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一叶:望见天梯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王尧山
改革开放后李若云能自学成才也得益于她当年的文化基础。
几十年后,龙一人在集团公司的会议上作报告从来不要秘书撰稿,他还不时发表些理论文章,有人探问他的学历,他笑称自己是“媳妇大学”毕业的。
说起媳妇大学,这是有故事的,结婚后,为了帮助丈夫识字和阅读,若云别出心裁,她给行伍出身的丈夫一本《三国演义》,每天辛苦的劳作回家后,吃完晚饭,拾掇完家务,小两口就凑到煤油灯下,她读给他听。每天只读一章回,她让他回忆回忆当天读的内容,讲讲故事梗概,更要紧的是每天选出五个生字,要龙一人会读会写了才睡觉。
后来,被朋友调侃为他要不学会读写五个字,媳妇不让他上炕,他也不置可否,一笑置之。
其实那个年代,没电视没电影啥的娱乐活动,天黑就睡觉,也确实乏味,小两口正好把时间用在学习上。
新婚燕尔,耳鬓厮磨,教的人认真学的人也愉快,学习效果还出奇的好。
龙一人本来悟性就高,在美丽温柔的妻子的循循诱导下,还在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前,他就能读写近2000多字了,长年自学的成果,为龙一人的后半生的阅读行文扫平了障碍。这些都是后话,龙一人当下要紧的事是,如何经受老人家对他的考核。他心里头直敲鼓。
龙一人请了假和李若云一起陪老人家去县城,他心头琢磨,准岳父说有话要说,不知道老人家会说些啥,心头忐忑不安,但是,他必须硬着头皮创过这一关。
去县城只有十多里路,老人家说,他们不用着急赶路,就只当散步。
已是深秋季节,新播的小麦,给田野泼撒了无边的青绿浅黄,路旁柳条已是一半金黄一半绿,飘飘曳曳,像是在向冬天招手,又像是在向秋天道别。一群麻雀,好似参加一场什么盛大典礼,密密麻麻落在同一棵树上,叽叽喳喳的欢乐呼叫。
也不知道它们也是在迎接什么还是在告别什么
父亲在前面,若云和龙一人在后边,父亲倒背着手,低头在想啥,后边的两个人的手却不消停,一会紧紧拉住,一会悄悄的你碰我一下,我碰你一下,笑意荡漾在脸上,只是不发出笑声罢了。
前边的父亲不回头,却说话了:
“一人,听说你想退伍是吗”
两只紧握的手撒开了,精神高度集中了:
“嗯。”龙一人答道。
“蒋家王朝大势已去,土崩瓦解,解放军乘胜前进,势如破竹。天下将定,在这个时候你要退下来,是功成名就,退隐山林,还是急流勇退,明哲保身”
“啥都不是。”
“那就是儿女情长,意志消沉啰”
“也不是。”
“那是啥”
“只是不想打仗了。”
“你可打了20年仗了。”
“现在不打也不迟。”
“我女儿可是爱的是模范英雄”
“搞生产一样可以当英雄模范。”
“你可想明白,一旦退伍你出生入死的功名全丢了。”
“那没啥用。”
老人停住脚,回转身,目光深沉的端详他跟前这个年轻人,像是不认识似的。
龙一人怯怯的望着眼前的老人,就好像一个倔强的小学生站在老师面前一样。
若云也胆怯了,她几乎是哀求的望着父亲。
老人的目光却越来越柔和,他终于回转身,又背着手往前走了。
久久的沉默,还是老人又开口说话了:
“你知道你们湖南有个桃源县吗”
“听说过。”
“你知道陶渊明吗”
“不知道,他是哪个部队的”
老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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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渴望有个家
还是为了为了转移话题,若云说:
“爹,你知道我为啥能背得陶渊明那首《责子》吗”
“俺云子聪明呗!”
“啥呀,那天我偶尔翻到那首诗,奇怪智慧超人的陶渊明咋会养一群傻儿子,该有啥医学道理吧,我是专门背下来想考考爹爹的。”
“呵呵呵!”
……
老少三人说说道道间就已经到了仁和药行。
仁和药行的老板张清儒和他老伴李浅花笑笑盈盈把他们迎进屋,两口子都一口声的夸若云越长越好看了,若云亲热的叫了一声叔叔婶子,就大大方方把龙一人推向前,向二老介绍说:
“这是我的对象,叫龙一人。”
然后又对龙一人说:
“快叫叔叔婶子。”
龙一人恭敬的叫了一声:“叔叔好、婶子好,又习惯的啪一声立正,行了个军礼。喜欢得两个老人啥似的。直夸龙一人长得威武英俊。”
刚刚坐定,张清儒一拍脑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问龙一人:
“你叫啥名字来着”
龙一人站起来回答:
“龙一人。”
“啊,你就是前些日子《晋察冀日报》上登的那个舍己救人的大英雄龙一人”
这一问龙一人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若云接个话头问:“叔,那报纸你还留着的吗我还没有看到过呢。”张清儒一边说;“有,有,回头我找找。”又一边说:“先吃饭先吃饭,饭菜都凉了,都等你们半天了。”
菜很丰富,一碟醋泡花生米,一盘酱牛肉,一盘葱爆羊肚,一盆排骨炖莲藕,这些,都是李楠樵和张清儒老哥俩喜欢的下酒菜,还有满满一干粮“窠窠”若云喜欢吃的唐尧县缸炉烧饼。
倒酒时,龙一人机灵的说:“我来我来。”
“不不,你今天是上门女婿,轮不到你。
“还是我来吧,”
若云眼疾手快的夺过酒壶,先给叔叔斟满一杯,又给爹爹斟满一杯,不等给龙一人斟酒就放下酒壶,她解释说,他脑部受伤了,医生不让他喝酒。
“少来点不碍吧”
想起刚刚在路上给若云下的不再喝酒的保证,龙
一人又机灵的强调说:“医生说了,滴酒也不许沾。”
若云的脚在桌子底下轻轻碰碰龙一人,表示夸奖。
从这一次开始,除了结婚典礼那天龙一人喝了
个烂醉外,后来几十年的岁月,龙一人就滴酒不沾了,
现在有人说,政府的政绩和企业的业绩是酒精泡出来的,龙一人不信这个邪,后来几十年,他不喝酒不一样也经营起一个不大不小的青山集团来了吗
几杯酒下肚,张清儒的谈兴就上来了,他先问龙一人:
“你知道你掩护的那个人是谁吗”
“不就是我们冀中区的胡洲书记吗”
“你还不知道,他还是你叔和我哥俩
的老朋友呢,他是咱唐尧县的老地下党员了,我们俩一起掩护过他。晋察冀边区政府成立以前,他就担任唐尧县地下党县高官了,最近有消息说,现在正在筹备的河北省新政府,他要担任要职了。”
“哦。”
看见龙一人不太当回事。张清儒突然把话锋转问李楠樵:
听说侄子李铭章打进石家庄就提升副师长了,
你那有如霞女婿的消息吗”
一经提起,一丝担忧袭上李楠樵的心头。他反
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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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夫妻双双把家还
看表情,大家都有不祥的预感,清儒老伴李浅花不由分说,跟了出去。
不大会儿,就听见她一声悲嚎:“我的儿啦!”
清儒老伴浅花已晕厥过去,张清儒呆若木鸡。8
李楠樵三人一起奔出,龙一人和若云抬进婶子来,李楠樵不由分说,把张清儒拽进屋,让他坐下,就急忙拿出随身带着的针灸针,扎浅花的人中、十宣、百会、涌泉几个穴位,几针下去,浅花就缓过气来了。
李浅花一声长一声短的哭起在四平阵亡的儿子来。
他们的二儿子张力栋和李楠樵的长子李铭章在保定育德中学是同学,李楠樵把儿子李铭章和女婿王旺根送到聂荣臻部队里不几天,张清儒也送儿子参加了抗日队伍,张力栋和王旺根开头还在一个团,几年后,晋察冀军区由聂司令元从115师带来的2000人发展到34万多人,他们两由在同一个团变成在同一个师、又由在同一个师变成在同一个军,后来就变成同在东北联军了,张立栋和王旺根在部队里都进步的很快,张力栋任师政委,王旺根也是团长了。
报纸上说四平战役激烈,双方牺牲惨重。好长时间没有儿子的消息了,张清儒不放心,便到东北探望去,他寻思立栋咋的也是个师级干部,也有些名气了,一准能打听到他的消息。待到了四平,离第二次四平争夺战已经两个多月了,还是留有激战后的痕迹。
听说自己的部队撤退到松嫩一带,离四平很远了。这里又成了国民党部队的地盘。
国民党的报纸说共军彻底溃败成了流寇,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他们都忙着庆贺胜利。
张清儒知道国民党的报纸谎话连篇实话很少,想到松嫩一带去打听个究竟,但是,一路都是国民党部队的哨卡,更多的是流寇土匪,他身上带了点钱,原计划在东北进点虎骨鹿茸啥的,他担心路途上遭遇抢劫招来杀身之祸,只好放弃去松嫩一带打探,返回家中。
张清儒的长子张慰贻和李楠樵的长女李月玥都到法国留学去了,两人相处亲密,似乎在恋爱,双方老人都乐见其成。张清儒的老女儿张欣参加了晋察冀政府的工作,到保定去了,近些日子说要去天津开展工作。
家里就剩下他们老俩口,这些日子因为立栋一直没消息,心头惴惴得慌,他们没敢把他们的担忧告诉李楠樵,因为李如霞的女婿王旺根也在东北部队里,他们不愿让老友也一同担心。
刚才还其乐融融的家庭,噩耗传来,一下子便被悲痛压倒,所有的人,包括龙一人在内,心里都憋闷的难受,都想大哭一场。
张清儒手里攥着儿子张立栋的阵亡通知书,两眼直勾勾的旁若无人般坐着,李楠樵便也不言不语的握住好兄弟的手,陪着他。
那边的若云早泪人似的和婶婶一起哭泣。
龙一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看见一桌子残羹剩饭,便找到活干了,自己动手拾掇起来。
在龙一人办理退伍手续的过程中,他还向部队请假,和若云父女一道,参加了县政府为张立栋举行的追悼会。
从张立栋的追悼会回部队的第二天,龙一人退伍的申请被批准了,很快他和李若云的结婚典礼在部队隆重举行。婚礼第二天黎明,李若云就伴同丈夫回尧谷村来。
新娘李若云和新郎龙一人沿着两年前他们送别的路回尧谷来了,还记得前次离别尧谷村时是个九九艳阳天。今天,季节稍晚了点,已是晚秋时节。一路走来,村庄错落,鸡犬有声,炊烟冉冉,任其袅袅;路边村子外的菜畦里,有人给白菜浇水,摇辘轳的是个老人,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在井边玩耍;井边的杨树上,有个喜鹊窝,几只花喜鹊啾啾啁啁的跳上跳下;菜园子里,椒红茄紫,还有那一串串的饱满的扁豆、沉甸甸的垂挂着,等待采摘;离开战场的龙一人,享受着这远离了战争的山村的宁静。
不知道是昨晚的酒劲还在,或是有所感触,龙一人又觉醺然。
坡上一头悠闲的吃草的叫驴,突然昂首“唔昂唔昂”的大放高音,若云他们拉车的母驴立即唱和;山坡的驴跑到路上来,挡在路中央,和驾辕的母驴,头脸相交,亲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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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部署阻击
尧谷村张开双臂迎接这对英雄夫妇的归来,说归来,是恰当的,因为尧谷村已经把龙一人认着了自己人,他早就和尧谷村的群众建立起了血肉感情,他就是尧谷村的儿子。
抗战八年来,龙一人为保卫尧谷村几次流血,和他战斗在一起的尧谷群众,怎能够忘记差点为他们献身的这个人民子弟兵
远的不说,就说1944年底那场保卫战吧。
清虚山一带,是晋察冀根据的腹地,周围的村庄分散着近四十个根据地的兵工厂、军需厂,后勤仓库。还包括医院、卫生学校、军、政机关、抗敌剧社等单位。
坐落在清虚山南麓老谷峪的尧谷村,是军区的地雷、手榴弹生产厂所在地。震惊中外的、叫日军闻之胆寒的冀中地雷战的地雷就是在这里生产出来的。
日军曾多次大规模的组织对清虚山一带的进攻扫荡,龙一人所在的部队,多次参加了反扫荡战斗。
日寇曾经三次血洗尧谷村,惨无人道的实施烧光、抢光、杀光暴行。敌人飞机数十架次的对尧谷村狂轰滥炸,恨不得把尧谷村的山头炸平。尧谷村的群众被日本侵略者杀害的人数近三分之一,这个村的人家,家家不是烈属就是军属。
日寇一次又一次的血洗尧谷村,尧谷村又一次又一次重新站立起来,在烈火中获得新生。
1944年底,日寇改变策略,派遣了17个训练有素的特种兵装扮成运输队,给尧谷兵工厂送生产炸药的原料来。他们不仅仅是军事上十八般武艺高强,以一当十,而且人人都会一口流利的汉语,只要通过短时间的培训,还能说一口地道的当地方言,这十七个人学会了一口唐尧话。而且还持有唐尧县抗日政府的介绍信,他们计划混进尧谷村,对尧谷村的军工厂进行偷袭。
在隘口上,这伙人接受站岗的民兵检查时,赶巧龙一人带着一班战士帮老百姓往地里送粪回来。从这里经过时,他偶尔听见回答问题的人不是这附近的山里人的口音。唐尧人说话口音,山上和山下是有很大区别的,更加可疑的是,一般民夫是老幼混杂,年龄参差不齐,而这一帮人,个个都那么精明强悍,一个个都像是被精心挑选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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