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一叶:望见天梯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王尧山
“我替你背着,减轻点负担。”
“你回去吧,别送了。”
“咋哪,我不叫你管饭的。”
山路弯弯,小若云老想和龙一人并排着走,这时候的若云个头窜得和龙一人差不多一般高矮了,但龙一人知道她才过16岁生日不久,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不敢多想。
再说自己都快30的人了,和这样个还不成年的小妹妹还能有什么呢他就尽量的在她面前拿出大人对小孩的架子。
小若云可不这样想,她觉得她已经是大人了,情窦初开的她,朦朦膿膿的喜欢上这个大哥哥了,今天要分别,她恋恋不舍。
她没有勇气向他表白,昨晚她几乎一夜不眠,她要给他写信,绞尽脑汁,把她知道的词语都过了数遍,还是下不了笔,直到天快明了,终于写下一句话,这句话装在信封里,要在分手时再给他。
她不急着赶路,她总是在山花烂漫的山坡跑上跑下,采花摘果。
柿子正黄的好看,像挂满枝头的黄灯笼,枝头间有早熟的个别“红柿”,是可以摘下来马上就能吃的,若云攀爬上树,极力去“够”那枝头的果实,树枝颤悠悠的,龙一人在树下提心吊胆地一个劲的喊他小心。
若云摘下一对并蒂柿子,两个酷似心脏的红彤彤的柿子晶莹剔透,若云告诉他,这叫红心柿子,她问:
“龙大哥,这像不像两颗心”
“真像!”
“舍得吃掉吗”
“太可爱了,真舍不得吃,吃了太可惜了。”
“那你就拿回部队吧,好好放起来吧。”
路边的野菊花黄艳艳的,若云拔下一大把,编了两个花环,又跑到半坡上采了几朵红灿灿的山丹丹花,插在花环上几朵,自己先戴上,鲜花下的一张笑脸,格外妩媚,她歪着头问:
“龙大哥,我好看吗”
“好看。”
若云把另一个花环,要给龙一人戴上,龙一人不肯。若云问:
“你们行军不也戴吗”
“那是树枝编的,防晒,防空。”
“花有啥不好,又防晒,又防空,还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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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天使
自从有了那彩虹般美丽的约定之后。两年之间,龙一人随部队辗转冀中,相继解放了河间、任丘等二十多县,战事频仍,没有固定的通讯地址,龙一人只是在部队里扫盲班认了点字,歪歪扭扭的给若云去过几封信,若云收信后,立即用一手娟秀的字体给他回信,表达了她深深的思念。
不知咋的,李若云的回信,龙一人一封都没收到。
收不到她的回信,他开始还有些焦躁,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冷静下来。他想,小孩子的话是靠不住的,是没有长性的,就当是一场梦吧。
这样也好,他没亲没故,就当若云是个亲妹妹吧,他想等战争有了空隙就去看望她和她的父母。
解放石家庄的战役在紧张的准备,保定南边的战斗,都是为解放石家庄做准备的,部队紧急往清风店周围集结,一场大战在即。
战争还没打响,只时不时的响一两声冷枪冷炮。冀中区政府书记胡洲也和其他军事首长一起到前沿视察备战情况,他的主要任务是考察地方支前工作的落实情况,一些民工也随战士们一起挖战壕,所以,他也到了前沿阵地。
冷丁一颗炮弹呼啸着落到了他身旁,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跃起把胡洲按倒在战壕里,爆炸掀起的土块几乎把他们埋了起来。
掩护胡洲的人就是龙一人,当龙一人醒来时,他已经躺在战地医院的病床上了,他的手被一双柔软的温暖的手捂着,一双泪光盈盈的大眼正瞅着他,见他醒来,她惊喜的喊:
“龙大哥,你醒了”
“若云,是你吗”
“龙大哥,是我。”
“你咋来了”
“龙大哥,我满18岁了呀!”
两行泪水,从龙一人的眼角滚滚而下。
“你别动,我喂你喝水。”
原来,为支援清风店战役,地方政府组织了大批民夫支援前线,他们的任务是运送战争物质,救护伤员。
已经是女民兵连长的李若云,带领的担架队三天前就来到阵地附近集结了。
她千方百计打听到了龙一人部队的所在地,正走在去探望的路上,不知道真是有心灵感应或者是天意的召唤,在龙一人受伤的第一时间,李若云的救护队就赶到了他身边。幸好战地救护医院就在附近不到八里的长古城村里,姐妹们几乎是一口气就抬着他跑到了医院。
李若云是不肯离开龙一人一步了,她把救护队的工作交代给女民兵副连长王灵芝。
她留下来伺候她的心上人,医院的医生护士也几乎把凡是若云能胜任的工作都交给若云来承担了。
在龙一人昏迷的四天里,只能用泪水洗面来形容李若云。伺候他这些天,她困了只能打打盹,饿了胡乱往嘴里塞点还是支前带来的干粮,渴了就咕嘟咕嘟灌一气凉水。
这还不算啥,支前就不是享福来了,吃喝都算不得苦,苦的是,医生从她亲爱的龙大哥的脑瓜里取出一块弹片来,好吓人呀!
龙大哥呀,你可要挺住啊,她的心整天揪揪着,
啥叫揪心的疼,这就是。
战争年代的孩子,谁没有见过惨烈的伤亡!可是若云比别人见到的更多,她见到的是更加惨不忍睹,更加的胆颤心惊的场景!
当年,白求恩大夫就把手术室设在他们家里,小小年纪,呈现在她眼前的是鲜血、是触目惊心的开肠剖肚的外科手术、是毛骨悚然的的呼嚎,是悲痛欲绝的死亡、……
李若云小小年纪就和父母一道,像其他大人一样,协助医护人员护理伤员,洗绷带、
第七十一章 白大夫和李大夫
到家时,天以擦黑,鸟入林,鸡进窝了。娘正忙晚饭,女儿扑进怀里,哇的一声:“娘啊!”就抽泣得倒不过气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母亲正在烙饼,手上还沾着面,她只在衣襟上擦擦手,就抚摸女儿的风尘仆仆的头发,擦她面颊上的滚滚泪水。
这是咋啦,咱闺女在外受啥委屈了看见女儿委屈的样子,母亲心疼的不行。
爹爹在前堂诊室放下手头的一本唐宋文选,也进来看望女儿了,他说:
“云子,到家了,有啥大不了的事,还有爹娘呐。你哭吧。爹等你哭够了,才听你说,哭吧,哭吧,爹等你。”
他又对妻子说:“他娘,让云子洗洗脸,你让她照照镜子,看那张小花脸好看不”
说得若云有些难为情了,她又倒在父亲怀里,泪汪汪地说:
“爹耶,龙一人哥又受伤了,从脑袋上取了块炮弹片出来,好险哪,差点……。”
见女儿哭得这般邪乎,他担心有啥意外,听见女儿是因为这个伤恸,他倒反而松了口气。
其实,龙一人受伤,女儿去伺候他的消息他已经从先回来的支前的民夫哪里听说了。他这些天就一直在惦记他们,时间越久他倒越放心,这说明龙一人已经闯过危险期,不然女儿早就回来了。
憋屈了这些天的女儿,就让她宣泄宣泄吧。
打抗战以来,李楠樵就整天和伤病员打交道,紧张忙碌的抢救,默默无奈的永别,已经习以为常,一颗柔软的心也磨砺得坚硬起来。
医者仁心,对所有伤病员,只要有一线生的希望,他都要竭尽全力救治,把他家几代流传下来的秘方绝招都使了出来,但面对一些重伤病人,他往往束手无策,无力回天,他痛恨自己的无能,面对被死神夺走的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他痛苦不已,恨不得以己之死去替代。
当白求恩大夫到来之后,他领略到了西方的外科技术的先进,他从心底诚服。
他对白大夫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是,当白求恩见到李楠樵往一个血如泉涌的伤口上喷上药面,流血很快就止住,并且不用缝合,伤口就能很快愈合,而且不留大疤痕,白求恩觉得神奇极了。特别是有一次,一个因救治不及时的战士的腿已高度坏死,白大夫要马上截肢,李楠樵仔细诊看后,斗胆提出保守治疗,白求恩怀疑的看着他,他不放心李楠樵的方案,李楠樵却坚持他的意见,因为他为当年的地下员胡洲治疗过同样的伤病,那时候胡洲的伤情比这还严重。
等着白求恩做手术的伤员太多了,他一忙就把这个李楠樵接手治疗的伤员忘记了,没想到十来天后,经过李楠樵的内服外治,这个战士竟然站立起
第七十二章 探望
李楠樵要和女儿一起去看望龙一人,他说,他要亲自诊断后再给龙一人配药,若云高兴得手舞足蹈。
昨晚上母亲几乎一夜没睡,她杀了两只母鸡,小火炖熬,近朱者赤,她自作主张的拿了了些冬虫夏草、当归、沙参、红参啥的做了一锅滋补药膳,用大瓦罐盛好,用油纸封好口,捆结实。又蒸了一锅大枣黄米粘糕;还煮了50个茶叶鸡蛋。鸡蛋和粘糕分两份,一份给龙一人,一份给在县城上学的小儿子李铭治,都一起放包袱皮里。这时天已放明。
这些天又困又累的李若云一挨枕头就打起了小呼噜,连身也没翻一个。
李楠樵也早早就起来了,他问瓦罐里是啥,妻子告诉是虫草煲母鸡,李楠樵笑了:
庸医庸医,我李楠樵从不用这些东西进补的,咱家现成的餐前茶比啥都好,你包点散剂让他冲水喝去吧。
妻子又赶忙从磁坛里倒出一大包餐前茶,让他们给带去。
父亲叫醒女儿,若云还迷迷瞪瞪的,直埋怨自己睡过头了。匆匆吃过早饭,母亲早把吃饱喝足的毛驴牵出来,把要带给龙一人和捎给读书的小儿子李铭治的东西,一并放进驴驮子里,若云一声清脆的“嘚儿——打”,小毛驴就撒欢随父女两上路了。
雾霭在山腰飘绕,群峰半遮半掩,好似还睡意朦胧。父女两一前一后,一个前头牵驴一个后边吆喝,不觉就赶了十来里路,突然父亲叫:“停停,云子,你去把那几棵苍耳拔来。”
“干啥”女儿问。
若云知道苍耳子治流鼻涕打喷嚏皮肤瘙痒啥的挺好,山里这东西不缺,今天是看龙大哥去,拔它干啥
李若云拔了一小把,爹爹说够了,他让若云放到驮子里,才告诉女儿,一般人只知道你刚说的那些用场,殊不知咱家却用它配药,治晕眩一治一个准。这个就给龙一人拿去,我在县城再买几味药配上就成了。
走了一段路,爹爹又喊停停,叫若云把坡里的几棵仙鹤草拔来,说这个也给龙一人用得着。
龙大哥没有出血部位了,若云提醒爹。
今天用它不为治出血,还是配药治头晕,还是我家的独门绝技。父亲强调。
父女两走走停停,在父亲的指点下,又采了几味药。父亲终于问若云了:
“云子,你可想好了,要跟龙一人”
“嗯,”
“图他啥”
“是条汉子。”
“好男人有的是,那还不是凭咱闺女挑着拣着的选吗,干嘛单单看上他啦”
“有谁受过16次伤还屹立不倒”
“他比你大的多啊”
“大些好,成熟,我喜欢。”
“他还一身伤病。”
“有你这个神医爹爹,我不担心这。”
“他还是个南蛮子。”
“哎呀,爹耶,说啥呀,人家南方人还叫咱北垮子呢,亏你还知书达理呢,偏见!”
见女儿有些真生气了,李楠樵停下了。可是还是忍不住又说:
“我担心他把你带回湖南,爹娘要见你一面就难了。”
“爹,这个你甭担心,他湖南没亲人了,还回啥老家去,今后,他就在咱村落户。早晚侍候咱爹娘一辈子,咋样”
“那敢情好,可人家愿意吗”
“他早同意了。”
思摸良久,李楠樵问:
“云子,你想好了”
“想好了。”
“不后悔了吗”
“一辈子不后悔。”
“说话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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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路考”
李楠樵的医术是他父亲传授的,他祖祖辈辈,都是医林名宿,他的家族是地地道道的耕读传家,家训是:勤劳动,重礼仪,行善事。
这三条,在李楠樵身上都不折不扣的做到了,他不仅是个医术精湛的医生;还躬耕自资,养禽种粮;做人中规中矩,不仁不义之事他嗤之以鼻;贫富老幼他都一视同仁;对人对事,平和谦卑。
他的阅读兴趣广泛,除了家藏医学经典,他自己的话,他还好看闲书,诗词歌赋小说杂文他都涉猎,更让人惊奇的是,上海骆驼书店新出版才几个月的郭沫若的译本__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他也很快通过在清华大学教书的胞弟李楠松淘到。
他重视孩子的教育,长女李月玥1946年从清华大学毕业后,又送到法国去深造,他的大儿子李铭章,是长女李月玥的弟弟,本来在保定育德中学上学,抗日战争爆发,他义无反顾的中断了孩子的学业,1938年就把孩子送到聂荣臻的部队里,二女儿李如霞要让丈夫王旺根参军他也赞成鼓励。只是二女如霞和三女若云,因为战乱,只勉强读完小学就辍学了。次子李铭治,正在县城读高中,学习很用功,他除了寒暑假回家,平时都住在学校里。他的五个孩子,男孩的名字是他取的,女儿的名字由老伴王好好取的。
好在若云和她父亲一样,也喜欢阅读,小学三年级就读完了那几部中国古典名著,她喜欢《红楼梦》,到五年级还再看了一遍。唐诗宋词她也能背颂些。
阅读给她打开了世界的一个窗口,开阔了她的视野陶冶了她的情操,也丰富了她的情感。比起一般的山里女子,她就开放得多,她对龙一人的追求,就充满了浪漫的情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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