。”

    “知道我们找你什么事吧老苍头。”宋森雪一边问,一边转过身把门关好,然后悠然站在了门边。这个举动看似平常,但如今笑面阎罗做出来,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慑力。

    吕籍点点头:“知道,知道,我不会浪费大家时间的。”

    (药铺)

    “吕无念”阮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是吕无念他才多大年纪你们怎么会想到让来代管破阵营的”

    “他是虎豹营前任统领吕籍之子,当然不能跟普通士兵相提并论。从吕无念入苍云第一天起,这个小伙子就已经受到了高层的加倍关注。不管是王大师还是宋统领,都认为他是非常时期可以依仗的人选之一。”风夜北说到这里停了停,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其实,在吕无念之前,原本应该还有一个人作为破阵营指挥的备选。”

    “让我猜猜,是不是王洵”阮糜问。

    “没错,就是王队正。然而,他现在显然是无法承担这个责任了。当然,要渠帅直接指挥破阵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现在,渠帅也下落不明……”风夜北话音未落,房门忽然被推开了,一脸狼狈相的燕忆眉出现在门口。

    “怎么了”风夜北朗声问。

    “城西的火灾……已经聚成了火龙卷。沿街十来栋房子都被点着了,尚不知道伤亡情况。”。燕忆眉回答,她脸上虽然还带着慌张,但布满血丝的眼睛,却已经与燕帅有了七分神似。

    风夜北闻言沉吟片刻,随即露出了成竹在胸表情:“派一队将士,把火龙卷必经之路上的房屋全部拆毁,可燃的东西要统统带走,其余的,拆得越碎越好。”

    (吕籍宅)

    “你知道我们会来找你吧”燕忘情问吕籍,她语气不带半分恼怒,听起来好似同袍间的寻常谈话。

    “犹大被你们找到时,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我没想到还能见到宋统领。”老苍头自嘲地笑了笑,“我早该料到柏公公他们困不住你。”

    “原本我还没那么容易逃出来,但是柏公公把渠帅跟我关到一处,帮了我大忙。”宋森雪说到这里,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柏杞竟然绑架渠帅”吕籍叹着气连连摇头,“真是疯了。”他想了想,又问,“宋统领,老夫一直有件事想不明白,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王和尚留下的一竖一横一折,‘阎罗’的‘阎’字起笔可以,‘吕’字起笔一样可以,我想当时,和尚要写的是吕无念吧。”

    “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燕忘情问,“你都一把年纪了,这件事里你还能得到什么”

    “就是因为我一条腿进棺材了,我才要抓紧时间做这件事。”吕籍惨然一笑,层层白发压在他皱纹丛生的头颅上,就像风中一团扬起的灰尘。这一刻,老苍头仿佛已是百岁,“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担心一件事:当我到了下面,见到了施鲁,他问我这些年来我都做了什么,我该怎么回答他呢”老人伸出一双大手,轻抚他憔悴的面孔:“现在,我终于能够对他有个交代了。”

    “那你到下面见着千千万万个阵亡的苍云将士,他们问你为什么要背叛玄甲军,你又要怎么回答”宋森雪问,语气里全是讥讽。

    然而这些话显然一点都没有触动吕籍,老苍头的神态反而更坦荡了:“人的一生总要有取舍,背叛一些事,效忠一些事。当初你们的选择是放弃施鲁,现在我的选择是与他站在一起。”

    “把吕无念送上破阵营统领的位置,这就是你对老朋友的交代”

    “破阵营本来就是他们施家的,我只是把它还回去。”

    “怎么吕无念是施鲁的儿子”燕忘情挑起眉毛,“绝不可能!施鲁要是有儿子,苍云怎么可能没人知道。”

    “施鲁死时,他投奔到施鲁家才没多久。这孩子太小了,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当时施鲁可能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他把无念托付给了我,说来惭愧啊,我跟当时所有人一样,对他的绝境视而不见,但他还是把我当做他的朋友。无念是一个人到我家的,手上提着仅有的几件行李。我没见过这样的孩子,明明只有这么一点大,却有着成年人一样的眼神,我印象中他只哭过一次,那一天在城外的荒地,他问我为什么没能救施鲁。我告诉他有些错误我们没法去扭转,甚至当事情过后,也永远也不会有人会来听我们的声音,我们是被淹没,被掩埋,被否定,被遗忘的一小群,我们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回应我们。他问我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我说我们应该记住,我们应该等待,如果永远没有纠正的机会,那我们就记一辈子,这是我们唯一的反抗了。”

    “吕无念小时候,如果你能劝一劝他,他说不定会过上完全不同的生活,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你觉得施鲁会愿意看到这样的结局吗”

    “你们希望无念过上怎样的生活一辈子活在谎言里还是像我一样,浑浑噩噩,糊里糊涂地过上一生每天我都变得更厌恶自己,每天我都在问自己,这一辈子究竟干了什么。我问过无念,是他选择了这条路,他说他可以宽恕谋杀,他不能宽恕遗忘。”

    “够了,”燕忘情不耐烦地打断了吕籍,“交出杀死田公的凶手,我可以饶你们父子不死。”

    吕籍惋惜地叹了口气:“我们的计划里,原本没有杀死田公这一条,这都是那个凶手的自作主张,可惜,你们还是动不了他……他是今上的儿子。”

    (药铺)

    “这些是什么人”阮糜指着药铺门前一具具面目全非的焦尸问。

    “是驿馆里的人,他们暂时放在这里,县衙已经放不下了。”一个苍云士兵回答。

    “那么柏公公呢”阮糜急忙问。

    “柏公公伤得很重,军师正在想办法救他。”

    “现在火龙卷怎么样了”

    “已经快停了,军师的法子确实管用,不过火龙减弱最大的原因还是风开始变小了。”

    阮糜点点头,苍云军士看女校没有其它问题,就回去继续搬运死者。阮糜抬头看着风流云散的天空,心想这座县城所经历的磨难,到此刻或许算是完结了。

    驻足半晌后,阮糜快步赶往风夜北的房间。敲开房门,女校发现风先生正坐在椅子上垂头丧气,他的身边,躺着已经烧糊了一半的柏杞。

    “刚才还吊着一口气,我出门说了句话,人就没了。”风夜北的语气里带着自责,“他当时攥着我的袖子,像是要对我说什么,但是他嗓子已经燎哑,什么话都说不出。”

    说到这儿,风夜北忽然抬起头:“阮校尉,是不是有什么事要问在下”

    “确实有事要请教先生,”阮糜恭敬地拱了拱手,“你们之前说,今上在潞州时,与一个许姓名仕的歌姬生下许忠杰,后来又让一个家奴暗中照顾自己的孩子。那个家奴后来鸡犬升天做到禁卫将军,还动用关系把许忠杰调到都督府司马任上。这个家奴……会不会是王毛仲”

    (许忠杰宅)

    当燕忘情赶到司马宅邸时,许忠杰正在朗声读着他最喜欢的玄宗诗集。

    清跸度河阳,凝笳上太行。

    火龙明鸟道,铁骑绕羊肠。

    白雾埋阴壑,丹霞助晓光。

    涧泉含宿冻,山木带馀霜。

    野老茅为屋,樵人薜作裳。

    宣风问耆艾,敦俗劝耕桑。

    &



第九章第六十一节【雁门关,上(三月二十五日)】
    这里就算曾经有过人,也一定离开很久了。周问鹤站在关城上俯瞰下方荒凉的广场,心中升起一股怅然若失之感。广场的地面用灰砖拼出了一张方圆十几丈的巨口,巨口张成了夸张的圆形,不知它是在吞噬,还是在吼叫。几件盔甲与鞍具零星地散落在口中,因为常年缺乏养护,都已经成破烂了。

    巨口的中央位置,立着一尊三人高的香炉,它的炉膛早已冷透了,时不时会有硕大的老鼠顺着炉眼进进出出,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成百上千枚大唐军士的腰牌,一大把一大把地扎在炉耳上,像是给香炉梳了许多肮脏的辫子。

    高云止看到眼前的景象,忽然深有感触:“回纥有一首儿歌唱道:最开始的时候,天地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嘴。”

    “嘴谁的嘴”道人问。

    “它不属于任何人,它就是一张独立的嘴,不依附于头颅,也没有其它五官。它大得超乎我们的想象,回纥人相信,光从它的上嘴唇出发,永远到达不了下嘴唇。”

    周问鹤对这种可笑的迷信不置可否,他裹紧身上外衣,嘟囔了一句:“这儿可真冷。”

    这里确实很冷,现在还没有完全入夜,远方尚有一抹红霞挂在天穹边缘,像是一滩血泊般殷红地灼人双眼。但空气中的寒意已经透遍了两人全身,一开始,只是撩拨皮肤的丝丝微凉,没过多久,就加剧成了侵肉刺骨的湿冷,道人几乎要怀疑,现在是不是冬天。

    两人回到了关城里,周问鹤点起蜡烛,满眼所见,全是断垣残壁。

    半个时辰前,他们俩沿着长城走入了雁门关,却看到里面已经颓倒成了一片废墟。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清出了一条通往关城顶部的通道,但上去之后除了看到一张大嘴外一无所获。

    于是当下,两个人决定沿着楼梯向下清理。这比刚才往上清理还要费事许多,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两人踩在砖砾上,把大块的断木碎石一件一件从面前搬开,直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没有看到路樱来过这里的痕迹,不过那姑娘身形娇小,自然能够钻过道人钻不过去的残骸缝隙,不留下痕迹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就这样向下清了一顿饭时间,两人来到了一座厅堂。厅堂四壁损坏严重,看起来随时都有彻底垮塌的危险。角落里零星安装着几个烛台,如果把它们全部点燃,那么勉强能够有一些聊胜于无的照明。除了他们进来的那扇门勉强能够出入外,另两个入口已经彻底被堵死了。

    周问鹤点亮了两支蜡烛,橘光在黑夜中摇晃跳跃起来,就像是一只橘色的蛾子在黑墙前努力拍打着它的翅膀。道人发现,脚边斜躺着一块木匾,匾额的一半已经碎成木屑,与尘埃混在了一起,稍微完好一点的另一半上写着“点兵”两个字。厅堂的正中央放着一个火盆,火盆里摞着一叠叠烧成脆炭的纸灰。还有许多半烧化的零散册页落在火盆周围,大部分也因为腐朽而不堪辨认。不管当初是谁在这里生火焚书,他都一定很仓促。

    高云止手执蜡烛匍匐在地,一张张残页辨读过来,没过多久,他就向道人表示自己眼前全是星星。

    “这似乎是一份花名册,根据名册上的记载,苍云从上元年间开始,每隔10年就要往这里送一批士兵,而那些人,一个都没能回去。”

    “那么说,这里类似于一所监狱”道人问。

    “不,这些人是自愿留下的,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是什么,从其中一些对话来看,他们来这里都是怀着赴死之心。”

    “不过看眼下的情况,苍云一定很久没有送人过来了。”道人说着转身环顾四周,他的视线立刻被墙壁上一幅巨画吸引住了。

    如果要说简单一点,墙壁上画的,是一个垂直洞穴的剖面图,洞穴一侧,有人顺着不同的深度,打上了几十方印章。洞穴的入口处,印章上写着“长虫之喙”,它的样子让道人忍不住想起了广场上的巨口;它的下方是一片大泽,旁边印章的文字是“阿鼻海”;海底往下,第三层却又变成空空一片,仿佛那汪洋是浮在洞里的。第三层半空中,画着几个唐人衣冠的男女,只不过,他们全都向下颠倒,两只脚向天上竖着,好似踏着虚无行走。第三层的绝大部分空间,都被一张青面獠牙的脸占据了,颠倒的男女们围绕在顶天立地的青脸周围,像是在对它顶礼膜拜。这一层的印章上写着“慈悲城”;再往下,虚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从印章上看,它的名字叫做“恸哀之歌”,印章旁还有一行小篆的附注:光明止步。再往下,空旷之中只有点点碎屑,印章上的字是“父与子”,旁边也有注释:“万年刹那,皆为齑粉。”往下还有七八层都各标有名字解释,在洞窟的最下方,被画成一片迷雾,周问鹤只能猜测,在那混沌的深处有一个底部存在,因为,那个位置同样有着一方印章,上面写着“那落迦”。道人又把视线移到洞窟的入口,他发现洞口上方悬挂着一个类似于太阳的火球,火球旁边也有一方印章。印章已经被毁坏,但是,有人为它新补上了三个字“元渡口。”

    “道长!”高云止轻呼了一声。周问鹤无声地点点头作为回应,他也认出了这娟秀的字迹:路樱来过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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